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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亦从外面迈着大步进来，工作室里安安静静，大家忙得头都没抬。
他走到丛源身边，蜷起食指轻叩桌面：“之前雇用模特一般给人多少钱？”
听到“模特”两个字丛源一惊：“亦哥，这两天忙着执膜和镶钻，我确实没再约见模特……”
“问你模特的薪酬呢。”顾亦顺势坐在丛源旁边的一张空桌子上，把玩着一块粗糙的雕蜡模型。
“薪酬我还真不知道，”丛源挠着后脑勺，“财务方面的，你得问丛梓。”
顾亦的工作室是一家设计、定制珠宝的工作室，一共8个人，各司其职分工明确。就比如说顾亦，他除了主担工作室的设计师，在财政收支问题上完全就是个甩手掌柜的。
别说雇模特多少钱，就是坐在丛源身边的兼职小工多少钱顾少爷也完全不知道。
丛梓正从楼上下来，听见自己的名字兴高采烈地冲过来：“什么模特？是不是觉得我做模特也OK？我就说我天生丽质难自弃，只做个管账的实在太可惜！感谢老大长了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你就是我的伯乐！”
顾亦扯了扯嘴角，语气不咸不淡：“身高158cm的模特？”
身高是丛梓的伤心事，她高中那会儿受电视剧影响，一心想去学空乘。当一名翱翔天际的美丽空姐，看遍头等舱的有钱总裁，睡遍帅气的机长。
结果高三航空学院来特招，丛梓因为身高太矮被拒绝。
“我有气质！我气质180！”提到身高，丛梓咬牙切齿地跳脚。
一旁的猴子刚好忙完手里的工作，一把按下跳起来的丛梓的脑袋：“行了虫子，你跳起来是想打亦哥膝盖吗？”
“你放屁！”
“哈哈哈哈哈哈！”
“面对现实吧妹妹！哈哈！”
……
顾亦不太耐烦地用手里的蜡模敲了敲桌面，语气森森：“我问什么呢。”
笑闹着的三个人同时噤声。
丛梓瞬间收了嬉笑，表情严肃地汇报道：“咱们拍杂志的模特一般是1k—1.5k/小时，T台模特2.5k—3k/场，特别满意的模特价格会适当上调……”
“还挺多。”顾亦突然说了一句。
“啊？”丛梓以为顾亦是嫌自己给模特的待遇太好，赶紧开口辩解，“不是啊亦哥，现在市场价就是这样，而且我们找的模特都是成熟大模，这个价钱……真的不算高了。”
“还能再加吗？”顾亦问。
“……看资质和契合度，特别合适倒是可以加，像上次那个备用模特，你都不满意，就没必要加钱了。”丛梓一脸茫然地说着。
这到底是嫌她给多了还是嫌她给少了？
丛梓没懂，猴子和丛源倒是听明白了。
猴子凑过来，坐到丛源椅子扶手上，有些兴奋地问：“亦哥，调酒师小姐姐真的答应做我们的模特？”
顾亦对旧房子酒吧的调酒师格外感兴趣猴子他们都能看得出来。
平时开玩笑归开玩笑，作为珠宝设计的工作者，猴子和丛源嘴上不说，但心里都非常希望陆嘉音能答应来做模特。
毕竟她的气质是真的很好。
比技巧型专业模特更多了一份浑然天成。
工作室选了这么久，面了大几十的模特，也就才留下一个做备用。
备用模特来复试时，其他人都同意了，只有顾亦不肯点头，到了最后才勉强答应，说如果实在没有其他人可用就用她。
但陆嘉音出现后，猴子和丛源几乎忘了那位备用模特的存在，每天期待着顾亦把陆嘉音勾回来。
猴子和丛源一对视。
这都问到薪酬了，肯定有谱！
丛源眼睛放光：“她真的答应来？真的？”
“还没。”顾亦轻描淡写。
猴子和丛源同时“切”了一声。
猴子性子比较急，一连串地问道：“半个月了还没搞定？人家为什么不答应？是因为课程忙？还是酒吧走不开？还是嫌咱们开得价不合理？”
“都不是，”说话间顾亦已经站到咖啡机前，在咖啡机的轻轰声里笑了笑，“我还没问她这件事。”
丛源嘟囔：“那你出去干什么了。”
顾亦良久没说话，一直到咖啡自动倒进杯里，空气里弥漫了美式咖啡的醇浓香气，他才摸着下巴笑着开口：“我今天，差点得到一个拥抱。”
猴子、丛源和丛梓：“……”
“不过呢，”顾亦举着咖啡杯，吹开上面的热气，轻轻抿了一口，“我拒绝了，毕竟我这么绅士。”
猴子、丛源和丛梓：“？”
顾亦继续胡说八道：“所以么，最近两天我不能去找她说模特的事，人家毕竟是姑娘，脸皮薄，拥抱被拒绝肯定不好意思见我。”
猴子、丛源和丛梓：“？”
“行了，别八卦了，就这么好奇你们老大的感情生活么。”
猴子、丛源和丛梓同时翻了个白眼。
我们是关心你感情生活？我们是关心模特！
“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顾亦轻飘飘一挥手，自己走近独立办公间关上了门。
咖啡杯放在桌上，他才轻轻蹙起眉头。
陆嘉音张开双臂的样子好像还在眼前。
金乌明耀，阳光撒在她过于白皙的皮肤上，像是给她整个人都染了一层淡淡的光。
但她神情却不是那么回事儿，不是拥抱前的娇羞，不是敞开心扉的喜悦或者激动。
陆嘉音当时轻轻蹙着眉，一脸誓死如归的考证态度，好像在做什么但凡失误就会炸了整个实验室的危险实验。
顾亦食指敲在桌上，发出一下一下的轻响。
所以她当时到底为什么要张开双臂？
随后，顾亦指尖一滞，脸突然黑了。
他想到了陆嘉音捂着嘴的那声细微干呕。
不是，跟他抱一下就那么恶心？
而且也不是他强人所难非要抱一下，明明是她主动的啊！
关键是他还主动张开了双臂准备迎接。
陆嘉音挑眉看向他时，他恨不得自断双臂转身逃跑。
过于丢脸！
手机响了一声，有人加他微信。
顾亦看了一眼，添加信息的备注是：陆嘉音。
临别时陆嘉音主动跟顾亦要了某付宝的账号，说是午饭AA，钱可以转给他。
顾亦当时虽然出于被她那声“呕”震惊的状态里，也还是迅速做出了反应。
加什么某付宝啊，直接加微信多好！
陆嘉音的微信像个诈骗号。
头像是那种刚申请微信的自带图片，灰扑扑的小人轮廓，昵称也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就干干巴巴一个“陆”字，地区写得倒是详细：翼省，上谷市。
添加通过后陆嘉音优先发过一条信息：
【午饭多少钱。】
顾亦5分钟前才因为丢脸盘算着以后不逗她了，看见陆嘉音的信息他又开始蠢蠢欲动，浪兮兮地回复：
【一共1040，AA的话，520。】
没想到陆嘉音那边果断转账：
【“陆”向你转账520。】
顾亦看着她光秃秃的头像和昵称，他严重怀疑陆嘉音压根就不懂“520”这个数字里有什么暧昧的意思。
这么一想，顾亦突然觉得有些无趣，干脆收了手机准备开工。
算了，不撩她了。
别回头自己嘚瑟大了把人吓跑了，还是模特的事情要紧。
过几天直接让丛源去找她约模特算了。
顾亦打开画夹，翻出没精修完的设计稿，笔尖在上面“唰唰”扫了两笔，又放下，抓起手机点进陆嘉音的朋友圈。
她的朋友圈也一样没什么意思，基本都是数学类的文章转发，再不然就是什么“点赞30人免费领取分几何习题”。
目之所及里只有一张照片，估计是陆嘉音存的证件照。
蓝底白衬衫，一本正经。
倒是没设置什么半年可见一年可见的，顾亦划着划着就到了前年，又划了几下干脆连5年前的朋友圈都看见了，仍然还是数学。
还真是个学霸啊，十几岁的时候人家别的姑娘都情窦初开，会在朋友圈里发点什么让人看不懂的爱情金句。
陆嘉音不，她还是只有数学。
果然学数学才是靠近这姑娘的唯一出路吗？！
那可太难了。
滑到7年前，顾亦的指尖一顿。
这是陆嘉音最后一条朋友圈，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陆嘉音跟另一个女孩站在一起，她举着手机站在前面，脸颊还是比身后的女孩小了一大圈。
那是14岁的陆嘉音，穿着天蓝色的初中校服。
眸子亮得不可思议，漂亮的眼和殷红的唇都染着璀璨的笑意，脸上多了一点点肉感，比起现在什么都不在意似的样子，那时候笑得更加可爱。
21岁的陆嘉音很美，但美得不够可爱。
看着她灿烂大笑的样子，顾亦也无意识地跟着勾了勾唇角。
为什么她现在不会露出这样毫无防备的笑脸了？
只是因为长大了？
顾亦盯着照片愣了一会儿，突然一笑：“啧，还是好他妈想撩啊。”
—
小金今天请假了，吧台里只有陆嘉音自己。
两个调酒师的时候会觉得有点闲，只剩下一个调酒师，又有点忙得像转不停的陀螺。
点单、调酒、清洗工具。
等陆嘉音忙完所有的事情，酒吧已经接近打烊的时间。
她摸出手机，看见小金发来的信息，说是家里人住院了她要去陪护，让陆嘉音锁门的时候小心些。
陆嘉音回复了小金的信息，再从对话框切出来，朋友圈的红点里显示的数字居然是“65”。
她有些茫然，这还是第一次在朋友圈提示上看见这么大的数字。
点进去才发现，顾亦在她所有的朋友圈都点了赞。
甚至一直赞到了她刚申请微信的7年前。
陆嘉音有点好笑，从朋友圈退出来，正准备收手机，屏幕上忽地又冒出一个红点，数字显示“1”。
复点进去，还是顾亦。
这次不是赞，是一句评论，评论的是她的证件照：
【哪个照相馆照的，技术太差，没本人百分之一好看。】
学校门口的照相馆照相确实一般了点，但也没那么难看吧。
还百分之一，太夸张了。
陆嘉音没回复，退出朋友圈，提示又冒出一个红点，红点里的数字再次显示“1”。
还没完了！
她无可奈何地再次点进去，整个人一怔。
顾亦评的是她的第一条朋友圈，是一张穿着初中校服的照片。
照片下面只有顾亦一条评论：
【陆嘉音，你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