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研”电影院,又一个周末晚上。
“阿蕊,那首诗有味么?”
“酸死人啦,我差点没把它吃下去。看不出来,在你眼里,我好像仙女一样,什么‘琼楼玉宇’,什么‘夜明珠’啦……”
“行了行了,酸的不吃那就吃苦的吧,明天我们集体去居庸关长城,我请你去吃点苦头,爬爬山吧。”
一听说要去长城,她可真吓坏了,她说她已去过三次了,并且每次都是腰酸腿疼的。
“这回可是机会难得,北京市首次组织的万人登山活动到时将举行,一些演艺界较为知名的星级人物也将登台演出。你去不去?不去我叫别的女孩喽!”
“好吧,我去……”,蕊思考了一阵子,说道。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采购了一大包食物。有蛋糕,有鸡腿,还有火腿肠,当然都是她爱吃的东西。
登长城的人特多,我们只好在山下排队。看到这人山人海的阵容,我心中有说不出口的感觉,是高兴,是苦恼,还是矛盾?
“蕊,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应该是一段故事,一段很长很长的故事,好吗?”我决定借排队的机会给她讲讲我坎坷的过去。
“有一个男孩,他一生下来头上长了两只牛角,额上刻着一个‘苦’字。这一切决定了他今生今世苦命的历程。因为他前世得罪了天上的牛魔王,所以他被以非人的丑态投胎在人间。牛不可能长在大城市,牛只能生长在青山环绕的莽原之中,他就生在一个三面环山只有一条通往山外的路的山沟沟里。
“牛是吃草长大的,三面环山的世界只有青草绿树作伴,牛在这个世界里生长了近二十年。他呢,二十岁以前还从未迈出过山外超过五十里。从上幼儿园到上高中,他差不多是风雨兼程,爬不完的山坡坡,攀不完的险峰,不论是刮风还是雨雪交加,他从来都是咬牙挺过。上小学时,因为家中姐妹多,他又是排行老二,所以根本不可能依靠别人照顾。每次上下学,和一群衣襟褴褛的小伙伴们摸爬滚打,不是迟到就是早退,学习被当成了儿时的游戏。夏天,山涧的清泉叮咚作响,一些可爱的小动物纷纷抛头露面,像螃蟹、野虾、山鳅之类的满山皆是。他们几乎是每天都逃学。逃学干嘛呢?他们可是上天派来的天使,那些山间的小溪流,那些溪流中的鹅卵石滩,全成了嬉戏的天堂,他们扔下书包,卷起破破的裤腿儿,就一头扎进那被杂草湮没的只见水声不见原貌的小溪中。他们比赛捉螃蟹,他们满山遍野地为抓几条山鳅而钻山越潭……
到了冬天,则是山里娃最苦最累的岁月。从家到学校,至少也有10几里山路,就这些小孩儿,一人提一个火箱,歪歪斜斜地恍若一些小老头儿,一不小心,就有箱翻人倒地的危险。火箱倒翻在雨水里,柴灰、火星满地都是,可怜的小孩儿们,他们这一天可要挨冻了。好不容易挪到学校,老师已宣布第一节课下课,他们几个只能站在最后边,并且手不能插进兜里要交叉着放在屁股后边。
捉了不少螃蟹,摔了不少跤,他的童年,他的小学就在嬉笑与荒唐中度过去了。
到了初中,山里的其他娃子都已纷纷辍学,家中的老水牛还等着他们去看养呢。就只有他考到了山外50里远的重点中学,他还要继续背负着这个远古的神话。每个周末,他都要回家一趟,一来帮家中的老父老母减轻一点负担,为他们把水缸挑满,帮他们去地里翻土除草。到了周日下午,是回学校的时候了,老母亲早已准备好一个礼拜的咸菜,有他最爱吃的萝卜干炒辣椒。老爸则备好一袋够吃几个月的大米,待他起程时,肩上的重量少说也有六七十斤。50里远的山路,50个山坡,坎坎坷坷,风里来雨里去,出了多少身臭汗,流了多少伤心泪,几千个日日夜夜,几回回梦回故园,暮然回首,天涯路漫漫,岁月何其艰……”
“后来呢?后来他有没有考上大学?”蕊已经被我故事中的主人公打动了,她好关心他的前途。”
“后来,后来他当然是时来运转,考上了大学。”
“那,你知道他现在哪,他是不是你朋友?”
“你想认识他是不是,那太容易了,他现在也在北京上大学。”
“那你一定要介绍我见识见识,我要看看山里人是什么模样,是不是还长着两只牛角,额上是不是还刻着一个‘苦’字。”
“说起来,你该知道我说的故事里的主人公是谁,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从遥远的荒野小村走来,我身上还有着淡淡的泥土味。我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以后再慢慢讲给你听。”
“烨,你真不简单,想不到你有那么多前尘往事——你是幸运的,你走过了雨季,你的前程会因为你非同凡响的过去而大放光彩的。现在的你不是很好吗?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老天会有眼的,俗话说苦尽甘来,自古英雄多磨难,你会走运的。”
……
人太多,一不小心就被人撞倒;路也太陡,一不小心就要滑倒。我们沿着城墙艰难地往上攀登着。她呢,则像一只小白兔似的,一会儿蹦到这儿,一会儿蹦到那儿,全然没了危险的感觉。看着旁边的行人都是女的由男的扶着走,或拉着手走,我的心顿时跳个不停,我在问自己:我为什么不拉着蕊的手扶着蕊的腰呢?此时此刻,她应该很需要我的帮助呀,我想,她没有理由不接受。想到这儿,我顺手过去扶住了她的腰。我想我是绝对的真诚,没有丝毫歹意。可是,让我意想不到让我尴尬的场面出现了,她很不情愿地把我的手探开了。我说,这路太陡了,怕你出危险。她没事儿一样,口中轻轻说道:“你的手太烫了,天这么热……”路实在是太难走了,我都有点立不稳了,我真为她担心。她有好几次都快失足,我的手伸出去又收回来,我真不敢得罪她。突然,我想起兄弟石头说过的一句话:“女人的腰只能度量不能摸”,哦,我明白了,也许正是此因吧。腰不能摸,那手总可以拉吧,我在心里嘀咕着。句庸关的长城是所有长城里最陡的,越往上爬就越危险,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与人生再见了。蕊是我带出来的,万一出了问题,那我就瞎了……想到这里,我又开始把目光投注到蕊的小手上。蕊很认真地往上爬,我又是一个冷不防,毫不含糊地抓信了她。我以为这一回她肯定依了,也许会感激我哩,可是,我错了,她锰地甩开我的手,说:“不用,我不习惯别人拉着我走……”。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好惭愧。我是爱上她了,这已是铁打的事实,她拒绝了我的“挟腰”和“牵手”,这说明她不爱我,她心里没有我。可是,她若是不喜欢我为什么又要和我单独出来呢?为什么要天天和我在一起学习呢?为什么一见到我她就那么开心呢?是不是感情还不成熟,时机未到呢?说不定人家女孩害羞,对于心仪的男孩总有一种躲避的行动吧?我一会儿否定,一会儿肯定;一会儿悲观得不行,一会儿高兴得异常,我在做着各种可能的猜想:她爱不爱我……她和我是什么关系呢?恋人抑或兄妹?不是,都不是。当我再一次看到身旁可爱的蕊时,我的血液随着我的思绪涌向了全身,充满身体的每一根毛细血管。我不知所措,我六神无主。一个声音在呼喊着:“蕊,我爱上你了,我已深深陷进了情海之中”;同时,又一个声音恐吓着我:“烨,你算什么,你只是一个乡里娃子,你怎么配得上我呢?”。两个声音在折磨着我,我欲哭无泪,欲喊无言。看着依然是满面春风的蕊,我心中湿了好大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