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永久 |
人生事难守, |
自从有了“湛卢剑被典当”事件,边端砚对自己的刀枪剑戟等都开始格外关照起来。
每次出门,必定会把自己最喜欢的那些兵器一一清点,生怕我哪天不开心就把他的心爱之物拿去换了银子。
我看着边端砚的样子,真是哭笑不得。
李妈妈将银子分发给昭华园的姑娘们后,有不少姑娘不愿离开。想来也是,昭华园的姑娘们大多自小就因为各种原因被卖入了昭华园,从此以后,便因为昭华园的一堵墙,断了和外界的联系。她们会的,就像我一样,只是些逗人欢笑的把戏,很难成为安身立命之本。如今就算她们重获了自由,也是没有地方可去的。李妈妈和我说了这件事情后,我和岚姨商量,决定还是全权由李妈妈处理昭华园的一切事情。李妈妈思前想后,一方面顾及昭华园关闭后再重新做另一个行当需要人手,另一方面也是同情姑娘们的遭遇,因此凡是愿意留下的,李妈妈都让她们住在自己原来的房间。
在我最初进入昭华园的时候,只知道昭华园是一个醉生梦死的场地。但这么多年在昭华园里,我逐渐意识到,在昭华园里一起生活的人们,在历经各种沉浮后,成为了只能彼此依靠的家人。
家人这个词太重,可是确实是此刻昭华园的姑娘们的关系写照。
李妈妈的茶庄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岚姨建议我不要常去昭华园,以免让外人说闲话。我理解岚姨的顾虑,考虑到确实要顾及王妃的身份和懿王府的颜面,便只能多让沉珏去昭华园帮忙。
毕竟是茶庄,李妈妈在征求了岚姨和我的意见后,将昭华园改名为“惠风茶庄”。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希望所有的不愉快都能在洗净昭华后,惠风吉祥。
惠风茶庄开张的那一天,边端砚、林持欢都送了礼物,同样送了礼物的,还有骆远慕。
礼物如他一贯的作风,是一幅王羲之《兰亭集序》的字画。
骆远慕没有来,我也无从得知他的近况。但是想到骆远慕毕竟是驸马爷,在翰林院中少了官场斗争,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我就没有多担心。因为字画实在名贵,我让李妈妈收好,没有挂出来。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我每日在后院和岚姨一起学刺绣,得了空就带沉珏一起去惠风茶庄喝些茶与李妈妈话话家常,有时也会去白马寺为逝去的故人与当下的身边人求福,方丈慈悲,从不提过往,只让我宽心度日。惠风茶庄在李妈妈的悉心经营下,也有声有色。吕柏宏如他所说,常常带他军中的兄弟们一起去惠风茶庄喝茶,打着端王爷和林将军的名义,虽然惠风茶庄收入不如昭华园,但是再没有人敢寻衅滋事。林持欢继续为六皇子做事,虽然看得出他没有以前开心,但是只要他平安,两年期限一过,一切就会大不一样。边端砚军中的事务越来越忙,但不管多疲累,回来对着我也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我们打打闹闹,把所有的过往都融化在微笑里。懿王爷和岚姨也是相敬如宾,只是不知为何,这几日,懿王爷一直没有露面。我问起懿王爷,岚姨和边端砚都说懿王爷有事情要处理,等事情处理完了,就会回来,我便没有再追问。
我为自己当初的决定而开心,我开始对我和边端砚的未来生活有了期许,我幻想着我们能携手到老,儿孙满堂。
可是,六皇子带来的军队把我所有的美梦都打碎了。
那一天,我带着沉珏去了白马寺祈福。
捐完香火钱后,我和沉珏准备离开时,方丈大师叫住了我:“施主请留步。”
我闻言停下:“方丈大师。”
“老衲看施主步伐轻盈,想来最近应是神清气爽。”方丈大师慈爱地说。
我点点头:“谢谢大师。”
“是施主自己的福分,老衲并未做些什么。”方丈大师笑着说。
我微微一笑:“大师慈悲为怀,帮助过的人何其多,自然不认为曾救助过清让些什么。但这些恩德,清让都是记在心中的。不知大师这次叫住清让,是为何事?”
方丈大师想了想:“老衲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驸马爷吗?”白马寺中,与方丈熟识的想必就是骆远慕了。他身上银两无多时,曾经在白马寺中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如今方丈说“受人之托”,除了骆远慕,我也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方丈摇摇头:“不是的。是端王爷。端王爷让老衲留施主在白马寺暂住一段时间。”
“在白马寺暂住?”我大惑不解,想起出门时,边端砚叮嘱我去白马寺填些香油钱时的眼神,才隐约感觉到几分不舍。
方丈点点头:“是的。客房已经准备好了。还请施主随老衲去吧。”
我的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在战场上吕柏宏拉着我一路逃离边端砚战斗的身影时的画面一瞬间占据了我的脑海,我拉起沉珏,对方丈说:“清让多谢大师美意,只是清让家中仍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完,等处理好了,清让再来叨扰大师。”
我说完,拉起沉珏就往懿王府跑去。方丈大师在我们身后大喊我的名字,我也只能置若罔闻。
顾不得路人的眼光,我拉着沉珏一路狂奔。沉珏一直在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解释不清楚,也没有时间解释,只好专注于脚下的路,没有回答她。
在我和沉珏在离懿王府还有三百米距离的街道上,我们被林持欢突然拉到了旁边的巷子中。
“林持欢,你这是要做什么?”因为林持欢的举动,我更加确定懿王府中有大事发生。沉珏明显被林持欢吓到,想发出什么,被我用手捂住了。
林持欢声音急促:“清让,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解释这么多。你现在先随我回白马寺,方丈大师会收留你一段时间,等事情都解决了,我再来接你。”
林持欢拉起我的袖子,对沉珏说:“你也跟着来,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清让。”
林持欢准备拉着我往前走,我拉住了他的袖子:“林持欢,你要让我去白马寺住一段时间没有问题。可是,你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清让,你听我的,现在真的没有时间解释了。你快跟我走吧。”林持欢因为着急脸色通红,几度欲走。
我摇摇头,坚定地拉住林持欢的衣袖:“不行,你若是不告诉我,我是不会走的。我现在要回懿王府了。”
林持欢听到我的话用更大的力气拉住我:“清让,就当我求你。”
我不禁愣住了,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林持欢用“求”这个词?我瞬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是不是边端砚出事了?”
林持欢没有来得及说话,街道上忽然传来了不少马蹄声与士兵小跑的声音,朝着懿王府的方向去了。我对答案已经了然于胸,情绪激动起来:“不行,我要回懿王府!”
沉珏随即也猜出了大概的事情情况,拉住我:“清让姑娘,还是听林将军的,我们先去白马寺吧!”
我把沉珏推向林持欢,对林持欢说:“麻烦你照顾沉珏。”
我转身想走出小巷子,身后却被人用力重重拍了一下,失去了意识,倒了下去。
等我醒来时,已经在白马寺的客房中,沉珏在一旁照顾我。
“林持欢呢?林持欢在哪里?”我尖叫着坐起来。
沉珏赶忙跑到我身边:“林将军刚刚出去给你拿换洗衣物,我现在去喊他。“沉珏推开门跑了出去。
我从床上起来,穿好外衣与鞋子,想要出门时,林持欢正好推门进来。
“清让,你这是要做什么?”林持欢惊讶地看向我。
我走到林持欢面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清让,你只要安心在白马寺中呆上一段时间就好。其他的事情,你都不需要去知道。”林持欢认真地说服我。
我摇摇头:“林持欢,你从不骗我的。”我盯着林持欢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有着对我的惋惜。
“皇上收到密报,懿王府密谋谋反,六皇子带着军队,将懿王府所有的人都带走了。”林持欢犹豫着,还是对我说出了实情。
“谋反?”我完全无法相信刚刚亲耳听到的话,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沉珏赶快扶住我,担心地看着我。
林持欢遗憾地看着我:“清让,只要你安全在白马寺,端王爷才没有后顾之忧。”
“后顾之忧?谋反的罪名他还有什么未来吗?边端砚不可能谋反!他怎么可能谋反!”我失态地大喊。突然想到这段时间,边端砚军务越来越忙,他一直在招兵买马的事情我也是曾耳闻过,可是我绝对不会相信边端砚会谋反。随即,我又想到边端砚提前让白马寺的住持收留我,而林持欢也是知道边端砚安排我在白马寺暂住一事的,我立刻看向林持欢:“六皇子要带士兵去懿王府,边端砚和你一早就知道是不是?你们就是知道,所以才让我在白马寺居住是不是?”
“是。”林持欢轻轻点了点头:“是的,端王爷今日一早派人送信给我,让我在懿王府附近守着,一定要拦住你,带你去白马寺。端王爷知道,你一定会不听方丈大师的劝阻,执意回到懿王府。一开始,我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直到六皇子集结士兵时,我才知道是六皇子要带兵去懿王府,理由是……谋反。”
“他既然知道六皇子要带兵去懿王府,为什么自己不走?”我心急如焚。
林持欢无奈地摇了摇头:“懿王爷……在皇宫中。”
“懿王爷?皇上以懿王爷相要挟?”我的大脑一片混乱:“那岚姨呢?”
“六皇子带兵进入懿王府时,端王爷让所有人不要反抗,束手就擒了。岚姨因为不愿意离开懿王府,也被六皇子的人带走了。”林持欢懊恼地说:“清让,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边端砚根本没有谋反!其中一定有阴谋!他们在牢中,肯定会吃不少苦,我不能坐以待毙!”我看向林持欢:“林持欢,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只管说就好了,不需相求。”林持欢关切地看着我,生怕一个不小心我的情绪就崩溃。
我克制着语气里的激动情绪:“你能不能帮我联系红杉。”
“红杉?你是说宣贵妃?”林持欢疑惑地看向我:“你与宣贵妃相识吗?”
“是,我想请你帮我联系宣贵妃,只需要告诉她,我有事相求,她一定会安排我进宫。”我眼神坚定。
林持欢拼命摇头:“清让,你要进宫?不行,现在局势凶险,你陷入其中,只会让自己身陷危险。我已经保护不了岚姨了,我不能违背我对边端砚的承诺,再让你无法安全脱身。”
“林持欢,你帮帮我吧。如果不能救出懿王府的人,那我这个端王妃,又有何颜面见人?”我看向林持欢:“如果我身陷囹圄,你也会不管不顾帮我的,对吗?”
林持欢眼中满是忧伤,仿佛在与我诀别:“好,我帮你联系宣贵妃。”林持欢为了说出这句话,似乎把身上所有的力气都用光了。
我感激地点点头,握紧了拳头。沉珏在一旁凝视我,担忧不已。
林持欢答应了我以后,立刻进宫想办法给红杉送去了我的信件。
如我所料,红杉在当日夜晚,趁着夜色正浓,让我扮作宫女,混进了她的寝宫。为了沉珏的安全,我将沉珏派出了白马寺,让她去惠风茶庄帮我取一些银两。沉珏这一生已经够辛苦了,不应该再因为我,蒙上无故的祸事。
到了红杉的寝宫,红杉让所有人都退出了房间。我看着那些退出红杉房中的宫女,突然觉得其中一人的身影很是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清让姐姐,此次来,是为了懿王府谋反一事?”红杉果然明了我来找她的原因,打断了我的思绪。
“是的。我不相信懿王府会谋反,所以我来找你,希望你能够告诉我真实的原因。”我开门见山,顿了顿:“当然,如果告诉我真实的原因,会让你陷入不利的境地,你也可以不告诉我。我不会怪你,但我想,你既然让我进宫了,应该就是愿意告诉我的。”
“清让姐姐果然聪明。是的,红杉入宫这么多年来,早已经学会明哲保身,落井下石这件事情也干了不少,不然根本不会有今天的地位。可是在红杉心里,清让姐姐就是红杉最后的良心。我知道清让姐姐的身世后,最羡慕的就是清让姐姐了。”红杉缓缓说着,眉眼动人。
我疑惑地挑眉:“羡慕我?”
“羡慕姐姐能放下。”红杉轻轻跺着步子:“世人总认为拿起容易,其实不是的。拿起只需要一些力量,而放下,才是真正的勇敢。清让姐姐能放下过往,嫁给端王爷,是红杉最羡慕的。”
我自顾自地笑,嘲讽自己:“若是真能放下,此刻又怎么会站在这里,为爱恨嗔痴苦恼。”
“六皇子觊觎端王爷手中的兵权,想据为己有。但是端王爷拒绝了六皇子的提议,六皇子怒不可遏,便私自向皇上捏造了懿王府要造反一事,皇上生性多疑,看端王爷最近操练军队频繁,自然就相信了。因为畏惧端王爷手中的兵力,皇上便随意找了个理由,宣懿王爷进宫,之后就将懿王爷扣留了。端王爷应该是有所耳闻,所以才提前将清让姐姐送出了宫。”红杉的表情似乎对我的遭遇非常同情:“这一切,都是皇上的错。”
我微微一笑:“敢问宣贵妃,能否帮我求得一个见皇上的机会?”
“清让姐姐要见皇上?”红杉有些惊讶,更多地却是喜悦:“见皇上倒是不难,不如明日吧。明日皇上会召集重臣在御书房商量如何处理懿王府谋反一事,那时,我会安排姐姐混入人群中。”
我点点头,红杉走近我,一脸关切:“还请姐姐一切小心。”
我笑了笑,没有答话。
红杉看向我:“清让姐姐今日不如就在红杉房中休息吧,以免被外人见了多生事端。”
我微微点头,想了想,对红杉说:“红杉,你说我是你的良心,可是你的良心,不过也只是你的一颗棋子吧。不过你放心,我这颗棋子,如今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清让姐姐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用棋子自喻?”红杉吓了一跳,想安抚我却没有找到合适的话。
“想谋反的,不是懿王府,是六皇子吧。哪怕身为太子,皇上迟迟不退位,一切就还有风险。只有手握重兵,才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皇位不会被他人夺走。”我只觉得一切十分讽刺,不由得笑了起来。
红杉已经整理好了情绪,恢复了镇静的状态,但仍然没有说话。
我继续说:“这深宫里,伴君如伴虎。你虽然得到了皇上的宠爱,但这些年一直无所出,没有诞下皇子,就没有办法稳住自己的位置。所以,六皇子陷害懿王府这件事情,是你一手推波助澜的。你知道边端砚到底是什么身份,你也知道我得知这件事情后,一定会将当年的事情和盘托出,接下来的事情就一定会按照你策划的路顺利发展下去。只怕过不了多久,宣贵妃就要荣升宣太妃了。”
红杉自嘲地笑了笑:“你既然都知道我的用意,又何苦一直顺着这条路走着。清让姐姐,话说得太明白了,并不是一件好事。”红杉在最末还不忘威胁我。
“好事?那你能否告诉我,什么是好事?你说你关心我,我是相信的。你说你对着我不愿意再勾心斗角,我也是衷心期盼的。这段时间,我是真的很感激你,让我知道了曲家灭门的真相。事已至此,我不怨你我也不恨你,是我亲手将你送到了这个可怕的地方,让你迷了心智。但是,红杉,我还是想求你一件事。”我不卑不亢地面对红杉。
红杉瞥了一眼我:“求我一件事?”
“是,我求你好好保全自己。明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用顾及我的死活。我们之间的恩情,早已经在你告诉我曲家灭门真相时全部还清了。你对我,没有任何亏欠,你也不用对着我再说假话。”我慢慢说着,红杉的眼睛因为震惊而一瞬间睁大:“保全我自己?”
“宣贵妃,我有些累了,你能否就看在你叫我一声’清让姐姐’的份上,让清让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向红杉,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红杉有些不忍,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点了点头。
当晚,我睡得很安稳,并不知道,红杉辗转发侧,一夜无眠。
第二天,红杉安排好一切后,在我出发前,她突然拉住我的手:“清让姐姐,你能不能不要去?我现在就让你出宫,我给你足够的银子,你离开京城好不好?忘了这里,忘了所有的一切好不好?都是红杉错了,现在出宫还来得及。”
我笑着反握住她的手:“傻丫头,我说过了,我从未放下过。所以啊,我没有什么好值得你羡慕的,我啊,不过是一个凡人,始终跳不出滚滚红尘。”
红杉明知道不可能拦住我,她也知道一旦拦住我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可能就会戛然而止,可是她还是用最真诚的语气劝我深思熟虑这次的选择,一如她当初对我说的那句“红杉愿意入宫”。
我的心里说不出是开心还是难过,这深宫大院,终究是将那个小女孩的安稳人生推向了深渊。
我按照红杉的安排,混在一旁站立的宫女之中,一直没有抬头。
当各位重臣都一一到达后,皇上开始说话了:“懿王府谋反一事,事态极其严重,性质极其恶劣。不知众爱卿对此事有何看法?”
六皇子首先发了言:“儿臣认为懿王府谋反此事,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若是不严加处理,只怕会给狼子野心之人留有余地,对朝纲实在有所隐患。”
皇上饶有兴趣地问:“那依太子的意思,应该如何处理懿王府一干人等呢?”
“罪臣边懿与其子边端砚,应当在午门外斩首,斩首后,将其头颅悬挂城门口三日,以儆效尤。谋反是大罪,府中仆人,全部处以人彘之刑。只有如此,才能稳固人心,显示天子威严。”六皇子一字一顿,敢说完,在场的所有人纷纷附和:“臣附议。”“老臣认为六皇子所言极是。”
皇上龙颜大悦:“那就照太子所言,三日后边懿与边端砚当街处斩。其余人,便由太子处理吧。”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不会相信,这么多条人命,就在皇上几句话之间,就断送了。尤其是残忍至极的人彘之刑,居然能在事情尚未查明之前,就轻易执行,实在骇人听闻。
人彘之刑,是把人变成猪的一种酷刑。将人的四肢剁掉,挖出眼睛,用铜注入耳朵,使其失聪,再用喑药灌进喉咙割去舌头,破坏声带,使其不能言语,然后扔到厕所里,有的还要割去鼻子,剃光头发,剃尽眉发,就连眼睫毛都不放过,之后抹一种药,破坏毛囊,使毛囊脱落后不再生长,永不再长毛发,然后一根根拔掉,有的嫌累,就一起拔掉。如果有皮掉下来,或者在行刑中就死了,刽子手就会被人嗤之以鼻,甚至丢掉饭碗。也有在行刑过程中就死了的,没死的就被放在厕所里做成了人彘。汉朝的吕太后便曾将戚夫人做成了人彘,还安排了专人“照顾”,然后丢弃在茅厕中任其痛苦死去,割掉耳朵,甚至把脸划花。如此残忍的酷刑,一想到即将在与我日夜相处的人们身上,尤其是岚姨身上执行,我便觉得后背发凉。
六皇子接过了皇上的旨意,继续说:“只是这懿王府上下,唯独有那边端砚的妻子赵清让不见踪影。找遍了整个京城,都没有她的踪迹。”
皇上似乎在思考:“赵清让?就是那个当日我赐婚的那个青楼女子?”
六皇子恭敬回话:“是的。”
“继续找,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反贼余孽。”皇上厉声说。
此时,我大笑了三声:“清让不才,居然能让皇上和太子这般牵挂。”
所有的目光一时间全部聚集到了我的身上,皇上大喊:“赵清让!来人啊!抓住她!”
六皇子赶忙召来士兵,将我团团围住,我冷笑一声:“清让不过一个软弱女子,不通任何武艺,能让皇上和太子动用这么多士兵,实在是高看清让了。”
“你今日来,就不怕会死在这里?”皇上见我被士兵团团围住,毫无反手之力,又见我手上没有任何武器,紧张情绪全无,轻蔑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清让这条命,早在多年前,就该被皇上拿去,如今还能站在这里和皇上说话,清让已经非常知足了。”
“你这话是何意?”皇上奇怪地看着我。
我向前走了一步,所有的士兵都紧张地顺着我的方向逼近了一步。我问皇上:“皇上可否记得,曾为淑妃诊病的京城曲大夫曲之敬?清让听闻曲大夫一家一夜之间被杀,血流成河,那场景,实在吓人的很。”
皇上听到“曲之敬”这个名字,再次紧张了起来:“朕未曾听过这件事。你,你到底是谁?”
“我?我就是当年侥幸没死的曲之敬的女儿,曲九思。”我笑着,皇上的神情越来越震惊。
皇上的神经全部绷紧:“你……你今日来是为了什么?你全家被杀,又与朕何干?”
“皇上真是健忘,九思仍然记得那个夜晚,杀家父的人的面貌。而那个人,此时就站在皇上身旁。皇上若是不记得,大可问他便是!”我用手指向皇上身边的御前带刀侍卫,那位侍卫惊恐地向后微微退了一步。
“我曲家上下,几十口人,就因为皇上的一个念想,死于非命。我曲九思,拜皇上所赐,以青楼女子的身份活了这些年,实在难忘皇上的恩德!”我一句一句逼近皇上。
皇上已经惊恐到极致,他十分害怕,我随时会将当年的皇家丑闻说出来。皇上大喊一声:“这女子神智不清,快将她抓起来!”
士兵们围了上来,我大喊了一声:“皇上,你要杀了你亲生儿子吗?”
皇上闻言,赶忙让所有的士兵停了下来。皇上站了起来,走向我:“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若是不介意,九思也不介意就在众位大臣面前,将往事叙述清楚。”我并不畏惧皇上的目光,直直看着他。
皇上听完我说的话,立刻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六皇子想留下,也被皇上命令离去了。
“现在没有人了,你可以把这件事情说明白了吧。”皇上回到了位置上,坐着看着我,和我保持着一定距离。
我点点头:“淑妃当年没有任何辩解的机会,就被赐死了。皇上这些年的夜晚,不知道有没有梦见过淑妃?她可否有在梦里向皇上喊冤枉?可否有请皇上还她清白?”
皇上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声音极大:“你提那些无关的事情干什么?”
“无关?”我向前走了一步:“皇上你明明知道淑妃对皇上是忠诚的,为什么要听信谗言?就因为你的多疑,你杀死了曾经对你一腔深情的女人。就因为你的多疑,你的亲生儿子八皇子也不敢再呆在宫中!”
“八皇子?你说八皇子?”皇上激动地走近我:“你知道八皇子的下落?快告诉朕。”
我冷哼一声:“八皇子,如今就在牢中关着呢。”
“你说什么?在牢中关着?”皇上震惊地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我父亲将八皇子带出宫后,便将八皇子交给了懿王爷。没过两年,懿王爷与八皇子年纪相仿的儿子患了天花过世了,懿王爷便让八皇子顶替了他的亲生儿子。不知九思这么说,皇上可否听得明白?”
皇上愣住了,良久,才说:“你是说,边端砚就是八皇子?”
“是,边端砚就是当年皇上和淑妃的八皇子。”我坚定地点头。
“是八皇子,是朕最喜爱的八皇子。朕从小教他看书、射箭,朕还教他骑马。八皇子的天资极为聪颖,不管朕教他什么,他总是能很快学会……”如果我没有看错,皇上的眼睛中,依稀有泪光。
突然,皇上厉声说:“不!你在骗朕!边端砚怎么可能是八皇子!朕的八皇子绝对不可能谋反!”
“是,八皇子当然不会谋反!明明是有人别有用心,觊觎边端砚手中的兵权,想要陷害他!皇上,你不能这么糊涂!”我比皇上的声音更大:“皇上若是不信,大可去核实当年的事情!”
皇上声嘶力竭地问我:“你既然知道这件事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朕?”
“告诉皇上?九思本想这辈子都不告诉皇上。九思只求能够平稳度日,八皇子也是,他在沙场上英勇作战,保家卫国,到头来呢,他还是被怀疑甚至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要求斩首,头颅还要在城门上高挂!我只求皇上能够饶八皇子一命,这是皇上您,亏欠淑妃的。”我的语气咄咄逼人。
皇上突然发了狂似的:“朕这一生,从未亏欠过任何人!都是其他人亏欠朕!所有人都想害朕!所有人都对朕的皇位虎视眈眈!”皇上用双手抓住我的肩膀,不停抖动:“是你编造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编造的!朕没有错!错的是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来人啊!”
六皇子听到皇上的声音,带着士兵们冲了进来:“父皇。”
“把这贱婢关起来!”皇上的怒气已经到达了顶峰。
士兵们立刻把我抓住,六皇子想带着我走出御书房时,皇上又对六皇子说了一句:“对懿王府的处置暂缓,保证他们的安全和温饱。不要让他们出一点差错,不然朕惟你是问。”
六皇子惊讶地看向皇上:“可是父皇……”
“好了,朕累了,要休息了。让边懿来见我。”皇上背过了身去。
六皇子见状,只好无奈地领了命,将我押出了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