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映公主手中的酒杯被边端砚一手踢开，丫头想阻拦，被边端砚一把推开了。

边端砚赶到我身边，我想振作精神喊他的名字，却不知为何没有气力。

长映公主大怒：“端王爷！你私自闯入公主府，难道不怕皇上怪罪吗？”

“私自闯入？那公主你呢？你在公主府内滥用私刑，就不担心有损公主在皇上心中的形象吗？”边端砚几乎是用嘶吼的语气在对长映公主表达愤怒。

我用手握住边端砚的手，希望他不要激怒长映公主，边端砚回握住我的手，让我不要担心。

“滥用私刑？我堂堂公主，教训一个丫头，还要向皇上禀报吗？”长公主怒不可遏。

边端砚抱起我：“教训丫头当然是公主的权利，但是教训端王妃是不是就要问一下我这个端王爷的意思呢？”

“端王妃？”长映公主吓了一跳。

我的小腹突然胀痛难忍，豆大的汗珠从我的额头不停地掉下来。我捂住腹部，对边端砚说：“痛……”

边端砚大声对我说：“清让，没事的，我们现在就回懿王府！”

边端砚抱着我欲走，长映公主的丫头拦住了我们：“大胆，公主府哪里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长映公主见状也拦了上来：“进了我公主府的人，就这么随随便便被你带走了，我堂堂公主颜面何在？”

边端砚完全不理会长映公主，想带着我直接离开，长映公主喊来了公主府的护卫，将我们团团围住了。

“你不要逼我在公主府开杀戒。”边端砚的眼睛里也充满了愤怒。

我的眼前越来越模糊，努力坚持着，疼痛感却愈发强烈。

公主府的护院越来越多，边端砚纵然有一身武艺，抱着我也无法用上手的力量，一时非常艰难。我求边端砚：“你走吧，我没事的。你走啊。”

看着边端砚异常辛苦的样子，我甚至希望我能痛快点早一些将那杯酒喝下，起码不用连累到边端砚。边端砚没有回答我，仍然在与护院们缠斗。

眼看着边端砚体力慢慢被消耗，我心中十分紧张，更加难以克制腹部的疼痛。

就在此时，骆远慕赶到了。

“全部住手！”护院们听到骆远慕的命令都停住了动作。

长映公主看到骆远慕，更加生气，对着护院们大喊：“公主府是我说了算！不要停！不能让他们离开公主府！”

骆远慕走上前抓住长映公主的手：“让他们走！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长映公主大笑，骆远慕握着长映公主的手越来越用力。长映公主的眼睛含着泪光：“骆远慕！这么多年，你始终只担心她！那我呢？那我算什么？”

“放他们走。”骆远慕死死盯着长映公主，他们二人僵持着。

我突然感到一阵刺痛，吐出了一口血。

边端砚紧张地大叫我的名字，骆远慕也松开了长映公主的手，跑到了我的面前：“清让姑娘，你怎么了？”

随即，骆远慕转头大声斥责长映公主：“你到底给她喝了什么！”

“我……我只是放了蒙汗药，我……我只想吓吓她。我……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吐血啊。”长映公主也慌了神。

骆远慕对边端砚说：“我们先带清让去书房。”边端砚点点头。

骆远慕又对旁边的仆人说：“快去请大夫！”

我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在昏迷期间，我恍恍惚惚看见了父亲。

他还是老样子，坐在药房里认真写着药方。

我走上前：“爹。”

父亲抬头看我，慈爱地笑：“九思啊，刚刚出去玩回来啊。”

我笑着流出眼泪：“是啊，爹，九思玩够了，想回家了。”

父亲看着我笑：“来，爹教你写两个字。”

我走上前：“好啊。”

父亲拿起毛笔，另拿了一张纸，一笔一画写下了两个字。

“放下。”我轻声念出了父亲写的两个字。

父亲将纸拿起，递给我：“九思啊，爹知道你最近呢很不开心，但是只要能够放下，所有的烦恼都会迎刃而解。把握手里拥有的，放下不需挂怀的。”

我点点头，刚想再说话，父亲突然消失了。

我拼命喊父亲，可是怎么都找不到父亲。所有的东西都在我眼前逐渐消失，只剩下父亲写下“放下”两个字的那张纸。

我哭着醒来，边端砚在一旁握着我的手，见我醒了，立刻问我：“清让，你有没有好一点？”

我点点头：“没事的。”

骆远慕也在不远处站着：“清让姑娘，实在抱歉。好在你服用的断肠散的分量不多，大夫及时给你诊治了，还请你好好休息。”

边端砚回头看骆远慕：“这件事情与驸马爷无关，驸马爷无需自责。只是此次事情实在凶险，本王想先带清让姑娘回懿王府。”

骆远慕点点头：“王爷说的有道理。我现在就派人送王爷和清让姑娘回懿王府。”

“不用了，林将军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了。”边端砚摇摇头。

骆远慕听完便走到门口，为我们打开门。

突然有个仆人跑了过来，对骆远慕说：“驸马爷，公主将清让姑娘与您的事情告诉了皇上，皇上让您与清让姑娘立刻去御前面圣。”

骆远慕听后回头对边端砚说：“请王爷直接带清让姑娘回去好生休养，远慕会将此事向皇上解释清楚。此事因远慕而起，让清让姑娘无端受苦实在过意不去。便让远慕自行解决吧。”

我赶忙拒绝：“皇上既然点名要见清让，清让哪里有避而不见的道理。”长映公主将这件事情闹到了皇上那里，如果让骆远慕单身一人去解释，我很担心皇上会将怒气都发泄到骆远慕的身上。

边端砚也附和我：“是的，正好本王也有要事要禀告皇上，不如本王与驸马爷、清让同去。”

骆远慕想了想，点了点头。

边端砚和骆远慕想扶我，我摇了摇头：“清让一介平民，哪能让王爷和驸马爷为我劳累？”

骆远慕还想再劝我，边端砚拦住了他：“那就请驸马爷派两个丫头帮忙扶着清让吧。”

骆远慕点点头。

我们一行人到达皇上面前时，一眼便看到了长映公主正哭得梨花带雨。

我们恭敬地向皇上行礼，皇上让我们起来后，我正在想如何向皇上解释。

边端砚抢先对皇上说：“皇上，微臣有一事还望皇上成全。”

“喔？不知端王爷有何事？”皇上询问。

“禀皇上，微臣与赵清让姑娘相识多年，互生情愫，希望皇上能成全我们。”边端砚认真说着，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皇上饶有趣味地看着边端砚：“端王爷此话当真？”

“微臣所言全部出自真心。”边端砚坚定地说。

红杉在此时走了出来：“皇上啊，这世间最难得的就是真情了。难得端王爷一片真心，不如皇上就成全他们吧。懿王爷年事已高，端王爷早日娶妻，也算皇上对懿王爷的一番美意，懿王爷不会不知道的。何况，端王爷成婚，云南王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皇上听完红杉说的话，高兴地笑了起来：“爱妃说得正是。”

长映公主见状赶忙说：“父王……”

皇上打断了长映公主：“好了，那朕就成人之美，为端王爷与赵清让赐婚。这样吧，就由爱妃来挑一个好日子，择日成婚吧。”

“好啊，臣妾记得三日后便是大吉之日，那不如三日后吧。”红杉温柔地说。

我不可相信地看着边端砚，边端砚握紧我的手，拉着我向前走了两步，跪下：“谢皇上成全。”

长映公主还想再说些什么，骆远慕走上前：“微臣与公主共同祝贺端王爷。”

皇上点点头：“那你们就先退下吧。”

皇上见长映公主仍然怒气难消，又对长映公主说：“长映，你也回去吧。”

“皇上，微臣还有一事要向皇上禀告。”骆远慕说。

我奇怪地看向骆远慕，边端砚拉着我向皇上行礼后，离开了。

我不知道骆远慕和长映公主留下后，向皇上说了些什么。

我的身体仍然很虚弱，边端砚不让我多想，我们出皇宫时，林持欢已经带了许多人在宫门口等我们。林持欢看到我脸色苍白的样子，想询问我情况，但最终欲言又止。

我们回到了懿王府，皇上的赐婚旨意也随即到了。

懿王爷与岚姨都喜出望外，唯独林持欢表情落寞。

过了一会儿，林持欢来看我：“马上就要成亲了，要快点把身体养好才行啊，病怏怏的，一点都不漂亮。”

我也笑：“我啊，就算病怏怏的，也一样漂亮。”

“我小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你要出嫁，会嫁给谁呢？没想到，一晃眼，你就真的要嫁人了。”林持欢开着玩笑。

我想了想，还是关心起林持欢：“你……现在情绪有没有好一点？”

“说来惭愧，我这个男子汉大丈夫居然还让你为了我操心费神。你操持昭华园已经够累了，我还给你添麻烦。你放心，我已经没事了。我暂时回了六皇子麾下，六皇子答应我，再过两年，就允许我离开军队，做一个普通人。”林持欢说。

“两年？”我有些担心：“林持欢，你如果不愿意回六皇子那里，其实可以让懿王爷帮忙出面，现在就还给你自由身的。”

“不用了。”林持欢摇摇头：“我在这个世界上挂记的不过是你和岚姨。现在岚姨有懿王爷照顾，你呢，也要嫁人了。我也就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六皇子对殷灵笛做过的事情，我永远不会忘记。但是，我也不想你们再为我奔波。放心，我凡事都有分寸的。”

“可是……”我想劝林持欢，林持欢用手拍了一下我的头：“傻丫头，你说了我是你的兄长嘛，那兄长的话，妹妹能不能不听呢？”

我还想说些什么，林持欢又回到了我和边端砚成婚的话题上：“其实啊，我一早就看出来你喜欢他了。现在看来，他对你也很好。清让，我衷心希望你，能够忘记过往，好好过好眼下的日子。不要像我一样，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后悔莫及。”

我知道林持欢想起来殷灵笛，想安慰他，他对我不在意地笑了笑：“好啦，这些天好好喝药，好好休息，你成亲的那天，我一定来喝你的喜酒。”

我点点头，林持欢又叮嘱了一些注意的事情，便回了军营。

我在房间休息了一会儿后，岚姨拿着一些布匹进了房间。

“清让啊，你来看看这些布匹，选一选你喜欢的颜色吧。”岚姨把布匹摆在我的面前。

我疑惑不解：“选布？为什么啊？”

“当然是为了给你做嫁衣啊。本来啊，端王爷说要请最好的师傅给你做嫁衣，可是我从小看你长大，所以和端王爷商量，由我来负责你的嫁衣制作。时间呢也不是很充裕，所以我就在一旁帮着准备，还是由专业师傅操刀啦。除了嫁衣啊，还有许多东西都要挑呢。”岚姨看着眼前的布匹，拿出其中一匹：“清让，你看这块布好不好？”

我还没有说话，岚姨又自我否定：“好像，旁边这块又要更好一些。”

岚姨左挑右选，最后索性站起来：“哎呀，我还是去店里再找找有没有更好的颜色。”

我拉住岚姨：“岚姨，我知道你很看着我。不过真的不用这么操劳了。”

岚姨说：“不行，这懿王府上上下下都没有一个女眷，我不去处处盯着，那谁来做呢？”

我感激地看向岚姨，岚姨笑：“我这辈子已经没有机会穿上凤冠霞帔了，但是你有，我希望你能漂漂亮亮地出嫁。”

我点点头，握着岚姨的手。

“我以前和你说，我们这种人是没有可能和其他人有未来的。现在我发现我错了，人只要活着，就会有可能的。”岚姨笑着说。

我也笑：“是啊，把握当下。”

岚姨抱起了布匹：“清让，你就好好休息，我要赶快去挑布匹了。”说完就立刻离开了我的房间。

我不由地笑了出来。

这三天时间，懿王府里的所有人都非常忙碌。

虽然我一直在房间里，但一直可以听到下人们走来走去或是挂红带的声音。

林持欢在军队，不能常出来，但拖人给我送来了许多补品。

岚姨和懿王爷常来看我，叮嘱我注意身体。

在大家的照料下，我恢复地很快。

眼看着次日就是成婚的日子，岚姨将成衣拿到房间给我试好后，又立刻去前厅清点菜肴。

岚姨刚走，有个仆人给我送来了一封信，落款是红杉。

在信的末尾，红杉写道：“祝福清让姐姐，一生喜乐安康。”

我沉思了一会儿，将蜡烛点燃，将信趁着火光满满烧掉。

信烧到一半，边端砚敲了我的门。

我想了想：“进来啊。”

边端砚走进来，见到我正在烧一封信，询问我：“既然要烧掉，为什么不避开我？”

“是红杉的信。烧掉它是因为红杉在信中的要求。不避开你，是因为不想让你觉得我有事情瞒着你。”我手上的信慢慢烧完了。

边端砚将蜡烛吹灭，扶着我坐到了床上。

“还记不记得那时候我常去昭华园听你弹曲子？”边端砚问我。

我笑：“怎么会不记得？你那时候一直戴着面具，又从不说话，我还以为……”

“提到这个事情我就生气。你呀，以为我是哑巴，还以为我破了相。”边端砚看起来似乎很生气。

我赶快哄他：“这个事情我都和你道过歉了，你堂堂端王爷，不会这么小气吧。”

“当然不是。”边端砚看着我紧张的样子，笑了出来：“我只是想说，既然当初你没有问我，那么如今你有任何不想说的事情，我也不会强迫你说出来。我想让你嫁给我，并不是要剥夺你所有的自由，我只是希望能够有保护你的机会。大婚以后，你是端王妃，但是你也始终是你。”

“如果我说我不愿意说我与驸马爷的事情，你会不会照你所说不逼问我？”我询问边端砚。

边端砚笑：“是。如果你不愿意说，我绝对不会逼你。”

“可是我现在想告诉你。我和驸马爷之间什么都没有，清清白白。驸马爷帮助了我许多，我也敬仰驸马爷的品行与才华，我将他当朋友。驸马爷也没有对我有任何越轨之举。自始至终，我只喜欢过你。”我对边端砚说。

边端砚大笑：“我相信你。我与驸马虽然接触不多，但一直耳闻他为人正直，学富五车。那天我们离开皇宫后，驸马向皇上辞去了职务，去翰林院整理典籍。由此也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有气节的人，我很欣赏他。”

“那我有一个问题，可不可以问你呢？”我看向边端砚。

边端砚点头：“当然，是什么问题啊？”

“按道理来说，皇上是不会那么轻易答应赐婚的。可是呢，皇上一听到‘云南王’这三个字就立刻同意了。我想知道，这个‘云南王’与端王爷是有何渊源啊？”我故作严肃地问边端砚。

边端砚大笑：“本王相貌俊朗，风度翩翩，思慕本王的女子从懿王府门口可以排到城门外。我十七岁在云南帮助云南王行兵打仗，云南数以万计的女子都想嫁给我。云南王怕整个云南的女子因为我而争风吃醋引出祸端，不知道有多头痛啊。如今我娶了夫人，云南王可不就高兴了吗？”

“只怕是皇上担心端王爷与云南王的女儿霓云郡主成亲，对自己造成威胁吧？所以呢，如今端王爷愿意放弃权势依附，娶一个无父无母的青楼女子，皇上当然愿意了。”我止不住笑意。

边端砚有些紧张：“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那天在皇宫里，红杉提到’云南王’时我就猜到几分了。后来随意问了一下仆人，就知道云南王有个漂亮女儿，刚刚看你的反应就可以全部确认了。”我哈哈大笑。

“原来你故意试探我啊！”边端砚故作生气。

我笑得更开心：“是啊，谁让你这么笨，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边端砚和我打闹着，我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可是在边端砚离开我的房间之前，我还是决定问他：“边端砚，这是我第一次问你，也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你说要娶我，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边端砚反问我：“好端端的，你怎么这么问呢？”

“你知道的，我不是赵清让，我是曲九思。我自小在昭华园长大，我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青楼女子，我不能给你带来任何帮助，甚至，你要为了我遭到不少非议。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如果你当日只是为了保护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真的。”我对边端砚说。

边端砚笑：“不管你是赵清让还是曲九思，这都不影响我愿意和你一生一世的想法。同时，我边端砚从来都不需要靠感情去获取利益，更加不在意无关人等的想法。”

我点点头，继续听边端砚说。

边端砚似乎是在笑自己：“如果你有一天知道，我其实不是端王爷，那你会不会离我而去呢？”

看着边端砚，我决定听从红杉的劝告。

忘记之前的曲九思，让赵清让拥有幸福的可能。

“不会，不管你是端王爷还是市井无赖，我都不会离开你。”我笑着对边端砚说。

边端砚若有所思，却还是对我露出了笑容。

“人活着，重要相信点什么，而我，选择相信你。”我对着边端砚，笑得从未如此坚定。 DELWmn6wvv6V8LVbWQN55m07YO6psIop+ePMUoNLeIHrbEX17qrMSfj2HVFDbo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