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谁错 |
聚散无常, |
边端砚的安排十分周全,我扮成宫女随侍从拿着边端砚的腰牌一路畅通无阻。
见到红杉时,她已经是地位尊贵的宣贵妃。
此时的红杉,与我第一次见她时完全是两个模样。
似乎是不愿让我觉得拘束,红杉见我时已经换下了装饰颇多的朝服,改穿由平袖对襟褂和马蹄袖长袍两件组成的常服。虽然红杉仅仅是身着青灰色仅有暗纹的常服,头饰则盘辫于顶,仍然美丽动人,仿佛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之感。几年过去,红杉的容貌完全脱去了稚气,显得更加华贵端庄。
我按照规矩,恭敬向红杉行礼,红杉随即不动声色地秉退了左右。
房间中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红杉反向我跪了下来,我不知所措,赶忙扶起她:“贵妃娘娘,你这是做什么?”
红杉苦笑一声:“被清让姐姐叫一声贵妃娘娘,真是折煞了红杉。”
我扶着红杉坐到凳子上,问她:“这些年,还好吗?”
“想要的都得到了,该失去的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红杉已经得偿所愿,为母亲和弟弟报了仇,便不再在意过得好不好了。”红杉的表情没有任何悲伤,却让我看得眼睛不由干涩难忍。
我想了想:“很感谢你之前帮我离开昭华园。”
红杉豁然一笑:“在宫中久了,慢慢地自己似乎也变成了当初自己最讨厌的人。争名逐利、唇枪舌剑、明争暗斗,曾经最讨厌的事情红杉都一一做过了。只有能帮到姐姐的时候,红杉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是当年那个被姐姐领回昭华园店小丫头。才觉得这条薄命,总算有点价值。”
后宫争斗,不用细想也知道十分激烈。在她如今的万千宠爱下,不知踩着多少人的冷宫哀怨。而其中曲折,也只能由红杉冷暖自知。
但既然红杉没有诉苦的意思,我就没有理由主动去揭开她的伤疤。
红杉主动问起了我的来意:“端王爷说清让姐姐有事情要问我,不知道是什么事?”
“昨日进宫的辜大夫曾经悉心教授我医术,算是我的师傅,今日一早宫中传来消息,说辜大夫救治瑞妃不利,畏罪服毒而死。我想问问你,其中是否有何隐情?”我尽量将情绪平稳,将问题问得清晰一些。
红杉紧张地看了我一眼:“姐姐说,这位辜大夫,是姐姐的师傅?”
我点点头:“是。”我没有告诉红杉我与辜大夫的真实关系,但我想红杉一定能猜到辜大夫对我的重要性,若非恩重如山,我是不会特地进宫找她的。
红杉犹豫了一下,低头沉思,过了一会儿,才抬头看我:“如果红杉告诉姐姐,辜大夫是为红杉而死,姐姐可会恨我?”
我惊讶地站起来:“因为你?怎么会是因为你?”
红杉冷笑一声:“如果瑞妃不死,那么死的那个人就会是我。”红杉顿了顿,叹了口气:“我只是想顺手拉一个江湖大夫抵罪,没有想到这个大夫与姐姐是有关系的。”
“顺手?那是一条人命啊!”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红杉。
红杉满不在乎地笑:“人命?当初那狗官又何曾在意过我娘与我弟弟的人命?清让姐姐你知道吗?人命,不过是掌权者的游戏而已。我刚进宫的时候,因为得到了皇上的宠幸,便招来了怨恨。那些表面上与我姐妹相称的人,送给我的丝绸啊里面都插着细针。那个时候我只能忍着,可是如今不同了,我是地位高等的贵妃了,我不再是看人脸色的小答应了。那些曾经欺负过我的人,我要一一将她们给我带来的伤害全部还回去。瑞妃又如何?你看我手臂上这道疤,是她亲手将滚烫的蜡烛油滴在我的手臂上才留下的。”红杉将袖子一把挽起,一条十分丑陋的疤在她滑嫩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十分刺眼。
我看得触目惊心,但仍然忍不住责怪她:“你要怎么斗,要怎么自保,都是你的事情,我不过问也没资格过问。但是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人?”
“无辜?他发现了我给瑞妃的安胎药里下了堕胎药,他就该死。”红杉毫无悔意,反而理直气壮地说:“这位辜大夫实在不识抬举,我给了他好处让他当作此事没发生,他就是不同意。我能怎么办?”
“我了解辜大夫,哪怕他会换上一副安全的安胎药,他也绝对不会揭穿你的计谋。辜大夫不是多事之人,为什么非要置他于死地呢?”我心痛地问。
红杉挑眉问我:“清让姐姐,我叫你一声姐姐,是敬重你对我的恩情。在红杉心里,你是一个识大体懂得顾全大局的人,你在昭华园中这么多年,不应该早就看惯了这些事情吗?为何今日幼稚如一个孩童?”红杉慢慢起身:“什么人最能保守秘密?当然是死人。”
我的手掌紧握,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这次的事情确实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本来只想让瑞妃的孩子掉了,不料辜大夫看出了她平日里喝的安胎药里的端倪,又不同意装聋作哑。我才顺水推舟,偷偷换了砒霜,伪装成是辜大夫失职而已。”红杉走近我:“我一开始没想过害辜大夫,是他,实在不给我活路。”
“辜大夫的毒药,是你给的?”我颤抖着问红杉。
红杉微微一笑:“不,是皇上给的。瑞妃突然暴毙,腹中还有皇家血脉,你以为辜大夫能平安出宫吗?”
“皇上?事情尚未查明,怎么能断定单单因为辜大夫的药方就是罪魁祸首呢?”我激动地问。
“出了事,总要有人承担罪责吧。当年曲家怎么灭的,姐姐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红杉笑着,言语却像尖刀。
我听到“曲家”这两个字不由得愣住了,动弹不得,良久,才问出:“你知道我……”
红杉打断我:“是,我知道姐姐就是曲家唯一逃过灭门之灾的曲九思。”
“你调查我?”我十分生气。
红杉摇摇头:“我说过,只有能帮到姐姐的时候,红杉才觉得这条命有点价值。我知道姐姐的真实身份,不过是因为姐姐与端王爷远走边塞后,我派人给李妈妈送过银两,询问姐姐的身世也只是想给姐姐若在人世的家人多几分关照,并无他意。只是将姐姐到园的时间、年龄与背景一比对,才猜想,姐姐就是曲之敬的女儿曲九思。”
我自顾自地笑:“这太阳底下,始终不会有新鲜事。你如今贵为贵妃,真想查一个人的底细,又怎么会是一件难事呢?”
“所以,姐姐你应该懂红杉才对。”红杉的目光炽热。
“我懂你?我要如何懂你?是,我是想报仇,但是我绝对不会为了报仇让别人成为牺牲品!”我生气地说。
红杉笑得疏离:“清让姐姐这意思,是要与红杉划清界线?”
我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皇上如何不知道这件事情我脱不了干系呢?只是,比起瑞妃,他更在意我罢了。瑞妃腹中的孩子,皇上始终是怀疑是瑞妃与他人偷情的孽种,如今,不过只是借红杉的手,杀了一个自己不信任的人罢了。”红杉咬了咬嘴唇,继续说:“或许有一天,皇上碰到了比我的命更值钱的妃子,随便安个罪名把我杀了也说不定。”
我仍旧没有答话,任由红杉说着。
“我做这件事情,没什么好后悔的,唯一后悔的,不过是没有提前知道辜大夫是姐姐的师傅。这件事情,红杉本可以蒙骗过去,但是我这些年说了太多谎,对着姐姐,我想坦白一点。”红杉似乎说完了所有想说的话,舒了一口气:“能够坦白,真好。”
我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我知道,其实罪魁祸首不是红杉,不是皇上,应该是我。
如果辜大夫没有随我回到京城,他不会卷入这场宫廷斗争,更不会沦为这场勾心斗角的牺牲品。
“辜大夫的尸首在哪里?”我深吸了一口气。
红杉见我情绪不再激动,缓缓说:“本来是随意扔在乱葬岗的。现在知道了他是姐姐的师傅,我会派人将他好好安葬的。安排好了,一定告诉姐姐,让姐姐有一个祭拜的地方。”
我点点头,红杉既然说了,必然就会认真去做,这一点,我还是十分相信她。
“你既然知道我就是曲九思,必然也是知道当年我们曲家灭门的内情,请你告诉我。”我走近她。
红杉迟疑着,问我:“姐姐,你确定要知道?”
“是,我等了这么多年,就在等一个真相。”我坚定地点头。
“红杉劝姐姐暂且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因为,其中的利害关系可能会将姐姐现在手中所有来之不易地幸福全部毁灭。”红杉真心劝我。
我非常迅速地听懂了红杉话中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曲家的灭门案与端王爷有关?”
红杉没有回到我的问题,只是说:“等红杉将所有的事情查明了,姐姐又十分确定要知道具体过往时,红杉必定毫无保留坦白相告。”
我点点头,突然得知辜大夫的死与红杉有关,我的大脑十分混乱,确实没有办法再承受不够确定的消息。
我与红杉道别,临出门前,我问红杉:“你将辜大夫的事情全部告诉我,就不怕我说出去吗?你不是说,最能守住秘密的便是死人吗?”
红杉的笑十分孤寂:“我这条命,可以说是姐姐给的。就算姐姐把这件事情说了出去,也不过是红杉把这条命还给姐姐罢了。红杉在这个深宫里,欠下的人命债还少吗?能败在姐姐手里,也是红杉的福分。”
“我不会说出去,我只希望,你还是当初的那个红杉,得饶人处且饶人。”我认真地说。
红杉嘲讽般扯动嘴角:“当初的红杉,早随母亲与弟弟死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如今的红杉,只念清让姐姐一人的恩情。”
我自知多说无益,准备转身走时,身后传来了红杉的声音:“红杉劝姐姐,不如就让曲九思死在从前,给现在的赵清让一条活路。”
我没有回头,直接离开了皇宫。
从红杉宫中到懿王府的一路上,我止不住地流泪。
我斥责红杉为达目的不惜牺牲无辜人的性命,那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虽然我没有蓄意害过任何人,但是如果不是我这些年始终坚持报仇,辜大夫便不会与我共同回到京城,更加不会招来杀生之祸。
报仇,这个曾经支撑着我活下去的信念,如今却成了颠覆我人生的推手。
我反反复复问自己为什么不能放下,为什么不能释怀,忘掉从前发生过的所有一切,去做快快乐乐的赵清让。
可是,我就是得不出答案。
我只要一想到满地的血,就无法让自己走出当年的黑夜。
那个夜晚,折磨了我无数个梦境。在那个梦境里,我连哭都没有力气,无奈地像一个局外人看着所有的亲人长辈与我远去。
我看着如今走上了不归路的红杉,似乎可以看到我未来的影子。
红杉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可是我还有。
如果我能放下,我可以让仇恨与曲九思一起深埋地下,活在阳光下的,不过是赵清让。
曾经有许多人劝过我离开昭华园,我都坚决拒绝了。
可是,我还是离开了昭华园,哪怕我不愿意,我还是与昭华园说了再见。
而如今,再次有人劝我放下过往,辜大夫的死给我敲响了警钟。
是否还要为了过去的仇恨,让身边的人为自己付出更多呢?
没有人告诉我答案,我只觉得越想越心痛,回到懿王府,便大病了一场。
边端砚请了御医来看我,御医说我是心病,只要自己能想通,病自然就好了。边端砚似乎猜到了我的病因,没有多说。在岚姨问起时,边端砚说我是在战场上受到了惊吓,没有提及辜大夫的事情,我也没有多加解释,默认了边端砚的说法。
在我生病的这段时间,岚姨寸步不离地照顾我,边端砚每次忙完回到王府,第一时间也是来看我。
懿王爷怕我闷,给我送来了许多书籍,让我能够有书可看。
为了不让林持欢与殷灵笛担心,我拜托岚姨不要告诉他们我生病的事情,岚姨答应了。
这场病,虽然让身体总是有气无力,但我的心情确实慢慢有了好转。
岚姨有一日带了针线来我房中,她说:“我听端王爷说你曾给他做过剑穗,手工粗糙得不行。你这段时间抱恙,倒不如跟着我好好学学针线活。”
“岚姨你是知道的,昭华园哪里教针线活啊。总不能接待客人的时候说,客人,您在旁等我一天,看我给您绣一只蝴蝶吧。那时候做剑穗,还是绿祺提的建议。我手笨,都是绿祺教我。我当时劝端王爷佩戴绿祺做的那个十分精美的剑穗,他偏不听。你看,戴了我的剑穗,反倒还来你这里取笑我。”我耍着小脾气向岚姨抱怨,说完才发现又提到了绿祺,顿时又感伤了起来:“这么长时间了,林持欢和端王爷都还没有绿祺的消息,也不知道,绿祺现在身在何处。”
“没事的,等找到了绿祺,林持欢和端王爷都会想办法让她安全与你相见的。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养病,不管什么心结,都要快点放下。”岚姨安慰我。
我不想话题过于沉重,赶快挤出了笑容:“岚姨,你原先也是不会做针线活的,怎么如今还能来教我了呀?”
岚姨不好意思地笑:“懿王爷他啊,实在太粗心。这偌大一个懿王府,又没一个女眷,衣服需要缝补啊都找不到人,没办法,只能我来了。”
“哦?原来是因为懿王爷啊!那就不奇怪了。”我故意逗岚姨,岚姨果然害羞了起来。
“岚姨,我想问你,当年的事情,你真的放下了吗?”我认真问岚姨。
岚姨笑了笑:“放下和放不下都是一念之间。只在于你是恨以前的他多一些,还是爱现在的他多一点。我的年纪也不小了,活了这么多年,才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有幸能遇见自己爱的人,同时他也爱你,想要把握住这份爱,就一定要把所有的恨都放下。”岚姨顿了顿看向我:“清让,我希望你能懂我的意思。不要轻易放掉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岚姨的话与红杉如出一辙,我听后却只能笑笑,不再答话。
那一刻,我必须承认,我的内心再一次动摇了。
如果不是突然知道了绿祺的死讯,或许,我确实可以试着忘记过去,陪伴在边端砚身边,学习为他做一个精美的剑穗。
得知绿祺的死讯是一件非常偶然的事情。
当时我大病初愈,嫌屋里太闷,便在后院散步,突然听到了两个小厮的谈话。
其中一个说:“怪不得端王爷派绿祺去昭华园做丫头,原来是为了哄好这清让姑娘。”
另一个答话:“可不是嘛。如今死在塞外,连尸骨都运不回来,只能就地埋了,真是可怜。”
我听到他们的对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绿祺是边端砚派来的?我认真回想这些年边端砚总是能突然出现在我需要的时刻,如果小厮说的不假,那确实可以解释所有这些发生的事情。
我猛然想起了绿祺曾问我的那句话,她问我,如果有朝一日我发现她骗了我,会不会责怪她时的神情,我的心中一阵刺痛。
为了确认小厮的说法,我跑向了懿王府的大门,迎面撞上了刚刚回来的边端砚。
边端砚看到我满脸泪水,紧张地问:“清让,你这是怎么了?你病才刚好,怎么到处乱跑?”
我声泪俱下:“绿祺,是不是已经死了?”
边端砚在片刻的惊讶后,点了点头:“是,她被敌军抓了去,折磨而死。我派去的人找到她时,她已经死亡多日。所以只能就地埋了。为了怕你伤心,所以我才一直没有告诉你,也没有告诉林持欢。”
“折磨而死?”我重复着边端砚的话,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边端砚扶住我,向我投来关切的眼神:“她不值得你再伤了身体。”
“她不值得?”我死死盯着边端砚:“这些年,绿祺对我照顾周到,我有什么事情,她总是陪着我。我将她当做亲妹妹般,如今你却说她不值得我为她伤了身体?边端砚,绿祺难道不是你派到我身边的吗?她给了你那么多我的消息,你对她难道只有一句不值得吗?”
边端砚神情冷漠:“我当年不过是看她卖身葬父实在可怜,才给了她银两安葬父亲。我从未要求过她给我任何回报,她去你身边做丫头,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我没有什么好对不起她的。”
“边端砚,我以为你与那些达官贵族不同,我以为你是懂人心的可贵的。可是,我现在才发现,在你的眼中,人命不过是一个棋子,就算朝夕相处的人死在你面前,你也不会流一滴眼泪对吗?”我极度悲伤与愤怒,开始口不择言。
边端砚被我激怒了,却仍然压抑着怒火:“我只知道,只要你与父亲平安,其他人的死活便都是不重要的事情。你说你将绿祺当妹妹,那她呢?她明明一早就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她还故意去找骆远慕,给骆远慕追求你的暗示,让你无端因骆远慕而苦恼。骆远慕迎娶公主后,她又故意捏造你与林持欢的事情,设法让我们产生间隙。后来我们在塞外,她更是对我百般引诱,我明里暗里提醒了她无数次,可是她就是不听。甚至,她还曾经给你下过安眠药,只为让你睡的久一些,减少与我在一起的时间。清让,你认真想,如果绿祺真将你当姐姐,她怎么会不挂记你的安危,反而舍你而去转身来找我呢?”
我的脑海中突然闪出了无数画面。
我问绿祺为什么如此期待蒙面公子来昭华园,绿祺说不过是为了多得一些赏钱。
绿祺对边端砚送的兰花总是细心爱护,还会羡慕地看着边端砚送我的珠钗。
在昭华园大火时,绿祺不顾生命安危也要把边端砚送的珠钗盒子抢救出来。
绿祺给边端砚制作剑穗时的神情明明是给心爱人时才有的幸福表现。
生死一线,绿祺毫不犹豫地奔向了边端砚的方向。
所有的事情一瞬间充斥了我的大脑,我绝望地问边端砚:“不管你喜不喜欢绿祺,她终究是救了你的命啊!”
“如果不是顾及你,她早就该死了。她救我,不过是分内之事。如果她因为救我,而让你陷入困境,我只会恨她。”边端砚的语气没有一丝情感,似乎在谈论着一个完全无关的人。
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知道边端砚说的都是对的,可是我就是难过,我的眼泪不受控制,不知道是在为绿祺而流还是为自己而流。
我是相信边端砚所说绿祺对我所做的一切的,可是,即使如此,我也无法埋怨绿祺。
我也理解边端砚对绿祺的态度,绿祺对边端砚而言,不过是派去我身边的一个并不忠心的丫头。
但是,我的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我一度坚信边端砚的内心是柔软的,他会纵容我的坏脾气,也会为了哄我开心故意与我开一些玩笑,他在我面前,总是那个明媚无双的少年。但现在对着我说那段话的边端砚,让我想起了,边端砚不仅是明媚公子,他还是混迹官场的端王爷。
高高在上的端王爷,拥有无上权力的端王爷,怎么能够与我一样,感情用事呢?
我看着站在我面前的边端砚,突然觉得,他离我特别遥远。
遥远地令我害怕。
边端砚想用手为我擦眼泪,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
“求求你,别碰我。”我已经接近崩溃边缘。
边端砚的手停在半空中,如在场的花草树木一同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