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 |
若能一早看透 |
我醒来时,吕柏宏在一旁为我熬药。
吕柏宏看到我醒来,十分高兴地走过来:“姐姐,你终于醒了。大夫说你只是担忧过度,没有什么大事。可是我看之你一直不醒,实在担心极了。”
我坐起来:“端王爷怎么样了?”
“端王爷那边,林将军照顾着呢,辜大夫也在军营中,受林将军所托,定时给端王爷换药。你的药,也是辜大夫开的,说是可以安神。”吕柏宏的语气十分轻快,我的心里算是安心了不少。
我点点头:“我想去看看端王爷。”
“好的,那我陪姐姐去。”吕柏宏站了起来。
我笑:“你也去,那谁来照顾我的药?”
吕柏宏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也是。”
我看着他,心情也愉悦了起来,走向了边端砚的营帐。
林持欢坐在一旁,见我来了,关心地问我:“好些了吗?”
“你呢,你的手怎么样了?”我看向林持欢的手。
林持欢依旧是满不在意地笑:“我是真的习惯了,早些年跟着六皇子在战场上,受过的伤不计其数。有时候旧伤没好,又添新伤。这不也活到了今天吗?”
林持欢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沉重,却让我的心十分难受:“自己也要照顾自己的。”
林持欢笑笑,刚想回答我,边端砚醒了过来。
林持欢见到边端砚醒了,便对我说:“你们好好聊聊,我先出去了。”
我点点头,感激地看向他。
林持欢离开了营帐,我走到边端砚床边,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现在还疼吗?”我心疼地看着边端砚。
边端砚的嘴角挤出了一丝微笑:“这有什么疼的,不过是拔个箭,瞧把你吓的。”
“拔箭而已?昨天的场景我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你忍不过去!”我说着眼睛里又有了眼泪。
边端砚伸手握住了我的手:“傻瓜,我是军人,再痛我也能忍着。何况,拔箭的痛远不如看着你在我面前晕倒来得痛。”
我啜泣着,不说话。
边端砚笑:“怎么?吓着了?”
“嗯,吓着了。我看着你遍体鳞伤被林持欢救回来,你的身上还有三支箭。我看着你在没有任何止痛方法的前提下,硬生生拔出了箭。你那么痛苦,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你做。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我抽抽嗒嗒说着话,完全不顾及形象。
边端砚笑:“是我的错,我说了不会再让你陷入担忧的状态的。其实啊,你为我做了很多啊。如果不是你站在我身边,我根本熬不过来。所以啊,你是最大的功臣。我当时不停地想,这个傻姑娘哭起来这么难看,我要是死了,谁来娶她啊?”
我被边端砚逗得脸瞬间红了起来:“谁说要嫁给你啊!”
边端砚也笑:“你不嫁给我,那你嫁给谁?这世界上可没有我这么英俊的人了。”
“我是真的想知道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啊……”我和边端砚继续开起了玩笑,突然我想到了绿祺,询问边端砚:“你那天,见到绿祺了吗?”
“见到了。是她掩护我到了山洞里,为了引开敌人,她便离开了。但是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不是很清楚,醒来时已经在拔箭了。”边端砚说。
“绿祺?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引开敌人?我听林持欢说,他赶到时和那些敌人苦战,但是结束后没有找到绿祺,你说她到底去哪里了呢?”我担心地问。
边端砚想了想,对我说:“我会派人去找她的。你也不要多加担心了。”
“我怎么能不担心呢?这些年来,我一直把绿祺当妹妹看待。如今她生死未卜,我怎么能不担心呢?”我紧张地说。
“你把她当妹妹,她又曾真心把你当姐姐吗?清让,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边端砚有些不高兴。
我不知道边端砚为什么这么说,但考虑到边端砚现在大伤未愈,实在不宜与他争辩,只好忍下了话端。
我给边端砚倒了一杯水,让他慢慢地喝,然后边端砚便继续休息了。
我蹑手蹑脚地离开了营帐,去了大夫休息的营帐。
大夫正在清点草药,见到是我,慈眉善目地说:“看你这副模样,想必没什么事了。”
我恭敬地行礼向老人表达了谢意,并且询问他:“不知您如何称呼?”
“老夫姓辜,单字弘。”老人笑着说。
我十分惊讶:“难道您……请问您认不认识京城的曲之敬?”
“怎会不识?曲之敬跟随我学医,也是我的徒弟。只是他成年后在京城成了亲,定居在京城。我闲云野鹤,四处游荡,所以鲜有联络。说起来他那个女儿倒是十分可爱,小时候我还抱过她。只可惜……曲家一夜之间满门被灭,他的女儿也没有了下落。”辜大夫叹了口气:“如果曲之敬的女儿还活着,应该和你差不多大了。”
突然,辜大夫看着我:“难道你就是……”
我点点头:“是我,我就是曲九思。”
“九思?竟然是你?”辜大夫十分高兴,眼中居然有了点点泪光:“好啊,曲之敬的女儿还活着,真好。”
我也十分高兴:“九思昨日未认出您,还望您别见怪。”
“你见到我时才五岁,能认出我才奇怪吧。”辜大夫满不在意地大笑:“我听他们叫你清让,这是何故?”
我便把我在昭华园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辜大夫,辜大夫听完后,叹了口气:“这些年也是苦了你了。既然你的身份不宜让他人知道,那你以后也就装作与我不曾认识便好。和其他人一起叫我辜大夫就是了。省得旁人起疑。”
我点点头。
辜大夫又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我犹豫地说。
“九思,你对当年的事情始终没有释怀吗?”辜大夫问我。
我自顾自地笑:“如何释怀呢?”
辜大夫点点头,问道:“那位受伤的王爷与你是什么关系?”
“嗯?您这么问是为了?”我疑惑地问。
辜大夫对我说:“我看你因他受伤十分紧张,他本来疼痛难忍为了不让你担心始终咬牙坚持,所以猜想你们之间并不简单。这也是好事一件,至少你有人照顾着。”
我点点头,默认了辜大夫的猜想。
辜大夫想了想,对我说:“看来这段日子,我是离开不了这个军营了。”
我有些惊讶:“您愿意继续留下?”
“老夫老了,去哪里都是一样。你若是有心,跟着我学些医术,就算延续你父亲的香火了。再说了,端王爷的箭伤若想恢复要很长一段时间,我总不能见死不救,何况他还是对你如此重要的人。”辜大夫笑着说。
我十分开心:“九思谢谢辜大夫。”
辜大夫大笑:“这有什么好谢的,真想谢我,过来,我教你认草药。”
我乖巧地走上去,认真听辜大夫讲解起了草药。
因为从小就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在边端砚休养的这段时间,我对辜大夫所教的医学知识学习得十分得心应手。辜大夫总夸我得到了父亲的真传。林持欢所说的后援军也很快到了。林持欢带军打仗,有时受了一些皮外伤回来,我也可以为他包扎上药了。
三个月后,边端砚的伤已经恢复了大半,林持欢也带军打退了匈奴,声名大噪。
这段时间,林持欢与边端砚也一直在寻找绿祺的下落,可惜一直都没有消息。
我没有告诉边端砚与林持欢我与辜大夫真实的关系,每日跟着辜大夫每日学习医术,照顾边端砚,林持欢在我的请求下,不让吕柏宏上战场,便只好在我旁边帮忙。
如今大局已定,皇上旨意传来,让边端砚与林持欢回京城。
边端砚与林持欢自然希望我能够和他们一起回京城,但我心中有些牵挂绿祺和辜大夫,始终下不定主意。
辜大夫知道了,主动来找我:“你想回京城吗?”
我没有想到辜大夫会如此开门见山,只好点点头:“想的。我想回去。”
“那老夫便和你一起去京城。”辜大夫笑着对我说。
我疑惑不解:“您愿意随我去京城?”
“老夫当初没有保护住我最得意的徒弟,如今总不能又放走我的小徒弟。”辜大夫笑:“你的医术还不够精进,我不看着你,你耽误了他人性命怎么办?”
我心生感激,辜大夫生性喜爱自由,若是和我一起回京城,与皇家沾染关系,那么京城对他来说不过是牢笼一座。他愿意同我一起回京城,不过是为我着想。我转念一想,辜大夫年事已高,若是我能常伴他身边,也可以照料他。若是哪天我真的出了事,我也可以将他托付给边端砚或者林持欢,让他颐养天年。想到这里,我高兴地点点头。
在边端砚和林持欢允诺我一定会继续寻找绿祺后,我同意和他们一起回了京城。
来塞外时,我是在逃离京城。
如今离京城越近,我的心却没有越来越不安。
大概经历了几次生死,对许多事情,便能看开许多。
到了京城,早就有人在城门口等待我们。领头的将士告知边端砚,皇上让边端砚与林持欢直接进宫,末了,又提到了治愈边端砚与林持欢的辜大夫,让他一同去觐见皇上。
我扯了扯边端砚的衣袖,边端砚对领头的将士说:“辜大夫年事已高,路途劳累,身体抱恙,不宜此时觐见,我与林将军同去便是。”
林持欢也点点头。
领头的将士为难地说:“可是这是皇上的旨意,为臣只怕担不了这个罪责。”
边端砚厉声说:“若是皇上问起来,本王自会和皇上说明情况,与你无关。”
辜大夫在此时开了口:“无妨,皇上要见老夫,是老妇的荣幸。老夫与王爷、将军同去便是。”
我担忧地看着辜大夫,辜大夫对我一笑,让我放心。
我想辜大夫是为了不让边端砚与林持欢节外生枝,心里想着辜大夫进宫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事,便没有再阻拦。
边端砚、林持欢与辜大夫直接进了宫,边端砚临行前嘱咐吕柏宏安全送我到懿王府。我左思右想,现在回昭华园确实不是好时机,便同意了。
从城门到懿王府的路程中,我看着曾经熟悉的每一个摊铺,大多都换了模样。不过三年不到的时间,变化却不小。
到了懿王府,见过了懿王爷,懿王爷将我安顿在客房后,吕柏宏便匆匆回了军队。
我在客房一番梳洗,换上了女儿装。
在房中梳妆时,有人敲门,我询问了几次,都没有人应答。
我起身打开了门,看到对方的那一刹那忍不住叫了出来:“岚姨!”
“清让,你叫些什么?”岚姨把我推进房内,关上了房门。
“岚姨,你怎么会在懿王府?你这些年都去了哪里?我和林持欢怎么找都找不到你?”我有一肚子的疑问要问岚姨,突然想到曾经边端砚让我放心岚姨的安全,反应过来:“你这些年一直在懿王府?所以你也知道我跟边端砚去了塞外?”
岚姨大笑:“还能说这么多话,说明塞外没把你吓傻。”她笑了一会儿,接着说:“那日懿王爷因为我与皇上起了冲突,在皇上明确拒绝的前提下,他还是一意孤行,我为了不让他惹祸上身,情急之下只好离开了昭华园。没有走出多远,就碰到了端王爷,他让我跟他去一个地方,我信了他,他将我安顿在出月山庄。过了几日,他又让我与懿王爷相见。我们解开了这些年的心结,我便随他回了懿王府。因为听说你将昭华园打点的很好,加上我与懿王爷这件事情实在特殊,不想牵连到你和持欢,所以才没有和你们联络。后来昭华园出了事,端王爷派人送信告诉我你与他一同去了塞外,我才放心。如今你们都平安回来了,真好。”
我点点头,随即又愧疚地说:“岚姨,对不起,是清让没有守住昭华园。”
“怎么能怪你呢?这一切都是意外。现在昭华园由李妈妈和沉珏在打理,只是大火带来的损失实在太大,昭华园的许多姑娘也离开了昭华园,现在的昭华园早已不复当日的风光。”岚姨安慰我,忍不住却叹了一口气:“万事都有定数,人平安就好。”
我点点头,对岚姨说:“岚姨,我想回昭华园看看。”
“你才刚回来,还是暂时不要露面的好。等端王爷回来,请他安排一下,你再回去。你暂且啊,就在懿王府住着,就当陪我说说话。我在这懿王府,为了隐藏身份,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无聊的很。”
我也笑着答应了,一路从塞外回到京城,我也确实累了:“岚姨,等会儿林持欢会来,你想不想见他一面?”
“当然好,等他来了,你告诉他,我就在后院等他。”岚姨见我劳累,让我在房间好好休息,关上门离开了。
我便闭上了眼睛,好好的睡了一觉。
醒来时,我去大厅见到了边端砚与林持欢,却没有见到辜大夫。
边端砚告诉我皇上对他们三人大加赏赐,由于非常赏识辜大夫,将他留在宫中一日,让他为瑞妃安胎。
我听后却有不好的预感,因为这种预感没有来源,所以没有表现出来。
林持欢见到我一切安好后,向我与边端砚告别。
我拦住他:“持欢,我有事和你说。”
林持欢问:“何事?”
“岚姨现在在懿王府中,一切都好。”我小声告诉他。
林持欢听了以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赶忙问我:“岚姨在哪?”
“就在后院,我和她说了你会来,你快去后院见他把。”我笑着对他说。
林持欢来不及和我多说,立刻向后院奔去。
边端砚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你都知道了?”
“你啊,真是能忍,三年多,你愣是一句岚姨的行踪都没有告诉过我。只说她安全,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说的安全就是在懿王府里呆着啊。”我没好气地说。
边端砚嘿嘿一笑:“懿王府不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再说了,岚姨每日可以与父亲畅聊相伴,难道不是一件乐事吗?”
我点点头,边端砚说得对,对于岚姨来说,目前最幸福的事情或许就是在懿王爷身边了。
边端砚此时的伤已经几乎痊愈了,他让我在懿王府好好休息,他必须先回军营。
边端砚离开后,我去了后院,与林持欢和岚姨聊天。
时间过得很快,林持欢在懿王府吃了晚饭才回了九思园。
边端砚从军中回来时已是深夜,我听到他回来的声响,立刻把药丸送了过去。
“这是什么?”边端砚奇怪地看着我。
“这是给你补身子的药丸,我按照辜大夫教我的方子,特地做给你的。”我把药丸递给他,边端砚接过了我手中的药丸,一口吃了下去。
我惊讶地叫起来:“这是要温水送服的!哪能直接吞啊!”
边端砚笑:“等辜大夫回来你向他告状吧。”
我跺了跺脚:“哼,等辜大夫回来,我就让他告诉你这个药丸的重要性。”
可是,我没有想到,第二天,我等来的,居然是辜大夫的死讯。
朝廷传来消息,辜大夫不慎弄错了给瑞妃的安胎方子,瑞妃腹痛流产伤心暴毙,辜大夫畏罪自杀,服毒自尽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不可能,辜大夫医术高明,为病人看诊十分细心,怎么可能连安胎药方都会开错?其中一定有问题。我由衷后悔让辜大夫与我一起回到京城,如果他没有和我一起回到京城,他现在还在旷野中饮酒看雁,好不痛快。
边端砚看我伤心不已,告诉我:“今天下午进宫见红杉吧,我都给你安排好了。”
我透着泪光,点了点头。
我一定要弄明白辜大夫在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换好衣服后,我随着边端砚安排的人,进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