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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武帝之后,明帝继位。明帝同样忙于内政,无暇顾及异族事务。和光武帝时一样,通往西域的门户玉门关、阳关紧闭城门。此间,匈奴在西域各国肆意猖獗,不仅鄯善,其他西域各国也都归顺了匈奴,在匈奴的暴行下忍气吞声。

汉长期对西域置之不顾,直到明帝晚年,因匈奴进犯河西,才开始重新审视西域。汉欲保河西,必须通西域;欲通西域,必须驱逐匈奴势力。

永平十六年(公元73年),汉廷决心讨伐匈奴。窦固、耿秉两员大将出酒泉,北进大漠征讨匈奴,占领匈奴根据地伊吾庐。征战结束后,窦固立即派遣使者班超出使西域,与各国通交。班超率随从三十六人出玉门关,穿越沙漠,十六天后抵达鄯善国。

自王莽之乱后,鄯善国时隔六十余年迎来汉使。鄯善人从未见过这么多汉人,国王广盛情款待班超,留他数日。但此时匈奴部队已到达距鄯善三十里的地方,广害怕触怒匈奴,不得不改变对汉使一行的态度。鄯善人态度的急剧变化让班超得知匈奴临近,他向广打探到匈奴驻地,当天夜里奇袭匈奴营地,斩下匈奴使者首级。

鄯善王广慑于班超神勇,表示愿归顺于汉。之后班超又遍访西域诸国,在他的努力下,西域各国与汉中断了五十余年的往来得以恢复。鄯善、于阗、疏勒、车师前国、车师后国等西域各国饱受匈奴暴虐,欣然归顺于汉。随后,汉恢复西域都护,正式着手管理西域。

但此后第三年,即永平十八年,匈奴率两万大军企图夺回西域。汉与匈奴宿命般的漫长争斗就此展开,班超为之耗费了一生心血。

鄯善王广趁匈奴大军即将南下与汉军决一雌雄之时,率领两千士兵攻打故土楼兰。当时,班超率三万大军驻守疏勒,以此为据点统辖西域。得知这个消息,一个念头在血气方刚的鄯善王心中闪过,那就是从匈奴手中夺回长期被他们占据的楼兰。鄯善人对匈奴的仇恨比其他西域国家更加强烈,匈奴一来,他们只能紧闭门户、藏身地窖,任凭敌人洗劫。鄯善每年都要遭受数次这样的洗劫,不仅要向匈奴进贡大量财物,还要吞声忍气。

对于现在的鄯善人来说,楼兰已经不再是他们祖先朝思暮想的“回归的故土”,而是有朝一日与匈奴决一死战的复仇之地。两千全副武装的鄯善士兵骑上马和骆驼,朝着他们从未靠近过的罗布泊湖畔进发。

队伍出发的头三天遭遇风暴,行军艰难,但没有一个人退缩。距楼兰还有三十里时,鄯善人放弃骆驼,全体骑马,当夜杀到楼兰城下。他们原想翻过城墙突袭匈奴驻地,不料在城外就展开了激战。原来匈奴部队觉察了鄯善人的夜袭,等他们靠近城墙,便一齐从城墙上放毒箭。一时间,城墙上下弓箭如雨,鄯善士兵纷纷中箭倒下,死伤惨重。匈奴部队见状从侧面围击过来。鄯善王广见大势已去,只好下令退兵。

鄯善士兵七零八落,在大漠中趁着夜色向鄯善方向逃亡,结果有的被匈奴追杀,有的在沙漠里迷路,最后逃回鄯善的不足三百人。正当大家以为国王广也已战死时,却见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来了。

这次偷袭楼兰以惨败告终,鄯善人就此知道只能投靠于汉。明帝对胡人反复无常的态度感到棘手,班超因此留在西域,在与胡族的斗争中度过一生。在西域动荡的局势下,只有鄯善始终没有离开汉,或者说离不开汉。

永元十四年(公元102年),在西域沙场戎马半生的班超告老还乡,回到洛阳。任尚接任西域都护,但却治理不力,使得西域各国又相继离汉而去,匈奴日益猖獗。安帝永初元年(公元107年),汉终于以西域道远艰险、胡族变化无常、派兵费用庞大这三个理由放弃西域,召回屯田的官吏和士兵,再次关闭玉门关、阳关。北匈奴立即取而代之,成为西域统治者,楼兰再次沦为匈奴兵营。

安帝元初六年(公元119年),北匈奴征服西域山南各国,联合起来屡屡进犯汉河西地区。当时的敦煌太守曹宗害怕匈奴大举入侵,上书建议笼络西域各国。于是,安帝派长史索班为将,率千余士兵到达伊吾庐,安抚西域各国。此时,最先归顺于汉的是受匈奴劫掠最甚的车师前国和鄯善。

对此,匈奴于第二年率车师后国士兵来袭,攻破车师前国,杀长史索班。鄯善王曾率兵支援索班,但被匈奴击败。

鄯善王向曹宗求救。曹宗上书请求朝廷出兵五千讨伐匈奴,但未被采纳。之后,朝廷召见了治理西域功劳显赫的班超之子班勇,征询其意见。班勇建议在敦煌恢复原有的三百营兵,并由西域长史率五百兵士驻扎楼兰,但这一建议也未能实现。

公元124年,班勇受安帝之命出任西域长史,率领五百士兵进驻西域。此时,也是鄯善第一个归顺于汉。

在班勇的努力下,汉的势力曾几次扩张到西域各国,但每次都持续不久。汉的势头一松懈,匈奴就会乘虚而入。鄯善国夹在匈奴和汉之间,经常遭受匈奴劫掠,只要汉军一入西域,总是最先归顺,但很快又会被汉抛弃。这似乎成了鄯善国注定的命运,始终无法摆脱。

汉武帝时,塔里木盆地周围曾有三十多个小国,它们夹在汉与匈奴之间,时而亲汉,时而亲匈奴,还彼此争斗。到三国结束的公元280年,这些小国逐渐合并成少数几个大国。

鄯善吞并且末、小宛、精绝等国,于阗兼并戎卢、扜弥、渠勒、皮山等国,此外,焉耆、龟兹、疏勒、车师后国也各自兼并邻近小国。和武帝时代相比,这六个国家的领土扩张了许多。

领土虽然得以扩张,这些国家仍然不得不像原先归顺匈奴一样,归顺于取代匈奴统治北方的鲜卑及其他异族,还必须不断向与鲜卑抗衡的中原统治者示好。

东晋明帝太宁二年(公元324年),威震敦煌一带的前凉王张骏命部将杨宜翻越流沙,征讨鄯善、龟兹。两国降服张骏,鄯善王元孟向张骏进献美女。

东晋孝武帝太平七年(公元382年),车师前王和鄯善王觐见前秦王苻坚。两位西域国王身着御赐的朝服,赴西堂拜见苻坚,被华丽的宫殿和庄严的礼仪折服,请求今后年年朝贡。苻坚以西域道远为由拒绝,之后确定三年一朝贡、九年一朝拜的制度。此后不久,两国受苻坚之命,为率兵七万五千的西域长史吕光做向导,攻打其他西域国家。

但不久,前秦战败于东晋,土崩瓦解。受其影响,西域地区一片混乱。

这时,鄯善国的一位年轻将领决心攻打长期被中原统治者占据的楼兰。楼兰是祖先的城邑,理应是鄯善国领土,他决定乘乱从已经亡国的前秦部将手中收回楼兰。

年轻将领受命率五百亲兵前往敦煌,却中途改道奔向楼兰。除了指挥者,五百部下无一人知道楼兰和自己有何关系。

部队在大漠中日夜兼程,距楼兰城还剩半日行程的那晚按兵休整。第二日清晨进兵楼兰前,年轻将领才告诉部下,他们的任务是从弱势守军手里夺回楼兰,并解释了楼兰和鄯善人的密切关系。鄯善士兵平日就尊敬这位将领的人品,钦佩他的英勇,因此无一人反抗。他们为能亲手收回祖先的城邑而振奋,坚信在这位杰出将领的带领下定能实现愿望。

那一日,队伍出发时风很大,接近古城墙时更是狂风大作。年轻将领一声令下,鄯善士兵在铺天盖地的沙尘中艰难前行,连人带马顶着狂风往前冲,最后终于在沙尘中隐隐看见巨大的灰色城墙和望楼。

年轻将领身先士卒,在城门下斩杀了三名哨兵,队伍就势冲进城中厮杀开来。他们不知道有多少士兵守城,但敌人远比预料的多。进攻队伍兵分几路,每路都保持队伍绝不分散。双方在街巷、箭楼、堡垒中激战。

夜幕降临,激战的士兵发觉夜晚来临得太早。风停了。鄯善士兵倒下了三分之一,而守兵死伤则是鄯善兵的数倍。

拂晓时分,余战之后,大战告捷。残余守军趁夜色逃窜。天亮时,城里已不见一名敌兵。鄯善士兵在遍地尸体的城中巡逻,像入侵者攻占他们家园时一样,也在挨家挨户搜寻财物。

年轻将领和几名部下登上望楼,只见六百年前祖先生息的土地一片荒凉。城外是一望无际的沙海,无数小沙丘连绵起伏,如同海面泛起的点点白浪。风比前一日小了,但还是卷起白沙粒,从沙丘上飞向空中,宛如一块薄布由北向南飘去。

年轻将领心想,没有河流湖泊,祖先居然能在这里生息。当他看到远处东北方向有一片丛林时,心想,也许那边有个小池塘。

部下把城里的尸体扔到沙漠,其中一人回来报告说,丛林中发现一个细长如刀剑的湖,湖水源源流淌,像是会流入大湖。年轻将领召集士兵一起去看,他知道敌人不会有援军来袭,所以甚是悠闲。丛林中流淌着的细长湖泊清澈见底,浅浅的湖水一直向前流去,湖面越来越宽,可见成群的水鸟。

鄯善士兵回到城里,摆上搜寻到的酒樽庆祝胜利。太阳早早西斜,鄯善人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落日,晚霞五彩斑斓。

一名士兵说看见这样的落日是不吉之兆,主张立即收兵。年轻将领也有不祥之感,但还是在城内住了一晚。

第二日清晨,鄯善士兵听见一种从未听到过的奇怪声音,夹在狂风声中传来,又显然不是风声。

年轻将领命一名士兵登上望楼时,飞来一支利箭,射在墙上,又掉在石板地上,是一支长长的箭。紧接着,无数支箭从远处不知何方向城内飞来,被大风吹着,横掉在地上。

登上望楼的士兵报告说,沙尘蔽日,天昏地暗,什么也看不见。将领亲自登上望楼,发现城外果然如此。

此时,天地间如同夜幕降临,狂风怒吼,风中传来另一种声音,那正是罗布泊湖的怒涛在咆哮。如果他们白天再往前走一点,大概就能看到罗布泊湖了。

将领走下望楼。箭落了一地,怪叫声越来越近。他把士兵聚集到一起,向城门冲去,因为如果敌人人多势众,在城内开战对自己不利。鄯善士兵蜂拥奔向城门,遭遇一支由城外攻入的装束奇特的队伍。敌兵手持大刀猛扑过来,鄯善士兵以长枪迎战,双方厮杀起来。

这时,沙粒如瀑布般倾泻下来,从缝隙钻进衣服,让人睁不开眼,双方不得不暂时休战。

风声越来越响,沙雨越来越大,只见天日无光,双方连敌我都无法辨认。

年轻将领带领几名部下冲到城门外,外面的沙雨比城内更猛烈,让人寸步难行。鄯善士兵接连从城门出来,贴在城墙底下,那里躲着无数进退两难的敌兵。此时,狂风怒吼,波涛咆哮,几百匹战马和骆驼悲鸣嘶叫。

风暴接连刮了三天三夜,人、马、骆驼都被埋进沙里,城墙也被沙土掩埋了一半。

战斗开始得离奇,结束得也奇怪。鄯善人和入侵者最后三天都在和沙土搏斗。

第四天下午,狂风稍稍减弱,年轻将领扔下被埋在沙里的几十名士兵,离开楼兰城。异国入侵者也同样被沙暴夺去几成兵力,撤离这座大漠中的小城。

鄯善人失去了马匹,只好徒步返回。离开楼兰的时候,沙漠中还耸立着几百柱树林般的龙卷风沙暴,傍晚后才渐渐减少。

之后几天,鄯善人又遭遇了一些沙漠中的怪异现象。他们时而听见家人热闹的说话声,时而听见无数马匹的嘶鸣声,眼前还好几次出现泉水流淌的小树林——怎么也走不到,又眼看着莫名其妙地消失。

一个月后,年轻将领带着出发时三分之一的士兵回到鄯善。他们不知道那些奇怪的入侵者来自何方,认为那都是沙漠之魔在作怪。年轻将领到死也没能知道,那些入侵者其实是称霸北方的柔然族军队。

两年后,这位年轻的鄯善将领又一次带领部下来到楼兰。此时的楼兰城已完全被沙土掩埋,只露出一点望楼。他们走进丛林去看那个细长的湖,却不见湖的踪影,只有一条白色的沙土路像长带一般延伸。罗布泊湖无影无踪,楼兰完全被大漠掩埋。

此后大约过了六十年,元嘉二十二年(公元445年),鄯善与当时的中原统治者魏太武帝对抗,被其派遣的凉州兵打败,鄯善王投降。从此,鄯善成为魏的郡县,不再是一个国家。至此,罗布泊湖、楼兰、鄯善都相继从历史上消失。 31MgLb10CtKvCqnecmMHcuyw4ryqvpC8XJkAcXKdkQusuuu+Bxc9vIVbZnCRtEE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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