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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鳖,玩完喽

储主任带着老秋出了门,东拐西转,走出招待所大门,老秋一眼看到一辆用拖拉机改装的货车靠在马路边,车上下来一个农民模样的老汉朝着储主任招呼道:“储主任,货色按您的要求,准备好了,都在这,一共888只,不多不少,嘿嘿!”

老汉带着他们转到后车厢,老汉掀开后厢盖,老秋一瞅里面裹着的全是密密麻麻蛰伏着的老鳖,脑海里仿佛一堆铺放层层叠叠的人民币在闪烁,储主任拍拍老秋的肩膀低声说:“老哥哇,不瞒您说,这些货其实是我单位采购时,鳖老板帮我扣秤留下来的,之所以留给您老哥,是俺老弟看您人忠憨,不会出卖人,给您发个小财吧,算俺老弟一份心意,您清下数呗!”

“不数了不数了,谢谢,谢谢储主任,”老秋嘴上说道,“我发了财一定不忘,一定不忘!”

老秋从包里掏出五沓厚厚的纸币,想了想道:“老弟,这里是五万块,就不用找零了,全给你了。”

储主任边收钱边低低地道:“那俺就不客气了,到上海有啥事,打俺电话,我请老哥在上海好好喝个酒,喝酒都由我请客。”说着用手做了个手势,狡诈地说:“都是老哥的钱哦,明白吗?”说完哈哈一笑,老秋跟着干笑了一下。

“老王,”储主任对那个老汉说,“这趟货你直接负责送上海吧。”转脸又对老秋说:“老哥,您将上海地址告诉他,他负责送到,路上您就别烦心了。”

那老汉听后连连点点:“您放心,俺保证将货安全送到上海。”

“储主任,我说你帮我记,”老秋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和笔,有些尴尬地说,“我不会写字。”

“啊,哦,老哥你说呗。”储主任接过纸和笔,认真地看着老秋。

“上海南浦码头十六铺农贸菜场南门,”老秋一字一顿地说,“我上午赶回上海,咱们在那碰头哦。”

“好好,”老汉接过储主任写的纸条,连连点点头说,“我今晚就赶去上海。”

“老王,把这钱捎给俺媳妇。”储主任把一捆钱塞给老王说,“让她送信用社,共五万元。”

“这,这,储主任。”老汉接过钱,双手抖抖地说,“这么多钱,您,您放心不?”

“对你还不放心?”储主任朝他瞪了一眼说,“去吧去吧。”又对老秋说:“老哥,赶紧回去,要不蒋镇长要骂娘了。”

“嗯嗯,”老秋沉吟了一阵,想想说,“储主任啊,我还是坐老王的车去上海吧,这里搭车不方便,尽早到上海处理这批货。”

“你搭俺车去上海?”老汉惊讶问。

“那,那你搭他的车一路上可受得了?”储主任又说,“从这里到上海可是近四百五十公里,路上起码要十几小时哩。”

“我不怕。”老秋转脸问老汉:“搭你车可管?”

“管、管!只要不嫌车挤啦。”老汉有些局促,说,“跑那么远路,俺让俺儿子同车,轮换开车,到上海要有十多个钟头。”继而咳嗽半晌又说:“先把储主任交代的事办了,要走便抓紧走吧。现在出发,估计到上海快天亮哩。”

“走夜路怕不安全吧。”老秋担心说。

“白天开那车给路上交警逮了罚款,俺就白干了,不管不管。”老汉摆摆手说,“俺去上海都走夜路。”

“那好,咱就赶路吧。”老秋应道。

俩人向储主任作别,老汉让老秋坐在他的右侧,驾着车朝远处驶去。

老汉将车驶进一条小巷,找到一幢红砖砌成的二层楼停下,敲门后出来一农妇模样的,老汉将一包钱交给了她,寒暄几句后上了车,发动车后拐了两个弯后又朝庄外驶去。

老秋坐在老汉右侧,颠颠簸簸,路的两边是一排排树,约莫开了一刻钟,瞧见前面路旁站着一个瘦小的大男孩。老汉边召唤边将车停靠过去,那大男孩闷声闷气上了车后排,老汉又开动车子朝上海方向突突驶去。

开了半个小时,天色渐渐暗淡起来,老秋晕晕乎乎地歪头就睡了。老汉一个急刹车传来侧耳的“吱——”一个大倾翻,差点将老秋从车上掀弄出去,老秋被掀出座位,幸好他本能将两手紧紧抓住了座位旁的一个把手,那瘦小的大男孩从后排座掀砸在老秋身上,俩人半晌站不起来。老汉把持不住车的方向,车头重重地撞上路旁的一棵大树,车厢后面的网裹也随着车的惯性冲出一大半,老鳖在里面张牙舞爪啃咬尼龙网。

老汉开门跳下车,朝路中央穿着破衫还在傻笑不已的乞丐破口大骂,那乞丐不紧不慢,从胯下掏出一把雪亮的刀子径直走来,老汉一见吓得后退几步,乞丐见老汉胆小,便把刀子高高举起,边狂笑边朝老汉头上砍来,老汉不顾老秋和他儿子拔腿就跑,乞丐未追上老汉,转身又举着刀子朝车子走来,老秋、大男孩见状慌作一团,便从车上跳下也落荒而逃,乞丐追了一阵,又返回小卡车,他围着这辆车转了一圈,见网裹里一堆老鳖在挣扎,口中喃喃地不知说些什么,用刀子将网裹划了一阵,老鳖从划口处纷纷爬了出来,落在地上,四处爬行,乞丐一见竟忍不住手舞足蹈,唱起歌来。老秋和那个瘦男孩从远处瞅了瞅那个疯乞丐和四处爬行的老鳖,老秋心如刀绞,又气得咬牙切齿,他从地上抓起两块碎石头,对那瘦男孩吼道:“你替老子多拾几块砖头,走!”

那男孩迅速地在地上捡起几块石头,颤抖地跟着老秋朝乞丐方向走去。

同时那老汉不知从哪里也找到一根扁担长的木棍从另一个方向跑了过来。

他们都想狠狠地打那个乞丐。

那正在自我陶醉、胡乱蹦跳的疯乞丐见两侧出现了人,便停下舞,警惕地又举起那把锋利的砍刀,他突然怒吼一声,挥舞着刀子朝着老汉方向奔杀过去,老汉举起木棍砸向乞丐的头,老秋和瘦男孩紧紧追上乞丐,将石头朝乞丐身上扔,老秋的石头砸中疯乞丐的腿,老汉的木棍砸中疯乞丐的肩膀,疯乞丐见寡不敌众,挥舞着刀子,一瘸一拐朝路旁一条臭沟里逃,老秋见疯乞丐逃到臭沟里,并不追打,喝令老汉父子赶紧捉逮老鳖,自己则在车上找到一根绳子修补网裹,但网裹已遭疯乞丐严重划破,无法复原,只是扎出一个小小的洞来,但即便老鳖全捉回来了,也无法全部装入,老秋直叹气,愣着发呆。

老汉、瘦男孩汗流浃背只是捉逮区区几只老鳖,来回捉逮二十多只,其余的老鳖都已逃之夭夭,正当这三人垂头丧气之时,疯乞丐一身臭泥,嘴上又吼又叫又举起刀子追了上来,老汉和老秋也不顾老鳖,慌忙上车发动油门,拼命朝远处驶去。

车开了一刻钟,终于甩开那个疯乞丐,老秋让老汉停下车,下车到后厢里数了数老鳖,损失了一小半老鳖。

“秋老板,看你白白损失这些,俺这趟运费也不向你要了。”老汉幽幽地嘀咕道,“车头撞坏了,左侧灯也坏了,路上如碰上交警还要罚款,唉!”

“都怪这条疯狗!”瘦小伙狠狠地骂道。

“真倒霉!”老秋一拳捶得车厢直晃动。

此时,天际闪过一道电光,紧接着远处发出隐隐又沉沉的雷声,老秋他们觉得又饥饿又闷热,天色彻底黑暗一片,老汉把仅有的右侧车灯开启,俨然是个“独眼龙”,没有光亮,在这个荒无人烟、夹杂着河沟的马路行走是极危险的,搞不好会坠入深沟中。

“油料也不够了,得找个油站加下油。”老汉又叹了一口气说,“俺们抓紧上车走吧,天气很闷,好像快要下雨了。”

“爹,这儿蚊子真多,都被咬死了!”瘦小伙不停地拍打身上的蚊子。“是呀,天气闷热,蚊子全冒出来了,油还够跑多少路?”老秋上车又问。

“可能跑个二三十公里吧。”老汉发动车子,顿顿说,“记得前方十多公里处有个叫灵和尚加油站的,到那加油。”

说着他又腾出一只手在旁边一个布包里掏出几块大麻饼,取出分给老秋和儿子吃,说:“吃点点心吧,都饿了。”

老秋不客气,接过便狼吞虎咽吃起来,那瘦儿子边吃边拍打身上的蚊子,抱怨说:“车上也很多蚊子,怎么风吹不走啊,你们怎么没被蚊子叮呀?”

“这蚊子就吃你嫩孩子的血,俺老胳膊老腿,蚊子嫌老,也不敢咬呢!”老汉苦中打趣道。

“莫不是那疯乞丐变成蚊子上了车,追你儿子咬呢?”老秋趁机笑道。

“这,这是真的吗?”瘦男孩惊恐地紧紧望着黑压压的荒野靠近老秋,发出颤抖的声音,“这真可怕,好吓人!”说着呜呜哭了起来。

“这不可能,不可能的!”老汉高声劝慰他儿子,“狗仔,别害怕,没那事,秋老板你别吓唬他了,他娘死得早,他胆子小,又是天高地黑的经不起恐吓的!”又说,“咱快到加油站,好好给狗仔压压惊。”

“小伙子胆子怎么这么小,如何跟你爹闯江湖?几只蚊子都把你吓成这熊样了,那哪成啊!”老秋取笑瘦男孩。

“那不是你说蚊子是疯乞丐变的吗?”瘦男孩停住了哭泣说。

“哈哈,骗你的!这是因为天气下雨特别闷,蚊子杂虫就憋得慌,从田地杂草跑出来,就叮人,懂不懂?”老秋边笑边比画说。

“噢噢,是吗?”男孩半信半疑。

“哦,坏了,更麻烦了!”老汉敲打方向盘,发出惊愕的声音。

“咋了?咋回事?”老秋问道。

“老爹,又啥事?”瘦男孩又毛骨悚然问道。

“先到加油站吧。”老汉喃喃道,“到了加油站查看。”

“老兄你怪吓人的,到底又出啥事,你说明白点好不好!”老秋追问道。

“你秋老板以前没做过老鳖生意吧?连基本的常识也不懂!”老汉提高声音说,“老鳖这东西最怕蚊子叮咬,蚊子一叮,老鳖就完了,后面的老鳖怕是全完了,而蚊子就喜欢叮老鳖。”

“啊,这这……”老秋倒吸一口气,“有这事?”

老汉将车开进了灵和尚加油站,他赶紧下车,取了个手电筒打开后车厢,老秋和瘦男孩跟着下了车,老汉用手电筒照了照尼龙网里的老鳖,老秋他们惊恐地发现车厢内许多蚊子在嗡嗡地飞舞,仅有两三只老鳖在挣扎,其余的老鳖一动不动,有许多老鳖已侧翻,伸出五孔的头足。老汉抓了只僵硬的老鳖,在鼻尖闻了闻,发出一阵阵异味,嘴上说了句:“玩完了,玩完了!”

老秋闻此言,瘫坐在地,欲哭无泪,心如死灰。

此时,一阵狂风凭空袭来,伴随着雷电交加,嚓嚓嚓轰!如一颗导弹在上空猛然炸裂,把加油站房屋、车辆、大地都震得瑟瑟发抖,划出一道刺眼闪雪亮的电光,让人能清楚地看到瘦男孩那惊恐万状的脸部以及万物的面目,仅仅几秒,黑暗的天空如万条吞吐,珠大的雨水倾盆而下,老汉老秋他们本能地往加油站躲去,雷电继续肆虐发威,万物受侵袭,大地在颤抖,老秋他们此刻深切感到,任何人在老天的淫威下,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或许细皮微毛一般,闷热、蚊虫瞬间一扫而光,仿佛老天决心要在今夜彻洗世间一切陈旧积淀的污垢,将这世界以雨水浸泡覆没。

此时的老秋心情如同被雨水侵袭一般,万念俱灰,欲哭无泪,他呆呆地望着那车厢,那一堆死去的老鳖,似乎梦魇之境,又真切感受到,财产破损的那种丧命之痛。

雷电继续撕炸,雨珠继续鞭打世界,老秋蹲在地上,蜷缩在屋檐角落里,两眼悲哀而呆滞地望着滂沱大雨,眼睛里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秋老板,秋老板,”老汉连喊老秋,见老秋并未反应,老汉递给老秋一支烟,老秋半晌才回过神,接过老汉的烟,老汉用打火机为老秋点燃,他自己也点着烟,重重地吸了一口,吐出香香的烟味说,“秋老板,俺给你出个主意不知你想过没?”

“什么主意呀?”老秋毫无表情。

“你可知晓储主任在上海餐饮圈很吃得开的,几家大饭店宾馆大经理都拍他马屁呢。”老汉接着说,“你这桩老鳖货不是他介绍的吗,现在老鳖死了,咋不找找他呢?他准会有办法。”

“他咋帮我呀?”老秋狠抽一口烟悠悠地说。

“这些死老鳖不能扔掉!”老汉说,“俺看你这人还不错,俺建议你先找储主任,跟他说货解决了,跟他分成,这不就减少损失了吗?”

“死老鳖咋卖?”老秋摇摇头。

“嗨,你就这个死脑筋咋做生意?”老汉继续劝说,“死老鳖做红烧、做汤,大厨师只要肯下功夫,说不准味道做的跟活杀老鳖一个味呢,这玩意上了桌,谁知晓是死老鳖。”

“可能吗?哎哟,”老秋将信将疑,但他紧紧握住老汉的手,“你老哥真够朋友,我到时找储主任试试看吧。”

老汉点点头,说:“你这次亏大了,可得想办法缩小损失,相信储主任会帮你的。”

老秋说:“等雨小些,我们继续往上海赶路。”

“没问题,”老汉诚恳地说,“俺吃点苦不算啥。”

雷电渐渐停止了,雨水也渐渐小了不少。没过半个小时,雨终于停了。老汉将油加满后并随他们上了车,朝上海方向驶去。

上海,臻湖茶馆。

老秋恭敬地为储主任倒了壶香喷喷的普洱茶。

“还有多少只?”储主任皱着眉头问。

“数数还有593只。”老秋苦笑一下说,“你……”

“别说了,这个忙我能推吗?下午三四点你到十六铺的四海大饭店七楼找我。”储主任哼一下又说,“你准备6000块现金,再带些你家乡特产吧。”

“那好,那好,”老秋脸上顿时舒展不少,他忙又说,“事成后我一定感谢。”

“还感谢什么呀,”储主任接过话茬说,“你老哥损失够大的,不过……”储主任推了推深度眼镜片,低沉地说,“不过,饭店韩经理那里的打发费用六千块你要意思哦!”

“行啊,行啊,”老秋心底算了算,花过大几千元,起码少损失些,事已至此,谈何退路,他朝储主任点点头,心中充满无可奈何。

下午三点半。

老秋准时赶到四海大饭店,手里拎着一个提包,腋下夹着一个小皮包。他随指引牌找到了电梯,上了七楼见一个女清洁工在打磨大理石,他便问女清洁工经理室在哪。女清洁工用嘴朝里面一“呶”,老秋顺着方向找到了经理室,他用手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请进”。老秋便推门一看,储主任正与一位风流倜傥的年轻小伙攀谈,正好老秋来了,那个年轻小伙子起身让座。

“您好,请坐吧。”小伙子道。

“这就是我介绍的秋老板秋大哥。这是饭店的吴军经理。”储主任也给老秋介绍道。

老秋边点头示意边将物品放在墙根,自己坐在茶几旁边的沙发上。

“吴经理,长话短说吧。”储主任开门见山地说,“货是差的,不按斤算按只算,共593只,只只大个,按每只28元算吧,就16604块,零头算了,就算吴老弟帮我老哥借的,这一万六千六百元记在我老储身上,分五次在后面消费单加数就是。”

“储主任开了口,还能说半个不字。”吴经理随即问老秋:“秋老板,货在哪?直接把这些死鳖今晚十点后送到南码头二条巷口,有人接货。”他说着将门掩上,又轻轻说道:“记住,不能对外声张,上海卫监部门最近查得特严,如传播出去,不是钱的问题,这可是要蹲大牢的哦,清楚吗?”

“听清楚了吗?”储主任严肃地瞪着老秋。

“清楚清楚,非常清楚!”老秋双手作揖,保证说,“放心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的!”

“货到了,你安排一定当晚全部宰杀啊!”储主任对吴军做手势说。

“那当然!”吴经理沉思一下说,“这可是冒着风险的事,不是您储主任,任何人跟我谈此事,即使奉送倒贴,我这里也不可能干的,您知道,我这个店可是国际酒店,传出去还得了,那是国际影响啊!”

“是的是的,有数有数!”储主任边应承边朝老秋咂下嘴,做了个手势轻声道,“票子呢?”老秋心领神会,对储主任伸出六个指头,便将一只皮包交给储主任,又手指指墙根的特产后,退了出去。储主任从包里取出六千元给吴经理,吴经理欲起身拒绝模样,被储主任摁住,吴经理笑笑从中分了一半给储主任,储也不拒绝,顺手塞进自己的内口袋里,两人又聊起其他话题。

话说老秋将死鳖办定后,独自算了一本账,即使储主任帮了大忙,在吴军经理那领取死鳖款16600元,扣去六千元好处费和一千元的礼物,还是净赔了近四万多元,心中闷闷不乐,本想赚个一万两万,这倒好,初次做鳖生意,不仅分文未赚,倒亏了四万多元。他想起两年前干那“氧化锌”蚀了本后人又被逮;一年前听信一湖北佬做“无纺布”,被骗了钱还差点送命;几个月前到南淮倒煤弄得屁滚尿流,简直倒了八辈子霉……如今贩鳖亏成这个样,这次要是给儿子知晓这个老脸往哪搁?回老家向朋友借的债如何还?老秋思来想去自己难过眼前这道坎,他老泪纵横、捶胸顿足,又自己刷了自己正反几番耳光,顿了一下,想想活着没意思,心想不如跳黄埔江死了算,老秋此时万念俱灰,便沿着天目东路朝外滩方向踉跄走去,他知道外滩方向有座西浦大桥,那里行人并不多,而那桥下水深湍急,只要走到桥下往前一跳便很快被江水卷走……老秋脑海里琢磨着被江水卷走后,这江水很冷吗?他的尸体会漂向哪里?借他钱的朋友们知晓他失踪后会不会找老伴、儿子秋峰逼债?……他脑子乱哄哄又一片空白,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着,此刻已太阳落山,天气渐渐变得灰暗,各种车辆从身旁不时穿梭而过,他全然不顾,一摇一晃差点撞上身后一辆急驶的出租车,亏那出租车司机反应迅速猛打方向避开了老秋,司机停下车将车窗摇下,探出头操着上海话便骂他,望着那远去的出租车老秋自嘲地笑笑,又向前走去,突然他一脚踩进了一个废弃的窟窿洞,好不容易自个儿挣扎拔出腿,他坐在地上搓着巨烈疼痛的腿,心里又气又愤,此时马路一边亮着霓虹灯的一家叫“上等客”的酒店飘来一阵又一阵诱人的鱼香味,他肚子里叽里咕噜响了,他觉得肚子饿了,但他并不理会,又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继续向西浦大桥方向走去,他艰难地走着走着,突然有人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只听身后一个熟悉而高亢的声音:“哈哈,秋老板,没想到在这遇上你!”

老秋一回头,惊呆了…… RdLqH+/b9VDzmbY1bDZmIAU4SYBi0A/wliydNB3z/NNnakFtBdaeO8RGm29oBo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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