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狸之鼓

狸,伏兽,似䝙。

——东汉·许慎《说文解字》

乌伤县人孙乞,义熙中赍文书到郡。达石亭,天雨日暮。顾见一女,戴青伞,年可十六七,姿容丰艳,通身紫衣。尔夕,电光照室,乃是大狸。乞因抽刀斫杀。伞是荷叶。

——南朝·刘敬叔《异苑》

六合老梅庵多狸,夜出迷人,在窗外必呼人字,称曰表兄。人相戒不答,则彼自去。

——清·袁枚《子不语》

鼓声,又响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声音慷慨激昂,连绵不绝!

如果是平时,听一听,倒是十分有趣。

可此刻我正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呀!

“好吵!”我捂着耳朵坐起。

外面的雨,还在下。雨点敲打着屋顶的瓦片,噼里啪啦。还有风,呜呜地跑来跑去,哼着歌儿。

虽然已是春天,但昏暗一片的房间里依然十分寒冷。

这样的夜里,窝在软软的被窝中,呼噜噜睡大觉,真是享受。

除了这鼓声!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已经连续响了三个晚上了。

“三更半夜,真是过分!”我高声叫着。

门突然被推开,一股冷空气让我打了个寒战。

“少爷,你是笨蛋吗?”闯进来的这个人,站在我的床前,双手叉着腰,生气地说。

“滕六,你说的笨蛋,指的是本少爷我吗?”我睁大了眼睛。

“难道这屋里还有别人吗?”叫滕六的家伙毫不犹豫地向我翻了个白眼。

比起鼓声,这句话,更过分了。

哗啦,还没等我质问,滕六一把拉开厚厚的窗帘。

强烈的阳光,让我不由自主捂住了脸。

“都快中午啦,你还说三更半夜,难道不是笨蛋吗?”滕六大声说。

“怎么会有阳光呢?不是下雨了嘛……”我嘀咕着。

“下雨?!哎哟哟!那是我用水管冲洗屋顶呢,笨蛋少爷!”滕六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我已经忙了一上午,里里外外,辛辛苦苦的,可你竟然还在睡懒觉,实在是让人生气!”

“好啦好啦,我马上起床就是了。”我打了个哈欠。

“快点哦!咱们的铺子今天还没开门营业呢。”

“知道啦,知道啦。”

打发走了滕六,我呆呆地坐在被窝里,差点哭出来。

真想回家呀。

哦,说到这里,有必要交代一下。

这里,并非我的家。准确地说,是爷爷的家。

此地名为黑蟾镇,乃是一个位于群山之中的小镇。蟾,指的应该是蛤蟆吧,黑蟾,就是黑色的蛤蟆,小镇叫这名字,挺奇怪的,反正我没见过黑色的蛤蟆。

黑蟾镇地方偏僻,是十足的乡下,我们方相家世代居住于此。没错,方相这么一个姓,听起来也是够奇怪的。

虽然名不见经传,但黑蟾镇群山环绕,有山有河有湖,又位于交通要道,所以绝对算是方圆百里的一个大镇。我们方相家是黑蟾镇的豪族。所谓的豪族,就是指拥有周围大片的土地、家庭富裕、权力很大的那种。

到了我爷爷这一代,家里人丁单薄,就生下了我爸一个儿子。我爸年轻时就出外闯荡,在千里之外的城里安家立业,生下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我是最小的一个,和哥哥姐姐们没法比,我自小体弱多病,备受呵护。

这一年,哥哥姐姐们早已经长大成人,各有正事要干。唯独我,因为严重的哮喘,不得不向学校请假,休学一年,被关在家里,闭门不出。

后来我爸和我妈一商量,决定把我送到黑蟾镇来。表面上说是这里空气新鲜,有利于我病情恢复,我觉得十有八九是他们认为我在家里实在是个累赘。

于是,我就这样被扔到了乡下,眼睁睁看着我爸和我妈欢欣鼓舞地离开了。

我现在住的地方,是家族的大宅,年代古老,占地广阔,后面是两进的院落,前头则开设了一个小小的店铺,名曰“百货店”,里头的商品琳琅满目,锅碗瓢盆、针头线脑、皮毛纸张、镰刀斧头……反正只要你能想到的,全都有。

从我到这里开始,就没见到过爷爷。据滕六说,他在我来的前一天,连夜背着鼓鼓囊囊的包出门了,说是去旅行,估计也是不想我给他添堵吧。

所以,现在家里除了我,就只剩下了滕六。

滕六年纪和我一样,今年十六岁,只不过比我大三四个月。

这家伙,不是我们方相家的人。听我爷爷说,他是个弃婴,生下来没多久就被丢在路边,正好爷爷散步看见,抱了回来。因为发现他的时候,他躺在一堆藤蔓里,那天又是初六,所以就取名“藤六”,再后来,我爷爷可能觉得“藤”字不太好,就把草字头去掉,改叫滕六。

我爷爷对滕六极好,简直当作亲孙子一样看待,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交给他打理,包括百货店。所以,我爷爷旅行之后,他就成了家里老大,尽管他跟我说他只是个仆人。

我来到黑蟾镇,已经一个多月了。

刚开始觉得还不错,这里风景优美,无人管束,自由自在,连我的哮喘病似乎也好了,但时间长了,便觉得不适应起来,简而言之,就是太无聊。

一想到城里的家,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待我哭了一场,穿衣起床,洗洗涮涮,已经日上三竿了。

出了门,来到前头,滕六早已将百货店的门板卸了下来,开始了一天的营业。

“刚给你备好的饭菜,赶紧吃,不然凉了。”滕六指了指旁边的方桌,手脚麻利地擦拭柜台,清扫地面,忙得满脸是汗。

冬天刚刚过去。

外面日光晴好,天空澄澈如洗,树木冒出了绿绿的嫩芽,远远看去如同浮起的一片片绿云。

花也开了不少,最显眼的是山桃,一枝挨着一枝,繁盛的花朵粉嘟嘟地摇曳着。

美好的一天呀。

我在桌边坐下,看了看,依然是老样子——白粥加青菜,清汤寡水。

“没有肉吗?”我说。

“少爷,你是笨蛋吗?”滕六又叉起了腰,“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哮喘吗?哮喘是不能吃肉的!”

“有这么一说?”

“当然啦!要不怎么说你是笨蛋少爷呢!”

好吧。

我皱着眉头痛苦地喝下半碗粥,全身开始冒汗,舒坦了许多。

“滕六,别忙活了,就算你把地板擦得跟镜子一样,也不会有多少客人来。”我说。

黑蟾镇一共才一百多户人家,一天有一两个客人光顾就算不错了,有时候干脆几天都没人登门。

“我看,还是关门大吉算了。”我打了个饱嗝,“生意不好,也赚不了多少钱,还得早起晚睡地照看,实在不划算。”

“哎哟哟,我真是高看你了。”滕六笑着,“你不但是笨蛋少爷,还是个败家子呢!”

“难道我说错了吗?”

“这个店,从大老爷开始……”他掰着手指头。

他口中的大老爷,指的是我爷爷。

“大老爷的爷爷,大老爷爷爷的爷爷,大老爷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他挠了挠头,“……反正很久很久以前,这家店就有了。这么多年都没关,偏偏到你这儿,你就要关门,难道不是败家子吗?”

我张了张嘴巴,无话可说。

“那个……有件事,我想问问你。”我决定赶紧转移话题,否则他会一直说下去。

“什么事?”滕六终于收拾完,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你有没有听到鼓声?”我说。

“哦,你说的是大鼓祭吧。”

“大鼓祭?什么大鼓祭?”我有点儿莫名其妙。

“这个你难道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虽然我出生之后不久就被爷爷抱回这里养到七岁才离开,但是记不起多少事的。”

“哦。”滕六嘴巴张开,做出一个有道理的表情。

“就是盛大的祭祀。”

这不等于没说嘛!可恶的家伙!

“十分古老的祭祀呢。”滕六见我表情不妙,怕我哮喘病发作,忙道,“每年冬去春来,镇里每家都会将大鼓拿出来,收拾一新,等到庆典的那天,在湖边点燃篝火,欢庆一场,齐齐敲响,在咚咚咚的鼓声里,迎接春天,也祈祷风调雨顺。”

听起来很有意思呢。

“早晨吵醒你的鼓声,应该是镇里孩子们在排练。这种事情,小孩子总是最喜欢的。”滕六说。

“那他们三更半夜也排练?”

“怎么可能呢!三更半夜大家都睡觉呢。”

“不对吧!”我放下碗筷,“我明明在半夜听到了鼓声,咚咚咚的鼓声,已经连续三个晚上了!”

“哦,那不是孩子们敲的,那应该是山里的鼓声。”

“山里的鼓声?”我更加不理解了,“不可能吧!山里没人呀。”

黑蟾镇群山环绕,山高沟深,森林莽莽,深山之中,根本就没有人家。

“当然没人了。”滕六说。

“既然没人,怎么会有鼓声?”

“真是笨蛋少爷呀!”滕六睁大眼睛,“没人,就不可以有鼓声吗?”

“既然没人,谁敲鼓呀?”

“当然是妖怪呀!笨蛋少爷。”

“妖……妖怪……”我吓了一跳。

敲鼓的妖怪?!

“住在山里的狸妖啦!”滕六说。

“狸妖?”我的思维一时转不过来。

“嗯。不止一只,很多哦。”

“所谓的狸,指的是……狸猫吗?”我问。

“不是哦。”滕六说,“和你平时看到的家里养的猫咪完全两个样子。”

“那就是野猫?生活在山里的山猫?”

“也不是啦。”滕六挠着头,不知道怎么解释,“就是……身子圆滚滚的,脸圆圆的,尾巴长长的,嘴巴尖尖的,脸上长着黑毛,但是眉毛却是白色的……哎呀呀,你怎么连狸都不知道呢?”

听滕六的描述,的确和我看到的猫不一样,但这到底是……

“哦,我听大老爷说过,正式的叫法,是貉!”

“一丘之貉的那个貉?”

“对对对!大老爷是这么说的。”滕六连连点头,“不过我们这里,就叫狸。”

我大体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了。

“这种动物,怎么成了妖怪呢?”我问。

“什么意思?”

“所谓的妖怪,难道不是那种龇牙咧嘴、面目狰狞特别吓人的吗?”我口渴得厉害,示意滕六给我倒杯茶。

“也不是啦。”滕六把茶碗放在我面前,“不过,狸妖比起那些妖怪来,更让人头疼。”

“头疼?”

“是呀。”滕六看了看外面,然后压低声音,跟我说,“它们特别擅长变化!”

“擅长变化?”

“嗯。”滕六舔了舔嘴唇,“而且特别喜欢恶作剧。”

我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比如你在山里走路,走得累了,想歇歇脚,正好看到路边有块平整的石头,就走过去坐下,结果狠狠摔了个屁蹲儿!回头一看,一只狸咯咯咯地逃跑了,那就是它变的。还有,干活儿的农人吃饭的时候,去拿先前带到田边的馒头,咬到嘴里发现成了石头,也是它们的把戏,真正的馒头早被它们偷吃了。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

滕六说得兴奋起来:“法术最高的狸妖,会变成人,从山里下来,到酒馆里喝酒,然后扔下钱,醉醺醺地走了。等它们离开之后,那些钱就变成了树叶。有一次有个老婆婆从咱们店里买了一篮子鸡蛋,事后我才发现她给的钱变成了贝壳,才知道那是狸妖,为这事儿,大老爷骂了我好几天。”

“还有这样的事?”

“当然啦!”滕六使劲点头,“法术不高的狸妖,变成人之后,喝醉了就会露出原形。最厉害的,完全可以以人类的模样,生活在人群之中,根本发现不了,说不定黑蟾镇里的人,就有这种狸妖呢。”

我更害怕了,吓得哆嗦了一下。

“哈哈哈。”滕六大笑起来。

“你这家伙,骗我!”发现被耍,我很生气。

“到底是笨蛋少爷。”滕六站起来,“不过,真的有可能哦。”

“那鼓声是怎么回事?”我决定不和他计较。

“那是狸大鼓。”

“狸大鼓?”

“对。就是狸妖敲的鼓。它们的鼓,和一般的大鼓不一样。”

“那是什么样子?”

“我怎么知道?!我也没见过!”滕六并不想多说。

“可是……狸妖,为什么要敲鼓呢,而且还在三更半夜?”

我开始头疼起来。

“哎哟哟,说来话长,我得干活儿了!”滕六不耐烦地走开,忙着收拾店里的东西。

百货店很大,前头是高高的柜台,后面是几十个高高的货柜,存放着层层叠叠的小山一般的货物。

他将货物清理、归类,还得将一些东西搬出去晾晒,忙得团团转。

这种事,我是没办法插上手的。一来我的确有哮喘,二来……我很懒。哈哈哈。

我坐在店外,眯着眼睛,晒着太阳,想着滕六说的狸妖的事。

阳光很好,暖暖的,很快就睡着了。

“少爷!”滕六晃醒我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太阳快要落山了。

“怎么了?”

“你可真能睡!”滕六白了我一眼,“差点儿忘了,木场老爹让你今晚去他那儿一趟呢。”

木场老爹是除了我爷爷之外黑蟾镇年纪最大的老头儿,据说快七十岁了,也是我爷爷最好的朋友。他不仅手艺好,会做很好的木工,还开了一个小酒馆。

之前我偶尔会跑去他的酒馆点上肘子、卤蛋之类的大吃一顿,当然,这种事,不能让滕六知道。

“木场老爹?他叫我干吗?”我问。

“不知道。说是挺重要的事。早晨过来特意叮嘱的。”

既然如此,那只好走一趟了。

我懒懒地站起来,换上了厚一点儿的外套。

天色已经黑了,夜幕四合,滕六给我拿出了灯笼。

“走路小心点儿。”滕六不放心地说,“大鼓祭的这段时间,山上的狸妖特别喜欢到镇子里来。”

“那个……难道你不陪我一起去吗?”我有些害怕。

“哎哟哟!我还得劈柴、做饭,还要给你烧洗澡水。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真是胆小鬼!”

为了不被这家伙嘲笑,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壮胆,提着灯笼,沿着山路朝镇子那头走去。

虽然铺上了青石板,但是道路起起伏伏,高低不平,灯笼的光十分昏暗,走起来很是辛苦。

四处寂静,森林萧瑟无声,偶尔只能听到几声鸟鸣。周围群山苍莽,留下黝黑的影子,仿佛一头头蹲伏的巨兽。

我慌张地大步奔走,差不多花了半个小时才来到木场老爹的酒馆门前。

看着门口的灯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酒馆不大,但是里面人头涌动。本来镇子里晚上男人们就没什么事情,又赶上大鼓祭,所以很多人都来到这里喝酒聊天。

“哎呀,文太来了!”木场老爹站起来,跟我打了声招呼。

是的,我的名字叫文太。据说是当年爷爷给起的,这名字实在是难听,为此我不知道被同学取笑了多少回。

在哄堂大笑中,我红着脸、低着头,来到木场老爹跟前。

他已经喝了不少酒,一张脸通红,咧着大嘴。

这是个高大强壮的男人,即便快七十岁了,看上去也壮得像一头牛。

“喝酒吗?”他把酒碗推到我面前。

“我……”我摇摇头。

“哎呀呀,我像你这么大年纪,早就喝酒了。”木场老爹不太高兴。

“我哮喘。”

“哦,是了,差点儿忘记了,对不起。”木场老爹道了歉,把盐水花生推到我面前。

“那个,老爹,听滕六说,你叫我来,有事?”我问。

“也没什么大事。”木场老爹喝了一碗酒,“关于大鼓祭的。”

“大鼓祭?”

“嗯。再过几天就是大鼓祭,镇子里每家都要参加的。”

“我们家,也会来,放心。”我说。

“那你们家,只有你来敲鼓了。”木场老爹说。

“敲鼓?”我愣了。

“对呀!大鼓祭的重头戏,就是大鼓赛。”木场老爹搂着我,说,“每家每户都要选出个代表,拿着自家的大鼓参加比赛,谁敲得最响,谁就是冠军,这可是巨大的荣誉。”

“那个……”

“每年都是你爷爷敲,他技艺高超,每次都是冠军。今年他不在,所以……”

我看了看木场老爹,还有在场的其他的那些强壮的男人,心里一片昏暗——论力气我没有他们大,也从来没敲过鼓,肯定得不了冠军。

“让滕六来吧。”我说。

对!好主意!滕六绝对可以。

“那不行。”木场老爹摇摇头,“滕六不算你们方相家的人。再说,他那天是要担任指挥的。”

我垂头丧气——这次完蛋了。爷爷要是知道我输了比赛,回来肯定会怪我。这是关于方相家荣誉的事。

“多加练习。”木场老爹给我打气,“文太呀,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轻易放弃,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有成绩。”

说完,他从怀里摸出一本书,递给我,神秘兮兮地说:“这上面都是打鼓的技巧哦。”

之所以叫我来,就是这件事吧。

看着木场老爹,我心里顿时温暖无比。

是呀,凡事,总得努力试一试的。

“老爹,有件事,我问问你。”我吃着盐水花生,“那个,狸妖,真的存在吗?”

“真的呀!”木场老爹大声说,“我经常碰到,尤其是最近。”

“所谓的狸大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问。

“那说来就话长了。”木场老爹嘿嘿一笑,“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大概是唐朝的时候吧,当时兵荒马乱,有一只叫天目的大狸妖,带着一群狸,来到了我们黑蟾镇的深山之中。”

“天目?”

“嗯。长着三只眼睛的狸妖,地位非同一般,据说是所有狸妖的首领呢。”木场老爹说,“法术高超,十分厉害,就在这里的山上安家了。”

“后来呢?”

“天目有两个儿子,老大长得又矮又壮,圆滚滚的,叫团大郎,老二有着一身花皮毛,所以叫花二郎。自此之后,狸妖群就分成了两大家族。团大郎一族占据了东面的大山,花二郎一族占据了西面的大山,自此每一代为了争夺首领的位子,争斗不休。”

“打架吗?”

“斗法!相互比试法术,当然啦,也打架。”木场老爹哈哈大笑,“每一个家族都有成千上万的狸妖,施展法术,相互打斗,都损失惨重。后来,两大家族召开了一次会议,商量决定——争夺首领,用一种和平的方式进行。”

“什么方式?”

“敲鼓。”

“敲鼓?”

“是的。”木场老爹笑着说,“狸妖家族通常每六十年重新选举一次首领,这天,叫作天目日。为了这一天,两大狸妖家族之前都会在年青一代中选取最厉害的一名竞争者参加,两名竞争者则在深山中举行一次对决,谁的鼓声敲得最响,谁就是新的首领。时间长了,这事儿也被我们黑蟾镇学习了,就成了大鼓祭。我们借着敲响大鼓,聚会,祈祷风调雨顺,也向狸妖表示感谢。”

“向狸妖表示感谢?为什么?”

“狸妖虽然喜欢恶作剧,喜欢开玩笑,但也守护着我们黑蟾镇的人。我们在深山中辛勤劳作,它们帮助我们看护庄稼,帮我们驱赶毒蛇,很多人迷路了,它们也会出来指路……”

“这么说,狸妖很善良。”

“哈哈哈,是呀,而且带给我们很多的欢乐。”木场老爹说,“人和妖,其实没什么区别,和睦相处,这世界,才有趣呀。”

木场老爹看着外面的群山:“今年和以前不一样。距离上一次,正好六十年了。”

“也就是说,又到了选狸妖首领的时候了?”

“是了。”木场老爹说,“再过四天,就是我们举办大鼓祭的前一天晚上,就是他们的天目日了。”

“所以我深夜听到的来自深山中的鼓声……”

“那是狸妖排练的鼓声呀。”木场老爹说,“咚咚咚,咚咚咚,是这样的声音吧?”

“是。”

“那是团大郎家的狸妖。”木场老爹哈哈大笑,“他们家的鼓声,向来都是发出咚咚咚的声音,所以他们住的山,我们叫咚咚山!”

“那花二郎家的呢?”

“他们家的鼓声,会发出嗵嗵嗵的声音,所以他们住的山,我们叫嗵嗵山!”

“原来如此。”我算是大开眼界了。

“天目日的那天晚上,我们黑蟾镇所有人都会停止一切劳作,安安静静地在家里倾听狸大鼓,为他们加油、祝福。那是神圣的鼓声哦。”

……

那天晚上,木场老爹说了很多,以至于我离开酒馆时,脑袋里都响着咚咚咚、嗵嗵嗵的大鼓声呢。

回来的路上,我心情很好,甚至吹响了口哨。

不光是因为听到了关于狸大鼓的传说,更是因为发现狸妖其实并不可怕。

咣当!

就在我快步行走转过一棵参天大树时,和对面过来的一个身影结结实实撞在了一起,我顿时摔倒在地。

“笨蛋呀!”我摔得晕头转向,大声说。

“笨蛋?你说我是笨蛋吗?”对面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

“当然是你啦!难道这里还有别人吗?”我爬起来。

面前,站着一个人。

矮矮的,胖胖的,圆滚滚的脑袋,圆滚滚的身子,圆滚滚的眼睛,圆滚滚的鼻子……总之,一切都是圆滚滚的。

似乎,是个孩子呢。十来岁的孩子。

他穿着一件鼓鼓囊囊的红色小褂,下身是红色的裤兜,光光的两条腿,脚上穿着一双高高的木履。

这身打扮,实在是太怪异。

不管是山外,还是黑蟾镇,没人这么穿衣服。

“道歉!你必须向我道歉!”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大声道。

“凭什么?分明是你撞到了本少爷。”

“是你不小心!”他寸步不让,“你必须向我团五郎道歉!”

“不然呢?”

“不然……我跟你决斗!”他气鼓鼓地说。

哟,态度很坚决。

“我不跟你一个小孩儿一般见识。”我拍了拍身上的土。

“决斗!”他后退一步,摆出了打架的姿势。

我眯了眯眼睛,重新打量了一下他——他虽然看起来只有十来岁,但身体强壮,尤其是手臂,全是肌肉,若是打起来,我这个病秧子,不一定是对手。

败在一个孩子手上,传出去,我方相文太的面子放哪里?

“那个……决斗,可以,但是君子动口不动手。”我笑了笑,说,“我建议以和平的方式进行。”

“什么方式?”

“嗯……”我想了想,“猜谜吧,如何?”

这个,我最擅长。

没想到,他哈哈大笑起来:“真是狂妄!谁不知道,猜谜是我团五郎的强项!”

“好!那就猜谜语!”我说,“如果我方相文太输了,向你鞠躬道歉!”

“不光鞠躬道歉,从此之后,我就叫你笨蛋文太!”

“行!如果你输了呢?”

“我把我的宝贝给你!而且,你可以叫我笨蛋五郎!”

“一言为定,不准反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决斗,就这么定了下来。

“我先来。”团五郎气势汹汹,“小小坛,扁扁口,插得下牛头插不下手,是什么?”

“哈哈,这个难不倒我,是蜗牛!”我笑道。

“不错哦。请你出题。”

“听好了:船头大,船尾小,四扇风篷,一齐撑到。”

“蜻蜓!”

“你也不错哦。”

“有翼无毛肚内空,无铁无铜响如钟。”

“是蝉!八个轿夫扛面鼓,两个夜叉前面舞。是什么?”

“螃蟹!”

……

我和团五郎猜得热火朝天,来来回回各自出了几十个谜语,都被对方猜出来了。

看来是个强劲的对手呀!

我额头冒汗,对方同样是不敢大意。

得出绝招了。

可是,出什么谜语呢?

我手伸进兜里,突然碰到了个东西,顿时有了主意。

“不会走路有尖嘴,会走长路没有腿,每迈一步留脚印,肚子饿了喝点儿水。”我大声说,“是什么?!”

团五郎听了这个,顿时目瞪口呆。

“让我想想。这个,似乎很难。”他有些急了,皱起眉头。

“给你三分钟。”我笑道。

团五郎敲着脑袋,抓耳挠腮。

“是什么?”

“是……”团五郎使劲挠着头,“是……”

“时间到!”我笑了起来,“你输了!”

“不可能!我团五郎不可能输!你这题目不对,没这种东西!”

“怎么没有?”我从口袋里拿出了个东西,那是一支崭新的钢笔。

这可是个新鲜玩意儿,是我爸托人从法兰西国带回来的,一般人见不到。

“是钢笔!”我找到纸,在上面写写画画,“看到了吗?”

“你……你耍赖!这东西,我从来没见过,怎么猜?”

“那我管不着,之前又没说不能猜没见过的东西,不是吗?”我笑道。

团五郎很愤怒。

“你不会不承认吧?”

“我团五郎向来讲信用!”他走到跟前,给我鞠了一躬,“我向你道歉,还有,从此之后,你可以叫我笨蛋五郎。”

“还有……”我伸出手,“你的宝贝。”

“我……”团五郎顿时露出要哭的表情,“那个……能不能……”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是你说的。”

“……好吧!”团五郎使劲咬着嘴唇,将肥嘟嘟的手伸进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交给我,十分痛苦地说,“拿去吧!”

我很失望。

还以为是个什么宝贝呢,竟然是个巴掌大的小鼓。

到底是个孩子。

“谢啦。”我将小鼓接过来,放进兜里,拎着灯笼走开了。

“方相文太!”身后传来团五郎的声音。

“怎么了?”我转过身,看见团五郎站在黑暗里。

“能不能把鼓还给我,它对我很重要。”他说。

“没办法,你输了。”我摆了摆手。

……

来到家门口,看到滕六在那里等着。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滕六着急道,“这都快半夜了!”

“谈了很多事。”我把灯笼交给他,“洗澡水烧好了吗?”

“早准备了。”

我来到院子中的浴室,脱光了衣服,跳进了木桶。

走了那么多的路,又经过一场决斗,全身是汗,泡在热水中,真是幸福!

“木场老爹找你干吗?”滕六问。

我把事情说了一遍,又道:“对了,团五郎是镇里谁家的孩子?”

“镇里没有孩子叫团五郎呀。”滕六说。

“怎么可能呢?来的路上我还和他决斗了一场。”我睁开眼睛。

“决斗?”滕六紧张起来。

我哈哈大笑:“放心吧,自然是他输了。我还赢了他的宝贝。唉,原本以为是什么宝贝呢,想不到竟然是个小鼓。”

我指了指自己的衣兜。

不知为何,滕六有些不对头,他快速把我衣服拎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小鼓。

“这是……”滕六双目圆睁,“这是……狸大鼓呀!”

“什么?”我顿时从木桶里坐起来。

“狸大鼓呀!”

“你是说,那个团五郎……”

“狸妖呀!只有狸妖才会有这样的狸大鼓!”

我没心思洗澡了,从木桶里跳出来,飞快穿了衣服,拿着那个小鼓,把滕六拽到房间。

“这个是狸大鼓?”我有些不相信,“既然是大鼓,那应该是很大的鼓呀!”

“所谓的狸大鼓,不是指鼓大,而是指声音响,笨蛋少爷!”滕六拿着那个小鼓,“你看看,人类能有这样的鼓吗?”

灯光下,那只鼓我看得很清楚。

巴掌大的鼓,黑漆漆的,形状和人类的鼓差不多,但是总觉得有些奇怪。

“这鼓身,用的是千年的枣木;鼓皮,用的是几百年的巨蟒的皮,而且是最为坚硬的脑袋上的皮;鼓槌,用的是陨铁……”滕六说得很快,“这是货真价实的狸大鼓!”

“好像的确如此。”我想起来一件事,“对方叫团五郎,我记得木场老爹说,居住在咚咚山的团大郎家族……”

“是啦,团大郎家族,成员名字都以团字打头,就跟我们人类的姓一样。这个团五郎,不是一般的狸妖。”

“管他呢,我赢了,这鼓就是我的了。”我接过鼓,仔细查看了一番,“果然十分精致,噫,滕六,这鼓怎么破了?”

小鼓年代久远,或许是因为经常使用,鼓皮上露出了个小洞。

“怪不得我刚才敲了一下,声音不对劲,原来是坏了呀。”滕六凑过来看了看,表示同意,“可惜了。”

“能修吗?”我问。

这么完美的小东西,坏了,的确是件可惜的事。

“应该可以修,就是鼓皮不好找。”滕六摇头,“刚才跟你说了,鼓皮必须用几百年巨蟒的头上的皮,叫‘蟒顶甲’,几百年的巨蟒,哪里找?这可是十分珍贵的东西!可值钱了。”

“我好像记得……咱们店里货架上有个盒子,上面写着‘蟒顶甲’,应该就是吧。”

“啊!”滕六大叫起来,“你竟然偷看……没有!咱们店里没有!”

看到他这表情,我顿时笑起来。

“滕六呀,那肯定是了!快去拿来。”

“不行!那东西太珍贵了,不能动!大老爷……”滕六的表情,活像是一个吝啬鬼。

“滕六!”我很生气,“我问你,现在到底谁是方相家的当家人?”

“当然是……笨蛋少爷你啦。”

“那不就得了!去拿来!”我笑道。

“唉!”滕六长叹一声,站起身,走向百货店,“不只是笨蛋少爷,还是败家少爷呀……”

过了一会儿,这家伙拎着个盒子过来。

“少爷,你要这个,是想……”

“当然是修鼓了。”我拿出那块“蟒顶甲”,又找来了工具。

“哎哟哟!少爷,你行不行呀!这可是狸大鼓,又是蟒顶甲,都是宝贝,万一……”

“放心,本少爷我别的不行,做手工可是一流!”我笑道。

的确,我的心灵手巧,连自己都佩服。

拔钉、绞线、起皮……昏黄的灯光下,我有条不紊地干活儿,滕六在一旁看着,逐渐赞叹起来。

“想不到少爷果真有一手呢。”他说。

修狸大鼓,的确是个挑战,但经过两个小时的辛苦,我终于完成了。

尽管腰酸背痛,手指也肿胀起来,可我十分开心。

“焕然一新。”滕六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那是!”我得意扬扬,将狸大鼓放在腿上,敲了敲。

咚,咚咚咚!

声音虽然很好,但没有我半夜听到的那般铿锵有力。

“怎么回事?”我纳闷。

“狸大鼓,只有狸妖才能敲出那样的气势呀。”滕六说。

“原来如此。可终究音色还是不错。”我拿着那个小鼓,高兴地说。

“那个……抱歉!”门外,传来声音。

“这么晚,谁来拜访?”滕六推开门。

走出去,院子里站着一个身影。

月光下,红色的小褂,圆圆的身子,圆圆的脑袋……

“哦,原来是笨蛋五郎呀!”我说。

“真是……打扰了!”团五郎走到近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狸妖怎么找上门了?”滕六说。

“这位,是滕六大人吧?”团五郎恭敬地对滕六说,“您好。”

这家伙,真没眼力见儿,这个大宅里,我才是主人呀!

“你不会是想反悔吧?”我在走廊上坐下,摇了摇手里的小鼓。

团五郎盯着它,眼中露出无比的渴望。

“文太少爷,这个大鼓……”

“它现在是我的。”

“的确如此。”团五郎咬着嘴唇,“它的确是你的,但大鼓对我来说十分重要,能不能还给我?”

还没等我回话,团五郎赶紧说:“我的意思是,我用别的赎回来。”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我的面前。

绿色的巨大的树叶,用藤蔓捆成一个包裹。

团五郎打开,里面露出闪烁的光芒来。

是金子呀!好多的金粒。

“我用这些金子,换回大鼓,可以吗?”团五郎说。

“不会是幻术吧?用树叶、石头变的。”滕六说。

“万万不敢!这些是货真价实的金子!是我们狸猫一族自山中采集的。”

团五郎态度诚恳,应该真的是金子。

可我对金子没兴趣。相比之下,大鼓更有趣。

“拜托了!文太少爷!”见我没有收起金子,团五郎急了,跪在我面前,五体投地,“这个大鼓,对我来说,比性命都重要!请你还给我!拜托了!”

“哎呀呀,笨蛋五郎!”见团五郎急得哭了,我有些不忍,把他扶起来,“你跟我说说,这个大鼓,怎么就特别重要了?”

团五郎抹着眼泪,哽咽了一下:“我的身份,文太少爷应该是知道了吧。”

“当然了。咚咚山的狸妖嘛。”

“不止如此哦。”团五郎挺起胸膛,露出骄傲的神情,“在下乃是狸妖首领团九郎的儿子,下一任首领的竞争者,团五郎!”

“哦。”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自从唐朝我们狸妖一族迁徙到此地,已经一千多年了。每六十年,咚咚山和嗵嗵山两族就会举办一场竞赛,以鼓声优劣重新推举出一位首领……”

“这个我听木场老爹说过。”我插话道,“新首领选出来后,那原先的老首领呢?”

“会成为我们狸妖一族的长老呀。”团五郎揉了揉圆圆的鼻子,“我刚才说了,现在的首领是我的老爹团九郎……”

“你们狸妖一族的名字很有趣呢。”我说。

“正是。狸妖的名字和人类不同,比如我们咚咚山一族,族长一家都姓团,然后按照排行取名字,比如我老爹团九郎,他就是爷爷的第九个儿子……”

“那你之前,岂不是有四个哥哥?”

“是啦。”团五郎肥嘟嘟的身体晃动了一下,“我有四个哥哥,三个弟弟,两个妹妹……”

“真是……人丁兴旺呀。”我说。

“对我们狸妖一族来说,天目日最为重要,那是选出首领的大日子。能成为首领,是所有狸妖的理想。所以,不管是咚咚山,还是嗵嗵山,都会做好充分的准备。”团五郎看着我说,“首先要举行初选,就是在所有合格的年轻狸妖中举行初赛,那是十分严格的。初赛之后,挑选出来的几位预备者,会经过几十年更加严格的培训和学习,往往都是由长老亲自教授,最后才能确定最终的决赛者……”

这么一说,还真是厉害呢。

“看来,笨蛋五郎你,很不错呀。”我说。

“哎呀呀……”团五郎有点不好意思,揉着鼻子,“不是哦,老爹的所有儿子里,我是最没用的一个。”

“那为什么会选你成为决赛者?”

“老爹有八个儿子,不管是我的哥哥还是弟弟,都比我优秀多了。他们法术高强,又很聪明,而我,法术总是出洋相,而且又笨,真是……真是惭愧。”

“可你成了决赛者。”

“是呀。文太少爷,我虽然笨,但我十分努力。”团五郎说,“成为首领,赢得狸大鼓比赛,那是我的理想。为了理想,我什么苦都能吃。对我来说,练习大鼓技艺比什么都重要!”

团五郎骄傲地说:“从六十年前拿起大鼓那一刻起,我每天都在练习,除了吃饭睡觉,风雨无阻。”

六十年?!竟然苦练了六十年!

“我知道我没有天分,但只要努力,坚持不懈,一定能做出一番成就来。”团五郎举起他的双手,“六十年,每一天我都没有浪费,从早到晚,手不离鼓,你看,我的手……”

他的手,全是茧子,而且指甲都磨没了。

真是顽强的毅力!我很佩服,甚至有些惭愧。

“别人花一分辛苦,我就花十分、百分!别人玩耍的时候,我在练鼓,别人睡懒觉的时候,我在练鼓……凭着这样的努力和坚持,我通过了初选,然后赢了我的哥哥弟弟们,最终成为咚咚山的决赛者!”

“勤能补拙!干得漂亮呀,团五郎!”连滕六都为团五郎喝彩。

“再过几天就是天目日了,你为什么不练鼓而跑到了黑蟾镇?”我问。

团五郎叹了口气:“这只鼓,是历代祖先传下来的,是咚咚山一族的宝物,因为一直练习,我终于把鼓皮敲破了……”

“所以你带着大鼓下山,来到黑蟾镇,是想去找木场老爹,对吧?”滕六说。

“正是。木场老爹手艺高超,只有他能修好我的大鼓。”团五郎挠着头,“没想到半路上撞到了文太少爷,还打赌……真是抱歉呀,文太少爷!”

“你找木场老爹没用的。”滕六说,“他虽然手艺高超,可他没有‘蟒顶甲’,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真的吗?”团五郎很吃惊,“那怎么办?!马上就要比赛了呀!”

“难道就不能换个鼓吗?”我问。

“当然不能!”团五郎直摇头,“咚咚山所有的鼓都比不上这只鼓的音色,而且,我一直使用它,换别的,没法发挥最佳的效果!”

“可鼓被你敲了个洞。”滕六笑起来。

“那可怎么办!”团五郎急得又哭起来。

“哈哈哈……”我大笑起来。

团五郎被我的笑声搞得莫名其妙。

“你的大鼓,我刚刚修好了。”我把鼓递给团五郎。

团五郎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发出欢呼声:“哇!真的修好了!而且比原来的还要好呢!”

“真是笨蛋五郎!本少爷的手艺,可是一流的呢。带着它参加比赛吧,我和滕六会给你加油哦。”

“你的意思是……愿意换鼓了?”团五郎睁大眼睛。

“不是换。”我指了指那些金子,“我说了,这鼓是我的,但我愿意送给你,这些金子我不需要,你带回去。朋友之间,应该相互帮助。”

“你是说,愿意和我做朋友?”

“那当然了,笨蛋五郎!”

“真是……无比感谢!”团五郎郑重地给我行礼。

“好啦好啦,赶紧回去练习吧。”我哈哈大笑。

就这样,送走了千恩万谢的团五郎。

“不错的狸妖哦。”滕六说,“比少爷你强多了。”

“你这句话很过分!”我生气道,“去,把我们家的大鼓拿来!”

“啊?你要大鼓干什么?”

“过几天就是镇里的大鼓祭,我是代表方相家的男人!连团五郎都这么努力,我怎么能给方相家丢脸呢!”

“说得好呀,少爷!”滕六跳起来,“好,我这就给你拿。”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在刻苦练习。

对我来说,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大鼓的技艺很复杂,要完全掌握,几乎不可能,而且敲起来很容易腰酸背痛,双手磨得又红又肿。

“少爷,加油哦!想想团五郎!”滕六给我打气。

是呀,一想到团五郎,我就重新鼓起热情——总不能输给那个笨蛋吧。

天目日这个晚上。黑蟾镇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黑夜中,倾听着来自深山的声响。

此刻,咚咚山和嗵嗵山无数的狸妖云集在某个山谷里,团五郎带着我修好的大鼓,当着无数狸妖的面,登上舞台,参加比赛。

“可惜看不到现场情形。”我说。

嗵!嗵嗵嗵!

鼓声,响了起来!

应该是嗵嗵山的决赛者,团五郎的对手。

不得不说,水平很高,鼓声很响。

接着,咚!咚咚咚!

“团五郎也敲响鼓啦!”滕六说。

“加油呀,笨蛋五郎!”我握紧拳头,为遥远的团五郎鼓劲。

嗵嗵嗵!

咚咚咚!

嗵嗵嗵!

咚咚咚!

嗵嗵嗵!

咚咚咚!

狸大鼓的铿锵之音,响彻群山,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

……

“少爷,该起床了!”第二天早晨,我被滕六叫醒,“都已经快中午了!”

“知道啦。昨天听得太晚,好困。”我坐起来,看着滕六,“你说,团五郎赢了吗?”

“不知道呢。昨晚的比赛十分激烈,双方不相上下。”滕六说。

“好想知道结果呀。”

“你就别操心了,赶紧起床,今天晚上是大鼓祭,你得上场呢!”

“哎呀呀……”一想到今天晚上的比赛,我就头疼。

“滕六,我觉得我赢不了比赛,镇子里那些家伙技艺高超,而且还有力气,我可是只敲了几天的鼓……”我一点儿信心都没有。

“这几天,你很努力呀,少爷。”滕六说,“只要努力,就好。”

“说的也是。”我穿好衣服,“咱们继续练习!”

终于到了晚上。

吃完饭,我背上大鼓,准备出门。

黑蟾镇已经成了欢乐的海洋,所有人都走出家门,涌向湖边。

咚咚咚。咚咚咚。

到处都能听到鼓声。

那样响亮的鼓声,又让我担心起来。

“那个……打扰了……”庭院里,传来声音。

是团五郎!

穿着红色小褂,圆滚滚的团五郎。

他满脸是笑地站着,手里拎着用树叶包裹的几条大鱼。

“哎哟哟,团五郎呀!”我兴奋地说,“昨晚的比赛,怎么样?”

团五郎向我鞠了个躬:“托文太少爷的福,昨晚我赢了,如今,是狸妖一族新的首领呢。”

“可喜可贺!”我太高兴了,“干得漂亮!”

“这是我的谢礼。”团五郎把大鱼放在一边,“另外,听说文太少爷要参加大鼓祭,我特来给你加油。”

“这个……”我挠着头,“和你比起来,我真是差远了,一点儿信心都没有。”

“少爷已经很努力了。”团五郎笑起来,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东西,放在了我的手上。

一块雪白、晶莹的小石头。

“这是什么?”我问。

“这是我们狸妖的大鼓石!”

“干什么用?”

“这是宝物,只要佩戴在身上,就会给大鼓增加无比响亮的音色!少爷,你一定会赢的!”

“哎呀呀,太好啦!”我把大鼓石装进口袋里,顿时信心满满。

有宝物在身,我一定能赢!

“那么,我就在此,恭候二位凯旋啦。”团五郎呵呵一笑,拎着鱼走进厨房。

“滕六,走吧!”我背着鼓,昂首走出家门。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那天晚上,黑蟾镇真是无比热闹。

等我们回到家里,团五郎已经做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翘首以待。

“辛苦了,文太少爷,结果怎么样?”他问。

“当然赢啦!笨蛋五郎,多亏了你的大鼓石!”我全身是汗,大笑着。

“真是可喜可贺!那么,请坐下来尝尝我的手艺。”团五郎也笑。

我把大鼓放在走廊上,坐下来,吃着团五郎做的鱼。

不得不说,团五郎做的菜,比滕六好多了,色香味俱全。

“可惜笨蛋五郎你没去看,人山人海,哈哈,本少爷我敲响大鼓,咚咚咚,一路过关斩将,赢得了比赛。大鼓石,果然是宝贝呀,我感觉鼓声比以前响亮多了!”我说。

“哈哈哈哈。”团五郎笑得前仰后合,“那是少爷你厉害,和大鼓石没什么关系。”

“为什么?”

“因为……那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呀。”

“嗯?笨蛋五郎,你竟然骗了我!”

“实在对不起。我看文太少爷没信心,就编了个善意的谎言,其实那块石头,就是我随便捡来的。”团五郎郑重向我道歉,然后说,“干什么事情,信心最重要,不是吗?”

“哈哈哈!真是笨蛋五郎!好吧,看来赢得比赛,的确是本少爷我厉害呢!”

“说的是呢。功夫不负有心人。”团五郎说。

“快吃吧,鱼都要凉了。”滕六说。

“这么高兴的时刻,想听一听笨蛋五郎你的鼓声呢。”我说。

“那,我就献丑了。”团五郎拿出了他的狸大鼓。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铿锵有力的狸大鼓,又响了起来。 NsPB/+OxcjdvgZDsC9Znc44BJr0xI4zBRgoMXi0H/oUC5i0U5zargT52HEEPKb/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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