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洛塔主审官:
尽管彼此未经正式介绍,但我在过去数周里已屡次听闻您的大名。我发现——希望没冒犯到您——在我去过的每个地方,您要么刚刚离开,要么准备前往,所有谈判皆因您的参与而变得极为复杂。
我们的雇主也许在此事上针锋相对,但我们私下里完全可以用文明人的方式进行沟通。或许我们之间能达成共识,有助于彼此多快好省地完成任务。
明天早上六点以后,我在四角区边上的屠宰院子等您。抱歉挑了个如此喧闹的地点,我以为我们的会晤务必确保谨慎、私密。
我敢说我们都不会介意脚边多一点污垢。
哈伦·莫洛
莫拉维大法官阁下的秘书
往好了说,这地方亦是臭气熏天。 几百头活猪的味道真不敢恭维。 阴影笼罩的窝棚地面被恶臭的排泄物弄得滑溜溜的,窒闷的空气中充斥着动物的喧闹,猪群在拥挤的猪圈里嚎叫、尖叫及哼叫着互相推挤、打滚,或许是察觉到屠夫就在一旁磨刀霍霍。但正如莫洛所料,格洛塔不是个会被喧闹、屠刀或恶臭吓跑的人。 毕竟,我的工作环境从精神层面讲跟这里差不多,早已磨炼出我的忍耐力。 比起噪声或臭气,滑溜的地板倒更让格洛塔担心,他以极小的步子从中跛行而过,双脚如似火烧。 会面前先滚一身猪屎,恐怕就显不出残酷无情的形象了,对吧?
他看见莫洛靠在猪圈边。 就像农民在欣赏自己的猪。 格洛塔跛行至他身边,靴子吱嘎作响,鼻孔剧烈喘息,满脸苦相,汗流浃背。“好吧,莫洛,我承认,你是个约会高手。”
莫拉维的秘书冲他咧嘴而笑,小个子的圆脸上顶着副眼镜,“格洛塔主审官,请允许我表达对您在古尔库的成就的至高敬意,以及对您的谈判技巧和——”
“我不是来这里寒暄的,莫洛。想说这些,拜托你换个舒服的地点。”
“外加漂亮的伴侣,对吧?好,让我们直奔主题。眼下是非常时期。”
“我同意。”
“变革。不确定性。农民骚动——”
“应该说不止是骚动,你不这么看?”
“嗯,是叛乱。但愿内阁诸公对路瑟上校的信任收到回报,他能及时将叛乱分子挡在城外。”
“只怕连拿他的尸体挡箭都不中用。但我想,内阁的选择自有道理。”
“向来如此。当然,他们并不总能达成一致。” 他们向来无法达成一致,这是该死的联合王国政府运转的铁律。 “由此带来的不便则由——”莫洛透过眼镜边沿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为他们效劳的人去解决。依我之见,你我屡屡互踩,过得不够舒坦。”
“哈,”格洛塔冷笑一声,在靴子里活动麻木的脚趾,“希望我踩得不重。若把你踩跛了,我可过意不去。你有解决之道?”
“可以这么说吧。”秘书笑着低头看猪,它们尖叫、哼哼着爬到彼此身上。“我从小长大的农场也养猪。” 行行好,我没兴趣听你怀念光辉岁月。 “我负责喂猪,天不亮就得起床,冻得连呼吸都会结霜。” 噢,多么形象!意气风发的莫洛小师傅,站在齐膝深的猪粪中,一边看着猪群狼吞虎咽,一边梦想着胜利大逃亡,去辉煌的大城市争取新生! 莫洛还在冲他咧嘴笑,眼镜镜片反射着昏暗光线。“你瞧,这些牲口什么都吃。包括瘸子。”
噢,原来如此。
格洛塔这才意识到有个男人正从窝棚远端偷偷靠近。来人体型壮硕,披着褴褛的外套,始终走在阴影中,一条胳膊夹紧身体,手藏在袖子里。 似乎藏着把小刀,但藏得不甚高明,倒不如大大方方拿起刀子微笑着走来 —— 在屠场里拿刀再正常不过,但把刀藏起来的理由只有一个。
他回头看去——脖子“咔哒”一声响令他一缩身——有个相似的恶人亦从后方摸来。格洛塔扬起眉毛:“雇来的混混?这招够土的。”
“土归土,管用就行。”
“所以你要在屠场里用屠夫把我宰掉,呃,莫洛?情圣沙德·唐·格洛塔,剑斗冠军和古尔库战争的英雄,就要被吓得在猪圈里失禁了!”他哼了一声,然后哈哈大笑,不得不擦去流满上唇的鼻涕。
“我很高兴你欣赏其中的讽刺。”莫洛喃喃道,表情略显困惑。
“噢,我十分欣赏。拿我去喂猪,我承认,你直截了当到出乎我的意料。”他长叹一声,“可惜出乎意料是一回事,提前准备又是另一回事。”
在猪群的喧闹中,没人听见弓弦响动。那混混仿佛只是朝外一滑,闪亮的小刀脱手飞出,然后整个人毫无缘由地倒向旁边。格洛塔发现他体侧插了一支飞矢。 这不足为奇,尽管每次看到都像魔术表演。
窝棚另一头的混混惊得退开一步,却不料维塔瑞刑讯官悄无声息地翻过他身后一个空猪圈。黑暗中金属闪烁,她割开他后膝肌腱,并用铁链迅速缠住他脖子,止住倒地时的尖叫。
塞弗拉利落地从格洛塔左侧的房椽跃下,“吧唧”一声踩在污物里。他懒洋洋地走了几步,弩挎肩头,一脚将小刀踢进暗处,朝下打量被自己射中的混混。“算我的,五马克,”他告诉弗罗斯特,“妈的,没射中心脏,插肝儿里了吧?”
“嘶肝,”白化人咕哝着从窝棚最远处的阴影里现身。那混混挣扎着跪起来,抓住体侧的箭杆,扭曲的脸有半边沾满污物。弗罗斯特经过时举起棍子,照他后脑一记猛击,尖叫戛然而止,混混面朝下栽进污物里。维塔瑞亦将铁链缠住的混混压倒在地,用膝盖抵上背,铁链没有松劲。对方的挣扎越来越弱,越来越弱,终于不动了。 屠场里的又一块死肉。
格洛塔回头看向莫洛:“计划跟不上变化,呃,莫洛?前一刻还是众人巴结的对象,下一刻呢?”他用手杖沾满污物的尖头戳戳没用的那条腿,“变得一无所有。真是个难忘的教训。” 我对此最清楚不过。
莫拉维的秘书惊得直咂舌,边后退边用手挡在身前:“等,等等——”
“有什么好等的?”格洛塔舔着下唇,“莫非你以为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术之后我们还能相亲相爱?”
“也许我们可以——”
“你想干掉我,我并不生气,但你竟然愿赌不服输?都是圈内人,莫洛,你这么做是对我的侮辱。”
“侮辱。”塞弗拉低声说。
“他好受伤。”维塔瑞唱道,铁链在黑暗中叮当作响。
“嘶在心痛。”弗罗斯特咕哝着,将莫洛赶向猪圈。
“你本该舔着霍夫醉醺醺的肥屁股度过余生,或者更保险的,在农场打理那些猪。天不亮就起床或许惨了点,但总归是活着。”
“等等!等哇哦——”
塞弗拉从后面抓住莫洛的肩膀,刀子刺进脖子一侧,冷静地割喉,就像在杀鱼。
喷薄而出的鲜血溅到格洛塔的靴子上,他摇晃着退开,没用的那条腿剧痛难忍,以致他面容扭曲。“见鬼!”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咒骂,差点一屁股坐倒在污物里,幸好死死抓住了旁边的猪圈栏杆。“你干吗不勒死他?”
塞弗拉耸肩:“要的是结果嘛,不是吗?”莫洛双膝跪地,眼镜歪斜,一只手捂住被割开的喉咙,鲜血不断流进衬衣领口。
格洛塔看着秘书仰面倒下,一条腿蹬踢着地面,靴子在恶臭的污物中刮出长长的痕迹。 对不起喽,农场里的好猪儿,你们再也见不到莫洛小师傅衣锦还乡。去辉煌的大城市勇敢地闯荡并重获新生的他,不会再在寒冷的早晨嘴里呵着气来看望你们 ——
秘书的脉搏越来越弱,越来越弱,终于不再动弹。格洛塔抓住栏杆站了一会儿,观察尸体。 我到底是何时变成了……这样?回想起来,改变是一小步一小步的,却不曾停歇。在别人选定的路途上跌跌撞撞前行,每一步都合情合理。做必须做的事,完成上级指示,选择最容易的选项。除了不断解决亟待解决的肮脏问题,还能怎样?结果某天偶然抬头发现自己……成了这种人。
他看着靴子上明灭的血花,皱了皱鼻子,抬脚在莫洛的裤腿上擦干净。 噢,好吧,思考人生固然有益,但我还要继续贿赂官员、勒索贵族、操纵投票、谋杀秘书和威胁女人不是?要接住这么多把匕首可不容易,它们明晃晃地悬在我头上,若有一把掉在污浊的地面,立马又有一把递补。这绝不容易。
“我们的魔法师朋友回来了。”
塞弗拉抬起面具挠脸,“那个老魔法师?”
“那个第一混蛋,就是他,还有他纠集的各路英雄——鬼鬼祟祟的门徒、凶神恶煞的恶妇以及嬉皮笑脸的领航员。盯住他们,瞧瞧有没有哪只小猪会落单。非常时期,必须弄清他们的打算。我猜你还留着那所漂亮房子吧,就水边那所?”
“当然。”
“很好。或许这回我们能料敌于先,在审问长阁下询问前备好答案。” 从而赢得被主人拍脑门的奖赏。
“这些尸体怎么办?”维塔瑞冲死人点点尖脑袋。
格洛塔叹气:“猪显然不挑食。”
格洛塔拖着那条没用的腿经由空旷的街道返回阿金堡,天色越来越暗,商家纷纷关门闭户,屋内点起油灯,影影绰绰的小巷里百叶窗透出烛光。快乐的家庭无疑正快乐地享用晚餐。 慈爱的父亲,恩爱的妻子,以及他们可爱的孩子,多么美好充实。衷心祝贺他们。
他用剩下的牙齿咬紧酸痛的牙齿空洞,督促自己保持步速,汗水开始浸透衬衫,双腿随之踉跄,越来越沉。 但我不会因这条没用的死肉而止步不前。 剧痛从脚踝爬到膝盖,从膝盖爬到臀部,从臀部蔓延到他扭曲的背脊乃至头颅。 费尽心机才干掉对方一名中层干部,一个 平时办公地点就在审问部旁边的家伙。真他妈浪费时间,真他妈 ——
“格洛塔主审官?”
一个男人恭恭敬敬走来,面容隐藏在阴影中。格洛塔眯眼看去:“我认——”
必须承认,对方干得漂亮。他甚至没意识到另一个歹徒的存在,直到脑袋突然被袋子罩住,一条胳膊被扭到身后,身体无助地前倾。格洛塔蹒跚着摸索手杖,却听它“咔哒哒”砸在鹅卵石上。
“哎呀!”他的奋力挣扎不但没成功,反令剧痛在背脊流窜。他只能吊着一只手,在袋子里沉重地喘息。不一会儿,歹徒把他的手腕捆了起来,他感到两只强有力的手伸进腋下,将他快速拖走——一边一个歹徒,他自己的脚几乎没擦到鹅卵石地面。 不管怎么说,这是多年来我走得最快的一回。 他们下手并不粗暴,却无法抵抗。 行家里手,比莫洛雇的混混高出一个档次。幕后指使者十分精明。到底是谁呢?
苏尔特本人抑或他的敌人?争夺王位的竞争对手?莫拉维大法官?布洛克公爵?议会中的贵族?再或古尔库人?他们可不是我的好朋友。有没可能是凡特和伯克银行终于要我还债?甚至,我也许严重低估了年轻的路瑟上尉?或者更直接,高尔主审官受够了跟瘸子分享职位? 可能性有很多种,他翻来覆去地思考。
从周围急促的脚步声判断,他心知钻进了窄巷,却弄不清走了多远。粗噶、憋屈的呼吸闷在袋子里。 心跳加速,满身冷汗,刺激而又恐惧。他们想要什么?从街上被偷偷带走不可能是为了升职,也不会是赴宴或有了艳遇。我很清楚从街上被偷偷带走是为什么 —— 很少有人比我更清楚。
他们下了段阶梯,他的靴尖无助地刮擦着梯板,然后有扇大门被沉重地关闭,脚步声回荡在铺设地砖的走廊里。又一扇门关闭。他觉察到自己被随便地塞进一把椅子。 现在,毫无疑问,无论是好是坏,一 切终将揭……
头上的袋子猛然揭开,强光刺痛眼睛,令格洛塔眨个不停。这是间白色的屋子,白得令人不安。 这种屋子我再熟悉不过,遗憾之处在于我坐在桌子的另一边。 有人坐在对面。或者说是某个熟人的模糊影子。他闭上一只眼,另一只眼眯起来瞧看,竭力适应光线。
“哇噢,”他喃喃道,“好个惊喜。”
“但愿是个令人欣慰的惊喜。”
“我们很快就知道了。”卡萝特·唐·埃泽变了。她的流亡生涯似乎并不清苦。她的头发长了回来,也许还没有以前那么长,但足以留出迷人的发型。她喉头的瘀伤早已褪去,脸上只剩极细微的伤疤。她扔掉叛徒的麻斗篷,换上体面女子的旅行服装,风采依旧。她的指头和颈项珠光宝气,整个人跟初遇时一样富贵窈窕——并且还在微笑。是那种稳操胜券的微笑。 我怎么就学不乖呢?别当烂好人,尤其不要对女人心软。
她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把小剪刀,轻松就能够到。贵妇人常用那种剪刀来修剪指甲。 当然,也可用来修剪犯人的脚底、犯人的鼻孔或犯人的耳朵,一片接一片……
格洛塔的目光完全无法从那对细小的利刃上挪开,它在明亮的灯光中闪烁。“我记得跟你说过,永不回来。”他道,但声音里少了惯有的权威感。
“你是这么说过。但我回头一想……俗话说得好,永不说永不。我在都城有些宝贵的线人和赚钱的生意,我还不想就此放弃。”她拿起剪刀,为完美无瑕的指甲盖做一点微不足道的修剪,并皱眉看着成果。“照现在的情形,你也不大可能把我的事抖出去,对吧?”
“我对你的关心已经完全被打消了,”格洛塔咕哝。 不好意思,我对自己的关心却每分每秒都在增长。说到底,无论一个人有多瘸,都是有可能变得更瘸的。 “你真的有必要费这么大劲来找我分享旅途见闻吗?”
她笑得更欢:“希望我的人没伤着你。我吩咐过他们下手要轻,至少眼下如此。”
“无论下手轻重,绑架就是绑架,不是吗?”
“‘绑架’这个词过于丑陋,何妨称为盛情相邀?我起码让你留着衣服,不是吗?”
“相信我,这项特别优待对你我都有好处。至于邀请嘛,敢问除了粗暴的推搡和简略的叙旧之外,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很遗憾你不领我的情。既然你主动提起,我承认邀你来另有要事。”她用剪刀剪下一小片银色指甲盖,抬眼盯着他,“我必须偿还在达戈斯卡的债,恐怕还债之前都睡不安稳。”
黑牢里的几星期以及差点被勒死 —— 这笔债该怎么还? “请说吧,”格洛塔透过牙齿空洞嘶叫,眼看剪刀一开一合,他的眼睛也眨个不停,“我简直等不及了。”
“古尔库人要来了。”
他愣了一会儿,全然措手不及。“来这里?”
“是的,来米德兰,来阿杜瓦,来找你报仇雪恨。他们秘密建造了一支大舰队,从上次战争之后就着手建造,现已整备完毕。这支舰队的实力凌驾于联合王国舰队之上。”她把剪刀丢到桌上,长叹一声,“至少我得到的情报是这样。”
古尔库舰队,跟午夜来访的余威说的一模一样。这或许只是捕风捉影,但谣言并不总是谎话。“他们几时会来?”
“我不清楚。组织如此规模的远征劳神费力,但古尔库人向来比我们有效率——跟他们做生意的人对此最是欣赏。”
我不欣赏这个,但也深有体会。 “他们有多少人?”
“我想非常之多。”
格洛塔嗤之以鼻:“请原谅我对供认不讳的叛徒提供的情报存疑,尤其还如此语焉不详。”
“随你的便。我是来警告你,不是想说服你。照我看,你救了我的命,我至少欠你这个。”
你还真懂得知恩图报啊。 “就这个?”
她摊开双手:“一位正派女士修剪指甲莫非也冒犯了谁?”
“你写信不行吗?”格洛塔反驳,“省却我被人架着走这趟的麻烦。”
“噢,得了吧,我看你不是那种会嫌麻烦的人。再说,这里才是咱们再续旧谊的好地方嘛,你那样子对付我之后,也该允许我体会一点小小的快感不是?”
我想我可以接受这点。我曾经发出的威胁更生硬,况且再怎么说,她没有安排在猪圈见面。 “这么说,我可以走了?”
“你们有谁捡到他的手杖了吗?”没人回答。埃泽愉快地笑了,朝格洛塔露出一口完美洁白的牙齿,“那你只好爬出去了,委屈委屈。”
那也比在运河底下泡过几天后,像只巨大的白色鼻涕虫、带着一股城市公墓的味道浮上来强。 “这待遇挺公平的。但我忍不住怀疑,分别以后,你该怎么阻止我安排刑讯官来嗅探全城最昂贵的香水的味道?”
“我就知道你会说这种话。”她叹口气。“我必须告知你,我有封信存在一位我完全信任的生意老伙伴手中,若我有个三长两短,信会寄给审问长,原原本本地陈述我在达戈斯卡的经历。”
格洛塔酸溜溜地吸吮着牙齿空洞。太棒了,需要接住的匕首又多了一把。 “如果并非出于我的原因,你自己一命呜呼了呢?比如房子倒塌?吃面包噎住?”
她睁大双眼,仿佛头一回想到这种事。“如果是这样……我想……无论是否出于你的原因,信也会送达。”她无助地笑笑,“没错,世界本不公平,我想达戈斯卡的本地人、被贩卖为奴的佣兵和遭到屠杀的联合王国士兵都同意我的结论。”她的笑容甜美得像是在讨论花园。“说起来,若当初你勒死了我,恐怕会简单许多。”
“你这话深得我心。” 可惜太晚了。我做了件好事,理应为此付出代价。
“那么,再次分别前——我们都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请告诉我:你有否涉足此次投票?”
格洛塔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动:“职责所在,有所涉足。” 事实上,我醒着的每个钟头都在为此奔波。
卡萝特·唐·埃泽倾身靠近至亲密的距离,手肘撑在桌面上,下巴托在手掌中:“你认为谁能当上联合王国的下任国王?布洛克?伊斯尔?还是另有其人?”
“现在说这个为时尚早。我要继续为选举工作。”
“那你走吧,”她噘起下唇,“别把我们会面的事透露给审问长。”她点点头,格洛塔又被强行套上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