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父身上,苏洋看到了一种病态的望子成龙,此刻的赵北斗浑身抖得像筛糠。
苏洋走到了赵北斗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没事了,你别再这么紧张了,不就是打一个碗吗?放轻松。”苏洋劝慰道。
赵北斗的身子平缓了不少。
赵母刚才看到地面上的陶瓷碎碗片和一地水之后,就直接拿着工具开始打扫了,期间完全没有关注赵北斗一下,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说,这意味着赵北斗处于一种父亲苛责,母亲不管的状态。
这种强压状态下,赵北斗还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真是苦了孩子了!还真是挺不容易的。
苏洋也知道为什么赵北斗会如此孤僻了,完全就是因为赵父给打出来的,棍棒之下出孝子,因为这句话,不知道毁了多少孩子!
赵父端着一碗水走了过来,苏洋接过,两人又坐在了沙发上。
“赵北斗爸爸,我觉得,你还是少打孩子吧,这样对孩子的成长没有好处。”苏洋喝了一口水之后,说道。
“哎,苏老师你还是太年轻,等你有了孩子就知道了,我这其实就是为了孩子好,我们小时候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也没见我们承受不住,没关系的。”赵父摇摇头,显然是不怎么认同苏洋的话。
苏洋在心里叹了口气。
对付这种执拗的父亲,根本没有什么好办法。
“对了,北斗在班里怎么样啊?”赵父问道。
“挺好的,表现都很好,上课也认真听,考试成绩也好,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学生。”苏洋说道。
现如今无法控制赵父打孩子,只能通过这几句‘美言’来让赵北斗在家里好过一点了吧!
赵父听完果然很开心:“那就好,那就好。”
这个小区不像是之前杜文文家里,并不是一个家属院,苏洋有些好奇赵父的职业。
“对了,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苏洋问道。
“我啊,我在德江镇第一中学做初中老师。”赵父说道,顺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现在再看赵父,苏洋只感觉自己一开始对他的感觉完全崩塌了。
刚才拍打赵北斗头部的时候,那个暴怒的模样完全不像是一个斯文人可以做出来的事情。德江镇是清江市旁边的一个小镇,镇上的第一中学是没有高中的。
“那还不错啊!”苏洋点点头。
“不错什么啊,我也就是一个民办教师,和你们这种公办的是比不了的。”赵父笑着摇摇头,“我是高考落榜生,没上中师,分配也就更谈不上,所以就只能当民办教师了,勉强糊口。”
民办教师,也可以称作是代课老师。
薪酬和公办老师相比那是少得可怜,而且还没有各种社会保障。
没有退休金。
只能慢慢熬,或许有朝一日可以熬成公办老师,但是大概率是不行的,终究还是比较困顿。
“这样啊。”苏洋点点头。
“所以啊,我对我们家北斗很看重,是生怕孩子最后考不上一所好的大学,那后半生可就都废了啊!我不能让他再走我的老路,老师你懂我的意思吗?”赵父叹了口气,旋即说道,眼神之中有着深深的无奈,“我也不想打孩子,但是我真的是怕他不听话,发挥不好,最后落榜,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啊!”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原来是赵父的亲身经历让他如此偏激。
“苏老师,你再看看这房子,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这还是我租的,我真正的家在农村,不过镇里的教育实在是不行,所以才跑到县城来,就是为了让孩子上学。”赵父仿佛找到了一个出口一般,开始叙述起来,“德江镇可不近,每天早上我四点多就得起,然后骑自行车去学校,这十几年如一日,就快要高考了,可不能掉链子。”
苏洋静静地听着赵父的话,在言语之间,他甚至看到了一个骑着自行车穿梭在泥泞乡间的中年男人,车子摇摇晃晃,但是方向一如既往地坚定。
“赵北斗爸爸,你把心放到肚子里,我肯定会帮赵北斗取得一个好成绩的,另外,你也不要打孩子了,越打孩子越没自信,对高考是有影响的。”苏洋说道。
赵父点了点头:“既然苏老师您都这么说了,那我以后就不打北斗了。”
“嗯,相信在共同的帮助下,北斗肯定能够考好。”苏洋点点头。
既然能商量好,那就行了。
赵北斗还是很有潜力的,有可能真的能成为高考状元。
从赵北斗家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苏洋回忆着方才与赵父的交谈,虽然心里有些同情这个倒霉男人的遭遇,但是对于家暴这件事情,他还是无法容忍的。
最后赵北斗把苏洋送下来的时候,苏洋还特意提了一下他父亲打他的事情,并且嘱咐他,如果他父亲再打他的话,可以跟自己说,自己会好好和赵父沟通的。
赵北斗,这个一直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关怀的大男孩,一时间竟然有些想要哭的冲动,只看到他的鼻头翕动,嘴往下咧。
苏洋连忙拍了拍他的背。
“北斗,你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的,别哭了啊,好好面对未来,等到你考上了好的大学,就什么都有了。”
赵北斗狠狠点了点头,旋即说道:“老师,我一定要考上好大学,谢谢老师。”
“没事,你赶紧回去吧。”苏洋摆了摆手。
这时候的两人已经走到了楼道口。
赵北斗挥挥手,旋即就朝着楼上跑去了。
五月下旬,闷热的风打在了苏洋的身上,不过,当他骑到城中河道旁边的时候,顿时感到了一阵凉意。
远处,几个老人在树荫底下下棋,旁边是一盏路灯,灯光让整个棋桌笼罩在一片光明之中。
河道边,有着不少人在遛弯散步。
单纯的年代,霓虹还没有让整个城市变得浮躁而苍白,现在的一切都有着一种单纯的美好。
深深呼吸了几口河道边湿润的空气,苏洋猛得一蹬,车子快速地朝着家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