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军队出人意料地突然现身朝鲜战场上,让之前感觉胜利在握的“联合国军”方面吃了一惊。然而,由于匆忙上阵的志愿军还没能适应新的战争环境和对手,一场混战过后,并没有给对手造成太大的损失。反过来,让对手得出这样的判断,中国只是象征性地出兵,是为保全脸面而虚张声势。
11月7日,新华社首次公开报道了中国志愿军在朝鲜作战的消息。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参战,引起了美国白宫和五角大楼不小的震动。
11月9日,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根据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分析认为,中国军队参战的企图有三种可能:第一,只希望建立一个缓冲区以保护在鸭绿江沿岸和长津湖地区的电力设备;第二,同美国打一场长期消耗战,消耗美国的军事力量;第三,把“联合国军”全部赶出朝鲜半岛。但是第三种可能性极小,因为中国军队如果没有苏联空军和海军的支援,是无力把麦克阿瑟赶出朝鲜半岛的。会议对中国军队参战的企图没有做出确定的分析。鉴于志愿军于11月初脱离同“联合国军”的接触,他们又认为“中国军队只是出动小部队进行干涉,当他们遭受惨重打击后,也许已经放弃了继续作战的企图”。
后来接替麦克阿瑟出任“联合国军”总司令的马修·李奇微,在回忆录中说:
“少数几个中国‘志愿军’的出现,仅仅被当成中国在外交棋盘上的又一个小小步骤,不会马上对“联合国军”总部产生影响。”于是这次安全委员会会议决定:在军事上,麦克阿瑟继续执行占领全朝鲜的计划,发动一次进攻或威力侦察,矛头直指鸭绿江;与此同时,在政治外交上试探,与中国谋求在鸭绿江两岸各16公里的地带,建立一个缓冲区,要求中国军队迅速撤出北朝鲜。
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会议批准麦克阿瑟在军事方面可以相机行事,正符合麦克阿瑟的想法。因为他早在“联合国军”开始向清川江以南撤退时,就在着手制订发动一次“最后的攻势”的计划。
23日是美国的感恩节,除了让人头疼的北朝鲜游击队,“联合国军”的北方前沿已经连续三个星期了无战事了,美军在朝鲜的后勤物流能力在此时达到顶峰,送些美国火鸡过来显然算不得什么难事,所以在感恩节的这一天,美国士兵有史以来第一次在前沿阵地上享受到了传统的火鸡大餐。联军的其他部队也跟着沾了光,尽管很多英国士兵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感恩节,而绝大多数的土耳其人连一句英文也不会讲,司令部“圣诞节回家”的承诺似乎已经开始让从容饱餐的人们把中国军队的威胁抛诸脑后。
在感恩节的第二天的24日早晨10时,麦克阿瑟趾高气扬地发表了一个特别的《公报》,向全世界宣布开始发动“圣诞节总攻势”,向自己那些刚刚把上万只火鸡送入肚肠的部下们下达了直捣鸭绿江的命令,而这次的猎物是整个北朝鲜,与以往不同,这次旨在圣诞节前结束战争的攻势既没有像样的炮火准备,也没有明显的进攻发起线,因为在宽达两三百公里的战线上,根本就没人知道敌军阵地在哪里,在悠闲而平静的进军路上,一位苏格兰士兵在家信中写道:“宝贝把衣服脱好吧,我就要回来了。”
当天,麦克阿瑟由东京飞到朝鲜,发出开始向鸭绿江进攻的信号。他当时断言:“中国人不会大规模卷入这场战争,战争在两星期之内就会结束。”这就是这次进攻被称为“圣诞节攻势”的由来。
美国通讯社的报道说,北朝鲜武装“已无力交战,在“联合国军”坦克的追击下,仓皇逃入白雪茫茫的森林里”。
麦克阿瑟在视察中同一群美国军官谈话时,得意地宣布说在圣诞节之前可以结束朝鲜战争。一位美军的军长问他:“如果这次行动成功的话,我们就有希望把孩子们(指美军士兵们)送回家了吧?”
麦克阿瑟以肯定的语气告诉第9军团司令古尔特说:“你告诉军官们,他们可以回家过圣诞节。”
麦克阿瑟下达进攻命令之后,本应飞回东京等待胜利消息。但他登机后却飞向鸭绿江上空。他在回忆录中写道:“我登上了座机,指示飞行员托尼·斯托里少校飞往鸭绿江上空。”在座机上,他对随军记者说:“我下令第8集团军向鸭绿江这里挺进,现在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挡这场进攻。”“我要在短期内,把虎头钳在这里合拢。”
当日傍晚,麦克阿瑟飞回东京,立即向美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布莱德雷上将报告总攻已经开始,并立刻召开新闻发布会,发表“黄昏公报”宣布:“韩境内联军新攻势按计划进展,我方损失极为轻微,官兵士气高昂,总攻势可望迅速完成。”“如果成功的话,这应该说在实际上已经结束了战争。”
第二天,美国各大报刊登出消息:“麦克阿瑟将军保证,圣诞节前结束战争。”“圣诞节前士兵可以回家。”这一消息几乎立刻就以大字标题出现在世界各大报刊上。
路透社记者贝茨在发出的一篇报道中认为:“美国、英国、南韩的部队由于受麦克阿瑟将军亲临前线指挥和他答应于圣诞节前可以回国的鼓励,可望在24小时内,冲破共产党军队的主要防线。”
英国报刊评论说,这恐怕是世界战争史上极少有的一位高级指挥官,将自己的进攻计划像公布旅游日程表一样泄露给敌方,这显然是一种最奇特的打仗方式。
圣诞节前,美国的小伙子们就可以回家了。很快“圣诞节攻势”成为了美军乃至世界战争史上最具讽刺意味的词汇。
美国在20世纪有过很多军事误判,但麦克阿瑟决定一路打到鸭绿江边这一错误绝对无人能及。那里已经插满了中国军队的红旗,只不过是他对这些红旗视而不见。当他的军队一路北上时,各部队各自为政,通联不佳,天气状况也越来越差。与此同时,中国军队则躲在山冈上耐心地等待他们,随时准备切断他们撤退(或者说逃命)的羊肠小道。正是这位因朝鲜人的补给线过于脆弱而决定在仁川登陆的将军,让本部队的补给线在他无法控制的地域内拉得越来越长、越来越不堪一击。正是这位为了迅速结束战争、避免让自己的部队在朝鲜的寒冬里作战而选择仁川登陆的将军,在中国东北的严冬即将到来时,决定把自己的部队派往北方。李奇微在40年后发出这样的感慨:“作为一个战地指挥官,我最难理解的事情之一就是,东京司令部怎么能这么健忘,把我们的部队送到如此恶劣的条件下去作战。”
那时麦克阿瑟有许多罪过,包括狂妄自大,爱慕虚荣,但最大的罪过莫过于他彻底低估了对手。尽管他一直待在亚洲,但从来没有去过中国,他满以为中国还是19世纪的中国。朝鲜战争史学家布鲁斯·卡明斯指出,麦克阿瑟对亚洲人的印象就是“百依百顺,俯首帖耳,天真烂漫,绝对服从”。20世纪40年代末的日本人就是这样,因为输掉了二战,日本人正急于从胜利者身上汲取经验教训。但其他大多数地区则是刚刚体验到新兴革命的胜利,而中国内战所发生的一切,恰恰是这种变化最有代表性的体现。但麦克阿瑟从不去理解这种变化。部分原因在于他刚愎自用的性格,也正是这种性格造就了他的神话。他从来不向人求问,好像他无所不知。他是神的使者,别人只能听他的。
在中国军队入朝时,戴夫·巴尔少将是驻韩美军的一名师长。尽管他比其他任何美国军官都清楚为什么共产党能在中国取得胜利,因为他是最后一位美国驻华军事顾问团团长,曾亲眼目睹毛泽东的崛起,对共产党军队的战术也了如指掌,但是,麦克阿瑟从来没想过让他给其他团长和师长传授一下经验。
麦克阿瑟头脑中的中国,还是那个大革命之前的中国。对于毛泽东如何统一中国和为什么能成为这个国家的领袖,麦克阿瑟似乎一点也不关心;对革命造就出来的解放军,他更是一点不感兴趣。他对敌人到底是谁,对这个敌人过去何以能取得胜利一点好奇心都没有,这真令人不可思议。美军第7陆战团团长霍默·利曾伯格上校甚至有些期待地对他的士兵说,我们渴望会一会共产党的军队,重要的是我们得打赢这一仗。中国军队给了联军当头一棒后,又很快撤退消失在群山之中的做法引起了西方世界对中国人到底要干什么的揣测,是真的要干预这场战争吗?
坚信中国不会出兵的美国人仍然估计,这只是区区几万人,来保护向中国提供电力的细湖水电站的军队。“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克阿瑟并没有改变他的计划。第二年春天,被解职的他在参议院作证时,曾简明扼要地解释了自己在朝鲜的任务:横扫整个北朝鲜,统一并解放朝鲜全境。
纵贯朝鲜北部的狼林山脉,将这里分割成天然的东、西两部分,在“联合国军”的总攻势计划中,根据自然地形决定兵分两路,从狼林山脉东西两翼实施钳形夹击。
麦克阿瑟对在朝联军重新进行部署,计划先以地面部队进行试探性进攻,查明志愿军实力和行动企图,以航空兵摧毁与封锁鸭绿江上所有桥梁和渡口,阻止中国继续向朝鲜战场增兵;然后以美军第10军在东线经长津湖西进,美军第8集团军在西线由清川江北上,两军在江界以南武坪里会合,再向北推进,赶在鸭绿江冰封前抢占全朝鲜。
为实现这一计划,“联合国军”将在汉城的美军第25师和新到朝鲜的土耳其旅、英军第29旅调至西线,将新到朝鲜的美军第3师调至东线。
此时“联合国军”在前线的地面部队增至5个军共13个师3个旅另1个空降团,计22万余人,比第一次战役增加8万多人;拥有飞机1200余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