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中外,有一条放诸四海而皆准的定律—当旱魃与洪水相继而至,在上位的未能恫瘝在抱,非惟不加以体恤,反而任凭官吏去剥夺侵渔,那么在可预见的期间内,定然会发生动乱,因为在无以为生的情况下,只有铤而走险一途可循,“事有必至,理有固然”的道理正是如此。
安史之乱后,大唐帝国明显步入了苟延残喘的颓丧期。公元873年,李俨(即李儇)爬上九五之尊的宝座,是为僖宗。在他登基的前年,关东(指潼关以东)已发生旱灾,其严重的程度从很有远见的殿中侍御史卢攜的奏书可见一斑:“……臣窃见关东去年旱灾,自虢至海,(整个山东半岛)麦才半收,秋稼几无,冬菜至少,贫者硙(磨碾)蓬实为面,蓄槐叶(树皮)为齑。或更衰羸,亦难采拾。常年不稔,则散之邻境(避荒逃难)。今所在皆饥,无所依投,坐守乡闾,待尽沟壑。其蠲免余税,实为可征。而州县以有上供及三司钱,督趣甚急,动加捶挞,虽撤屋伐木,雇妻鬻子,止可供所由油食之费,未得至于府库也……”面对这般严重的情况,僖宗该采取什么措施呢?依常理,当“发所在义仓,亟加赈给”才是。执政者在公文上漫不经心地画上一个“可”字,奈“有司”偏偏视若无睹而不执行何?硬是不加赈济。
朝廷上,初登大宝的李儇只有十四岁,年龄相当于现今的初中生,对政事自然不放在心上,玩游戏倒是他的本能和专职,事实上也颇难为他!那么,政务交给谁呢?大小全交给小马坊使田令孜,因田最摸得准李儇的脾胃,两个人要好得几乎同穿一条裤子(李儇居然叫他“阿爸”)。他们时常在一起搞“排排坐、吃果果、摸摸屁股”这些玩意儿,小马坊使最爱带李儇去“皇家杂技团”里共同玩乐,一旦小皇帝高兴起来,奖赏以万计,弄得府库空竭,怎么办呢?小皇帝没有钱用,小马坊使教唆他以借口没收长安市面上商店的物资,这样府库就易充实了,如有冥顽胆敢控告上诉的,立即交付“京都警务处”法办杖杀,于是大家就俯首帖耳、安分缄口了。
朝廷的动态如此,地方的情况也一样,要来的风雨终于如期而至。不甘心坐以待毙的饥民在王仙芝的登高一呼下,数万人攻陷濮州和曹州;另一饥民领袖—冤句(今山东省菏泽市西南)人黄巢也聚众数千人起而响应。黄巢和王仙芝原是跑黑钱、贩卖私盐的盐枭,唯黄巢个性颇任侠、善骑射,也念过几年书,会写一些文章和诗歌,因为屡试不第,干脆就此放下笔杆,端起枪杆来。
朝廷至此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于是立即令各路军马进讨。所得的结果总是民军战胜的机会多,朝廷败衄的次数多。公元875年整整一年间,王仙芝的势力是从沂(今山东省临沂市)到郑州、唐(今河南省唐河县)、邓(今河南省邓州市),迤逦到武汉、蕲州(今湖北省蕲春县)。既然进讨的办法失灵,剩下的唯有招抚,这是统治者手中两张交相使用的王牌。朝廷在谍臣的策划安排下,授予王仙芝左神策军押牙兼监察御史,一切的印绶、礼服等由专使送到蕲州。王仙芝满心欢喜地予以接受,但黄巢却连一个起码的官职也“没得”,这可惹得一心想做官的“冲天大将军”—黄巢的无名火燃旺了。可是,他最有力的论据是“当年,你我与弟兄们共立大誓,要横行天下,现在你独自向朝廷要了官职,请问我们(五千余人)到哪里去好”。话才了,黄巢一记左勾拳疾扫过去,王仙芝脑袋立行开花,在士兵的聒噪、叫嚣、喝倒彩之下,王仙芝还好意思再受命吗?从此黄、王二人正式决裂,分道扬镳,黄巢领了两千余人,去攻打郓州(今山东省郓城县)、沂州。
公元877年,王仙芝寇荆南,荆南节度使杨知温雅爱文学,全不知兵事为何物。谍报告诉他,王仙芝的部队马上扑来了,他还以为是开玩笑,一点也不加措意并予以设防。那时正值冬季,汉水浅狭,王的部队迅疾全渡,把罗城团团围住。将士们已在城墙上守卫,杨知温竟视若无睹,不加慰劳,后来在催促下迫不得已,他只得勉强应命出来巡视,却依然不肯着戎服,只是身着纱帽羊裘,惫懒地来到城上瞭望一通。当看到将士们在抵抗时,他的“诗瘾”大发特发,立即赋诗以示幕僚,此种“闲情逸致”实在让人不知所措!一座城市交给这么一个“诗迷”节度使掌管,其结局似乎早已注定。得胜后的王仙芝转掠江陵、攻申州,却在申州为曾元裕所败,复大败于黄梅被斩,其余部涣散。
王仙芝既死,此后就是黄巢的“世界”了!黄巢攻克亳州、濮州、商丘、开封、阳翟、叶县,转掠湖南。在中原兜了一个大圈子后,黄巢率军渡过长江,以破竹之势攻陷洪州(今江西省南昌市)、吉州(今江西省吉安市)、饶州(今江西省鄱阳县)、信州(今江西省上饶市),又引兵逆攻入浙东,为镇海节度使高骈所败,黄巢掉转马头,转而剽掠福建诸州。公元878年冬,黄巢攻入福州,翌年又径直扑向广南。当时朝廷怎样来对付这支飘忽不定、如入无人之境的农民军?唐王朝起用大将李晨的曾孙—泰宁军节度使李系为湖南观察使,带领精兵五万,屯于潭州—长沙一带,凭借五岭山脉作临时长城,意图堵住黄巢,不让他北上。
沿海大都市的繁荣,可能是黄巢走上“享受”道路的诱因。他托人要求朝廷拜他为天平军节度使,结果碰了一鼻子灰。朝廷偏不答应,黄巢仍不死心,上表要求做广州节度使、安南都护,看样子有长久安居的打算,但爱唱高调的人偏有一套大道理来拒绝这项近乎奢望的要求:“广州市舶云集,是宝货洋钿的来源,怎么可以让‘土匪’来做主管?”做不成广州节度使的黄巢,一怒之下立即攻下广州,逮住节度使李迢。黄巢强迫其代为草表,李迢倒蛮有骨气:“吾腕可断,表不可为。”黄巢只好不客气地给他一刀。
黄巢的兵卒大抵是北方人,来到岭南后,他们普遍得了脚气病、风湿病,以及霍乱等传染病,因之死亡的占十分之三四。在人心惶惶、众意望归的催促下,黄巢不得已,只好复行北上徐图大事,乃逆西江而上,自桂林编造数十只大木筏,顺着湘江而下。湖南观察使李系婴城自守,不敢出战,巢众急攻,立告陷落,乘胜逼江陵,想直驱襄阳。在荆门,黄巢首次吃了大败仗。江西招讨使曹全晸和山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屯兵于荆南,二人合作拒敌。刘巨容先伏兵于森林内,全晸以轻骑迎战,假装败北而走,巢众追赶,伏兵一起,大破巢兵,直追到江陵,俘斩十之七八,黄巢收拾余众,渡江东走。有人劝刘巨容穷追,准可一鼓而扫清黄巢余党,刘巨容却不持这般乐观的看法,他的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朝廷老是喜欢干对不起人的事,有了急难则赶快招抚将士,什么官爵都可封赏,一旦事变平靖,就把将士们当作破烂的草鞋、见捐的秋扇,没有事便不找你。所以还是留些余贼,让他们去作乱,作为咱们求富贵、猎功名的本钱吧!”
黄巢就是在如此“官场哲学”的“崭新理论”下顺流而东的。
不争的事实证明,黄巢的确正兴兵天下,如入无人之境。黄巢已攻克洪州、饶州及信州,又攻陷宣州(今安徽省宣城市),然后自采石(今安徽省马鞍山市区西南)渡天长(今安徽省天长市)、六合(今江苏省南京市六合区),乘胜长驱。在未复渡长江之前的信州(今江西省上饶市信州区)时,因士卒遭遇瘟疫,黄巢曾二次要求做节度使,接着(不等回信)他又不要了,率众渡过淮水,攻入中原,在蔡州(今河南省汝南县)拉壮丁,以补充兵额。到了这个时候,杀入东都洛阳,再直叩潼关的大门指日可待,他的兵团仿佛雪球般越滚越大,甚至达到六十万众。
当全国大局糜烂、民变四起之际,唐僖宗李儇已是十八岁的青年了。对于杌陧难安的政局,他是否会感到一些些的不安呢?嘿!一点也不,其好游戏的程度正在直线上升,加上旁边有小马坊使田令孜做了他嬉游的向导,真是“优游暇日”呢!史书说,李儇对于骑射、剑槊、法算,甚至音律、蒲博(譬如斗叶子、掷骰子等)无一不造诣精妙,尤其喜欢蹴鞠(踹布制的球)、斗鸡和斗鹅。正因为有了“在上位的”大力提倡,当时的一只鹅的价格已暴涨到五十缗,李儇还很自负地对着“杂技团员”石野猪夸下海口:“假如举行全国性的‘击球进士’比赛,我准赢得冠军,抢到状元。”
石野猪答得蛮幽默:“假如唐尧、虞舜两位先生是礼部侍郎的话,恐怕你免不了要遭受到‘驱逐出境’的处分吧!”
李儇笑了笑,因为这是开开玩笑,认真不得的。皇帝要游戏、要开销、要犒赏,天下早已骚然,国库早已告乏,哪里来这么多钱?有人提议向富户及胡商借钱,僖宗就采纳了,对他本人有利的事,他没有理由拒绝,因为他手里握的是权和势。
黄巢在叩关了,长安天子怎么办呢?在田令孜的布置下,朝廷打出三张王牌,以张承范为兵马先锋使兼潼关制置使,王师会为制置关塞粮料使,赵珂为句当寨栅使,田令孜自任为左右神策军内外八镇及诸道兵马都指挥制置招讨等使,有了这样的诸道兵马都指挥制置招讨等使,世事不难窥见一二。
当时,在前方“抗黄”而败衄,收拾残军退保潼关的“前敌总指挥官”齐克让,有很哀切的奏文“……于关外置寨。将士屡经战斗,久乏资储,州县残破,人烟殆绝,东西南北不见王人,冻馁交逼,兵械刓弊,各思乡闾,恐一旦溃去,乞早遣资粮及援军”云云。
责无旁贷的张承范,在接到命令后,立带两千八百名神策军前往应援。这些所谓的“神策军”是啥玩意儿呢?他们大抵都是用红包贿赂了宦官、篡改军籍的长安富家子弟,月月坐领很厚的俸禄,穿着华丽的军服,骑着雄壮的坐骑,颐指气使招摇过市。这些摆摆卖相的“纨绔子弟军”,平时既无训练,也不知战阵为何事,而今听说要出阵战斗了,无不双股战栗、父子聚泣。不少人想要临阵脱逃,却害怕官府一旦认真起来会连累亲族。有钱的“好役人”,花几个臭钱立即雇、买穷人和病患来顶替。
现在两支服色对照鲜明的防卫军驻扎在潼关上,服装艳丽、丰衣足食、从未训练的神策军,高踞于潼关的谯楼上;衣衫褴褛、粮食匮乏的饥兵,却屯于关外,这些饿兵还会有斗志吗?
大战一经揭幕,黄巢部全军高声喊杀,声震河岳,齐克让的饥兵喧噪烧营而溃,齐克让自行潜逃入关。潼关左边有一谷,平日禁人来往,专供征税之用,名为“禁坑”。溃兵自谷而入,谷中灌木老藤茂密如织,至此立被践踏为坦途。战胜的黄巢一方自然是快攻,神策军力拒不多时,弓矢用完了,只好扔石头。每一道关的关外总有“长堑”,黄巢令民众千余人负土填平,须臾引兵而渡,入夜纵火,关楼俱化灰烬。事态发展至此,张承范只得化装快逃。主帅走了,兵也溃了,溃军刚逃到野狐泉,碰到奉天的两千援兵,身着清一色的华丽衣服,溃军们无不愤怒异常:“他们有啥功劳,有这么好的享受,而我们反要受苦受寒。”大家在饥寒与愤怒的交织下,立刻掉转枪口先行劫掠,做起黄巢的先锋部队来!
前方溃败的消息传来了,田令孜的讯息较为灵通,立即带了五百名神策自卫队,叫上僖宗李儇,带着福、穆、潭、寿四王及妃嫔数人,自金光门开溜,满朝文武此时全都不知道皇帝逃难去了,长安顿时陷入“无政府状态”。散兵游勇及地痞流氓,争先恐后地抢入府库去洗劫,街上尽是狼烟,谁的手里有了刀枪,谁就主宰了一切!
黄巢来了,左金吾卫大将军(按:相当于卫戍司令)张直方率领文武百官在灞上(今陕西省西安市东)欢迎新主人。黄巢乘着肩舆,他的卫队一路吆喝着,威武地来了。他的部队大抵都披头散发,卫士都穿着红锦绣衣,紧紧地跟随着,车骑如流,辎重塞途,千里络绎不绝,民众夹道聚视,瞻仰新人物的新风采。
黄巢的“保安司令”尚让(王仙芝的另一“合伙人”尚君长之弟,仙芝败死,尚让率其众投巢)立出安民布告:“黄王起兵,纯粹是为人民着想,不像李家的宝贝皇帝那样不喜欢你们,你们都要安分守己、安居乐业。”
公元881年,黄巢登基,称大齐皇帝。跟随黄巢进入长安的部队,初时见到贫穷的人民,尚能同情地施济些物资。可是后来呢?他们却开始大肆洗劫了!
黄巢进入长安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大规模地严惩大唐宗室,然后着手准备登基。后来他于含元殿即位,画白纺绸为衮,擂击数百只战鼓,以代替金石之音,定国号大齐,建元金统,以妻曹氏为皇后。当年屡试不第的书生现今成了皇帝,这是黄巢做梦也想不到的。
有人在尚书省门墙上题诗嘲笑黄巢,负责治安的尚让(时已官拜太尉)看后大怒,把在尚书省的官员及门卒扫数抉目并倒悬,搜索长安城中能作诗的人并尽行屠杀,凡识字者,则罚以义务劳动。为了这一首嘲笑黄巢的诗,黄巢军大概杀了五千余人。
公元881年,朝廷打出两张相当响亮的王牌,以拓跋思恭屯武功,郑畋屯盩厔,主要目的在于遏阻黄巢的触须向泾水流域延伸,郑畋使朔方节度使唐弘夫伏兵于要害,在龙尾坡偷袭并大败尚让之众,乘胜反攻长安,黄巢只得匆匆率众东走。副都统程宗楚最先冲入长安,而唐弘夫则缓慢自延秋门攻入城。市民高兴极了,都自动欢呼而出,争迎官军,有的以瓦砾石块追击敌军,有的拾起地下遗箭供给官军。唐军表面上看起来声势很盛,但后路援军却迟迟不至。黄巢军侦知这一讯息后立即反扑,长安城内发生激烈巷战,唐弘夫战死,黄巢再度进入长安,这回他愤恨于民众协助官军,乃纵兵屠杀,血流成川,名为“洗城”。黄巢又是长安天子了,这回得另起一个拣尽了好字眼的尊号—承天应运启圣睿文宣武皇帝。多么吃力而冗长的皇帝名称呀!黄巢至此得到了相当的慰藉与满足。
大齐皇帝的左右手、悍将砀山大盗朱温,随黄巢进入长安后,黄巢把他安置在东渭桥,专扼大唐的东路援军。是时各路勤王的官军已四面而至,采包围之势,于是黄巢命令朱温攻打河中节度使王重荣,结果惨败。败后的朱温看出黄巢的前途尽被黑云掩盖,来日无多,一来命令不行,二来民众都逃入深山避乱,且筑栅寨组成民团自保,农事不必提。而长安城中,一斗米的价格是三十缗。骇人听闻的是有人专诱捕山栅的百姓,卖给黄巢兵作为粮食,并以肥瘦论价,一个人的价目是数百缗。
朱温曾数次请黄巢增兵以捍卫河中,全被左军使孟楷扣押不报,朱温十分苦恼。有人趁机向他游说一通,就在这一年的九月,朱温正式向王重荣投降并拜他做舅父。朝廷立即拜朱温为左金吾卫大将军、河中行营副招讨使,并赐名“全忠”。
大齐皇帝的败亡迹象已暴露无遗,而事态还在继续发展。
王重荣向朝廷提议,起用振武军节度使李国昌(沙陀人)的儿子李克用,令其带兵南下讨黄巢,朝廷果然就照办了。有“独眼龙”之称的“李鸦儿”(克用),立率一万七千名乌鸦骑兵(将士一律穿乌衣,故曰乌鸦军)攻华州,黄巢遣太尉尚让往救,结果大败。克用乘胜追至京师,黄巢军在渭桥抵抗,一连败了三次,于是黄巢只好撤退,向来败北者的情绪是懊恼的,黄巢在失去理智之下放起一把火,焚烧皇宫后东走。进入城中的各路军马洗劫暴掠,比贼更凶,他们一路抢掠,一路追杀,巢兵都把珠宝、银币扔在路上,官兵们各相拾抢,不再追了,黄巢才得安全东还。
东走后的黄巢立遣其先锋骁将孟楷扑攻蔡州,蔡州节度使秦宗权—为继承黄巢衣钵为乱五年的角色—起而应战,一败之后立向黄巢称臣。整补了两个月的黄巢,与秦宗权合力攻陈州(今河南省周口市淮阳区)。唐将赵犨力守,黄巢未能立行攻下,于是一面建营盘于陈州北面,造宫室,立百司,作持久之计;一面纵兵四出劫掠,河南的许、汝、唐、邓、郑、汴、濮等州无不受到烽火的荼毒。表面看起来,黄巢的声势似比以前更炽盛,实际上却是“回光返照”。
公元884年,追击黄巢的朱全忠等无力再战,向李克用求救,克用乃自陕渡河而东,会合各路军救陈州。黄巢围陈州三百日,至此只得撤围,并越过开封北归,然而大齐的太尉尚让却叛变投降朝廷了!变节的人物为了立功,开始率领乌鸦军追击黄巢军。瑕丘(今山东省济南市莱芜区)一战,巢众被杀殆尽,失败的黄巢逃到狼虎谷,其甥林言斩其首级及其兄弟妻子等,以便向感化节度使时溥赎罪求赏。不料,他们在路上遇到沙陀军,为了争功,林言的脑袋也一并被搬了下来,更增加了献功的质量。
自黄巢起兵的875年至黄巢被斩首的884年,起义持续了十年,遍及淮河、长江、钱塘江、闽江、珠江各流域。十年来兵连祸结的后果是什么呢?洛阳名都白骨蔽野,荆棘弥望,遗民不满百户,完全变成一座“瓦堆子”,而荆南仅剩十余家而已。
黄巢是抱着“宁为一小时的光荣,而不愿一生一世无梦”的想法,成为农民起义领袖的。依理,史事至此该结束了,但是十年起义的余波还在荡漾。
黄巢有一侄子黄皓,于黄巢败亡后尚拥有部众七千余人。他继承黄巢的衣钵,正式干起江湖强盗的勾当来。他的部下号称“浪荡军”,声势显赫,居然谋据湖南,昭宗年间为湘阴人所杀。黄巢的嫡系人物至此被肃清,正式告一段落。
感化节度使时溥把黄巢的家人及姬妾献上去,这些原是叛属的家眷,放在“看守所”均可,但僖宗李儇偏要亲自问出个名堂来,下面就是皇上和“俘虏”的对答:
“你们都是名门望族的好女子,素来受到国家良好礼教的栽培,为什么会向巢贼投拜呢?”
排在最前面的一个女子,毫无惧色地抬起头来,说出她堂皇而有力的理由:“狂贼是多么厉害!朝廷以百万之师尚无法守住京城,弄得皇上偷偷逃出长安,跑到四川去。请问皇上怎么会好意思来责问一个弱女子,你们为什么不拒贼,皇上为什么不问问那些高官厚禄的公侯将相,在临难时干了些什么对得起朝廷、对得起百姓的事?”
皇上一时语塞,默不作声地做了个表示“砍掉”的手势,把这批“附逆从贼的弱质女流”全部弃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