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槿的车队原班返回,只是无人发觉,里面少了两个人。
当夜,轩王府灯亮如白昼,容槿也彻夜未眠,风驰和庄遇一直等在前院,最后只在天际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收到了一封信。
是宫里来的,霍天让人送进了轩王府。
容槿终于发现了不对,迟疑地问:“这宫里宫外,都有霍家的人?”
风驰并不知情,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只能祈祷霍天能早日将叶徽安带出来,哪怕是偷偷回扶罗再也不来京城。但容槿还是存了一点奢望,叶徽安能安然无恙地出来,他们一起远走高飞,远离这容家和段家所有的恩怨。
庄遇比较着急,忍不住问:“霍爷写了什么?找到我们王子了吗?”
容槿打开书信,上面写着:“轩王殿下安好!”
容槿苦笑一声,接着往下看:已探得安王子关押之处,夜深人静时混进去探望,王子被下了药几近昏迷,但听到动静,第一声是叫的王爷名讳。
一滴眼泪落下,沿着纸张的纹路往下流,一点点渗透,容槿闭了眼睛将纸收了起来,说:“找到了,但是他很不好。”
庄遇急匆匆问:“这?霍爷到底何意?”
“父皇下了令,光给他吃药不行,想要将他筋骨断掉,以绝我的念想,直至我痊愈后不需再取血,就杀了永绝后患!”容槿知道容志的手段,可是这样的手段和算计用在他和叶徽安身上,还是让他心生栗寒,“幸好,幸好霍天早一步找到了,他一定是想到办法了!”
“可是这么突然,霍爷一下子能想到什么办法?”庄遇急得团团转。
“霍天说,小安昏迷时仍在喊我,可见我们感情甚好,他在王府得到了很好的照顾,他说感谢我!”容槿的眼泪从眼角流到耳边,已是冰凉彻骨,“他谢我做什么?我照顾的是我的王妃……”
“王爷,”风驰觉得不对,问:“他可有说如何救王子?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忙的?”
容槿摇头,“霍天又跟我道歉,说他自会将王子救出,只是希望前世恩怨就此结束,让我不要怪他!”
“这?怪他?能救出王子,感谢他还来不及!”
“不,他的意思我看懂了!”容槿手一松,那封信便从指缝间滑落掉在地上,“他定是想好了,时间紧促他来不及多做准备,更没有时间布局,但为了救叶徽安,他一定是做了孤注一掷的决定。我父皇,定是要出事了……”
“王爷,那我们……”风驰急的跪在地上,言辞恳切说:“再怎么,那是,那是王爷的生身父亲!”
“可他为了江山权利,杀了别人的父母妻儿,这笔账,叶徽安和霍天不算,也终有一天会有人来算,他终是要血债清偿。”容槿想不起来他的父亲对他有多少温情的时刻,印象里总是冷冰冰的,整日里忙着朝政,应付边关一堆杂事,偶尔来了他母后宫里,也说不了几句话便走了。
如今再想起,他只记得昨日里透过泪光看见的,他头发里夹杂的灰白,眼角丛生的纹路。
他才恍惚觉得,这个高高在上为目的不择手段的君王,也要行至暮年了!
不知站了多久,外面的红日缓缓升起,窗外茂密的梧桐树上笼罩着一层光辉,暖暖的,驱散了深秋清晨的冷意。
容槿打了个哆嗦,觉得那光刺眼的很。
他拿手挡了挡,说:“天亮了!”又将手放下来,说:“来不及了……”
不多久便传来了消息。
文武百官上朝,皇上才刚坐下,突然从天而降一个黑衣刺客。御前侍卫众多,不多时便将那刺客团团围住。
容志料到是来救叶徽安的人,但是叶徽安被拘禁在皇宫,此事只有容槿知情,若说容槿会救叶徽安,他是早已料到,所以才将王府围成一个铁桶,可他万不敢相信,容槿会派杀手来杀他!
他让侍卫将刺客压上来审问,可那黑衣人上前几步,在殿外指着容志的鼻子大骂“狗贼”,“叛徒”,“谋朝篡位”等不堪入耳之言,容志才知,这人或许跟容槿无关。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黑衣人带伤冲破包围杀上了金銮殿,侍卫将皇上团团护住,只见黑衣人大喝一声,从腰间拉下一根引线,以躯体做引,金銮殿一声炸响,顿时一片灰烬。
根本来不及再做任何反应。
最里面坐着的容志和保护他的御前侍卫,还有下面文武百官,殿里一应物件,无不在生崩离析的惨烈里化为灰烬。
容槿在翙羽阁都看到了冲天的浓雾,直入云霄!
他朝着皇宫的方向跪下,泣不成声!
庄遇跑了出去,容槿让风驰紧闭大门,挂上挽联,所有人换上白衣,但府里不接见任何来客。
交待完这些,他从地上起来,眼前一晃便昏了过去。
“阿黎,就叫阿黎吧!”容槿看见一张笑脸,笑脸上眉眼弯弯,与叶徽安有八分相似。
“阿黎,母后要走了,你要多保重。但愿你也能遇到那个人,助你逢凶化吉。”这是他的母后,容槿的眼泪泊泊而下,伸出手叫了一声“娘”,可却再无人回应。
“容槿,你可知父皇这一生所为何?你是容氏子孙,父皇哪怕遗臭万年,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容氏子孙,为了千秋万代的传承!”是他的父皇容志,容槿皱了皱眉,哽咽说:“父皇,你还能回来吗?”
回不来了,他知道!容槿痛苦地闭上眼睛,感受到身边来来去去的人,还有哭泣声。
“阿黎?你好,我叫小安!”
“你要回去了?你家在哪里啊?”
“你家好远啊!”
“阿黎,拿着这块玉去京城,就能找到你吗?”
“那你等着我,等我再大一点,可以一个人出门的时候。”
“扶罗国的公主,其实是个男的!”
“三礼已过,夫君难道是不想认账了?”
“你想要孩子?本王妃做主了,到了姑苏就给你纳妾!”
“容槿救我!”
“我有难,你怎么可能不来?”
温热的泪纵横心间,他知道,叶徽安,也不会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