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下敲门声打断了他二人说话,王捷满腹狐疑去开门,以为是父母来了,门前却站着红了眼的容槿和叶徽安。
“你们?”王捷愣在当场,一时忘记了将人请进来。
“我有几句话说与你和肖致。”容槿说。
肖致走过来,已经去了盖头,揉了一下湿润的眼角,说:“快进来坐吧。”
容槿便和叶徽安一同进来,在床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王捷便赶紧关了门,拉着肖致一同仍旧坐在床沿上,还捏了一下他的手背,说:“放心,没事。”
肖致点头,容槿便轻笑了笑,说:“不想耽误你们休息,但是我们还有几天便走了,有几句话嘱咐你们二人,我就长话短说。”
王捷突然便有些紧张,问:“为何不找村长,单找我和致哥?”
“村长家也是会去的,但是,”容槿淡淡地笑,示意他不必紧张,接着说:“在这落霞村,肖致对我们有恩,你二人又是极妥帖的人,所以这些话我就实话实说了。”
肖致和王捷都抿了唇,叶徽安侧过来问:“你难道想……”
容槿点头,“实不相瞒,我是当今圣上第四子,轩王容槿,叶徽安,他是扶罗国王子!”
王捷如临大敌,面目紫涨,抬起的手也开始颤抖,哆哆嗦嗦问:“你,你们,你说的……”
叶徽安也被吓到,不解地问:“为何突然说这些?”
“他们不是外人,我还有事交代。”容槿拍了拍他的手,接着说:“王捷,你虽然年少,对十六年前之事应当全无记忆,但是如今也成家立业,想必你父母早已告知你详情。”
王捷脸色不好,像是憋着一口气,听容槿说完,并未放开紧握的拳头,隐忍着问:“不知王爷何意?”
叶徽安已知于家之事,但肖致却惊疑不定,不停地问:“到底怎么了?”
容槿深吸一口气,说:“王捷,你并非于家人,如果我所猜不错,除了村长,你们应该都是为于家做事的人,能在那场灾难中逃出生天,村长又带着你们有了这样偏安一隅的安逸生活,想来着实不易,我替父皇当年的过错跟你们道歉,但今日我来,是有别的事。”
王捷不发一语,肖致上前行了礼,说:“王爷见谅,我们并不知道二位身份如此贵重,若有冒犯还请海涵。”
容槿赶紧拦住了他,说:“肖致,还记得我送你那块玉佩吗?”
肖致突然反应过来,容槿既是轩王,那玉佩自然价值不菲,他也不好意思拿着了,赶紧便要去找出来还给他。
“现在不用找。”容槿赶紧说:“我不是索要的,是如今你们知道了我的身份,便知那玉佩的重要性,你记住,这块玉要保存好,切不可丢失!”
肖致为难地说:“如此贵重,我不敢再收!”
容槿推了一下他的手,却对王捷说:“王捷,我知道你不能接受,可能也会对我心怀怨恨,但是事情过了十六年了,逝者已逝,我们再回天无力,如今只希望生者安稳。希望你相信我,我定会护你们周全,就算病不能治,也会将你们安排妥当。”
十六年前的事,王捷并无任何印象,全靠前些日子父母口述,他知道那场灾难中于家枉死几百人,他的父母带着尚在襁褓中的他被于家大爷带出来,其他亲人全都死了。那段往事父母不堪回首,偶然想到都是泪流满面,如今面前的这个人,竟然是仇人的儿子!
他和肖致日日照料的,竟然是篡权谋位,不择手段的容志之子!
这当真是太讽刺了!
可是更讽刺的,他竟丝毫无法将他与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画上等号。他也不敢声张出去,让村民出来将这人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他不想,他也不敢!他如今成了亲,只想跟肖致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不想跟外界的人再掺和任何是非。
“王捷,王捷。”肖致的声音如催眠一般温柔,将他的思绪逐渐拉回来。
“你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找我们,总不能就是为了告诉我们你的身份吧?”王捷恢复了几分冷静,对容槿说。
容槿缓了片刻,说:“落霞村虽偏远难以发现,可毕竟不是世外桃源,如今外面战火纷飞,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有一天会有人闯进来。就像我和叶徽安,虽未料到,可也进来了,而且,还猜出了你们的身份。”
“你什么意思?”
“所以,倘或被别有用心之人发现,如果有人泄露了你们跟于家千丝万缕的关系,此事便严重了,连徽州知府也未必敢下决断,必然会呈报宫里等父皇裁决。但你们记住,事情过去那么久了,知府若真想查办,必然也是为了请功领赏,绝不会私下用刑,毕竟到时少一人,他的功德便缺失一分。”
王捷额头青筋暴起,叶徽安拉住了容槿的手臂说:“那你,绝不能袖手旁观。”
容槿点头,接着说:“王捷,肖致,这件事未必会发生,但是我们走了便是天高路远,有任何事也不能及时发现。如果真的有了那一天,你们切不可鲁莽,要赶在官府的抵报进京前,拿玉佩去轩王府找我,我发誓,我必然不惜一切代价救下你们所有人!”
肖致想到那块玉佩,竟然还有可能关系到落霞村性命,神情焦灼地问:“若是被抓,如何能逃出去通风报信?”
容槿看向王捷,说:“我知道你护着肖致,定不愿与他分离,更不忍留他在别处受苦,但若到了那一天,你能出去的概率最大,你必要权衡得失。当然,还有一个人,村长家的苏念鱼,他的武功际遇更好一些,但是身份特殊,我无法泄露身份于他,只能嘱咐你。”
“我,记住了。”王捷终于垂下头,但尾音里打了颤。
“我希望,永远不会有那一天。肖致,王捷,祝你们恩爱绵长白头到老!”容槿抱拳弯了弯腰,又说:“千金易得,真心难求!你们终是彼此的造化,容槿,告辞!”
肖致忙站起来相送,说:“那玉佩,我一定妥帖收藏,放心!”
容槿带着叶徽安正要走,突然又回头说:“还有一句话,是说给村长的,待我们走后你帮我转达,将来若有不幸,无论府衙如何逼问,请他和苏念鱼记得,他们姓苏,来自姑苏!”
肖致泪目,郑重地点头说:“好!”
两个人便在夜色里往东边的小屋走去,距离王家挂着的大红灯笼越来越远,路边也逐渐荒凉。叶徽安冷不防打了个喷嚏,容槿拥了一下他的肩膀,问:“冷?”
叶徽安摇了摇头,往四周看了看,除了漆黑的夜色和摇动的草木,便再无旁的。两个人接着往前走。
却没发现,不远处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隐在暗处,一直不紧不慢地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