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依然是面片,与以前所不同的是,容槿的面片不掺一点杂粮,且肖致种的青菜早已长成,加上容槿每日的一个鸡蛋,倒也吃的有滋有味。
只不过就惨了叶徽安,他是情愿啃杂粮窝窝头也不想每日操心这一日三餐,可肖致不在,苏念鱼也在村长家常住了。这生火做饭的事,自然就落在他们两个头上了。
养尊处优的两位王子,每日因为生火被蹭得灰头土脸,掌握不好火候不知糊了多少锅底,分不清五谷闹了许多笑话。但是半个月过去了,叶徽安觉得也没有那么难了。
容槿是经常打下手,这一日早上叶徽安照例烧了水,在锅里放了前几日做好晒干的面片,容槿拔了青菜洗干净也下了锅,叶徽安才想起来还没放鸡蛋。
因为他们吃的是一起做的,容槿身体差需要补养,叶徽安每次都是煮了鸡蛋给他一个人吃,这一次烧水时忘记了,便将鸡蛋磕破了整个儿打进锅里,等到面片熟了再捞出来放进容槿碗里。
容槿见状,说:“放两个吧,反正小芳送过来十几个呢。”
叶徽安却不依,赶紧将剩下的鸡蛋收好,说:“这是后半个月的量,后面没有了怎么办?难道你好意思跟村长再去要?”说着还叹了一口气:“这村长真是,这还是我的钱呢,几百两银子,多几个鸡蛋都舍不得买,算了算了,幸好我不爱吃那玩意。”
容槿苦笑:“村子里人越来越多,如今十几年了不少人也老了,病的病,小的小。他们过了多年食不果腹的日子,自然要打算长远,给了钱也不舍得乱花的。”
“没事,咱们吃饭。”叶徽安转身去拿碗,一回头看见容槿弯着腰在锅边乱搅,他以为又像往日那样,未出锅便急着捞菜叶子吃,本做好准备过来打一下他的手,呵斥他去洗碗,谁知走近一看,那个完整刚煮熟的鸡蛋已经被搅碎。
“好了,既然你觉得一天两个不够量,那我们就一人一半,现在分不出来了!”容槿有些喜滋滋地说。
“容槿,你……”叶徽安一时哽咽,容槿在他心里,一直是需要照顾的那一个,加上跌落悬崖到底是叶徽宁的责任,他心中有愧。容槿这个人平日虽然冷淡一些,也时不时喜欢戏弄他,可他心里却觉得他很好。
是真的很好,他早就感受到了。
“虽然我真的不喜欢吃鸡蛋,但还是谢谢你!”鸡蛋搅碎了,连汤都黄黄的,看起来比清水是诱人不少,叶徽安盛了面,两个人相视一笑便开始吃。
吃完了早饭,肖致家也没有要做的农活,叶徽安照例扶着容槿往外走,沿着小路上坡再顺着密林走下去,直到小溪边被冲刷得一尘不染的鹅卵石上。
“这里也挺好,就是太不方便了些。”叶徽安捡光洁的石头打水漂,看着水面上泛起一层层的涟漪,又忧心忡忡地说:“也不知风驰在不在镇上。”
容槿抿唇说:“我了解他,他接到消息定会赶来,确定我们在这里,他找不到是不会走的。”
叶徽安丢了石头跑过来,跟他一起坐在一块被太阳晒得发亮的大石头上,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又问:“那你的腿?”
容槿转过脸,反问他:“你记得出去的路吗?”
叶徽安点头,又赶紧摇头说:“记是不记得,但是我做了记号,我能自己回来,就定然能带你出去,就是担心你的腿不能劳累。”
“再过半个月,肖致和王捷成亲以后,我们就离开,我的腿到时候就无碍了。”容槿说。
叶徽安一听,惊喜地问:“真的吗?腿好了?那你的蛊呢?外面没有林大夫,谁帮你看病?”
容槿抵唇轻笑,“没有林大夫,多的是御医和民间圣手。”
“倒也是。”叶徽安又垂了头,低声说:“只是觉得,林大夫到底强一些,能琢磨着给你换药方,你看,你现在气色都比以前好多了。”
“你放心吧。”容槿似是给他吃定心丸,“方子我也会带走,父皇会找人改良药方,或许能有新的突破。”
叶徽安觉得容槿归心似箭,不知怎的,他心里有些空空的。沉默好一会儿,才抬起茫茫的眼眸问:“我有个事想求你。”
还未等叶徽安说出口,容槿便拍了拍他的手说:“我会让你姐姐跟你一起回去的!”
“那好吧。”叶徽安的失落感不减反增,想了想,出去以后被皇上发现王妃是假的,还是个男的,确实不妥。叶徽宁被囚禁,此事关系两国战事,身份又万不能暴露,如果他们姐弟想要安然,定只能容槿来周旋了。
叶徽安甚至连说辞都替他想好了,就说坠崖后王妃殒命,只他自己被救了。
“他一定也是这样打算跟皇上交待的!”叶徽安心想。
“还有,”容槿不知他所想,突然又说:“我记得,你说过要我帮你一个忙,你还没说是什么忙。”
“等出去了再说吧!”叶徽安的玉佩还没赎回,他暂时不想提这件事。“你也说过要我帮你在扶罗寻一个人,现在可以告诉我他的具体信息了吗?”
“算了。”容槿骤然捏紧了拳头,说:“那个人,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我原想着自己时日无多,想能最后见他一面。但现在我不这样想了,且不说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还记不记得我,就算记得,我在生命最后一段日子见他一面,不是给他徒增烦恼!”
容槿悲戚地想:“他应该早就忘了我了,不然为何这么多年也不拿信物来京城找我?”
叶徽安水淋淋的看过来,问:“那你的意思是,不找了?”
容槿点头,“不找了,等到以后我再告诉你他姓什么,我当年送的信物是什么,倘或有一日你能见了他,就替我问声好,我便就此罢了!”
叶徽安心里全是他说的“时日无多”这样的话,又想起自己回来时容槿晕过去的模样,忍不住又心酸又难舍,他凑过去抓住了容槿的手,放在湿漉漉的手心里,说:“我不通岐黄,治病解毒一概不懂,但是容槿,如果你难逃三位兄长那样的宿命,那最后的日子,让我陪在你身边吧,你看,我现在也可以做饭了,我也能照顾好你,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好!”容槿没有躲避他的手,眼角却微湿,郑重地点头说:“但你,不用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