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徽安耐心等了几日,只可惜,既未等到风驰前来也未如愿找到霍飞扬。
惊鸿一瞥的转身,仿佛出现在梦里,来的快去的也快。
风驰接到书信,打点完毕赶到徽州,快马也需要五日以上,叶徽安本来并不急,因为距离村长再次出来还有些时日,按照他们的约定,是来得及的。
可是风驰还未到,徽州就迎来了不速之客,让叶徽安不得不提前离去。
府衙来了个将军,当然,叶徽安并不认识,杨知府一时忙坏了,除了还未找到的轩王,还要帮朝廷征兵。
叶徽安已是好几日未去见杨知府,对于此事也是在街头百姓口中得知,原来大丰南北遭夹击,如今战火已经烧了起来。
算算日子,庄遇应该还未赶到扶罗,风驰应该也在路上了。
杨知府拿出徽州府居民名册,与文书一起,日夜不休地将年满十六岁的男子誊抄出来,开始挨家盘查,要将符合条件的外地人驱逐,好让他回乡以当地的名额征兵入役。
叶徽安无意中看了那名册,发现落霞村竟然没有造册在内,想起村里人种种做派,除了村长偶尔出来买点应急用品,其他人一律不得抛头露面,竟是已与世隔绝。心中忖度,他们是家族犯了事逃出来的,难道那些人已经是官府名册里的死人了?
没有落霞村,自然没有地址,任何事都找不到他们头上。叶徽安不敢面见那位将军,只匆匆交代杨知府几句,便打算趁盘查到自己头上之前离开徽州府。
“听庄遇说王爷的马车是在澧山镇附近发狂的,我这便前去打探,杨大人既然要配合朝廷征兵,此事就不必管了。”
杨大人万分感谢,又颇感为难,提醒说:“澧山周围早已看过多遍,庄大人也在那里驻扎过半月有余,已经是挨家挨户搜查了,恐难有新的线索。”
“我还是过去一趟,待风侍卫赶来,只说我在澧山镇即可。”
叶徽安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风驰有确切消息后定然会去小镇,找不到他们便会一直等待,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而他的身份却是不禁查的,除了容槿没人知道当日跟轩王拜堂成亲的是一个男子,何况他还是扶罗人,身份敏感,不管为了容槿,为了落霞村,还是为了扶罗国,他绝对不能露面。
好在那将军是个粗人,与杨知府也并未有过交情,除了偶尔因为征兵之事过来洽谈,两人甚少见面。
叶徽安准备暮色下沉时出发,暗青色的云一层层铺在上面,他牵了马往外走,忽听外面一阵喧嚣。
“不好了不好了,又抓人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抓人?难道是男丁不愿去前线,强抓不成?
身旁又有人匆匆跑过去,摇着头说:“造了孽了,不就烧个纸钱上柱香吗?”
叶徽安不明就里,抓住他问:“怎么了?”
“于,于家,刚刚有人烧纸钱被抓了。”
叶徽安越听越糊涂,索性放开他,管它什么于不于家,如今他自身都难保了,哪还有闲心管别人烧纸钱这种事!
那人退开两步,双手合十默念:“于娘娘,你若在天有灵就救救那孩子吧!”
不知为何,叶徽安心脏倏地抽了一下,看着那个步履蹒跚的老人慢慢远去,腿脚不受控制改了方向,随着人流而去。
四面厚重的城墙围起徽州这座古朴而历史悠长的古城,可繁华城区里,竟然还有一座荒废的大宅子,占了两条街,门前的匾额早已破败,只剩大门口两座庄严肃穆的石狮子,无声地宣誓着这个家族曾有过的无限荣光。
看热闹的人也不敢上前,只在街道对面远远看一眼,时不时指手画脚。
叶徽安透过人群缝隙看到里面一个青年男子被兵士制住腿脚,年纪与他相仿,前面还有一堆刚刚烧过的灰烬,在黄昏的微风里闪着火星,不停地往空气中飘散,离得远也能闻到一股呛鼻的气味。
“走了走了,真是可怜,不知是什么人,于家也敢来,恐怕要关进去出不来了。”
兵士将那男子带走,百姓们便四下散开各回各家。叶徽安往远处树下看了看正在吃草的骏马,慢悠悠也打算就此离开。
忍不住又抬头去看。
“这难道就是于娘娘的老家?”
曾如观音神女一般存在于徽州百姓心里,不仅尸骨无存,还连累本家落到如此荒凉的地步,令人唏嘘。
连容槿都说过这世上得于徽恩惠者众多,这位小哥应该是前来祭奠的吧,本是小事,可于家是大丰朝的逆鳞,任何人也触碰不得!
叶徽安想着心事往前走,猝不及防被人迎头撞了一下,那人行色匆匆并未注意到叶徽安,赶紧将人扶起来道歉说:“不好意思,是我莽撞了。”
叶徽安一看,这不就是刚刚被抓那个人吗?
“你……”
还未出口便被捂了嘴,那人焦急地说:“有人追我,我先走一步!”
叶徽安慌忙拉住,说:“你怎么逃出去?来来……”
也不知哪根神经没搭上,叶徽安丝毫没有考虑后果,调转一个方向,将他拉上马背说:“我们走!”
那人犹豫一番,可情况危急实在无奈,只能上了他的马。距离最近的只有荒凉的于府了,叶徽安情急之下带着他在墙头下站定,拍了拍马屁股,马儿嘶鸣一声向前奔去,叶徽安指了指围墙,问:“能上吗?”
那人点头,并无任何畏惧,一跃而起翻了上去。叶徽安暗道一声“好”,也一个旋身上了墙,他虽功夫还不如姐姐,到底跟霍家庄的人练过,翻墙这种事根本难不倒。
两个人刚刚跳下去,便听见围墙外有了脚步声,继而那声音停下来,便听见有人问:“该死,到底跑哪里去了?”
另一人回答:“该不会藏在这宅子里了吧?我们进去?”
“你疯了?他刚刚在这里被抓,现在敢回去吗?而且,听说今日是于府的祭日,几百条人命一夜没了,这么晦气你敢进去吗?不怕冤魂不散找你索命?”
“走吧走吧,幸好也不是要犯,回去糊弄几句算了!”
叶徽安倒吸一口冷气,便看见身旁的男子将手紧紧握成拳头,额头更是青筋暴起,待到外面脚步声渐远,他才咬牙切齿阴恻恻地说:“原来,他们也知道那是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