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槿内心的惊诧绝不低于叶徽安,他年长两岁,加上终日躺着并不像叶徽安一样整日里与他们厮混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也不觉得有什么,他算是真正冷眼旁观的人。
肖致细腻温柔,但对旁人和王捷是有细微不同的,王捷虽然为人淡淡的,可是那一份心思再明显不过。
只不过,他却不敢笃定!他没有这样要好的朋友,也不知道挚友之间是不是也是这样处处为对方着想的。
他最近的很多心思都跟叶徽安有关,但是他知道,他不想跟他成为好朋友,至于想要将他摆放在什么位置,他也想不清楚,每每苦恼之际,总是在想,也许他的时日无多了呢!
这种想法,是带着惋惜的,他惜命,尤其是在遇到叶徽安之后。
肖致脱离外面的花花世界,哪怕食不果腹吃糠咽菜,也一心要留在落霞村,难保不是为了王捷,两个人兜兜转转,却以这样的方式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叶徽安磕磕绊绊,容槿也终于听懂了。
“肖致看王捷整日去林家,以为他喜欢小芳,而王捷看小芳有事没事来找肖致,也以为他俩有意,两个人都将小芳约过去,想要撮合对方。”
“其实,王捷去林家不是找小芳的,是找林大夫,因为肖致一到春季就犯咳嗽,他找林大夫研究药方去了,而小芳找肖致,那纯粹真的是来看书的。三个人话说开,小芳差点气哭了。”
“小芳走了,他们俩就开始吵,一开始说什么不识好人心,那么好的姑娘,怎么怎么的,说的急了,肖致先动手推了王捷,王捷看起来一直忍着,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大手一挥差点把肖致掀倒,他又赶紧去拉,结果两个人都摔在溪边退潮后的鹅卵石上,然后就,就……我没看见是谁先主动的,罪过罪过!”
容槿忍着笑,勾了勾手指叫他起来,叶徽安拍拍土蹲在他面前,容槿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叶徽安面红耳赤一把将他笼在自己耳廓上的手打开,急赤白咧地站起来,怒视他说:“你胡说八道什么?”
容槿对他说的便是,“小芳其实是来找你的,他看上的是你!”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容槿什么时候也学会胡说八道了?
但叶徽安很快冷静下来,他觉得自己的反应,跟肖致听见王捷说完想法以后的反应如出一辙!
先生气,然后吵起来,打起来,最后……
“不不,”叶徽安甩了甩脸,想将自己不羁的想法抛诸脑后,抬头对上容槿戏谑的目光,他说:“小芳挺好的呀,你生什么气?”
这个容槿真是能把他气死!叶徽安揉了揉太阳穴,心想:“当初我还觉得她喜欢容槿呢,多关心他的伤势!”
他甚至还幻想过,他们带着小芳肚子里的“小皇孙”回去,龙颜大悦,说不定能为她搏一个轩王侧妃的位置!
“唉,这都什么事?”叶徽安叹了一口气,接着说:“要真是如你所说,我就带她走,回扶罗!”
容槿嗤笑地扯了扯嘴角,说:“那本王当真给你备一份大礼!”
“来!”叶徽安扶起他坐到床上,将他的伤腿抬起来问:“走动小心一些,不要在外面太久,怕吹到冷风,你坐着,我去烧水给你洗脚,再敷一下腿。”
“叶徽安。”容槿对着他的背影突然叫了一声,叶徽安停下脚步回头,问:“怎么了?”
“如果,”容槿吞了吞口水,酝酿了一下情绪,问:“如果我要你,一直留在轩王府,你会怎么样?”
“你留我干嘛?”叶徽安满脸的莫名其妙。
“留你,给我洗脚啊。”容槿感觉自己的心沉了一下,咧开嘴对他笑了笑,又问:“可以吗?”
“美得你!”叶徽安作势用袖子甩了他一下,“丫环婆子一大堆,回去你指定连我是谁都忘记了。”
容槿合眼未语,听着这寂静山村夜里的虫鸣鸟语,还有叶徽安打水烧水的声音,他的心也跟这夜一样静了。
虽然不知生的什么病,可是每次发作都是虫蚁噬心一般,任凭如何用药,总是要痛上几个时辰,像是等着用血肉将那些虫蚁喂饱一样,否则别无他法。
而如今在落霞村,他却几乎没有发作过。有时叶徽安出去太久了,他偶一想到会心悸不安,但那虫子却没有出现过一般,除了那次他失去理智咬了叶徽安。他至今也没有明白为什么,只觉得像是极度饥饿时突然看到一只烤得焦黄,散发诱人光泽的鸡腿,他毫不犹豫就咬了上去。
叶徽安的晃动到他面前的胳膊就是那只鸡腿。
直至出了血,牙齿上也渗进腥甜,他才突然意识回转,松开口便晕了过去。
容槿想:“我大概病入膏肓了,竟然还会出现幻觉。”
“你想什么呢?”叶徽安烧好了水,看见容槿坐着发呆,自己脱了他的靴子问。
容槿俯下身,让叶徽安让开一点,说:“我现在可以自己来了。”
“那好,你自己洗,我等下给你倒水。”
容槿的腿动了动,三两下洗好了问:“肖致他们还没回来?”
“没!”叶徽安低头思忖,好一会儿才说:“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说我们住这里,是不是不太方便?”
要不然,天都黑了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在那溪边干嘛?
容槿为难地说:“可是我们,有别的地方落脚吗?”
“也是,你就安心养伤吧,我们争取早日离开,如今外面也不太平了,我心里担心得紧。”叶徽安收了盆子,准备出去。
“你说什么,哪里不太平?”
“我刚刚没跟你说?”叶徽安疑惑地眯起眼睛问。
容槿的心又提了起来,颤抖着说:“你,你先放下盆子。”
叶徽安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上面破了几个洞,字迹也有些模糊了,不知从哪里吹过来飘到这谷底的。
容槿大致扫了一眼,心中震惊,纸张飘落在地,他只觉得眼前昏花,气血上涌。
那竟然是一篇征兵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