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徽安蹭了一鼻子灰,从房里出来钻进了厨房,问:“容槿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来过?”
“没有啊。”肖致莫名其妙,用火钳夹了一下炉子里的柴,火苗蹭地一下窜了起来。他站起身去往锅里倒水,这才看见叶徽安的脸,问:“你这是什么?”
叶徽安不明所以,用手摸了一下,指尖沾染一点点红,这才想起河边那一幕,气急败坏地来不及回答便赶紧出来又进去看容槿。
容槿闭着眼睛,脸上一片平静,至少叶徽安看不出他心情如何。刚刚在厨房确实有一瞬间的心急,想要马上过来解释一番,可进来了,又突然不想说了。
他不知道从何说起,实在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他跟容槿又不是真的夫妻,从这里出去就一拍两散各生欢喜,就算不是小芳,他们的生命里也势必遇到另一个人。叶徽安藏起自己的小小心思,又觉得也许自己想多了,刚刚容槿没有生气呢!
你看,他也没有发脾气啊!
“那个,容槿,肖致问你晚上想吃什么?”叶徽安上前,弯下腰去看他的脸,小声问。
“我不饿,你们吃吧。”容槿未睁眼,不咸不淡吐出一句。
“哦!”叶徽安没有出去,在一旁坐下,说:“你猜我今天碰到谁了?”他自己拍了一下手,说:“一定猜不到吧?我遇到林小芳了!”
容槿闭着的眼睛颤了一下,睫毛也跟着不安分地动了动,叶徽安仔细观察着,又说:“她十分关心你的伤,一直跟我打听,还说,你需要什么就跟她讲。”
容槿终于睁开眼,叶徽安脸上的红印还在,他嘲讽地低笑,“需要什么她都有吗?”
叶徽安的心突然提了几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容槿,说:“对,也许是呢。”
“那我需要她……”容槿的牙齿在唇后磨来磨去,终是没有说出口。
“我就知道!”叶徽安哈哈一笑,说:“是不是看上她了想带走?没问题,我明日就偷偷先帮你问下,或许我们多住些日子,等有了小皇孙再回去,皇上一高兴说不定……”
容槿静静地看着他,犹如看一个怪物,眼睛明亮,却又看起来极凶,叶徽安忍不住噤了声。
“接着说啊!”容槿面无表情地说。
窗外淡红的光影照进来,交错的光影将他白净的面容照得几分暖意,可他的话却夹杂了些许冷冽。叶徽安似笑非笑,说:“我开玩笑的,就你这身体,别说小皇孙了,能不能那个还不一定……”
“嗯?”容槿如刀般的眼神扫过来,照在他脸上的霞光也如刀光般凛冽,映得他的眉目间全是清寒之意,“你再说一遍!”
“对不起,轩王殿下威武,样样行,一定行!”叶徽安嬉笑着凑过去,做样子打了一下自己的脸,说:“别跟我这个没见过世面也不会说话的番国王子计较了。”
容槿面色终于回了几分暖,可是静默的气氛,压的叶徽安牙关都是酸酸的。
终是打熬不住,他指着那个红印说:“这是个意外,不小心碰到的。”
不想解释终还是最袒露直白地说了出来。
容槿用余光瞥了一眼,淡淡说:“你常说扶罗不像中原规矩多,小芳也不是带不回去。”
叶徽安一着急,口不择言:“你说什么呢?还小芳,我自己能回去吗?我不都还在你手里呢吗?”
“那你想回去吗?”容槿突然问。
“我……”叶徽安一时语塞,讷讷半天才说:“怎么不想?”
“我知道了。”容槿垂下眼眸,说:“你放心,答应你的,我不会食言。”
叶徽安突然有些烦躁,心底一阵阵的无名火苗窜起来,烧得他嗓子眼发堵。
“我出去,看肖致做好饭没有。”说着逃也似的出了门。
在外面一个人吹了一会儿凉风,叶徽安捋了捋头发再次进入厨房。
肖致用野菜跟面粉混在一起做了一锅蒸菜,还煮了稀饭,从坛子里挖了半碗酸黄瓜,看见叶徽安进来,便招手说:“你来帮我看着火,添柴慢一些,现在要小火。”
叶徽安照做,肖致小心地往篦子上将蒸菜摊开,看见叶徽安脸上的红印已经抹掉了,笑着说:“这些日子王捷可没少跑林家。”
“嗯?什么意思?”叶徽安没有听明白。
“能什么意思,你猜下不就知道了?”
王捷跟林小芳年龄相仿,男俊女美,他频繁出入林家能说明什么?叶徽安不是想不明白,是想不到。
这平日里看着,实在没有发现他俩对彼此有什么想法啊?还是说,肖致跟王捷关系好,他看得更真切一些?
“小芳算是生的好的,但是你们一看就非凡人,恕我说句不好听的,你们的家庭,实在不适合她,她也绝对融不进去的。”肖致苦笑着摇摇头说。
“你想哪里去了?”叶徽安哭笑不得,“我对你们的村花可没有任何想法,我以为她看上容槿了,可刚刚打探一下,容槿也并无意,你放心,不会坏了王捷的好事。”
“那就好!”肖致拿筷子的手顿了顿,叶徽安分明看到他眼睛里的失落一闪而过。
他有些不懂,可是这个村子,这里认识的所有人终会是过客,他不想过多地打扰,就让他们按照自己的风俗和方式生活吧!
厨房里只余下扑簌的烧火声,叶徽安打破寂静,问:“肖致,你留在落霞村不走,到底是因为什么?能跟我说实话吗?”
肖致的手抖了一下,筷子落进锅里,他却没有捡,直接盖上了锅盖,说:“父亲欠了很多赌债,追债人日日夜夜来逼,父亲无奈将母亲抵了过去,母亲不堪受辱自尽了。”
他眼睛里无限悲凉,厨房里烟熏缭绕,叶徽安也觉得鼻子发酸。
“父亲终日后悔,一边躲债一边酗酒,没多久也去了。债主便来逼我,说是负债子偿,把我卖进,卖进那种地方。”肖致抹了一把鼻子,不再看他,接着说:“我逃出来,慌不择路从山崖掉下来,被树挂住了,多亏林叔采药路过,才捡回一条命。”
“外面有什么好?我已毫无牵挂,只想清静地了却余生。何况,这里又有了王捷这样的挚友,村民也待我还不错,我渐渐也就无半分出去的念头了。”
原来肖致还有这样的过往经历,难怪能对外面的花花世界毫无留恋,可王捷再好,人家有父母家人,将来有妻子儿女,肖致终归还是应该有个归宿。
“肖致,这些年我见过很多人,单论长相,你算是佼佼者,而且你又读书识字,性格也好,就没有想过成个家,不拘在哪里,安安稳稳过一生岂不美哉?”叶徽安是真心为肖致打算的。
“算了,将来,将来,”肖致抚在锅盖上的手动了动,须臾垂眼浅笑:“王捷跟小芳有了孩子,我会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护教导,不算寂寞。”
“额。”叶徽安满脸黑线,终于不敢再问下去。往炉灶里添了一把柴,菜也蒸好了,叶徽安看肖致盛了一大碗出去,疑惑问:“你去哪里吃?”
“我给王捷送一碗,他今天下地干活,不知道现在吃了没有。”
“好,好吧。”叶徽安讪讪地盛好饭进了容槿的房间,一边走还一边忍不住摇头。
可是等了许久,他们两个吃完,叶徽安甚至将锅碗都清洗干净了,肖致还没有回来。
他将肖致那一份用篮子盖好,不停地念叨,容槿看了看外面说:“应该不会有事。”
叶徽安湛黑的眼睛在夜空来回扫视,说:“王捷家虽然有点远,可怎么也不至于这么久吧?看看时间,这村里人估摸着要休息了。”
“这夜里没有什么虎狼出没吧?”看叶徽安神色不宁,容槿也开始担忧。
叶徽安收回目光,嘴唇抖了抖,说:“你别吓我!”
容槿一笑,唇角微扬,说:“这你都信?实在不放心就出去找呗,到王捷家看看,如果不在那里,王捷定会跟你一起来找,人多力量大。如果在那里,我们也放心了。”
“有道理!”叶徽安从门后抽下闩子,拿在手里掂了掂,轻声说:“等我回来。”
容槿突然有些紧张,但肖致迟迟未归,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管,他剑眉微颦,目光如勾,盯着叶徽安说:“那你,小心。”
叶徽安点点头,不再言语扣上门便出去了。
落霞村到了晚上没有什么娱乐,大多房门紧闭,通往村子里的乡间小路上一片寂静,但两边村民的家里还星星点点亮着灯,叶徽安也没觉得害怕,转了个弯是一条漆黑的长长的胡同一般的羊肠小道,小道的尽头便是王捷家。
叶徽安将门闩放在身后,一步步往前走,可行了一半,后面突然传来跑步声。
他靠在一旁的石壁上,转过头去看后面的人。
那人跑的飞快,叶徽安还没看清他便来到了面前,一下子将他抵在石砖上抱了个满怀。
“谁?”叶徽安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右手背在后面握紧了那根木棒。
“是我,叶徽安,你跟我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竟然是余平!
叶徽安心中大惊,大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他的沉默却让余平以为是顺从,是与他心意相合。
余平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惊喜,不等叶徽安回答便上手揽在他腰间,悉悉率率去解他的带子。
那双手碰到自己的瞬间,叶徽安如梦初醒,来不及再多任何一点点顾忌,右手猛地抽出扬起,用力一挥,也不知道具体打到了哪里,余平应声而倒像块破布一般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