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叶徽安有此反应,实在是以他对容槿的了解,这么晚了房里有人,那肯定是哪里不舒服需要肖致来帮忙。
而且,容槿的脸色,怎么看也不像无事之人。
“对不起对不起,今天有事耽搁回来晚了。你没事吧?”
容槿绷着的心落了回来,原本想好的,见了叶徽安就不再端着,好好跟他说说话的,可他这样骤然闯入,他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肖致说:“你回来就好,我看容槿担心的很,原本想着让王捷去找你。”
容槿:“……”我有表现这么明显吗?
叶徽安不好意思地扭头看了容槿一眼,在等下转了个身,说:“你们看!”
几个人一直提着心,这仔细一看方发现他换了一身衣服。那件精美明贵的外套不见了,换了一套普普通通村里人常穿的粗布衣服。
“这?你的衣服?”肖致脸色又变了,问:“你跟余平换的?”
“怎么样?合身吧?”叶徽安全然不理会他的脸色,兴高采烈地说:“又额外换了半麻袋小麦,半袋玉米粒,不过太沉了明天我们一起去拿,今天拿回来的是一包白面和小米,还有一些豆子,肖致你拿走,够我们吃一阵了。”
容槿看着叶徽安,他的眼睛里是闪烁的烛火,捏着衣袍给众人看他暗灰色的长袍,像是给人欣赏一件心仪许久的衣服。
那衣服着实不算好看,而且他穿着还有些宽大,更何况又是别人穿过的,想想就心里难受。然而却丝毫没有影响叶徽安的风采。
他是为了换一口粮食,哪里还会计较那么多?
以前只觉得他的眼睛好看,但容槿从来没有觉得过,叶徽安的容貌和形象,在这件粗布衣袍下,犹如着了金身一般闪闪发光。
王捷看着那些粮食发愣,半晌说:“难为你了。”
“不难为。”叶徽安毫不在乎,“一件衣服而已,等我出去,家里还有很多很多,可是眼下需要的就是吃的,这才算充分利用!”
“也是!”王捷点点头,“只是你那衣服,换这些真亏大了。”
叶徽安脸上的笑停不下来,他刚想说有人愿意跟他换已经很知足了,谁知还未开口便听见肖致冷冷地问:“你没有当着他的面换衣服吧!”
“嗯?”其他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叶徽安摇摇头,磕磕绊绊地回答了一句:“没,没有。我里面穿的还是自己的。”
“明天把东西拿来以后就离余平远一点,那个人心思不正。至于吃的,这些掺着吃,确实能抵挡一阵,天回暖了菜也长出来了,到时候容槿腿也能动了,根本不用担心。”
肖致提着面袋子说:“好了,你们休息吧。”
别说容槿和叶徽安了,连王捷都莫名其妙,肖致瞪了一眼,他吐吐舌头乖乖跟着出去了。
“你等下。”叶徽安将手里一个包袱放在容槿床前的抽屉里,说:“这是一些小零食,我从余平那里顺的,这里吃的东西,嘴里淡出个鸟来,你没事就打开吃两口解解馋。”
说完不等容槿回答,开门出去打了水烧热,帮容槿洗了手和脸,又突然说:“昨日就没擦身,你别躺出痱子暗疮来。”
容槿刚要拒绝,又想到他回来前自己的心理建设,便犹疑了几秒,待回过神来,叶徽安已经掀开裤腿边的被子,握住他的脚问:“怎么这么凉?”
“可惜水也不怎么热!”叶徽安叹了一口气,解开扣子将他的脚踹在怀里,说:“你体质差,别再又发烧了。”
容槿想要抽回腿,叶徽安威胁他说:“你腿别动!”
他果然不敢再动,感受着暖意从脚心传至心肺,容槿的眼泪悄无声息流进枕头里,他赶紧伸手擦了一下,又听见叶徽安说:“其实,我不全是为了吃的,换些粮食,过两天给林大夫,让他给你抓药。”
这眼泪怎么也擦不掉了。容槿侧过脸埋在枕头里,叶徽安将他的脚暖热简单洗了洗,说:“壶里还有一点水,我给你擦下背再睡。”
谁知却被容槿用力一拉,盆子倒在地上,他跌进了床上。
“明日再擦,今日累了休息吧。”容槿闷声说:“你过来。”
叶徽安心里奇怪,顺着他的意思掀开被子进去,容槿转过脸面对着他,说:“你躺好睡觉,我给你讲个故事。”
“嗯?”叶徽安失笑,“怎么?讲故事报答我?”
他这个人说话做事一向如此,其实对容槿所做的一切,也并未放在心上,所以才时时拿出来调侃两句,权当无聊逗逗这个傻小子。
“对,报答你。”容槿说。
叶徽安万万没想到,容槿态度来了个大转弯,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说:“没发烧吧?”
容槿打掉他的手按在被子里,说:“不是想听《山海经》吗?我给你讲其中一段,孟婆的故事,听不听?”
“孟婆?奈何桥给人喝汤那个?”
容槿嗔怪地说:“别打断。”
“《山海经》中记载的孟婆,原来是个大美女,她长相貌美,明艳动人,肤色如雪,滑如凝脂,是四千多年前尧帝的二女儿—――女英。在舜帝死后,女英成为了湘水之神――风神。她有一次在经过地府之时,对人的轮回很感兴趣,于是自动请缨担任了孟婆的职位,但当时她还是一位妙龄少女呢!”
叶徽安听得入了神,容槿绘声绘色接着讲:“因为看过了太多爱恨情仇,作为一名神仙,她早已超脱生老病死,漫长的岁月,不免生出孤独与悲伤。再后来她遇到了一只修成人形的千年白狐,而这只白狐最后成了为人牵姻缘的月老。他们自相识起,情愫渐起,共同作伴度过了百年、千年。最后白狐在飞升之际,孟婆只能慨然送别。”
“自那以后,黄泉路上、忘川河畔、奈何桥处、望乡台边提供孟婆汤的那抹倩影变成了一个老妇人,她心里默默等待的那个人也没有再出现过。他们最终的结局是一个牵红线,另一个斩情丝;一个是月老,一个是孟婆。”
叶徽安抵挡不住困意,微眯着眼睛,睡意沉沉如梦呓一般说:“月老真傻,孟婆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