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突然起了风,扑簌簌吹得窗外的枝条响了半夜,睡在里侧的叶徽安裹了裹被角,还是觉得凉意侵袭。
大概因为吃了药,容槿睡得很安稳,叶徽安往他那边凑了凑,他也毫无察觉。
“他身上怎么这么暖?”叶徽安忍不住又凑近一些,眼看着天也快亮了,再不睡就来不及了,心一横,前胸贴着他的后背,没一会儿暖意上来,他的眼皮又开始打架。
在叶徽安彻底进入睡眠之后,容槿突然转了个身,看着身侧贴着他又怕惊醒他,将手压在身下的叶徽安,他的皮肤已经起了一些干皮,这些日子为了他,也几乎没有怎么休息过。
“睡吧。”容槿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剪头,又轻声说:“王子殿下,你也受苦了。”
他一向倔强,并不想在人前暴露自己软弱的一面,他知道自己做需要人照顾,可宫里和府里的下人,伺候他是本分,如今在落霞村,得叶徽安如此相待,是他万万想不到的。
“真的只是怕出去以后父皇怪罪吗?”容槿的手向上,轻轻抚了抚他长长的睫毛,苦笑一声自言自语:“要不然呢?托着一个断腿的病秧子,他又图什么呢?”
“啊,容槿!”叶徽安突然大叫一声,伸手握住了容槿的手臂,脑门出了一层汗,随即睁开了眼睛。
眼前突然放大的脸,打了叶徽安一个措手不及。“你,你醒了?”
容槿皱眉问:“你怎么了?”
“我梦见飞扬他……”叶徽安刚要开口,又突然觉得不吉利,他梦见霍飞扬站在城墙上,破空一箭正中容槿心口。
“哼。”容槿脸色骤变,周身温度顺便降了下来,冷着脸翻了个身不再搭理他。
“这?”叶徽安惊魂未定,更未料到容槿这样的反应。
“难道我离他太近了?”叶徽安心想,容槿毕竟不喜与人接触,可能生气了吧?
于是他也翻了个身,寒风凛冽的冬夜里,两人中间的被子空出一片,后背均是刺啦啦浸骨的凉,却又倔强地咬牙不语。
好在很快天亮了,外面风还未停,叶徽安仍旧早早起来,用他的招牌笑容对着容槿做了个表情,算是示意昨夜过去,迎来新的开始。
二楞拿来的那两个红薯并未烤着吃,叶徽安交给了肖致,换来早晨一碗冒着热气的香甜的小米红薯粥。
“来容槿,你先吃。”叶徽安扶着他坐了起来,端着碗放在他面前,让容槿就着他的手吃。
“你的手?”容槿这才发现叶徽安的手指上包了一条纱布。
“没事,刚刚帮忙切红薯不小心割到手了,不严重。”
纤细的手指被白布包裹,像是一颗硕大笨重的毛毛虫,容槿放下手里的勺子问:“疼不疼?”
“大男人这点疼算什么?你不知道我几年前练那个……”叶徽安眼睛里闪烁的光突然又熄灭了大半,恹恹地说:“算了,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总之,真的不疼,没事。”
容槿却捕捉到他的言外之意,自动脑补了很多内容来,问:“霍家庄的人,身手都不错吧?你是不是经常跟着那个霍飞扬一起练功夫?”
这?容槿为什么扯到飞扬了?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但既然问了,他也还是认真回答说:“霍叔,飞扬,还有庄子里其他弟子,功夫都很好,但我虽然经常跟飞扬一起玩,也在霍家庄小住过,但霍叔不让我学功夫,我也不怎么会。”
容槿淡淡“哦”了一声,重新开始吃碗里的粥,末了加了一句话:“以后不要切菜了。”
“这不是肖致忙嘛,我帮一点是一点。”叶徽安嘻嘻笑着收了碗,给容槿擦了擦嘴角,俯下身突然恶作剧般问了一句:“怎么,夫君这是生气了?”
容槿又涨红了脸,原本想跟他说,昨晚睡前还说是亲兄弟,怎么一起来又变成夫君了?
但他暗恼自己嘴笨,竟然没有问出口!
“好了,今天天气不好,孩子们不上课,肖致还在做锅盔,等下他会给你送过来。我出门了啊,去别家走走看看,可能晚点才回来,有事你叫肖致帮忙。”
容槿还沉浸在刚刚的别扭心思里,待回过神来,叶徽安已经给他轻轻扣上了门。
这一出门,直到傍晚都还未回来。
肖致跟王捷也出去了半天,回来晚饭都吃完了,王捷跟着他们聊了一会天,叶徽安仍然没有回。
王捷突然一拍脑门,说:“致哥,我刚刚好像看见他了。跟余平在一块,不知聊什么。”
肖致蹭地站起来,脸色瞬间红了几分,问:“你没看错?余平?”
容槿觉得不对,问:“那个余平有什么问题吗?”
王捷摇摇头说:“也没,余平无父无母,但是早些年父母勤恳给他积攒不少吃穿之物。加上余家开垦的荒地多,如今又只有他一个了,虽然不是很靠谱,人也算勤恳,如今这村子里,属他地窖里的粮食多。叶徽安多半借东西去了,我看悬,那人忒小气。”
虽然听起来好像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可王捷说话时,容槿从肖致的沉默和脸色看出来,定然不是这么简单。
王捷又说:“余平家房间多,致哥这里这么挤,若是两人谈得来,说不定你兄弟可以借一间房子来住。”
容槿的心突地一跳,感觉不知哪里像被捅了一下似的,嘶啦啦透着风,吹得心口生疼。
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
“他是不是生气不理自己了?”容槿懊恼,“昨晚半夜醒来我为何要突然生气?为何强生生转过去让他下不来台?他是不是也觉得别扭,所以干脆重新找地方住了?那他明天早上还来看我吗?”
“他早上问我,看到他切到手是不是心疼了,为何不多跟他说几句和软的话?我落到此地还断了腿确实心情不好,可这终究也不是他的错,而且,这一路走来,多亏他照顾,我是不是实在太过分太冷淡了?”
“唉,算了,随便他吧,我反正也是个累赘,也不知还有几天寿命。”容槿最后心灰意冷地想。
“不行!不能住!”肖致突然站起来,大喊一声打乱了容槿的思绪,他拉住王捷说:“走,我们先把他找回来!”
肖致的反应,着实让人猜不透,王捷被拽着站起来,讷讷地问:“为,为什么?”
“容槿,我回来了!”门突然被踢开,叶徽安满面笑容,提着几个袋子走进来,看见肖致王捷愣了一下,脸色微变跑到床前问。
“容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