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徽安本来不敢抱什么希望的,可到了下午日头西斜,竟然在窗户缝里看见有人来了。
打开门一看,正是林升荣带着小芳一起,他忍不住犯嘀咕,虽然小芳说了一定会带人来,可万一人家是来找肖致的呢?早上碰的那一鼻子灰,现在仍耿耿于怀。
容槿看他站在门口不动,问:“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好像是村里的大夫来了。”叶徽安回头朝他笑了一下,说:“可能被我的诚意打动了,过来了,不过你不要随便暴露身份,把你王爷颐指气使的脾气威严都给我收一收。”
脾气还真是有一点,威严嘛,从叶徽安抱着他去山洞,拖着他来到这个村子,一天几次地来回提桶进出,容槿觉得别说威严,尊严都快没了!
“有人吗?在家里吗?”是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叶徽安从门口转个身对着外面的篱笆门笑着说:“来了来了,等着您呢!”
林升荣似乎有些不悦,哼了一声自顾往里走,小芳态度截然不同,笑嘻嘻跟在叶徽安旁边说:“放心,我爹来了一定会看好的。”
叶徽安陪着笑感谢她:“此事多亏了姑娘,日后一定重谢。”
林小芳便红了脸,支支吾吾说:“好说好说。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叶徽安。”也不知道她识不识字,叶徽安敷衍地报了一下名字,着急地跟上林升荣的脚步。
“叶徽安?嗯,你好,我叫林小芳,以后叫我小芳或者芳芳都可以。”
“好好好。”叶徽安三两步跟上去,在林升荣推门之前开了门,站在一旁说:“林大夫,林姑娘,里面请。”
“这就是你兄长?”林小芳看了一眼容槿,眼里的惊讶不亚于见到叶徽安,她忍不住问:“外面的男子,都是长你们这样的吗?”
容槿跟叶徽安长相天差地别,从哪里都看不出有相似之处,可却又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他们都很好看,好看到一眼就能闪到眼睛!
“那怎么可能?”叶徽安给他俩搬了凳子,说:“又不是我俩的孩子,外面的人怎么可能都长我们这样呢?”
林小芳无所谓地点点头,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叶升荣挽了袖子,冷冷地问:“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容槿抿着唇没有回答,叶徽安给他递了个眼色,说:“从外面半山腰掉下来的。”
“我是问的,你们的祖籍哪里?”
“这?”看个病还要翻出祖宗家谱吗?叶徽安虽不知所以,也只好点头说:“我,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不知大夫有没有听过扶罗国?”
“你们不是大丰朝的人?”叶荣生拔高了声音,不敢确信地问。
叶徽安脑袋登时急出了汗,“不,不,你听我说,我虽然不是你们丰朝人,而且初来乍到也不懂你们的规矩,可是你们有句话叫医者父母心,我还是听过的,如今实在是遇到困难,希望大夫能好心帮忙看一眼。”
“好!”林升荣突然叫了一声,把屋里几个人都吓了一跳,他指了指床上的容槿,问:“那他呢?”
“是,是我,哥哥。”叶徽安正思忖着要不要把容槿的身份透一点点,哪怕让人忌惮也好,总之能给看病就成。
谁知林升荣听完他的话,当即便说:“我可以看!但是,需要什么药,你们自己买!”
“好好好。”叶徽安也不知道那老头心里发生过什么,忙不迭点头说:“您看,您看!我哥这人不太爱说话,您担待哈,还有,他腿断了,我,我给接的,麻烦大夫看下位置,那个,接上没有?”
容槿顿时一眼扫过来,叶徽安心虚地赔笑说:“那个,别介意啊,我当时也不知道耽搁到什么时候,不接上你的腿就废了!”
林升荣顺着腿骨往上掳了一遍,点头说:“位置倒是没错。”又转过头问叶徽安,“你会接骨?”
叶徽安尴尬地笑着解释:“以前,家里牛,马摔断了腿,我看都是这样接的。”
容槿躺在床上欲哭无泪。
“哈哈。”林升荣笑了起来,指着叶徽安说:“算你运气好!不过这腿骨接上了,这一段时间就好生养着吧,擦点消炎药膏,再喝几幅中药,记住,药一定要喝,我再开一种敷的,熬好之后将药渣敷患处,可以预防风湿,着了寒气以后阴天下雨会腿疼。”
叶徽安窘迫地红了脸,说:“可是大夫,我们身上暂时没有钱,可以先欠着吗?当然你放心,我们不会少了您的,只是眼下拖不得,只能先求大夫帮忙了。”
“可以先给你开两天的,多了没有了!”林升荣眸光淡下来,不紧不慢地说:“想接着治疗就赶紧想办法,我不可能一直免费给你们提供药物,更不可能等你们出去再回来送钱!”
林小芳挤了一下叶徽安的肩膀,冲林升荣笑着说:“爹,这两位公子一看就不是缺钱的主,您先给看看呗!”
林升荣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家里有没有钱我不管,等出了这村子也不许再来,既然来了这里,想要活下去就总得想办法。不光是药,就是粮食,也不可能让肖致供他俩几个月吧?”
这还真是个问题!
不过能给两天的缓冲,并且确定接骨位置正确,叶徽安已经很知足了。
他冲林升荣鞠了一躬说:“老先生,我哥这腿能好,我们兄弟一辈子忘不了你!”
伸手不打笑脸人,叶徽安长得好看,一说三笑且态度谦卑,林升荣也不好再说什么,拉过容槿的手臂说:“我就再帮他把个脉吧!”
本来是想看下容槿摔下来除了断腿有没有内伤,可谁知容槿一下子将胳膊缩了回去,面无表情地说:“不必了!”
林升荣一愣,叶徽安赶紧说:“别介意啊,我哥脑子不太好,这又断了腿受了刺激。”
林升荣对上容槿一副臭脸,心中十分不悦,不懂为什么一家的公子,还生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来。
“走了小芳!”林升荣收了药箱,并没有再看他二人,说:“等上一个时辰,你去我那里拿药吧!”
叶徽安赶紧点头去送他二人,在门口的时候小芳突然小声说:“你放心照顾你哥,等下我给你送过来。”
老的让他去,小的又不让,叶徽安为难地说:“这不好吧?怎敢劳烦林姑娘?”
“没事,我在家看一本书,好些字不认识,正好肖致回来,我问问他。”
原来找肖致,叶徽安并未多想,道了谢便回来了。
一口水还没喝上,身后传来容槿的声音,“你说谁脑子有毛病?”
叶徽安差点呛到嗓子眼,转过身瞪着他,恶狠狠地说:“那你说说,你不是有病是什么。我千辛万苦给你找大夫,人来了不让把脉,存心的吗你?”
容槿哼了一声说:“乡野村夫江湖郎中,能看出什么来?”
“哎不对,”叶徽安饮尽杯里的水,走近了问:“我怎么感觉你在心虚?”
“我心虚什么?”容槿不敢与他对视,转过了眼睛去。
“你不是端着王爷的架子不肯让他碰你,也不是怕他诊治不确切,而是怕他诊出什么来!哎,”叶徽安捏住他的下巴强制他转过脸来,脸上一副恶霸调戏小姑娘的坏笑,问:“你说说看,你得的到底什么病?”
“我说了又怎么样?你能给我治好吗?”容槿没有反抗,反而直勾勾地盯着他说。
叶徽安被看得心虚,梗着脖子说:“怎么不能?不是我冲喜,说不定你活不到现在!”
容槿漾着水汽和血丝的眼睛突然展开了,连带着眉毛一起,嘴角还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竟然在笑!
叶徽安忍不住又有些呆愣。相处有些日子了,甚少见他笑过,容槿的脸部轮廓在一笑之间拉开一个全新的轮廓,叶徽安知他生的好看,可每次看见他的笑容,只觉得这天下的美,上天在分配给众人的时候,实在太偏心了!
“的确,你是冲喜来的!”容槿笑的更激烈了,“我又怎么会死呢?最多倒霉一点,被你和你那个姐姐给弄到这么个地方,但万一遇到一个隐姓埋名的神医呢?你说是不是?”
叶徽安被他笑的全身发毛,他揉了揉胳膊上的皮肤,说:“神医倒不可能,那老头一看都不像!”
容槿止了笑,嘴角的弧度还未收回来,问:“你怎么知道不像?你见过神医?”
“神医不都高风亮节,长得怎么也得跟个世外高人长年云游在外的那种老神仙模样吧?”叶徽安挠了挠头,半天才想起那个名字来,说:“比如说白谷,白谷你知道吧?”
容槿的嘴角瞬间落下来,手心里抓住了裤腿的边角,说:“神医白谷,这普天之下又有谁不知呢?”
“对对对,听人说这个白谷啊,他……”
容槿突然打断了他,说:“我累了,想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