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睡得很晚,但是这几日难得能好好休息,叶徽安意外起了个大早还觉得神清气爽,出门看见肖致在门前的一片空地上蹲着,有些好奇过去看了一眼。
“你醒了?”肖致甩了甩手上的泥巴,笑着说:“这菜有好多没有发芽的,我检查下。”
叶徽安也学他蹲在地上问:“你不是教书先生吗?”
“嗯,对,但就是几个小孩,大的我教不了,这不,我这边菜地里看完回去蒸几个窝窝头,等下吃了就去学堂。”
“是杂粮窝窝头吗?”叶徽安忍不住皱眉问:“是你一个人这样还是整个村子都吃这些?”
肖致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自然我这里条件艰苦一些,因为我不是这里的人,他们早些年开垦了一些荒地都分了,我平时就是种种菜养几只鸡,有在我这里读书的孩子们,家里多少给我补贴一些小麦玉米什么的,不过不多,我也不计较这些,闲着也是闲着,好在早年间读过书,在这村子里也算饿不死。”
叶徽安又想起昨夜里那个青年,问:“昨天找你那个呢?他家里条件怎么样?”
“他家一般吧,比我强一些,时常接济我,送点玉米粉什么的,不过每年农忙的时候,我都会去给帮忙,也不算白拿,我吃的也不多。”
“哦哦,”叶徽安心里还是无法确切地了解这个村子的生活,他们虽然进来了,可是肖致家里距离村子里的其他人家还有段距离,眼下最重要还不是吃的白面还是杂粮的问题,横竖啃树叶子也死不了人,最重要的是容槿的腿,“肖致,你知道村里的大夫住哪里吗?”
肖致咧嘴笑了笑说:“当然知道了,林叔,医术可好了,但凡这山里能采到的药,他几乎都不收钱,有些药实在没办法必须要去镇上买,那就比较为难了。比如说二柱的奶奶,她那是老毛病,光买药不知道要多少钱,家里也开销不起,全靠林叔在后山采点药将就着。”
“等等,”叶徽安急忙打断,问:“镇上?钱?你们也会拿钱出去买东西?”
肖致张着嘴巴瞪圆了一双眼睛,“要不然呢?我们的衣服鞋子,书本毛笔,家里的油盐酱醋,都是天上掉的不成?”
叶徽安忍不住一阵兴奋,拉住肖致的胳膊问:“快,快告诉我怎么出去?怎么去镇上?”
“那不行!”肖致轻轻撇掉他的手,说:“太远了,只有村长家有个牛车,村长一个月出去一次,谁需要什么就由他统一采买,一次要好几天才能到呢,是个辛苦活。”
“那,他什么时候再去?”叶徽安急切地问。
“前天刚回来,还要一个月!”
叶徽安垂头丧气耷拉着耳朵,又蹲下去说:“还要一个月啊!”
肖致眯起一双好看的凤眼,问:“你是想买东西?还是想让村长送你们出去?”
“算了,”叶徽安想了想说:“容槿的腿动不得,一个月就一个月吧!只是,我当时骗了二柱,说自己有很多钱可以帮他奶奶治病,其实,我们身无分文。不过你相信我,等出去了,我们不会食言的,只是暂时,还不知道怎么办。”
肖致抿着唇笑了笑,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也就二柱他们相信你,你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能活着算是命大了,身上还能有什么银钱?而且,”肖致突然止了笑,看着叶徽安说:“看你们衣着,肯定非富即贵,想来出门也不需要自己带钱吧?”
那倒是!他扶罗的时候,要么是下人带着,要么是飞扬带着,容槿想必更不用说,一个药罐子,出门都少,遑论带钱出去逛!这么一趟远门,行礼细软一应需求之物全部有专人专车照看,叶徽安仰着头想,银票又不重,为什么他身上不带几张呢?
肖致撇过脸又浇了一瓢水,说:“林叔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你让他帮你同伴看下腿,那就要自己过去求他。而且切记,千万不要说诊金出去后再付这种话,落霞村几乎与世隔绝,你要知道这里的人并不是出不去,而且不愿出去!若是有一天你们走了,也千万莫再回来。”
“为,为什么?”叶徽安有些迷糊,不愿出去可以理解,他将来有机会带点钱和外面的好东西送给大家有什么不好吗?
“我也未知全貌,总之,这件事跟你们两个人无关,你们好了就赶紧走,王捷说过,跟外界频繁往来,会给整个村子带来杀身之祸!”
“明白了!”叶徽安低头沉思,这估计是得罪地方官了吧?不过怕什么,他容槿是谁啊?
两人又闲聊几句,肖致便要去蒸窝窝头,叶徽安转了一圈,拿了个废弃的木桶,刚打算进来,又捡了点树叶,用盆子装了半盆砂土,吭哧吭哧将东西都搬进来,看见床上的容槿睁着眼睛,他咬着唇笑,过去问:“呦醒了?想不想喝水?”
容槿眉头一皱,没有回答。
叶徽安当做不懂,转身便要找杯子,“昨天那面汤都给我喝完了,你也没有喝水,应该很渴吧?”
一边说一边倒水,叶徽安还故意倒的很慢,水壶高高扬起,水流成一条细线,滴答答落进杯子里,好一会儿终于倒了半杯,过来问:“我喂你?”
“不用!”容槿冷冷地拒绝。
“那好,你自己喝。”说着就将杯子递了过来。
容槿皱着眉头,牙齿咬得滋滋响,并没有接杯子,艰难地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话:“我的腿,什么时候能动?”
“你的腿啊?伤筋动骨一百天,没有个把月,还是不建议下床哈!”
容槿眉头皱得更深,看着像是极力忍耐,“你又不是大夫!”
“哎,确实,我不是大夫,可你也要有思想准备,总不可能今天就能下来走动吧?”
容槿嘴巴紧紧闭起不再说话,叶徽安看他脸色都憋青了,便不再逗他,将杯子放到一边,拿了桶放床边说:“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吃喝拉撒不是很正常吗?如今你我沦落到这个地方,除了我还有谁操心你这些事?”
“你什么意思?”容槿瞥了一眼那桶,又将目光收回来问。
“不懂吗?”叶徽安指了指桶,又指了指旁边的砂石树叶,说:“肖致这床的高度就刚好,你侧个身就能解决了,也不会怎么动到你的腿,放心,我马上出去,你大的小的一起啊,要是嫌那个的话,完事就把盆子里的砂土倒进去,上面再洒上叶子,搞完了叫我,我提出去给菜地施肥。”
看容槿要说话,叶徽安没了耐心,不悦地说:“这都多久了?你要真的还想憋着,那我现在就把这些东西拿走!”
容槿果然闭了嘴。
叶徽安难得松了一口气,面上仍然有些不悦,冷哼一声便出去了,还顺带给他关了门。
约摸一刻钟的时间,听见容槿叫他,叶徽安推门进来,他果然看见床前的桶里装了东西,不过只能看到上面一层的枯黄树叶,还有下面隐约露出的黄褐色砂土。只是那容槿,排泄完了气色并没有好多少,不对,是看起来脸色更差,有点红,有点青,扭过半张脸没有看他。
“嘁!瞎讲究!”叶徽安哪里干过这个?他不也是无奈吗?所以他不懂容槿别扭个什么劲!
等一切搞定,给容槿也净了手,肖致的窝窝头也出锅了。虽然看起来不如昨晚上王捷送过来那个,不过总比清汤杂面好一些,好歹能吃饱。
“肖致,你真是个好人,心肠好,将来你要是出去了,有任何困难跟我说,我保证给你安排的妥妥贴贴的!”叶徽安拍了一下肚子,对肖致万分感激。
“看你说的,都是有困难流落此地,再说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别嫌弃就好!”
肖致吃完要去学堂,叶徽安赶紧交代几句,便跟着一起出了门。
“喏,再往前,那个红色木门那里就是林大夫家,你去碰碰运气吧!”肖致给他指了路,两个人便分开走了。
叶徽安总觉得这里古怪,肖致古道热肠,他也说了村民淳朴,可为什么一个大夫不愿意给外乡人治病?
“哒哒哒!”叶徽安实在走投无路了,硬着头皮上前扣了门。
一个年约五十左右留着胡渣的男人开了门,叶徽安赶紧作揖鞠躬问:“敢问是林大夫吗?”
“你就是那个外来的?”林升荣眯了眯眼睛,虽然是毫无语气的一句话,可却让叶徽安心里打了鼓。
“那个,我们……”
“回去吧,不看!”不等他说完,门再次被重重地关上了。
“这?脾气怎么这么大?大夫不都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吗?医德哪里去了?”叶徽安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好一阵数落。
本想就此了之,可是容槿的腿实在耽搁不得,他也不清楚自己接的位置对上没有,就算误打误撞接对了,也需要吃药上药治疗,想了想,咬咬牙又敲响了门。
“我说你……”这次开门的是个姑娘,看起来跟王捷差不多的年龄,长相秀美俊丽,脸颊上两颗淡淡的雀斑在朝阳下熠熠生辉,本来是替父亲来呵斥叶徽安的,可一开门就看花了眼。
这落霞村,竟然来了个这样的神仙哥哥?
“你找我爹对吧?”马上换了语气,林小芳羞涩地低下头说:“等下,我去给你叫。”
“哎姑娘,”叶徽安赶紧叫住她,“令尊似乎有些生气,能不能麻烦姑娘帮忙规劝一二?没有急事绝不想过来麻烦他老人家,实在是,兄长的腿伤等不及啊!”
林小芳眼里闪着光:哇,还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大好青年!
当即拍了胸脯保证:“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了,我爹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