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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外公的不得已，对自己母亲的伤害，就会更深。想到这里，程辰凌不由搂住母亲的肩，陈玉筑的身子微微颤抖，这么多年了，儿子从没有和自己表现亲密，从来都是平静接受，如同一个陌生人。
“外公，您还是多休息吧。”程辰凌有很多话想问陈老爷子，但程辰凌知道这些话不该这时候问出来，甚至于，得到的答案，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千言万语来到嘴边，最后只有这么一句。
陈老爷子抬头看着程辰凌，伸手想去摸程辰凌的脸，程辰凌没有低头，还是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陈老爷子才喘息着说：“阿凌，玉筑，我一生最大的骄傲，从来不是我生了几个孩子，而是我建立起了公司，没有堕了祖辈的威名。”
而陈家的后人，当然也要在这个基础上继续奋斗，不能让祖辈失望。陈玉筑点头：“爸爸，我知道，我懂。”
“所以我不择手段，不惜伤害了很多人，但是，我不后悔。”说话时候，陈老爷子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曾叱咤风云，他曾建立远胜过祖辈创立公司的商业帝国。现在，纵然他困在这张病床上，纵然神色憔悴，谈到事业，眼中依旧有光，依旧有别人无法忽视的决断。
和激动的陈玉筑不同，程辰凌却知道外公话中真正的意思，伤害了很多人，这其中，也包括自己的母亲，甚至于，刚刚离开的舅舅。
但舅舅的反击，也是外公所没想到的吧？所以昨天他才住进了医院，向来被他捏在手心中的长子，却悄悄地，做了这么大的一件事。
“外公，我想，妈妈不会怪您。”斟酌再三，程辰凌说出这么一句，陈老爷子笑了，接着程辰凌听到陈老爷子轻声说了一句：“就算她怪我，许多事情，我依旧会去做。”
不在乎伤害别人，纵然这人是他的亲生女儿，把陈家的后人，那么精心地分类，什么人该做什么事，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这就是陈老爷子所说的，做人，要知人善用。至于感情，陈老爷子或许有，但不太多，他的所有精力，都放到了公司上面，他希望这个商业帝国，永远，不，起码在他生前，都兴旺发达下去，所以他精心安排着这一切，甚至不在乎儿女的怨怼。
陈玉筑有些糊涂了，她看着儿子，但程辰凌只对陈玉筑笑了笑，接着程辰凌就对陈老爷子说：“外公，有些事，您也不过是能尽人事听天命。”
“你，是真的不愿意回到陈家？”陈老爷子几乎是带着最后一点希望询问，程辰凌缓缓点头：“外公，我和你不同，我想要的，是庸常的生活。”
娶一个妻子，生一个孩子，在一个安静的小城，过着平凡普通的生活，至于成为人上人，呼风唤雨。程辰凌并没有太多向往，纵然他从小就出入这些场合。
“糊涂！”陈老爷子话语中，透着浓浓的恨铁不成钢，程辰凌笑了：“也许，等我的孩子长大，他们会埋怨我，为什么要放弃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而选择过这种平静的生活。但现在，我不后悔。外公，这十年在外面的游历，也许在你们看来，是自我放逐，但对我来说，是去看不同的人生。”
人生路，不是只有功成名就这一个选择，还有很多选择，人最成功的，不是功成名就，而是选择一条自己喜欢的路，然后不放弃，走下去。
这十年来，给程辰凌最大的启发就是这个。当然，程辰凌知道，自己能这样洒脱，不外就是因为手里有一笔足够普通人过一生的金钱。
程辰凌说完话，陈老爷子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叹一声：“也就是说，我对你的所有期望，都失败了？”
“怎么会是失败呢？外公，您还是我的外公，等明年，您九十大寿，我会来给您祝寿，如果可以，就带上您的孙媳妇。”想到乔若致，程辰凌的唇角往上勾起，露出一抹甜蜜的笑。
孙媳妇？陈老爷子只笑了笑，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是程辰凌用孙媳妇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
“那，你也不会会程家？”陈老爷子又问，程辰凌不由在心中笑了，自己的外公终究是个精明的商人，知道自己不能为陈家所用，就担心自己转而去程家。
“程家，只是给了我一个姓氏，至于其它，很淡。”程辰凌诚实地回答，陈老爷子的眼睛闭上，接着重重点头：“好，好，现在，都说开了，阿凌，你走吧。”
程辰凌站起身要往外走，陈玉筑喊了一声儿子：“阿凌。”
程辰凌微笑：“妈妈，那天我就和您说过了，我会走一条，我喜欢的路。”
而不是这条充满尔虞我诈，充满算计的路。这条路，看起来是人上人的路，但却让人在年老体衰之后，都难以平静，都要算计，人如果不能寻到平静，那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陈玉筑的手缩回去，陈老爷子已经对陈玉筑开口：“玉筑，让他去吧，这个孩子，确实是我家，最出色的孩子。”
听到这句话，陈玉筑更加如在云里雾里，但陈玉筑不会忤逆陈老爷子，她只是看着程辰凌拉开病房门走出去。病房门外，已经多了一些花篮，大多是消息灵通的人，知道陈老爷子住院，就派人前来慰问，而花篮旁边，还站了些西装革履的人在等待。
程辰凌经过这些看起来很高级的花篮，也经过这些看起来很高级的人。十年隐居，这些人已经不认识程辰凌了，看到从病房里出来衣着朴素的程辰凌，第一感觉像是护工司机这类，所以他们只扫了一眼也就把眼收回，等着病房门再次打开，好进去拜访陈老爷子。
程辰凌的眼从他们身上扫过，他们的脸上，肢体语言上，都透着一股热情，一股对金钱名利的热情。程辰凌不会鄙夷他们对金钱名利的热情，毕竟人类社会能发展到今天，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依靠人类的野心，对金钱名利的热情做源动力的。
但也要允许一部分人不热衷名利，只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从这方面来说，程辰凌知道，自己是幸运的，可以不用为生活奔忙，就有大笔的金钱供自己花用。只用递上履历，就能得到别人抢破头想得到的职务。
走廊并不算太长，程辰凌就快要走到走廊尽头时候，两边安静等候着的人突然起了一阵骚动，纷纷往电梯口涌去，程辰凌觉得有些奇怪，抬头看见陈淞被人簇拥着从电梯里走出来。
簇拥着陈淞的，基本都是公司高管，程辰凌和陈淞四目相对，就在陈淞打算说话时候，有心急的人把程辰凌推开，程辰凌面前顿时有人填补了空白。
接着就有人上前和陈淞寒暄，程辰凌垂下眼微笑，这就是陈淞想要的，想追求的，名利金钱，被人簇拥，被人吹捧。
“阿凌，你要走了？”陈淞推开面前的人，询问程辰凌，程辰凌对陈淞点头：“外公没什么大碍，那我就走了。”
没有大碍这四个字一出口，程辰凌能感到陈淞的神情明显松弛了，而刚才推了程辰凌一下的人立即开始反省，怎么就忘记谨慎了，听听这称呼，外公，这是陈老爷子的外孙啊，而众所周知，陈老爷子只有一个外孙，就是程家的孙子，这个神秘的，从来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人，怎么就这样不小心得罪了？
但陈淞和程辰凌并不会在乎一个小人物心里面有什么想法，程辰凌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伸手准备去按电梯按钮，旁边已经伸出一只手：“程先生，我来我来。”
程辰凌压根没认出来这个人就是刚才推自己的，他只是点头对这微笑：“谢谢。”电梯门打开，程辰凌走进电梯，这人在一边察言观色，才意识到程辰凌或许并不记得自己，他不由松了口气，看见陈淞往前面走去，这人急忙追上陈淞，还要去探望陈老爷子。
电梯门打开，迎面而来的是医院候诊大厅里的人山人海，人声鼎沸。程辰凌现在很喜欢这些声音，这些声音，似乎代表了活力，不管他们是因何而来，带有什么心绪，他们都是为了活而来，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阿凌。”程辰凌又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还带有一些迟疑，程辰凌抬头，看到是自己的父亲带着他后来娶的妻子，还带着他们的儿子。
程辰凌逐渐懂事之后，都会极力回避在社交场合遇到自己的父亲，特别是遇到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们的情况。程辰凌父亲后来生的儿子，比程辰凌不过小了三岁，已经进公司很多年了，走到哪里，都要被人称一声小程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