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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很轻地说了一句：“舅舅，我是在尽，外孙的责任。”程辰凌把外孙两个字咬的很重，陈玉临觉得自己在程辰凌面前无所遁形，他想发怒，想告诉程辰凌，这里是陈家人的地方，让程辰凌收敛一点，但长久以来的压抑，让陈玉临不敢说出这些话。
“外公，您想吃点什么，我让李阿姨去做。”程辰凌已经收回了眼，只对陈老爷子说话。陈老爷子微笑：“我啊，只要你回来就高兴了，玉临，你们先回去吧。”
“爸爸，我……”陈玉临来的目的是想让陈老爷子把陈麒加到遗嘱中间，现在目的还没达到，怎能轻易离开，但陈老爷子已经在那挥手，陈玉临只能轻声应是，带着陈麒离开。
当病房门缓缓关上，陈老爷子才疲惫地说：“我从没想到，你舅舅竟然有压抑很久的野心。”程辰凌和往常一样没有接陈老爷子这句话，陈老爷子看着程辰凌：“阿凌，你知道，我不舍得放过任何一个人才。”
特别是这个人才还是自己的外孙，怎能轻易放弃？程辰凌只给陈老爷子拢好被角：“外公，我知道，你一直在激励妈妈。”
答非所问，陈老爷子却知道程辰凌的意思，他脸上掠过一丝失望，对程辰凌说：“我明年就九十了。”
在临终前，总要看着自己的商业帝国，稳妥地传承下去，才能安心。毕竟，那才是陈老爷子一生最大的骄傲，程辰凌语气还是那样轻：“表哥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失望，失望，陈老爷子知道，自己再也拉不回自己这个外孙了，午夜梦回，陈老爷子曾经想过无数次，到底出了什么岔子，才让程辰凌如此决绝地离开陈家，之后，一次次地召唤失败，让陈老爷子有些后悔，后悔当年不该给程辰凌有了一个调香的爱好。
但陈老爷子忘记了，程辰凌是个早慧的孩子，大人们之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他很早就看在眼里，在心中慢慢地想，总有一天，他会想清楚，当想清楚的那天，就是离开的时候。
“我会回来为您过九十大寿的。”程辰凌安抚地说，陈老爷子闭上眼，程辰凌握住陈老爷子的手，等到陈老爷子睡着了，程辰凌才放开握住陈老爷子的手。
虽然走出病房，但并没远离的陈玉临父子把这幕看在眼中，陈玉临几乎是苦涩地对儿子说：“你也看到了，你爷爷，是个多么偏心的老人。”
“爸，您放心，我是陈家的子孙，我会得到陈家的一切。”陈麒也是个早慧的孩子，又从小被陈玉临悉心栽培，自觉能力出众，异母哥哥也好，表哥也好，都不被他放在眼中，陈家，迟早会成为自己的。自己父亲这些年受的窝囊气，会连本带利地全都还回去。
陈玉临露出欣慰的笑，儿子的答案是陈玉临最想听到的，只是要快，时间不饶人，陈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开始每况愈下，只要儿子能进入陈老爷子的遗嘱名单，那就有机会，对付那个孽子！
陈玉临父子刚要离开病房门口，就看见陈玉筑走过来，尽管全身满是疲惫，但看到哥哥和他的私生子，陈玉筑还是下意识地打起精神，陈玉临打的主意，陈玉筑太清楚了，而他敢发难，估计还联络了几个人，他们捅下的漏子，还要陈玉筑昨夜连夜开会，各种安抚。
等到陈淞今早过来接手，陈玉筑只能在办公室里稍作休息，就要匆匆赶来医院，要看看陈老爷子的状况。现在看到这对父子气定神闲，陈玉筑深吸一口气，对陈玉临说：“大哥，你年纪越大，怎么做事越毛躁了？”
陈玉临虽然比陈玉筑大，但由于公司倚重。陈玉临常常被陈玉筑奚落，现在听到陈玉筑的话，陈玉临只是笑了笑：“玉筑，明人不说暗话，你为了陈家的产业，已经争了那么多年，还让你儿子以退为进，你说我毛躁，我要是再不让小麒认祖归宗，这个陈家，早晚会落到别人手中。”
“阿淞怎么会是外人。”陈玉筑的眉皱起，陈玉临笑了：“玉筑，当着我的面你总是在说谎，你真的以为，我看不出你对陈家产业的野心。”
“你我都是姓陈的。”陈玉筑淡淡地说，陈玉临刚想说话，病房门打开了，程辰凌站在门口，看着外面三人的剑拔弩张，看到儿子，陈玉筑突然觉得斗志全无。斗赢了，争到了，又有什么意思，儿子还是离自己那么远。
“玉筑，阿凌可不姓陈。”陈玉临缓缓地说，程辰凌已经对陈玉临说：“舅舅，公司出了事儿，我妈妈不管是帮外公也好，还是帮表哥也好，出力是很平常的。舅舅如果真的想为这位表弟争取，为什么不去公司好好上班？”
这是程辰凌多年来的疑惑，他能看得出来陈玉临对陈老爷子的不满，但陈玉临再也不满，也没有好好上班过，永远都是灯红酒绿，做他的纨绔子弟。现在呢，更是想出，生一个蛋，孵出个鸟来指望它飞的更高，来让陈玉临过上好日子。
对程辰凌来说，这是完完全全的舍本逐末，毕竟陈老爷子并没有完全放弃陈玉临，但陈玉临就能做出各种让人匪夷所思的选择。
而程辰凌的问题，让陈玉临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上班对陈玉临来说，就是被自己的爹斥责的记忆，对客户说的话不好听了，在公司里处理点小事也处理不好，最后给了自己一个闲职，公司员工里面有什么婚丧嫁娶，代表公司去，这也算是陈老爷子这个老派人的一个老派规矩。
但在陈淞逐步掌握公司权力之后，陈淞修改了这个规则，公司员工的婚丧嫁娶，统一由公司出一笔钱，然后由直属部门出面参加，不再由公司统一派个代表。
这让陈玉临越发无所事事，对儿子的抱怨达到了顶峰，现在程辰凌的问题，简直就是直接往陈玉临脸上打去。
陈玉临看着外甥，恨不得咬他一块肉下来，这个仗着陈老爷子疼爱，从来都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小子，就一次又一次地，不给自己面子。
陈玉临在小本本上，又记了程辰凌一笔。陈玉筑已经拉了下程辰凌：“这些事，你都不要管。”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舅舅他走错了路。”陈玉筑母子的回答，让陈玉临怒气值飚到顶点，但他晓得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只能拉着儿子离开。
程辰凌没有忽视陈麒眼中闪过的一丝阴冷，这样的少年，眼中本不该出现这样的阴冷，因此程辰凌只缓缓地说：“舅舅，我对陈家的产业，毫无兴趣！”
陈玉临根本不相信程辰凌对陈家的产业毫无兴趣，那是多么大的一笔产业，是很多人仰慕的荣华富贵。就算程辰凌的父亲给了程辰凌一笔钱，那笔能让程辰凌一辈子衣食无忧的金钱，在陈家的产业面前，不过沧海一粟。
因此陈玉临只冷哼一声，就带着儿子快步离开。程辰凌看着陈玉临父子的背影，轻叹一声，陈玉筑看着儿子，有千言万语想问，但什么都没问出来，只是上前拍一下儿子的肩膀。
“妈妈，外公刚才醒了会儿。”程辰凌语气平静，这样的平静是陈玉筑渴望从儿子这里见到的，但陈玉筑也知道，儿子能够这样平静，是因为他完全放下了，不管是爱，还是怨，他都完全放下了。陈玉筑突然希望程辰凌能对自己大哭一场，或者，会反驳自己的意见，而不是现在这样的平静，意味着自己完全放开了儿子的手。
“阿凌，我……”陈玉筑想解释什么，但程辰凌已经按住陈玉筑的手，程辰凌的语气轻柔：“妈妈，您要帮表哥，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公司是外公的心血。”
躺在病床上的陈老爷子听到程辰凌的这句话，不由五味杂陈，这么说来，自己这个外孙，是彻头彻尾地不愿意和陈家的产业产生任何联系。
难道说，是程家，陈老爷子睁开眼，陈玉筑和程辰凌母子正好走回床边，看到陈老爷子睁大的双眼，陈玉筑上前握住陈老爷子的手：“爸爸，公司很好，什么事儿都没有。”
“我知道，这些年，多亏了你，公司才能发展的这么好。”陈玉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一向挑剔的父亲对自己说的话吗？
程辰凌也不由愣住，从小到大，陈老爷子很疼爱程辰凌，但程辰凌明显感觉到，陈老爷子对自己的母亲，却有些看不上，或者该说，因为自己的母亲，走了一条不符合陈老爷子期望的路。而现在，陈老爷子竟然肯定母亲在公司的贡献，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爸爸，我是陈家的人。”陈玉筑的泪忍不住落下，陈老爷子轻轻地拍一下女儿的手，轻声说：“我知道，我知道，玉筑，许多事情，都是不得已。”
不得已三个字从陈老爷子口中说出，程辰凌的眉不由微微皱了皱，乔若致的话似乎又在程辰凌耳边响起，即便有不得已，伤害已经产生，那些痛苦，那些悲伤，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