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潘海天
一群总是被大人忽视的小孩儿拯救了世界,类似的故事在我的脑子里也盘绕了近十年,但七月抢先一步占有了它。我愤怒还愤怒不过来呢,竟然还叫我写篇序?
盘检我脑子里关于七月的回忆,一个有着羞涩清秀面孔的男生,却像个二流子一样拖着话筒上的电线,在讲台上幽灵一样走来走去。台下笑声阵阵,如在德云社现场。我不觉得有朝一日七月会成为德高望重的老作家,因为他看起来就很搞笑,头部加上奇特发型后,占据了全身很大的比例。而且,他的字又写得难看,被他签过名的书在孔网上价格都会下跌一截。再说了,他在网络上也不怎么活跃,微博上总共才发几条消息,就知道他的社交能力怎么样了。
还有什么?
懒呀。
有一次我拉到一笔投资,向他咨询某个游戏项目。这个在游戏行业浸淫多年的家伙发来了长篇论文,帮我分析团队建设、分析市场、分析技术,说得头头是道。我说好的,给你三百万,弄吧。
什么?他震惊了,我就是给你点建议,我才懒得工作呢,在家躺着不好吗?
这一点都不奇怪,你们说说看,什么样的年轻人会选择成都这样的安乐窝?
可就是这个七月,从2019年的《群星》开始,突然爆发,《群星》之后是《白银尽头》《岩边的禅院》,现在又是这本……这太难为人了!我尚未从《群星》的震撼中脱身而出,突然间又捧着一本《小镇奇谈》开始读了。
可以这么说,这是一本描述1999年保卫地球之战的书。
这是一本并不存在的书。
这是一本带回失去记忆的书。
这提醒了我,也许我关于七月的记忆全是被修改过的。不然世界无法合拍。
自从欧洲核子研究组织进行大型强子对撞机及量子计算机的实验,成千上万的人开始经历曼德拉效应。北极的地图有冰帽吗?玩具的“具”里面到底有几横?“五十六个民族”还是“五十六个星座”?写出《三体》的那个科幻作家不是叫刘念慈吗?米老鼠穿的不是背带裤吗?……我也不怎么相信现在这些答案。
也许这个世界一点也不稳定。既没有稳定的过去,也没有稳定的现在。那还有可以相信的东西吗?
七月在尝试回答这个问题。
他在书里划出了一道辽阔的边界,包含了谁都搞不懂的量子力学、宇宙和时间的真相、荒谬离奇的民间传说、备战备荒的大三线建设,还有满口粗话的老和尚,在他指东打西的神奇笔下,各种新鲜又毫不相关的存在,居然能无缝衔接。
一群小孩儿被世界质疑和抛弃时,是被迫接受现实,接受一辈子的负疚和沉沦,还是与全世界为敌证明回去?他们别无选择。
伟大的故事最终都要回到本源,就像我也想写的那个关于小孩儿拯救世界的故事一样,它也有一些模式可循,但由此生发的横冲直撞、幻想的火花和隐藏于火山深处的岩浆是属于作家个人的。
它的杰出之处,不仅在于从封闭小镇一步跨越到宇宙基础层面的宏大构思,更重要的是,你可以从故事里读到那些典型的中国焦虑、中国情感和中国愤怒。无论如何,我很嫉妒七月的寻找和描述。我喜欢这个故事。
世界正处在发生深远变化的窗口上,不同派别争相讲述,抢占讲台。我觉得,用中国视角讲述的故事,是在微妙的时局中最值得去发出的声音:我们每一个人,也曾经站在历史当中。请认真对待。
我并不惧怕变化。中国人历来认为没有什么不处在变化中。有些变化甚至是一种面向过去的蝴蝶效应,现在的蝴蝶扇动翅膀,看待过去的方式也会随之变化。
有些变化,是一种进步。何况,在这场凶猛的洪流中,在这单电子来回穿梭的世界里,在这无数剪辑碎片组成的暴风雪中,我们还能死死抱住那些最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