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夏天,吴晓波揣着跨年演讲的主意到北京找罗振宇。两人约在一起吃铜盆鱼,处于孕期的脱不花也参加了那天的聚会。吴晓波说话不紧不慢,罗振宇依旧是大开大合、谈论上下五千年。吴晓波的想法是希望两边合作,以类似跨年演唱会的方式在年底一起办一场跨年演讲。这个建议得到了罗振宇和脱不花的双双认可,但一顿饭的时间并没讨论出具体的操作计划。饭后,罗振宇把几个人拉进一个群,继续商讨,仍然没有得出结论。比较突出的问题是,两边用户社群属性差异过大,演讲主题容易割裂,最好的安排只能是两边各自单干。
在活动宣传中,罗振宇的激进又一次凸显出来,他公开承诺“时间的朋友”跨年演讲将连续举行20年,并预售99张20年联票,单价为40 000元,300张18年联票,单价为36 000元。和最初的“会员招募”如出一辙,总价近1500万元的联票很快被售空。营销手法也好,死磕自己也好,罗振宇仍然在不停“预支”自己。
2015年的最后两天,“吴晓波年终秀”和“时间的朋友”先后上线。为了避开竞争,前者选在12月30日,后者选在12月31日。自此,“知识跨年”成为受年轻人欢迎的新方式。
虽然在2015年收了豹尾,但对罗振宇来说,这是不太让人满意的一年。2015年,《罗辑思维》微信店铺的60种图书销售额突破了1亿元。但趋势很明显,电商收入并没有随着图书销量的增长而增长,很显然之前他对投资人讲述的知识电商,更多只是个故事。
《罗辑思维》早先最为用户所知的标签是“死磕”,罗振宇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死磕自己,愉悦大家”。最早,在《罗辑思维》公众号后台,用户抛出最多的问题是“如何每天不多不少、精准地完成60秒语音”。在和图书策划人方希的闲聊中,罗振宇给出了答案:“鸡鸣即起,说若干遍,一直说到一个磕巴不打正好60秒。”
深谙传播之道的罗振宇善于制造易于传播的概念,并使之快速形成影响力。除了上文提到的“死磕”,“魅力人格体”“U盘化”“自由人的自由联合体”这些新词都很快在其社群中传播,为《罗辑思维》收获了中国自媒体中最早一批“死忠粉”。更重要的是,基于对罗振宇个人的认同,其粉丝的忠诚度也远高于原先对平台的忠诚度。以罗振宇和《罗辑思维》为连接点,社群经常在线下自发组织“罗友”聚会,对《罗辑思维》的信息也积极转发推荐。
像每一个“一夜而红”的人一样,和信任、追捧一起涌过来的,还有不间断的非议。罗振宇要接受献来的鲜花,也要承受扔过来的鸡蛋,因为在视频和语音中传达的简单粗暴的知识、概念及其组织的声势浩大的社群电商活动,“忽悠”“骗子”这样的帽子开始不时盖到他的头上。“知识的二道贩子”“贩卖焦虑”“散装智慧”,很多批评更多时候只是停留在对观念的指责上。《罗辑思维》宣布允许会员转让后,会员的价格在社群中一度被炒到6位数。罗振宇自身也对社群趋于“宗教性”的这种倾向产生了某种警醒。他认为,新媒体的本质是社群,而要找到可持续的新商业模式,并不能依赖社群本身。在这个辗转的节点,知识运营商出现了。
知识运营商的概念最早来源于宽带资本董事长田溯宁。田溯宁向罗振宇推荐了一本讲述《时代》周刊、《生活》创办者亨利·卢斯商业故事的图书——《出版人》。在城市人口占国家人口一半以上的发展节点上,亨利·卢斯为美国人创办了一份新闻周刊,以服务的心态把最有价值的信息和生活方式提供给了新兴中产阶级。
罗振宇把这本《出版人》推荐给了《罗辑思维》的所有员工,传达了自己的期望和寄托,并在2015年7月1日,推出了《罗辑思维》定制版的《出版人》。也是从这时开始,一个可以为用户获取知识、节省时间的产品设想,开始频繁成为公司会议的主题,之后,“得到”项目在公司内部正式立项启动,《罗辑思维》进入成立以来团队扩充最快的时期。
2015年11月18日,《罗辑思维》推出的得到App正式上线。不过,最开始上线的半年,并没有大的波澜,直到半年后“李翔商业内参”上线,创下知识付费领域的第一个纪录。
做过12年商业记者的李翔一路看着各路商人走在时代的风口浪尖,他在微博、朋友圈、办公室、饭桌上讨论各个领域引人注目的公司和管理者。当二十几岁时的他向柳传志、王石、史玉柱问起他们所面临的争议时,大概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媒体新闻中的热点。有昔日同行说“他被老罗忽悠上了船”,也有人拿“1000万元”的收入说事儿,将他视为媒体人转型的范本,在各种场合津津乐道。
2016年5月26日,“李翔商业内参”在得到App正式上线,李翔带领的三人编辑团队每天整理出当天的10条热点商业信息,以5分钟音频的方式推送。上线当天,“李翔商业内参”订阅量便超过1万人次,曾经接受过李翔专访的马云是他的订阅用户之一。20天之后,这款产品营收超过了1000万元。
真成投资是得到App的C轮领投方。真成投资创始合伙人李剑威表示,自己最早注意到“李翔商业内参”,也是缘于朋友圈里传播的“马云推荐”。他点进去试听之后,觉得有干货、省时间,便直接支付了199元。
在李剑威看来,得到和《时代周刊》在各自的时期都属于新的知识交付方式,满足了中产阶级快速获取有相对深度知识的需求。更重要的是,这种知识交付方式不再是说教,而是服务。
更重要的意义还在于,得到App和“李翔商业内参”的出现突破了《罗辑思维》以罗振宇为基本盘的局限,也改变了《罗辑思维》对微信社群的强依赖。得到App作为帮助内容生产者进行知识付费转化的运营者,不再仰赖罗振宇的个人品牌输出。因为得到App的出现和知识服务的成功试验,“罗振宇‘没了’,公司该如何继续运转”的忧虑得以化解。
从立项、开发到一朝爆红,得到App前期投入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对罗振宇而言,知识付费的念头并非灵机一动,而是有着长久的规划。在李翔之前,吴晓波曾是罗振宇物色的人选之一。在当当读书节的活动上,罗振宇滔滔不绝地和吴晓波讲了自己正在蓄力的这个“大招”,吴晓波直接问,“你认为能做到多少的量?”罗振宇几乎没有思考:“20万元左右。”他接着说:“我们一人一半,这个收入已经非常可观了。”在方向上达成共识之后,两个人又讨论如何定价,最后又回到了微信上——微信红包最大限额是200元,罗振宇说:“就当给自己发个红包吧,定价199元。”
在“李翔商业内参”验证了模式的可行性之后,得到App在知识付费的这条道路上也越走越远。罗振宇对得到App的定位非常明确:得到App的目的不在于提供知识,而在于节省时间。罗振宇只是一个知识的引路人。
与《罗辑思维》的区别在于,得到App的媒体属性已经被完全弱化,代之以教育和出版的强功能。李剑威直接将其与职业教育、K12并列。罗振宇严格纠正了“知识付费”的说法,将得到的功能定义为“知识服务”:“和捏脚的、美甲的、餐馆端盘子的没有什么区别。”相比知识,更重服务;相比行为,更重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