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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丁嘴巴张成一个O形,举着手机任凭那边“喂喂喂”,目光定在半空移不开了。

成群的safat鸟浩浩荡荡飞去,各自翅尖连接,令整片天空瞬间成为闪耀光芒的蓝色羽翼之幕,明知它们来者不善,那种纯粹妖异的美仍然使猪小弟他们几个人目眩神迷。

奇怪的是,满街来往不绝的行人们却没有一个抬头关注这一奇景,锁也第一个反应过来皱起眉头:“普通人看不到?什么情况?”

阿拉丁沉吟了一下,从猎人工具袋里拿出一个迷你鼠标状的东西,往锁也手里一塞,然后抬头看看了看天,念叨:“动态视线虚化技术,没跑,羽毛上肯定有多重光学涂层,能够欺骗视神经,传输回去的视觉信号自动忽略safat鸟的存在。”

锁也绝对是资深的科学爱好者,盯着他手里那个小玩意儿兴致勃勃:“这是干吗的?”

阿拉丁在他眼前晃了一下直接塞贴身口袋里了:“我大猎人联盟的黑科技!专门对付各种人和非人的障眼法,光线分析仪,只要开着放身上就能自动矫正视觉信号。”

锁也确认了一下:“不用这个你就看不到那些鸟了吗?”

阿拉丁点头:“对!”

锁也于是禁不住发出了感叹:“这想必也是迟之岚老爷子的作品吧?真是巧妙,有机会请转告他,晚辈真心佩服。”

猪小弟在一边听他们扯谈,听得跳:“喂!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他指着天上,“这些鸟分群了,我们赶紧分头跟上去看看它们到底要干什么。”

他说的没错,safat鸟群飞着飞着,倏忽间三只一群或五只一伙分散了开来,速度更快,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远处天空。

结果锁也对这个提议断然否定:“我不去了喔。”他妩媚地笑了笑,“我要回去看看汞耳的状态,如果它的变形基因已经被提取,也许我可以随着这一条线索,找到safat鸟的原始基因方案和生产线。”

他回头看了看咖啡厅内,小脑袋浑然不觉外面世界天翻地覆,犹自为二十亿美金的交易奋斗,锁也轻描淡写地说:“何况,我对人类世界的安危什么的,没有兴趣呢。”

猪小弟看着他看了一会儿,点点头:“也好。”

他说话跟平常一样温和,但语气却不容置疑,即使对于锁也来说也是如此:“X协会不是监控了大量的非人吗?不管你有没有兴趣,回到办公室之后,马上通知你们能够接触到的所有非人,切断一切和外界的联系,躲起来,或者逃走,逃得越远越好。”

锁也和阿拉丁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惊讶地瞪着猪小弟,这种几乎是命令式的语气让他们非常不习惯,拒绝之词已经迅速抵达锁也咽喉部分,鲜辣刻薄,等待择人而喷,却不知怎么活生生地就被堵在了那里,久久无法出动。

在锁也内心深处,他趋利避害的本能发出一个小小的声音,劝说主人:“要么,就听他的吧。”

简直是莫名其妙,但他也当真就沉默了下来,扭转身,向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脑子里自然而然地在快速过滤X协会掌握中的东京非人列表,一面打开了手机上的非人通APP,发出了第一轮紧急撤退的通告。

猪小弟没工夫理会远去的锁也内心奔腾着多少羊驼,他问阿拉丁:“你还在通电话吗?”

阿拉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举着个手机,赶紧“喂喂”两声;千足田中仍然在电话那端,只是顶不住巨大的恐惧和压力,已经哭起来了,背景里还有此起彼伏的嘤嘤嘤一片,明显一家子都吓尿了。

阿拉丁尽量展开平和对话:“我在我在,你不要急,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田中一听哭得更厉害了:“我们……我们被异界巡航者发现了,呜呜呜,它们现在守在我的店门口,还有幻兽,好多,呜呜呜,不知道它们要干什么,呜呜呜……”

听到幻兽两个字,阿拉丁马上感觉眼前一黑,猪小弟也听见了通话的内容,劈手抢过电话:“真的有幻兽吗?多不多?”

简直可以看到田中点头如捣蒜的样子:“多多多,非常多,我们刚才和认识的非人联系过了,到处都有。”

猪小弟和阿拉丁面面相觑:“看来早已有safat鸟进入东京了,幻兽呢?是随着异界巡航者一起来的吗?”

阿拉丁像是牙疼一样皱起脸来,心里七上八下,他打过safat鸟,知道那玩意儿虽然大,看起来吓人,但没有杀伤力,但如果到处都是幻兽,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猪小弟继续问田中:“现在你们在哪里?”

“呜呜呜,我们店子的料理间仓库,全家人都在。safat鸟可以根据基因定位位置,我们躲不了太久了,呜呜呜。”

他哀求着:“猎人,你说过会来帮我的,你真的会来吗?求求你了,至少来救我的孩子好吗?”

这话是对阿拉丁说的,但猪小弟马上帮兄弟打了包票,非常坚定:“放心,你们好好躲着,我们马上过来。一定救你们。”

田中不知道这位是谁,可是对方的声音让他莫名感到安心:“真的吗?呜,太好了,你是谁啊?你也是猎人吗?谢谢你,谢谢你。”

电话挂断,猪小弟一挽袖子就要往街上冲,被阿拉丁眼明手快地拦住了:“喂,站住!我们俩打不过幻兽,这事儿你知道吧?”

猪小弟犹豫了一下,说:“嗯。”

阿拉丁没好气:“你嗯毛线。”拎着他的衣服领子拎回咖啡厅门口,“田中一家我们是要救的,但首先要冷静一下,想想明白再行动,ok?”

猪小弟心不甘情不愿,但他知道阿拉丁是对的:“okey okey。”

于是两个人站在那儿傻了一会儿,无数信息跟放烟花一样在他们脑子里爆炸,最后,落在地上灰一堆,纸一堆,毫无头绪。

阿拉丁清了清喉咙:“这样吧,咱们不是猎人吗,每次出任务不都要走流程吗,就当这事儿也是个任务好了,流程第一步是啥?”

猪小弟想了想:“了解任务,收集所有相关信息并加以分析,制定行动计划。”

阿拉丁很赞许:“看样子你考试应该都及格了嘛。”他打了个响指,“收集信息一般是咱们联盟后勤组的任务,现在要靠我们自己了。”他不愧是资深的猎人,进入到自己熟悉的领域之后马上头脑清楚,“我们俩跟一队safat鸟去做个实地勘察,让小脑袋用网络做虚拟追踪。”猪小弟心系田中,提出:“再让信息支援司给我调一个田中他们店子周围的建筑平面图,多头并进做准备。”

阿拉丁赞成,马上发出申请,而后两个人掉头进了咖啡厅。小脑袋埋头电脑前,对外部世界在发生什么变化一无所感,阿拉丁揪着他的头发强迫他出戏:“喂,干活儿。”

小脑袋火气很大:“老子干着活儿呢,你捣什么乱!”

猪小弟把外面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那哥们儿愣了:“真的假的?几千只safat鸟……”,接下来的反应完全出乎阿拉丁他们的意料,“太好了,那应该很容易就可以从它们的网络信号入手追踪后台控制系统了。”

小脑袋摩拳擦掌,进入兴奋状态:“看老子把它们一锅端,找出全套基因方案来捞一笔。”看样子还沉浸在卖个二十亿美金的美好愿景之中。

阿拉丁没好气:“喂喂,你先别想着你的大生意,我们要看这些safat鸟的动向,它们都去哪儿了?在干什么?”

小脑袋哦了一声:“看就看。”

他在键盘上敲:“等我黑进东京的城市监控系统看看。”

电脑屏幕上很快出现了东京地图,不少区域闪烁着蓝色光点,那就是safat鸟群的即时图像,动态在不断变化,看起来safat鸟所去的地方都是人群密集的商业区。

屏幕右上角出现一个消息提醒,小脑袋将电脑转回去,眼睛一亮:“嗯,我进入safat鸟内部联络网络了。”

随即就发出了“咦咦”连声,很惊诧:“行啊。”

阿拉丁赶紧问:“怎么了?”

“异界巡航者的内部信息传送渠道,不简单啊,在全世界范围内用了大量的虚拟服务器不断变化路径节点传输,几乎无法追踪,信息本身还用了高度加密。”

他愤愤不平:“妈哟,什么时候开始非人也有电脑高手了?什么品种的非人?他们在哪儿学的?”

阿拉丁说:“少废话,就不准人家自学成才!然后呢?”

“然后!不管他们上哪儿学的,比爷还是差一点,我现在能够获取和破译它们的信息了。”

所谓现代战争就是网络战争,诚不我欺!哪怕跟妖怪战斗也要有个计算机高手!

阿拉丁现在非常庆幸小脑袋没有在出猎人任务的时候随便死掉,毕竟那真的不是他死得其所的地方。

“信息什么内容?”

“第三队已经就位,等待行动指令。”

“第三队?”阿拉丁有点沉不住气了,“他们还有多少队你要不查查清楚?”

小脑袋立刻就回了:“目前看到了一百二十九队回复就位,信息内容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紧盯着屏幕,很快又说:“系统回复来了。”一面就把回复信息念了出来,“全部就位,巡逻区域分配完毕,开始搜寻和定位非人,激烈反抗者格杀勿论。我操,这么狠。”

“我操,有没有说它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没有,等等,又截到了一条系统信息,我看看。”

小脑袋读了出来:“凌晨三点统一行动。”

他声音里带着深深的迷惘:“什么叫统一行动?跟谁统一行动啊?”一边嘀咕一边手指翻飞操作,突然之间倒抽一口凉气,“妈呀!”

“凌晨三点加入行动。”

小脑袋望着阿拉丁:“这是第三方信息,也从内部网络发出,但来自东京本地。”

他语调里带着些微的战栗:“是从明治神宫下面那个发出来的。”

明治神宫的下面,是吸血鬼天皇的地宫所在。

阿拉丁和猪小弟顿时都懵了,一个头两个大:“吸血鬼?关他们什么事啊?”好想吼起来,“为什么十处打锣,九处有他们?”

小脑袋摇摇头:“不一定就是吸血鬼,毕竟网络上谁也不知道谁是个什么物种。”

他挥挥手,意思是让阿拉丁和猪小弟滚蛋,看表情是真的兴奋起来了,简直英明神武,世界和平的一线希望仿佛就悬在他的十根手指头上,个人英雄主义得一塌糊涂。

“这几条信息撕开了一个路径追踪的裂口,我有机会攻对方的控制中心服务器了。等我攻破他们服务器,应该就可以远程截取或者干脆改变行动指令,或直接破坏他们的控制中心,让这边的异界巡航者和幻兽变成无头苍蝇状态,干起来会比较方便。二位稍安勿躁,等爷大发神威!”

他慷慨激昂唱念完毕,埋头干活去了,但是阿拉丁在一边跟他情绪完全不同步,背上寒毛直竖,管闲事的心气已经散到了脚底,他看了一眼猪小弟,琢磨着要用什么法子才能把这位根本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哥们儿弄走——东京马上要大乱,不管他们多想替天行道治病救人,都有心无力啊。

结果猪小弟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摇头:“我不走。”

阿拉丁望着天翻了一阵子白眼,叹口气:“好好好,不走就不走。”交代了一声,“小脑袋你得找个地方藏起来干活,以防万一啊,保持联系,我们出去转转。”

他们走到街上,阿拉丁停步,从猎人工具袋里翻出一把小胶囊,大概有七八个,甩手往地下一摔,“啪啪啪”胶囊外壳破裂,每个胶囊里都飞出一只苍蝇,黑脑袋黑翅膀,活灵活现的,在地面上“嗡嗡嗡”打转。他打开手机操作,地上苍蝇们便一只接一只振翅而起,四散而去。猪小弟举着手拦出租车,一只苍蝇擦着他的鼻子飞过去了,他扭过头来:“这是啥?”

“乌蝇斥候。”阿拉丁告诉猪小弟,“去safat鸟已经覆盖的各个地方观察一下。”

“真苍蝇?”

“假的,全机器,就是超小型的无人机,三公里内可以用手机即时控制,三公里外就要事先设定它们巡航的路线和回归时间。设备司老爷子不知道为啥,非要把这玩意儿弄得像苍蝇。”

阿拉丁放出了乌蝇斥候,任务信息收集的第二步完成,接下来就是眼见为实的实地勘察了。

站了好一阵子,终于有辆车停在他们面前,刚要上车,猪小弟忽然想起什么,四下看看,嘀咕了一声:“阿黄呢?”没看见,反而松了口气,“真聪明,是跑远点儿好。”结果他一坐好阿黄就冒出来了,跟着车子跑,狗眼里尽是深思,只是世人不解。

车子奔驰,往田中的果汁店而去,猪小弟的脑袋抵着窗户望着外面的世界出神,他忽然说:“阿拉丁。”

“嗯?”

“我现在真希望自己是华佗他们认为我是的那个人。”

“为什么?”阿拉丁明知故问,心里有点不落忍,“当别人有什么好。”

猪小弟摇摇头:“我们俩,去面对很多很多幻兽,基本上就是送死,我知道的。”

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尽是惆怅:“如果我是那个人的话,不管有多少幻兽,多少异界巡航者,幕后搞鬼的黑手不管是谁,都应该打得过吧?那样子的话,我就不用连累你……”他回头往车后望了一眼,阿黄紧紧跟随,跑得不疾不徐,机动车的速度对它来说完全没有构成挑战,“也不用连累阿黄。”

阿拉丁拍拍猪小弟的肩膀,安慰他:“连累什么的,你知道就好了,记得要请我吃饭。”他顿了一下,然后又说,“不过,到底华佗说你是谁啊?”

猪小弟侧着头想了想:“暗黑三界的摄政王,最伟大的猎人,非人世界最坚定的同盟者。”

他自嘲地笑了笑:“像不像刻在墓志铭上的头衔?”

阿拉丁歪着头想了很久,自言自语:“摄政王、非人世界同盟者什么的我真没听说过,但是说到最伟大的猎人,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最伟大的猎人必然是五星,而猎人联盟历史上的五星猎人并不多,阿拉丁扳着手指算:苏鲁阿花、詹姆斯布朗、犬养清、年岁岁……一连串的名字曾经都如雷贯耳,现在差不多全退役了。现役的只有苏鲁阿花,南美土著,天赋异禀,力大如虎,那哥们儿恋家,其他地方都不爱去,长期战斗在南美洲,一个任务接一个,全是阿拉丁一听就会把眉头皱出花来的高难度工作。他要的补给设备全部都要空运到任务地点,人也很少回总部,偶尔来一次,理事长总是很激动,大张旗鼓铺红地毯,集合大家列队欢迎,一群人鼓掌鼓得噼里啪啦地目送着人家矜持地踏过去,消失在理事长的办公室里,没待一会儿又走了。

这个参见英雄的仪式,除了设备司的老爷子从来不去,阿拉丁也不去,他这个人很有自尊心,心想五星了不起啊,五减三等于二,也没高我多少。尽管一边这样想的时候,一边知道自己心是虚的。

他把这些人的名字一个接一个念出来,猪小弟都一脸茫然,直到听见年岁岁三个字,心里忽然轻轻咯噔了一下,皱起眉来,阿拉丁眼神很好,马上发现了,问:“怎么,你知道年岁岁是谁吗?”

猪小弟屏住呼吸,努力回溯着,想要从荒茫的记忆之海中找到刚刚那一条跃出水面又深潜而去的银鱼。那条鱼长着一张三岁幼童的脸,圆润,粉嫩,天真无暇,两颗眼珠如黑李,又圆又亮,眯缝起来看人的时候杀气四射。

他不确定地说:“是不是个孩子?”

阿拉丁点点头:“你还真知道啊?哪儿听说的?不过他真的超有名的,据说出生就患有非常罕见的不老症,终其一生都是幼儿的模样,身残志坚的典范啊!不但立下功勋无数,是猎人联盟历史上顶级的五星猎人之一,传说还曾经与破魂正面冲突,全身而退。”

他叹口气,满怀向往:“破魂啊!正面刚破魂!就这一件事的人生经历都值得写本书了。”

猪小弟也说不明白自己是从哪儿听说过年岁岁的,反正有印象,听阿拉丁介绍了一下事迹,也确实值得佩服;问题是如果牛逼至此,人生辉煌顶点也只不过是跟破魂正面刚一个回合,全身而退,那他就绝对不可能是暗黑三界的摄政王啊,破魂怎么敢跟自家老板刚?造反吗?

这个道理说得很通,猪小弟于是更沮丧了:“那我呢,连普通吸血鬼都打不过,不用说什么破魂了,我怎么可能是那个人?”

阿拉丁无言以对,只好拍拍他:“不是就不是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咱们尽力就好。”

猪小弟难过地转过头去看窗外,街景不断流逝,行人熙熙攘攘,车子一时快一时慢,他们进入了繁华的表参道中心地区,异界巡航者出现了。

三五成群,就那么大大咧咧地街道上逡巡,不断进入某一些室内场所之后便逗留良久,正常人类们对它们的存在毫无感觉,但一波又一波非人们的恐慌反应却清晰可见。不少店铺突然紧急关门,而另一些人走着走着忽然就毫无理由地飞奔了起来,但无论是逃还是躲,都无济于事,幻兽就在附近,凶恶身影与气味都若隐若现。

这些异象令猪小弟难以平静。

他从未在乎过自己是不是一个大人物,那些惊人的名号、传奇的事迹,无论多少人明示暗示,他从未真的觉得重要。

如果这一切只和他自己有关,那么这一切都可以被一笑了之。

他想要的未来很简单:和南美、阿拉丁还有阿黄一起在辟尘的小饭馆里每天吃五顿啦;当当猎人,帮人找找狗、找找猫、找找初恋情人啊,找找不见了的结婚戒指什么的挣点生活费;跟设备司的老爷子每天扯扯谈;再帮美亚做做手工,一起去吃雪糕华夫饼,听她絮叨一下他所不懂的有钱人世界的烦恼。

哪怕永远不知道自己从前是谁都好,亲近的人在身边就好。

想必许许多多人与非人,和他的意愿都差不多一样吧。

但忽然之间,它们最简单的幸福都将保不住。这么多异界巡航者和幻兽群同时进入东京,绝不是为看宝冢剧团演出来的。

华佗口中念出的头衔,食鬼和老爷子所暗示过的身份,当时听起来像是在讲笑话,可它们背后代表了不可抵挡的力量,那才是猪小弟现在需要的东西。

要保护这个世界和自己爱的人,只有一颗好心是不够的。

如果最终只能承认自己无能为力,那最坚定的决心都不过是泡影。

只有胜利,才是真正的慈悲。

他在沉思的时候,车子停下了,十米外就是千足田中家的果汁店。阿拉丁付过钱和猪小弟下车,后者撒腿就要跑,被拉回来了:“你要干啥?”

猪小弟认为这显而易见:“去救人,啊不对,非人啊。”

阿拉丁没好气:“你这么冲过去有什么用啊,打得过幻兽吗?”他到处看了看,周围没有明显的幻兽踪迹,但表参道非人聚集程度之高在东京数一数二,无论是safat鸟还是幻兽,数量都肯定不会少,多年在第一线战斗中磨练出来的敏锐直觉告诉他,这一带已经相当危险。

猪小弟很老实:“打不过。”

阿拉丁点点头:“知道就好。”他自言自语:“咱们得智取。”

“怎么智取法?”

阿拉丁摸着下巴想了一阵子,从随身的猎人口袋里取出一个金属的扑克牌盒金属,交到猪小弟手里:“这个,你先拿着。”

猪小弟觉得时间不对:“能干完活儿再打牌吗?”他为难地看了看阿拉丁,“再说咱们两个打斗地主人数也不够啊。”

阿拉丁觉得他想太多了:“这是三星猎人执行危险任务时会常备的气态炸药卡片,你打开看看。”

盒子打开,真的是一副牌,表面是非常薄的金属外壳,中间似乎包裹着液体,有轻微的流荡感。猪小弟拿起一张A,上面那个点数微微凸出,而他手指接触牌面的地方感觉马上被冻住了似的,活像一块冻硬了的冰糕。

“牌面点数的大小表示炸药当量的大小,可以直接贴在任何物体的表面,用你的手机连接它的控制芯片,就能定点控制爆破时间。这种炸药能让两米内的物质直接气化,声音非常小,而且不会产生二次伤害。”

阿拉丁对猪小弟示范了一下怎么用手机连接和控制,而后往信息支援司发了一条要求紧急支援的优先处理申请。申请里的援助细节描述写着:表参道一带商业物业内部建筑结构图。

信息支援司非常给力,十五秒钟之后就把表参道全景的精密结构图发回来了,注释非常仔细,连某个洗手间里面的卫洗丽最近刚刚升级换代这种小事都没落下,说这种马桶很适合赶时间的人,你还没推洗手间的门,马桶盖就已经开好了。

阿拉丁研究了一下,面有喜色:“果然不出所料。”他指着田中果汁店那一排铺子,“果汁店这一排商铺是互相连通的。”

猪小弟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炸药卡片,秒懂:“我去炸开墙,把人带出来?”

结果阿拉丁的计划可不仅仅是炸一堵墙。

“街上太多safat鸟了,田中只要一露面就会被逮住,这条商业街尽头就是地铁站,如果我们把一排商铺全部炸通的话,他们可以直接跑进地铁站,脱身机会会更大。”

“赞!你呢,去分散幻兽的注意力,给他们争取逃跑时间?”

阿拉丁摇摇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幻兽是没有注意力可以分散的。”

“呃?”

阿拉丁的理论没有经过验证,但听起来完全有道理:“锁也和小脑袋都分析过,幻兽是纯粹的能量变异体,没有思考能力,也不会独立观察和自主判断。”

猪小弟回忆了一下他所遇到的幻兽,藤原身上的是和宿主一体,在老爷子播放的视频和在欧文警官家农场进行空间回溯看到的那些虽然都独立执行任务,但都没有显示出具备自由意志的迹象。

他跟上阿拉丁的思路,大胆猜测:“你的意思是说,异界巡航者是幻兽的耳目,为它们收集信息,而后确定下一步的行动?”

阿拉丁想得更深远:“异界巡航者估计也没有决定行动的能力,它们是信息收集者,将资讯传回控制中心;控制中心分析后传送行动指令给操控幻兽的幕后黑手;幕后黑手再对幻兽下达指令。所以只要干掉safat鸟,就能阻止或者拖延幻兽的反应。”

猪小弟听完这个流程有点蒙,嘀咕:“这也太麻烦了吧,脑子是个好东西,为啥不能给人家幻兽装一个。”

阿拉丁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算哪一头的?还对敌人的弱点同情上了!第一,脑子结构极度复杂,而且成本肯定高,不管掌握了什么技术,要大量复制脑子都很难;第二,这个体系哪里麻烦了,比方说你,看到好吃的然后扑过去抢来就吃,这个过程不就是你的身体和大脑之间传递信息、分析信息、决策和执行的一整套吗?幻兽它们之间的系统沟通速度不会比这个慢多少。”

猪小弟谜一般地沾沾自喜:“不可能!怎么会有人抢吃的比我快。”

阿拉丁站了个马步,翻出一个神完气足的白眼:“少废话,总之,咱们分头行动,你去贴炸药,我去宰safat鸟。”

猪小弟有点担心:“怎么宰?”

阿拉丁从包里拿出一条长长的带子:“用这个。”

那条带子长得很像健身房常用的弹力带,但不管健身的人多疯狂,都不会往弹力带上嵌钉子,更不会嵌这种三棱外凸的钉子,三面棱角都锋利之极,钉子本身更是尖锐无比。

“这叫鲨条,巷战利器。”

老爷子丧心病狂起来无人可媲美,在凶器的推陈出新上也是一样,这条带子看起来危险,用起来更危险,只要往有血有肉的脖子上一勒,再一扭,血管肌体就会瞬间烂作一团,除非神演在场,否则天王老子也救不了。

阿拉丁挥挥手,催促猪小弟:“你赶紧去鞋子店等着,节奏控制好,听到我吹长口哨就炸开果汁店这边的墙。”

“有人拦着怎么办?”

“揍他们,两害相权取其轻啊。”

猪小弟答应了一声,撒腿就跑了,阿拉丁耍了几下手里那条带子,冷静地径直走进了田中家的果汁店。

掀开店招,眼前是关得严严实实的门,一推就发现已经被锁死了。阿拉丁毫不犹豫地一个肘击,将门锁砸开,之后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店铺没有窗户,平常是开灯的,但今天却被一片幽暗笼罩,里面坐着、站着、躺着许许多多顾客,摩肩接踵,互相挤压成沙丁鱼罐头中的鱼。一些还是人形,一些已经现出了非人的本相,他们的共同特点是极度安静。

不言不动,眼珠发丝一律纯然凝滞,而三只safat鸟正站在料理间门口,大概是已经察觉了里面有非人藏匿。

它们被设计出来就是追踪非人的,对正常人类没有反应,阿拉丁得以按捺着心跳,大步上前,一接近手中马上甩出鲨条一端;那玩意儿在飞行过程中突然暴长到十数米,一气呵成绕住了三只safat鸟的脖子,随即飞回阿拉丁手里;他双手各执一端,干脆利落一紧,再绕一圈,再一勒。

三只异界巡航者应声而倒,几乎在同一时间,店铺里所有的非人们耳朵里都飘出了一朵小白蘑菇似的东西,在空中盘旋几周之后,争先恐后飘出了门外。

随着小白蘑菇的离去,非人们即刻恢复了意识,反应快的一看倒地的safat鸟,之前被控制的记忆立刻涌上心头。

它们满怀惊慌,立刻就想冲出店铺,阿拉丁一看不妙,一个虎扑扑到门边,挡住了出口,手中的鲨条摆出防备姿态以防非人们狗急跳墙,一面高叫田中的名字:“出来,出来帮我维持秩序,谁也不能出去。”

料理间里发出了几声响动,以及几个充满犹豫的声音在小声商量着什么,阿拉丁耐着性子等着,终于门开了。

千足田中战战兢兢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他的家人,他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safat鸟,先惊后喜,紧接着对阿拉丁投去充满感激的一瞥:“猎人,你真的来救我啦。”

阿拉丁没有工夫跟他谈感情,叫起来:“外面全都是异界巡航者,你来帮我跟这些非人说,谁也不能出去,一旦被发现,就会招来幻兽,到时候谁也跑不掉。”

田中一点头:“好。”一下子扑到门上,变出原形,无数条触手紧紧锁住了门两边的墙壁,是坚壁清野的意思。

他还想扯开嗓门把阿拉丁说的话重复一遍,发现大家谁也不聋不傻,这会儿已经全都退了下去,瞪着阿拉丁,意思是你说得对,你继续说,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阿拉丁撮唇发出一声长啸,而后侧耳听,大约一分钟之后,猪小弟从料理间里冲出来,满头都是灰,说:“走。”

阿拉丁领着一大群非人走过去一看,正点啊,不但果汁店通往鞋子店的墙炸开了,鞋子店通往另一头烘培店的墙也炸开了,如此类推,一直炸到了世界尽头,眼力好的已经能看到地铁站入口了。

阿拉丁觉得不可思议:“你一路炸过来的?”

“可不是,赶时间啊。”

“那些店铺里的人就让你这么炸了?”

猪小弟眉花眼笑,这次轮到他从自己的猎人袋里摸出一个紫色的大肚浅口罐子晃了晃:“老爷子给我的,往身上喷一圈,一分钟内能够扭曲光线,有实际上的隐形效果。来,我给大家都喷喷。”

阿拉丁嘟囔了一声:“老头子就是偏心。”

他把隐形喷雾喷得精光,刚好够这个店铺里的全体非人一路无惊无险来到地铁口。阿拉丁问田中:“你们有地方去吗?”

田中使劲儿点头:“有!X协会通过非人通给全东京的非人都发了避难所地址,我们可以过去他们那边躲着。”

阿拉丁和猪小弟对望了一眼:“娘炮还挺有用的嘛。”

送走了这一批非人,两兄弟走到门外。随着天色渐晚,异界巡航者越来越多了,它们全部以三只一组,不断从头顶掠过,有一些径直飞远,有一些盘旋数圈之后俯冲,敛翅冲低,直到双足踏上街道;大小不一,有的几乎有两米高,尾羽高高升起之时流光溢彩,令人目眩神迷,但行动极轻巧精准,在来往人流中缓步慢行,不与人或物接触。而幻兽的身影,则时隐时现,如影随形。

随着乌蝇斥候陆续回归,他们掌握的信息越来越多。

显然在短时间内,异界巡航者已经控制了很大一批东京境内的非人,所使用的手法简单有效:发现-定位-驱赶-集中-控制。它们能够令非人完全丧失自主意识和行动能力,任凭驱策。这个过程中它们不与人类做任何接触,其精确程度令人惊叹。

期间爆发了几次激烈但短暂的反抗,那是能量值较高的非人不甘心自己被抓捕的命运,出手干掉异界巡航者之后试图逃跑,但很快就被幻兽逼了回来。后者甚至都不需要发动攻击,单凭形象已经足够令非人们闻风丧胆。

如果不想死,就只能乖乖接受猪仔的命运。

而不管是人和非人,大家没什么事的时候都是不想死的。

这个模式,和小脑袋截获的系统指令内容毫无出入。

阿拉丁浏览着乌蝇斥候带回来的信息,忽然叹口气:“邪了门了。”

“是啊。”猪小弟跟着一起发愁,“一家家救过去怎么救得了?只要惊动一只幻兽我们就牺牲了啊。”

阿拉丁的顾虑还不在此:“话说,你刚才炸了多少家店的墙?”

“十来家吧,怎么了?”猪小弟人穷志短,“人家会不会要我们赔?联盟给咱们买保险没?”

阿拉丁叫他打住:“这是繁华区,日本又是法治社会,不要说炸了这么多家店,就是当街两个人打架,也很快会引起路人、媒体和警察的注意力。”他回头看看那一排被集体破了处的建筑物,“结果呢?满街都是人,店子也都是人,有谁注意到这儿出事了没?”

答案是没有。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人类都像是瞎了,聋了,傻了。”

为什么?

谁也没有答案,只有满脑子的疑惑和恐惧跟煮开了的银耳一样,黏黏糊糊一大堆。

猪小弟咬起了手指,这是他动脑筋的标志,眼光落在阿拉丁的猎人包上:“乌蝇斥候是谁开发的?”

“老爷子的团队啊,开发部门的headcount(职员总数)是最多的,还年年加。”

“生产呢?”

阿拉丁想了一下:“那可能是外包工厂吧,这种东西的工业精密程度还是挺高的。”

猪小弟对着街上一只异界巡航者努努嘴:“那这些鸟呢?”

阿拉丁一愣:“这些?”

他在废柴公寓打鸟的时候,小二说过,异界巡航者是真正的safat鸟和高科技工业模块结合而成的产物,不管从哪个角度上来说都比乌蝇斥候这样的纯电子产品高级不止一点。

“非人世界能独立创造出这样的产品吗?他们会有实验室?有工业设计团队?有成千上万家工厂进行生产和加工吗?”猪小弟一连串问题把阿拉丁问蒙了:“啊?”

猪小弟抢过他的手机,噼里啪啦打字向信息支援司发要求,阿拉丁凑过来念:“全球顶级生物研究集团,有能力批量生产所研发产品,附加信息:基因提炼/基因合成。”

他捏着手机等结果,看了看阿拉丁,语气中有一丝苦涩:“我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阿拉丁觉得这属于反射弧太长:“你看看现在这场面,只有一丝都算你很乐观了好吗。”

反馈很快到来,手机嘀嘀一响,猪小弟低头瞥了一眼,整个人就呆住了,脸上浮现出来的是千真万确的忧伤,对没心没肺的猪小弟来说,那是极为罕见的一种表情。

阿拉丁轻轻把手机接过来,在屏幕上看到了信息支援司的回复:

松本联合生物科技开发及应用集团。资产所有人:松本清张。指定继承人:松本美亚。

阿拉丁瞅了猪小弟,勉强憋出一句:“这个,不一定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吧,松本家,咳咳,毕竟也只是人类而已啊。”

这个理由没有什么说服力,只要有精确的对应研究方案,人类的强项本来就是大规模复制和生产。但猪小弟什么都没说,他出现在东京的时候,本来是为松本美亚来的,现在却不知道自己被卷进了什么。

他就那么站着出了一会儿神,然后半点过渡都没有的,就说起正事来了:“阿拉丁,咱们分工吧。”

“嗯?分什么工?”

“你去找小脑袋看看他有没有什么进展,我去办点事儿,顺便看看能不能找人帮忙。”

事情显而易见:单凭他们哥俩,就算把命豁出去,能做的也不多了。

阿拉丁对自己的任务没有意见,但说到找人帮忙,他设身处地想了一下,不确定猪小弟仓促之间能找到谁,毕竟同生共死这事儿跟吃火锅还是有区别的——就算是吃火锅,一提要AA制说不定都没多少人来。

猪小弟对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放心,我知道该去找谁。”扭头就要走,被阿拉丁扯住了:“交通工具要的吧,你拿我的飞行器去。”他开始摸包,“速度开到最大,你应该一个小时之内可以往返北京。”

猪小弟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北京?”

“嘁,咱俩谁跟谁,你肯定是找老爷子帮忙对吧。你记得啊,仓库里的设备,特别是处于实验阶段那些,全都是牛货,你尽量多搬点儿过来,千万别管理事长回头怎么跳脚,你知道的,为了你,反正老爷子肯定会背锅的……”

结果猪小弟摇摇头:“不是,我要去找辟尘。”

“谁?”

“总部门口开饭馆的辟尘,你没去吃过他做的饭?超好吃的。妈呀,我饿了。”

阿拉丁黑人问号脸:“去过,是好吃,哎哟!真好吃。你一说我想起来了,现在都流口水,但是你大敌当前的,去找个厨子来干啥?”

猪小弟对具体要干啥没有明确意识:“我之前走的时候,跟辟尘说晚饭要留着,等我回去吃,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我觉得他是很认真地想要我回去吃饭的。”

“这个……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猪小弟点点头:“如果我今晚在这儿死了,他就会一直等着我,这样子不行的,所以不管怎么样,我要先回去吃个晚饭。”他看了看天色,现在是冬令时分,尽管天气极为晴朗,仍然很快就会入夜,寒风渐紧,路上行人已经少了很多,而离吸血鬼出动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

生死关头,能惦念什么呢,有人等着你,那就要去交代一声。

“总之,我们凌晨两点,在这里见。”

他挥挥手转身走了。阿拉丁愣了一阵子,忽然想起什么,在后面喊:“飞行器,你没拿!”

猪小弟的声音遥遥传来:“我有更快的方法。” mNXhPNktgoXj/dv+BOLBZq/IkV1gr4aZ1yNiGtzTlFCJKlUmMpiumbSCNxq0TXf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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