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在这个堪称穿越过来以后最大的危机面前,秦商发挥了自己毕生积攒的冷静,先是不慌不忙的合上书,然后转身便是一声呵斥。“施锦是吗?你好歹也在宫中多年了,连半点规矩都不懂吗?本宫的梧栖宫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吗?本宫在看什么又与你何干,难不成你连尊卑都忘了?”
只是在她这全身已被冷汗浸透的虚张声势下,施锦还是那副阴沉的如同死人的脸色,并且同样不慌不忙的朝着她先是躬了躬身才答道,“奴才自然是通报过才敢踏进娘娘的宫内,可是这梧栖宫的宫女太监们都不知娘娘去向,奴才只能自己来寻娘娘了。而且,依奴才看,连自己的主子都不知道在哪里的奴才们也不必留着了。”
“你……”一想到琴瑟静好都有可能被眼前这个人处置了,秦商也强装不下冷静,“本宫的人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娘娘宫里的事自然是娘娘说了算,不过奴才刚好还任着这司礼监的提督,掌督着这皇城内的一切礼仪。娘娘您刚进宫,凡事难免有不周全的地方,奴才也只能越逾了。至于娘娘看什么书,”施锦瞥了一眼被她藏在身后的史书,“奴才管不了这个。但是有这样一群不尽责的奴才在,万一私藏了什么,让娘娘您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奴才也难辞其咎。还望娘娘您好自为之。”
“他这是在给我下马威吗……”
待秦商回了殿内的时候,这梧栖宫的宫女太监们已经全部都换成了新面孔。除了琴瑟静好之外,原本的下人竟然连一个都不剩了。据说,施锦确实有这个权利这样做。但她好歹是个贵妃,他身为宦官,地位再高又怎能高过她?竟然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
“娘娘,奴婢听原本的宫人说,这宫里除了皇上和璟妃娘娘之外,没人敢得罪那位施公公,就连皇后娘娘都对其能避则避。您还是莫要与他置气了……”连一向大大咧咧的静好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看来那个施锦确实是恶名远扬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秦商又何尝不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句话,她也并非是那种半分委屈都隐忍不了的性子。只是,真正横在她心中难以释怀的又怎么会是眼前这点不值一提的小事。她真正所在意的,还是史书上所写的一切。既然史书为真,那施锦会与她有私情甚至淫乱宫闱的事情发展也便是真的。但正是因为如此,她觉得这简直是太荒谬了。就算历史不可改变,她也绝不可能与那个让人如此生厌的人发生点什么。
何况,史书上写她进宫后“性温婉,不妒忌”,又写她终会成为皇后,只字未提她有过淫乱宫闱这种禁忌行为,偏偏在施锦那一页上狠批了两人这种“苟且行为”。这写史书的史官到底是对施锦有意见还是对她有意见?又或者说,其实这史书前后执笔者不同?那施锦既然不是真的太监,混进宫中这么久,又想图谋些什么?
太多困惑萦绕在心头,秦商在思虑中甚至没听见琴瑟反复提提她的话。
“娘娘……娘娘……”见她没反应,琴瑟不得已只能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下,等她总算回过神来,才又说了一遍,“娘娘,皇上今晚要过来。”
“什么?”这个消息让她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怎么这么突然?”
“刚刚那位施公公就是来告知您这件事的。”琴瑟的表情说不好是忧是喜,“听说最近皇上又信了老爷,要封老爷为丞相。大概也就是因为这件事,便也要召您侍寝。只是……”
她的话不敢说下去,秦商却是明白了。史书上对慕容济的评价之低世所罕见,甚至直言了他现在已经“难行人道”。如果今夜召她侍寝却落了个不愉快的结尾,明明是他自己的问题,他也会迁怒于她吧。男人的自尊心都是非常脆弱的,何况是一个身为帝王生来就有自信感的男人。
“没事,我尽量……”尽量什么,秦商自己也不知道,但为了自己和全家的小命,就算是再为难的事,她也不能去试图反抗。
及至夜深,早早就沐浴更衣过后,她屏退所有宫女,先将史书藏在了床底下,毕竟谁能判断那个皇帝到底有没有乱翻别人东西的怪癖,放在柜子里或被褥下都有被发现的可能性,床底下就安全多了。为了更安全一些,她甚至跪趴在地上努力的把书往更深处的地方推啊推,直到推到边角处才满意的松了一口气。只是就在她准备站起身的时候…
“你在做什么?”门口传来的声音陌生却自有种威严,那是从出生起就高高在上的人才会有的语气。
“啊!”一回头就对上一张陌生脸孔的秦商因惊吓而反射性的叫了一声,但打量了一下来者的穿着打扮后立刻便跪下身,“皇上,臣妾…臣妾不知皇上前来…”
“行了,”慕容济不想听她说一些废话,倒是对她刚刚的行为很是好奇,“这殿内一个服侍的宫女都没有,你刚刚在藏什么东西吗?”
“没……臣妾只是想更加亲近皇上才叫宫女们都下去的,只是不知皇上您来了,竟然都没人通……”
“因为朕也想亲近亲近你啊,就叫他们都不要出声。”慕容济随口应付着,仍是朝着那床底下看去,“你藏了什么,拿出来吧。”
“皇上,那不过是女儿家的私密之物,臣妾面薄,羞于让宫女们瞧见才想着放在床底下藏起来,又怎么好意思拿出来给您看呢。”她紧张的连嗓音都恨不得高了八度,幸而眼前的慕容济永远是一副纵容过度没睡醒的模样,一听她这么说,看到她因紧张而满面潮红,反倒笑了笑,“是什么私密之物啊?朕真的很好奇。”
“就是…就是……哎呀皇上……”她把因为心慌而扭曲的声音又拐了七道弯,摆出了一副小女人娇嗔的模样,然后狠了狠心扯下自己的几层衣服便往慕容济身边凑去。
慕容济也是很久没有见过未经人事就这样奔放的女人了,虽然没有拒绝她的投怀送抱,但面上的表情还是诧异着的,半天才不知感慨还是惊讶的说了一句,“朕倒是没想过大司马的女儿原来这样……”
这样奔放也罢,这样不知羞耻也好,秦商现在只想着快点转移他的注意力,“臣妾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见到皇上您,当然要把握住这福分了。”
“那个东西……”他仍是有那么一丝不死心。
“皇上,咱们先……然后臣妾再那给您看还不成吗?”她在他胸前轻轻捶了一下,语气里满是迫不及待,而心里更是着急,生怕这平时昏庸无度的皇帝偏偏现在清醒。
慕容济想了想,大概也觉得不急于一时,于是答道,“那好吧。”
秦商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几乎要瘫坐在地上,慕容济则以为她是故意软在他身上,眯着眼睛扬了扬嘴角,便要抱她到床上。只是就在他刚刚把手搭在她的腿上,还未来得及用力抱起她。门外突然传来了几声叩门的轻响,紧接着便是施锦那阴冷的声音,“皇上。”
“不知死活的东西。”在这种时候被打扰,即使是慕容济也展现了身为君主的威严,“还有没有规矩了,现在马上给朕滚出这里。”
“皇上,”即使被说成不知死活,真的很没规矩的施锦也毫不受影响的说了下去,“清国公薨了,少师颜央正在仪元殿等您。”
“国舅薨了?”听到这个消息,慕容济的眉头终是皱了一皱,“叫颜央过来这儿。”
“皇上,臣妾这种地方怎么能让您议事呢,您还是去仪元殿吧。”这话她说的大胆,但如果能支走慕容济她也不在意自己今晚的形象是不是多变了。而且,清国公乃是当今的国舅爷,也就是颜央的父亲。颜央刚刚丧父的节骨眼上,就看到自己侍奉的君主与后妃在纠缠……她实在是难以想象他的心情。
还好这慕容济也不算是昏庸到不顾及一国诸侯的生死,犹豫了片刻,还是站起身朝着殿外走去,走之前还不忘吩咐她一声,“不许扔了那东西。”
“臣妾明白,臣妾恭送皇上。”她把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
不扔,她确实不能扔。也不能直接烧了,日后还是有能用到它的地方。但更不能把这东西让任何一个人发现,若是被谁瞧见了,那对于她而言已经不是死与不死的区别了,而是生不如死。本想着一直贴身带着最安全,但现在看来,整个皇城都是皇帝的地盘,她藏什么又能藏得下呢?
只是,如何带得出宫外?放在宫外的话,又放在哪里?
半晌,连她自己都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她终于从床底下掏出了那本史书翻到颜央那一页,仔细的将内容全部刻在脑子中,然后毫不犹豫的将这一页从书上撕了下来,独独就这一页,置于烛火旁直至它燃烧殆尽,连灰烬都不曾剩下。
身家性命和那一腔懵懂茫然的信任,就赌这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