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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蛇毒未清，林奕困倦伤心之下以为是梦魇，他的脑袋向那清瘦的手指拱过去，眼睛却仍然闭着。
是谁呢？
谁有胆骂我傻？
林奕勉强睁开眼，听到那呓语般的声音继续道：“要乖。”
要乖！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要他乖。
吾妻！
林奕猝然一惊慌乱起身，因为太急头脑晕眩，险些跌在床上，他伸手支撑床褥勉强没有拍在陈琉璃身上，这才发现她睁着眼。
两人四目相对。
近得可以闻到对方唇齿间的气息。
陈琉璃道：“出去。”
“是！”
林奕惊喜交加咧开嘴笑，忙不迭起身向外跑去。到门口时回身，看到陈琉璃正瞧着他，那眼神中灼灼亮光又似情意浅浅，林奕心口如抹了蜜般开门，几乎撞在门板上。
“她醒了！”
李棠就站在门口，林奕的声音却大得穿透院墙传到大街上去。
三日后陈琉璃的精神已经养得好了些。
府中来了贵客。
除了李棠，还有李城意。
李城意今日紧绷着小脸，衣衫崭新，身上环佩叮咚，摆开仪仗，驾临晖和郡主府。
他是带着宣旨晋封内侍来的，晖和郡主府上下听旨谢恩，又收下品阶礼服和大妆饰物，送别内廷司和礼部官员。
李城意却没有走。
他认真理好衣饰，当着晖和郡主的面，对陈琉璃郑重施礼。
“李城意谢荣安县主救命之恩。”
如今陈琉璃已经有了荣安县主的头衔。
她笑着回礼，安排丫头摆上蔬果蜜饯待客。
李城意的脸却绷得更紧了些，文绉绉道：“本皇子已经不是小孩，不吃蜜饯。这回得县主相救，应该赏赐。”
原本只是在一旁看热闹的林奕立刻瞧出了不好的苗头，他上前一步道：“四殿下才三岁多，有陛下代为赏赐就好了。”
李城意却已经紧走几步抓住陈琉璃的衣袖，急急道：“本皇子赏你做皇子妃。”
他说得郑重其事，众人却忍俊不禁。
只有林奕急红了脸，脱口而出道：“不劳殿下厚赏，本人已经向郡主府求娶县主，不日就要纳吉了。”
这是谎话。
这几日林奕虽然跟陈琉璃聊过几句，却从未提求亲纳吉的事。
李城意连忙看向陈琉璃的母亲，晖和郡主。
郡主好似没有听到，抬手扶住一个丫头道：“请四皇子留用晚饭，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李城意又连忙去看陈琉璃，见她一双清亮的眼睛把视线转向林奕，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唇角却露出不自觉的微笑。
林奕的神情更加得意。
“好了，”再也看不下去的李棠拍拍李城意的肩膀，“你还不足四岁，若县主等着嫁给你，岂不是要等成老太太了？”
“九岁……便可婚娶。”李城意嘟着嘴，一脸不满的样子。
他果然留下吃了晚饭，只是那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不时打量林奕，把他记了个清楚仔细。
三月末到四月初有几件大事。
大事之一是德妃的女儿李杏获封公主，受册书，将在四月底嫁给户部尚书府的小公子申念君。
虽为公主，皇帝却并未准她开府，嫁给申念君后她便会入住尚书府，生养子嗣孝顺公婆，与寻常儿媳无异。
李棠和李杏并无多少姐妹之情，应该送的礼物着人送去，便再也没有过问这件事。
大事之二是夏朝三年一次的春闱如期举行。各省举人来京都应试，街市便更加热闹喧嚣。此次会试分三场举行，三日一场。李棠等这场考试已经很久，因为她前世的师父，符铭，会来应试。
前世符铭在最后一场考试前被人殴打致残，以至于缺考不第。后来辗转遇到李棠，便在温泉行宫住了许多年。李棠常常忆起他踌躇满志心有抱负却无法施展的焦虑困顿，也常常因此对他心怀怜悯感同身受。
但符铭没有气馁，他把自己会的全部教给李棠。
为政之术、律法之行、兵法之诡、仁君之道，甚至医术。
他指望着李棠贵为公主，可以挽大夏朝廷于狂澜之中，可以救百姓出暴政水火。
可惜，让他失望了。
父皇在世时李棠没有机会施展，待到李城意继位，她又被权臣奸佞逐出，只能和师父一样，困在行宫。
到后来，符铭冒死行刺议和大臣，不懂武艺的他以血肉之躯相抗，被乱刀砍死。
这一次李棠派人暗中保护符铭，在他又一次当街见义勇为阻止恶徒逞凶时，没等恶徒反击，便把他们团团围住打了个半死。
符铭看着这些天降神兵目瞪口呆，被“押送”着去考场，进考场前，李棠的护卫特意嘱咐他道：“公子书生意气，不如状元及第。”
还公子呢……
其实师父已经年近四十了。
李棠在马车中掀起车帘，看着符铭神情似有所悟又略有些激动，最后拱手致谢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师父，能再见面，真好。
师父，这一世不一样了，您的抱负，棠儿给您机会施展。
可好？
三日后审卷完毕，放榜，符铭位居榜首。
周怀瑾把榜单呈给李棠过目，特地提起赵舍也去应试，只是不幸名落孙山。
李棠只轻轻“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周怀瑾却继续感叹道：“不过他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不高兴的，因为放榜之日是他纳妾之日，这小妾也有些来头，是富贾之女，江淮蒋氏。”
李棠轻笑一声，并没有说什么。
前世时她和赵舍貌合神离，赵舍独宠清幽不离不弃。有一次清幽做局，李棠亲眼见到他二人媾合之态，气得要去抓住清幽责打。赵舍护住清幽，跪求李棠高抬贵手。
如今这一世是怎么了？
才新婚不过数月，便要纳妾。
不知道清幽作何感想。
最后一件大事，便是金国皇帝阿兀术要来了。
之前阿兀术来京都求亲时还是皇子，如今贵为皇帝，接引规格必然不同往日。礼部一个月前便把行程安排的公文递交金国审批，除了阿兀术指定公主夫妇负责其在大夏的行程安排，并没有别的要求。
因为这件事，成欢面色更阴沉了些。
“要杀了他吗？”李棠问。
成欢不快的神情瞬间消失，抬头道：“正是。”
“皇帝被杀，金国必然上下一心攻打大夏，成将军以为我大夏如今的国力，可否相抗？”
成欢的目光清冷几分，接着缓缓摇头。
若论兵力，成欢可抵挡一时。
可国力羸弱已经不可消耗，若剥万民之财兴兵打仗，大夏将民不聊生。
“那便不要杀。”李棠道，“不光不要杀，还要让他在此处这一个月，忌惮大夏朝廷，十年内不敢兴兵放肆。”
成欢点头，冰冷的神情缓缓和暖，开口道：“你要怎么做？”
怎么做？
“夜深了。”李棠缓缓走至烛台前，吹灭了蜡烛。
“先做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