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不停奔袭至此,成欢觉得自己变成了没有血肉的尸体、不知冷热的工具、杀人的机器。
伤害她的人去死,靠近她的人去死。
已经没有什么招式,锐利的刀因为太多次砍进骨头,也不再锋利。
他只是机械地提起斩杀,提起斩杀,让一个个站着的变成躺着的,活着的变成死了的。
最后一片刀光闪过,虎口剧痛身体麻木,手中兵器脱手而出掉落在尸体中间,成欢低头去看床榻上的人。
她半边身子陷入松软的被褥,半边身子伏在冰冷的榻沿之上,螓首微仰神情含笑,对着成欢勾手。
“来……”声音酥麻蚀骨销魂,面容明艳风华绝代。
这死女人,中毒了。
成欢拿起她丢在一边的大氅盖上李棠衣衫褪去半边的身子,冷声道:“跟我走。”
接着俯身去拉李棠的胳膊。
可就在碰触她的一瞬间,甜腻的香味更浓了几分,成欢觉得面前模糊一瞬,接着一股腥甜之气钻出,他吐出一口血来。
那是进山洞的时候,为了防止中毒,他咬烂舌尖的血。
如今靠灵识已经无法压制毒素,成欢勉力扶住床榻,眼前人影成双,李棠抬臂勾住了他的脖子。
“夫君,”她贝齿微张,声音在唇间旖旎,“何必这么严肃,让本宫亲亲你。”
她身上的气息和山洞里的毒气混杂在一起,让人避无可避。成欢的肩头塌落一瞬,有炙热的血流从肺腑击打入四肢,又回到小腹深处。
那血流不再离开,化为别的力量停留又想挣脱。
这感觉让人难以抗拒,让人想不顾一切飞蛾扑火,让人想撕碎眼前的人,把她揉弄进骨头里去。
“李……”成欢勉强睁着眼睛,推开李棠道,“不要碰我……”
话音未落,便感觉到锁骨处热乎乎的一片,她盘起的双髻摩擦着自己的脸颊,她温热的唇落在自己脖间。
如蜻蜓点水,却又反复流连。
好想……就这么沉溺。
“阿梨……”
成欢低头看怀中的人,她的手落在自己腰间,柔指细嫩,正剥他的衣裳。他身上披着厚重的披风,内里却穿着常服。如今玄青色的衣衫被刀剑划破,很容易便被她找到缝隙钻入。
柔软的手抚触他的胸膛,如同饮鸩止渴的毒药。
成欢脚下一软,倒在香气扑鼻的床褥中。这姿势让李棠无法更进一步,但她不依不饶地靠近,解下他的披风,趴伏在他后背上,勾着细嫩的脖子,去吻成欢的脸颊。
好想……不再醒来。
这湿热的碰触虽然是中了毒,却何尝不是自己千里独行前来救她时的奢想。如今果实就在眼前,只需探囊而已。
成欢的手沿着被褥向下摸到榻沿,在神情昏沉意识渐渐不受控制的间隙,摸到了那把匕首。
那是进山洞他还清醒时,留意到的匕首。
握紧那把匕首,身子微微仰起,勉强分辨出李棠的头在自己右肩。
成欢猛然闭了闭眼睛,一刀刺入自己左肩。
血液喷薄而出洒上被褥。
没骨的疼痛让他清醒一瞬。
成欢没有去包扎,就任这血流着。
他用这疼痛带来的片刻清醒,屈膝起身,双手向后揽住背上的李棠,把她背了起来。
“走。”成欢咬牙喃喃,“要用热水排解毒药,热水,热水……”
李棠嘤咛一声,任他背着,可身子却不老实地乱动,嘴唇更是肆无忌惮。
她的吻落在成欢耳边,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猛然衔起他的耳垂,低语道:“我喜欢你……”
心脏狂跳似乎要钻出喉咙,膝盖无力一步一个踉跄,这一刻成欢觉得自己是她的奴隶,任她摆布的奴隶。
他想翻身把她丢在床褥间,想用自己千里赶来积蓄在心中的戾气蹂躏她,让她知道她是多么无知冒险。想用自己这些日子渐渐苏醒的爱疼惜她,让她知道她是多么胡闹可怕。
“本宫要临幸你。”她像是在说悄悄话,把这勾人的声音送入他的耳廓。
成欢的脚步停住,微微扭头看向李棠。
她神情迷醉,吮吸着他的耳垂。
成欢小心松开一只手,防止李棠从他背上掉落。接着猛然出拳捶击左肩伤口,一击又一击。伤口张开,血液沿着胸口落下,闷痛让他浑身战栗,心底喷薄的欲望褪去一分,他借着这勉强得到的片刻清醒,喝骂李棠:“闭嘴!”
最后一步,终于走出山洞。
刺骨的寒风袭来,让成欢灵台清明一瞬。
山洞门口七零八落都是尸体,成欢寻了一个没有死绝的,踢打道:“这附近可有热水吗?”
那人捂着断掉的胳膊怪叫,哆嗦着回答:“那边下去一里,有个泉眼子。”
泉眼子,是山野汤泉吗?
成欢再不迟疑,背着身上的娇人,向下走去。
腊月的寒风和细碎扑打的雪让李棠清醒了一点。
堕入欲望的她感觉到自己的移动,感觉到周围忽然有了氤氲的水汽,感觉到四周的炙热包裹着自己,接着湿了衣裳,脖子之下都是水流。
这水好热,热得她即便在水里,也觉得自己在发汗。汗水从头顶,从脖子,从后背大腿一点点滚落,接着融入水中。
有什么人从身后抱着她,松脱她的靴子,让她踩着池底站立。可她药性未退,只想把这人搂在怀里。
转过身子,她抱住这人的腰,眯眼细细地看。
好熟悉的一张脸。
这张脸英挺中却有奇怪的阴鸷,像是拼命掩饰着内里的真实。李棠上手在成欢脸上揉了揉,呓语般道:“你脸上是不是有个套子?”
成欢别过脸,一边忍受伤口被水中硫磺接触的剧痛,一边斥责她:“老实一点。”
“偏不。”李棠说着去脱自己的衣服,她脱得很慢,身子在水中浮沉,不小心呛水剧咳。成欢一手拎起她一手捂住伤口,再无暇阻止她脱衣。终于,她身上只留一层亵衣,却忽然“咦”了一声。
清醒了。
脸上有羞恼的红晕,可李棠迅速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阿萝呢?”她问。
“没死。”成欢言简意赅。
他是听到打斗声靠近的,远远见浊光护着阿萝跟对方缠斗,而山道上却有调笑声。他循着那声音向上,找到了李棠。
这一路杀来,少说也杀了百人。不需要再调派官兵剿灭,他和浊光便把这些人杀了个干净。
想到此处成欢心中微安。
李棠又问:“你受伤了?”
身上大小伤口很多,但最重的是他自残的肩头。
“我看看。”李棠说着掰开成欢的手,看到伤口撕裂得难看,像是刺透后又掰开来。她索性脱下成欢肩头残破的衣衫,抽出自己亵衣的带子,拧干净水,为他包裹伤口。
一层层细密地缠裹严实。
她和他面对面站在水中,李棠的身子不再紧贴着成欢,留下的空隙足可以钻过一个人。
突然离得这么远了。
不知怎么,成欢觉得不太习惯。
此时天色微暗,四周丛林秘密环绕,水声清幽,隔绝了外面的天地。
伤口的血继续渗出,却已经很缓慢,渐渐有止血之势,在水中的两个人也越发尴尬。
李棠的亵衣湿透紧紧裹着身子,成欢衣衫破烂露出肌肉虬结的胳膊和前胸。绷带已经绑好,她的手却仍留在成欢肩头。没有离开,也没有动作。
在暧昧的凝滞中,成欢扭头道:“既然殿下好了,本将军还有要事,这便走了。”
你能有什么要事?
你的要事难道不是我?
李棠猛然拽住成欢的手,握了个严实道:“别走,我们来完成交易。”
什么交易?
成欢面露疑惑。
还没有问清楚,下一刻李棠便把他按在汤泉池壁上,白皙的皮肤滚落水珠,带着蒸腾的热气向他靠近,微温的唇印上来。
“我们……”她毫不费力地叩开成欢炙热的唇,“生个孩子。”
成欢觉得自己失去了力气。
不是失去行动的力气,是失去反抗的力气。
此时此刻,似乎沦陷是最好的报答。
但他却下意识轻轻推开李棠,声音带着犹疑和清冷:“殿下似乎从不做赔本买卖。”
她长发尽湿裹着肩膀,眼睛也湿润着,精致的鼻翼滚落水珠,唇角却有笑意。
“将军不敢吗?”
“不敢什么?”成欢勉力压制体内又一次炙热乱窜的爱意,声音低沉却沙哑。
“当初本宫嫁给将军,说要送你一个孩子,如今你竟不敢要?”李棠狡黠地笑着,再一次贴近他。
不知是千里救援带给她的感动,还是天地只有两人带给她的悸动,更或者是想要征服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总之,李棠想睡了他。
前世的时候她曾经酒醉去睡赵舍,结果被赵舍惊慌中推下床。这件事成了一件丑闻,搞得京都人尽皆知。
还好,这一世她想睡男人的时候,是不会跌落床沿了。
这也没什么好害羞的,面前是自己的男人。
不偷不抢,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你确定自己醒着吗?”成欢转过头来,视线落在她胭脂色红润的脸颊上。
李棠后退一步站得离他远了些,同样诘问:“你确定自己能行吗?”
她的声音带着挑衅,脸上有成熟女人才有的风姿。
“不确定。”
排山倒海的暖意和愉悦把成欢包裹,他跟着李棠上前一步把她搂在怀里。水流中能感觉到她细嫩的腰肢和美好的曲线,不需要引导,他寻到李棠柔软的唇。
一吻动情。
一夜欢愉。
李棠醒来的时候,躺在四面篝火围成的水边热石上。
天快亮了,雪已经停。
她有些疲累,更有些酸麻。
揉了揉眼睛看向四周,成欢不知去哪里了。一件月白色的亵衣盖在她身上,是烘干了的,很舒服。
真好。
李棠闭了闭眼,再想睁开时,忽然觉得无法控制般堕入黑暗。
像是梦魇时的无能为力,无法睁眼,也无法动弹。
在惊慌中,李棠看到眼前浓不见底的夜色,一个声音道:“李棠,还记得我吗?”
她心中惊慌却无法回答。
那个声音又道:“如今你已经找到你爱的人,是时候把他送给我了。这是,你重生的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