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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养面首睡男宠

成欢静静坐着抬头看她。

李棠今日妆容清淡,为了迎接明日的大婚,乌黑的头发披散下来,用绸布裹着,内里包花,熏染出香气。这样的装扮原本应该显得潦草,却无法遮掩她慵懒中透出的狡黠和美丽。

此时李棠微微低头,乌发垂在肩头,神情含着得意,说出的话更是离经叛道。

成欢可以确定,她不会感到寂寞,她有的是男人。

除了讹诈自己的一千护卫,她还有许多门客,有听凭她调遣的羽林卫将军。或许——成欢蹙眉:羽林卫数千人,都是她的吧。

但是,眉头展开,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李棠,”成欢慢条斯理把君山银针细小的嫩叶丢进茶壶,沏入热水,等她得意的神情变成探究,才开口道,“你记得我们的交易吗?”

“你都要死了还有什么交易?”李棠浅嗔道。

她那时候要一千护卫,要四镇节度使每年的俸禄,要成府产业半年的营收。如今护卫到手,营收也要了不少,可因为成欢已经不是节度使,没有了俸禄,李棠想起损失掉的那些银子,便有些不满。

“棠公主莫非以为占便宜便是交易?”成欢吹开茶汤里的浮叶,扬眉道,“你要的这些我可都给了,我要的儿子,你什么时候给?”

他说完抬头打量李棠。

很好,她终于不那么得意了。瞧,像斗败的公鸡。

成欢满意地站起身,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浮土,神情淡淡:“随你怎么养面首睡男宠,记得在此之前,要给本将军生个儿子。”

用了“睡”字,但凡是个脸皮薄的女人,都会难堪吧?

可李棠脸上虽然没了得意的笑容,却自在地踱步,似乎在认真思考。末了道:“不难不难,到时候本宫生上一堆,大将军随便挑一个做你的儿子就好。”

“你!”

成欢气结,可他脱口而出一个“你”字,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又装作不在意摇头道:“好,本将军挑一个最丑的。”

说完他便挥袖离开,身后的李棠兀自在不满地争辩:“本宫的面首必然貌比潘安英俊潇洒,哪里会生出来丑的……”

气走成欢,李棠继续靠在春凳上休憩。

燕王府那里仍然没有消息,听说德妃因为关心儿子的病情已经绝食。到底是母子连心,母亲如此关心儿子,想必儿子也不能忍受母亲受罪。

李城暮这个病来得太巧,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借着生病掩饰什么勾当。李棠把可能的情况想了一遍,在辗转反侧中睡去。睡梦中有连绵的火把映照宫殿,有狰狞的恶鬼和翻倒在地的喜轿。她在遍体冷汗的噩梦中醒来,看一眼外面的天。

夜色深沉,街道上有打更的经过,报时的梆子重重敲响,是二更了。

李棠披衣而起,睡在床榻外的阿萝连忙起身,睡眼惺忪道:“殿下起早了,卯时才梳妆,正午前进宫辞别陛下和娘娘就好了。”

虽然一整天长安城都会沉浸在大婚的喜庆里,但实际上婚礼是在傍晚举行。

“浊光呢?”对李棠来说,嫁人并不是最重要的事,她在乎的是别的。

阿萝立刻明白是有正事,她迅速起身把对襟的衣服系紧实,回答道:“在外面。”

“让他来,本宫有事。”李棠裹着一件直领对襟披风遮挡亵衣,头发随意散着,头脑已经清醒。

浊光很快来了,她隔着屏风,把今日要做的事重新安排一遍。浊光木讷,待李棠全部讲完,才低头道:“小人已经记下了。”

其实这些事早三四日便安排停当,可李棠还是不放心。

她要阻止成欢对朝中大臣刀斧加身,又要提防李城暮可能的恶行。

她这样一遍遍确认,不过是因为心虚。

李棠隐隐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被她算漏了。李城暮绝顶聪明,他会抓住自己可能的错漏,一击得逞。

是什么呢?

李棠坐在逐渐明亮的窗前,手中的茶汤慢慢变冷,嫩叶浮浮沉沉,如同瞬间即变的局势。

天亮了。“咚!咚!咚!……”十二发礼炮在顺德门旁边的城墙边冲上天际,白日的烟花绽放,象征吉日到来,公主大婚,普天同庆。

早就翘首以盼多日的百姓终于迎来了这一天,热闹的欢庆声从大街小巷传来。男人女人挤在路边,等待欣赏从早上到正午的节目,以及近距离观看傍晚的送亲车队;孩童穿着新衣抱着篮子在大人腿缝里钻过,等待迎亲的新郎车队撒下喜糖喜饼点心以及赏钱。也不知道是孩子贪心还是父母找不来小篮子,那些篮子大得能装下小娃娃。

公主府李棠寝殿外的甬道上,站满了等待公主起身的典仪官、内侍、宫婢和护卫。他们神情喜悦而郑重,带着有幸参加此等盛事的骄傲和唯恐出错的忐忑。

在期待中,殿门被阿萝缓缓打开。众人神情微亮,身体忍不住向前微倾。女官带着宫婢抬浴桶进入,后面跟着十几个抱着头饰、脂粉、内裳、嫁衣的婢女。那嫁衣因为华丽而厚重,放在半丈宽的木格上,由四名婢女抬着。她们步态端庄神情恭谨。

坐在窗前的李棠猛然转身看着这一切。

她眸子里的犹豫和担心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勇气和担当。

不管发生什么,不能原地后退!

她要走出公主府,看看是她的布局妥当,还是李城暮的阴谋可怕。

午前的时间消磨在沐浴更衣和按品大妆中,正午时李棠用过午膳,便乘坐马车进宫。

按照仪式,她先在礼官的指引下跪拜天地宗亲,接着等待父皇母后午憩起身。皇帝因为德妃的事颇受打击,虽然是嫁女的吉日,却仍没几句关怀的话。但皇后就不同了,她激动地落下泪水,接着把一根金步摇插在李棠发髻上,嘱咐她道:“要孝顺公婆,顺从夫婿。”

李棠点头,在典仪官的唱和声中拜别父母。

这便又回到公主府。

到申时三刻,羽林卫将军白夜容到了。和他一起到的,还有宗室皇亲里一些年纪小的妹妹,陈琉璃正在其中。

大夏风俗,女子出嫁时由兄弟背上喜轿。李棠拒绝了礼部请李城暮背着她的安排,而四皇子太小,皇后便命母家族侄白夜容代劳。

李棠对白夜容的印象很好。

母后这些年无力争斗,若不是因为白夜容执掌羽林卫,恐怕早就被德妃一伙戕害。

除了这个原因,她对白夜容还有别的感激之情。

前世时白夜容因为在朝堂斗殴被削去职位投入大牢,李棠把他救出,他却不想再做官,一心在玉山养马。后来金国攻打大夏,白夜容带着护卫苦守温泉行宫,死在了李棠面前。

他虽然死了,但换来的时间让李棠妥当安置好了逃难百姓。

所以李棠重生以来,每次想起白夜容,总觉得又心疼又不敢见他。他们是生死之交,又情淡如水。

今日一见,白夜容面貌俊朗朝气蓬勃,正是人生最得意最潇洒的少年时。

“表哥。”李棠脸颊微红起身。

白夜容站在门口,目光中有浓浓的情谊,他拍拍胸口道:“来,哥哥送你。”

外面吹吹打打,迎亲的车队来了。

成欢坐在马上,绯红的喜袍衬托得他一张脸有了红润之色,他看着白夜容把公主背出,莫名地心中一跳。而棠公主盖着喜帕,温顺地上轿。

喜轿宽大奢华,十里红妆彰显着皇室对棠公主的偏宠。迎亲车队浩浩荡荡,一路向人群投掷喜饼钱币,把喜庆的氛围推向一个又一个的高潮。不少人口中喊着:“棠公主,棠公主,让咱们见一眼吧!”

但李棠稳稳坐在轿中,并不言语。

马车的停顿中,有人在轿外说话。

“殿下,李城暮果然没有病,他不在燕王府。”

那是随时通报消息的浊光。

李棠“嗯”了一声。

这些日子,燕王府如铜墙铁壁般无法进入探听消息。如今浊光得到消息,必然是因为燕王动了。

队伍向前行进,在一个人流拥堵需要疏通的路口,浊光又在帘外道:“有人带五百私兵杀了宫城西门守卫,殿下安排在那里的护卫已经和羽林卫开始合围。”

不同于当初恐吓德妃时,让她觉得处处惊险,以为自己和儿子的性命在刀俎之间,李棠对李城暮,用了完全相反的计策——让他觉得因为大婚,宫城护卫疏漏,他有机会逼宫夺位。

所以礼部的安排里,羽林卫被抽调大半护卫公主出嫁,宫中空虚。

所以李棠放了许多李城暮的探子进宫,所以就连羽林将军,都随她一起去将军府。

宫城西门距离燕王府最近,那里有李城暮的私宅,可以藏兵器,可以藏人马。李棠推断如果李城暮走到逼宫的那一步,必然从西门试探。

她料对了。

经此一役,李城暮犯下谋逆大罪,钧哥的案子便不会瞒下去。

喧嚣热闹的迎亲车队和轿中冷静自持的李棠像是两个世界的人。车队继续向前,她有耐心等李城暮露面。

果然,过不多久,浊光便道:“燕王自己带人缴了皇城东门羽林卫的兵刃,正要向前,却遇到殿下埋在那里的暗军。可惜没有捉住燕王。”

皇城东门比较小,护卫松懈,若要强攻很快便可以攻入。但李棠在那里安排了暗军。

那是江南西道节度使林奕的兵马。

李棠写信请他偷偷把兵马藏进城中,在皇城东门附近蹲守。这件事如果做得好,是护驾之功。但是如果燕王没有反,林奕很可能被参一本谋反之罪。

没想到他答应了,也做到了。

李棠心中稍安。

可这个时候,有护卫的箭矢刺入浊光后背的箭筒里,那是传递讯息的箭。

浊光取出信仔细看了,不顾车队正在行驶,百姓围观。他迅速接近李棠,大声道:“殿下,不好了!”

李棠猛然掀开轿帘。

虽然蒙着盖头,围观百姓看不到她的面容,还是惊讶地“啊——”声阵阵。在这些惊声尖叫中,李棠辨别出浊光的声音。

“宫城正门被破了!”

“怎么会?”李棠大惊,“正门对面,藏着一千羽林卫!”

“殿下,”浊光木讷的脸上也有了焦虑之色:“护国公府的迎亲车队正巧经过挡住了羽林卫,反贼,进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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