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走路有些跛,他和自己消失的丈夫一模一样。
今日回到凤阳阁时,李棠以“归家需要洗去风尘秽物”为借口,着内侍为成欢烧水沐浴。
那几个内侍聪明而又不动声色,过不多久来回话,说“驸马的脸很干净”。
干净的意思,是那脸经过他们验看,没有问题。
而一样的身高体型,面对宝妞时的宠溺和欢喜,都让李棠恍惚间觉得,是成欢回来了。
只是……
成欢会同意别的男人给女儿起名字吗?
不,他会说:“凭什么?我要再起一个。”
“羽林卫谁?敢给我女儿起名字,不想活了吗?”
若他恰逢心情好,或许不计较起名的事,但他一定会说:“来,再生个儿子。”
可眼前的男人柔情蜜意,似乎李棠说什么他都喜欢,都不会反驳。
李棠抬手掩唇,成欢的吻便落在李棠手背,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似有些焦急。
“我们聊聊,”李棠道,“说说坝北村的案子。”
大理寺审定成欢屠村惨案,之前因为他中刀后消失,无法拘押判刑。可如今成欢回来,这件事就躲不过。
可在这节骨眼上说案子,成欢觉得李棠有些不解风情。
“明日再说。”他把李棠的手拿开,解开她腰间衣扣。李棠能感觉到他炙热的欲望从气息间涌出,再也等不及。
李棠努力深吸一口气。
没有,他身上没有那种熟悉的,秋风穿过银杏枝叶的味道。
李棠偏过头去,同时推开成欢,起身整理衣襟。
他坐在床上看着李棠,脸上讪讪笑道:“怎么?你不舒服吗?”
李棠没有说话,只微笑看着他。
成欢看着眼前灿烂夺目的女人,手指在衣襟间下意识揉搓。
她那么美,饱满的额头小巧的鼻,脸颊如春日海棠,脖颈光滑细嫩,锁骨下红裙裹着胸,粉色的浅浅沟壑被细纱遮掩,让人浮想联翩却又不魅不妖。
这是大夏最有权势的女人,也是大夏最美的女人。
这女人唾手可得,他怎么可能放弃。
成欢起身向李棠走来。
他的手很热心很急,他要剥去她的衣服亲吻她的脖颈,用他曾为少将军的力量,把她疼爱得不知今夕何夕。
至于那人关于不能伤害李棠的警告……
成欢觉得没什么,无所谓,既然自己有用,他就不会舍弃这颗棋子。
这么想着,成欢又一次拥紧李棠。
“不准逃跑。”他霸道地低下头,在李棠耳间道。
李棠抬头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外面“呼”地一声响,接着有慌乱奔走的声音。
那奔走中夹杂着示警:“走水了!走水了!快去保护公主殿下!”
紧邻凤阳阁的院落着火,火势不可阻挡。
那院子原本是分给排行小些的公主们的,当年李杏小的时候就住在那里。后来李杏出嫁,院落便一直空置。
“没关系吧?”成欢起身向外看去,跛脚走了几步。
“怎么会没有关系?”李棠面色恼怒道,“你刚刚回来,便有人纵火行凶。这宫中有人不想让本宫好过,本宫也不让他好过!”
她说着气哼哼抬脚,像一个急于打架斗殴的孩子般瞬间走到屋外,对着虽遇意外却巍然不动驻守四周的羽林卫道:“出什么事了?”
“回公主殿下,姝雅阁走水。”
“今日夜你们哪位上官值守?哪位将军点卯?”李棠扬声问。
“回公主殿下,罗镇亭值守,崔副将军点卯。”
“宣崔青烨过来!”李棠伸手掰断院落小树低垂的树枝,眼中的冷光似要杀人。
可当她转过头来,却又对成欢露出关切的神色。
“没吓到你吧?”她道,“你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回来,本宫会护着你。”
她说着又转头大喝一声:“羽林卫!”
“诺!”
“护送成将军回将军府,遇阻截者格杀勿论!”
“是!”
成欢依依不舍地被羽林卫前呼后拥着,出宫去了。
而李棠静静坐在寝殿内,眉眼间的厉色渐渐消失。
她烧一壶君山银针,等崔青烨来。
“怎么样?”
进得将军府,屏退下人们,刚躺在绣着百子图的帐幔下,便听到门开了,郑氏走进来。
成欢眼中几抹恹色,踢掉靴子斜靠在春枕上,淡淡道:“不怎么样。”
“她怀疑了吗?”郑氏有些紧张。
为了这一日,他们忍了那么久,她的儿子,吃了那么多苦。
七年前,她在家中等消息,忽然见翅膀上沾着血迹的信鸽飞回来。那是成欢怀里的信鸽,专门用来传递跟家事有关的内容。
信上说,他被军中随从所害,陷入流沙掉在一个岩洞中,多亏信鸽还在,于是递出消息。
郑氏救回成欢,独自到府衙报官,却听那官员道:“听闻节度使大人与金人交战中战死,成少将军以一己之力带兵击退敌军。夫人固然伤心悲愤,但养儿至此,也该欣慰啊。”
郑氏不动声色点头,又慢慢退回去。
她这时才知道,那军中小厮不仅杀了她的丈夫、弄残她的儿子,还冒充儿子的样子,做起了少将军。
是要揭露,还是顺势而为,这是悬在她头顶的一柄利剑。
郑氏想了一夜,最后决定杀掉府中参与救回成欢的仆从和大夫,把成欢藏进密室养伤。
而表面上,认贼作子,伺机而动。
他们等了很久。
成欢双腿尽断,在密室中过了七年屈辱日子。
这中间假的成欢升官发财,到最后竟然娶了公主殿下。
他们在等待中渐渐心如死灰,原本以为再无出头之日。可忽然有一日,听说假成欢谋反被诛,又陷入屠村惨案不得翻身。
郑氏悔不当初,担心朝廷追责,朔方成氏被清查灭族。
可是并没有。
一切风平浪静,郑氏立刻想明白,如今公主殿下摄政,他们是假成欢的亲族不假,却也是小郡主的族亲。
一切豁然开朗,郑氏谋划接近李棠讨要好处。正当他们决定佯装失忆哄骗李棠时,那男人来了。
他穿玄青长袍,腰间挂着一根毛笔,声称可以治好成欢的腿。
一碗药下去,犹如神迹一般,成欢站起身。断腿已愈,只是有些跛脚。那男人说,慢慢脚也会好。
“你们想回京见到李棠,对吗?”男人道,“答应不伤害她,我便助你们一臂之力。”
成欢立刻跪地应诺。
男人却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柄匕首,对着成欢的肩膀后背一阵划拉,最后甚至刺入他的肚腹,任他疼痛中乱叫,血液流下。
郑氏先喜后悲,惊怒不已去阻挡,那男人却慢悠悠退后道:“等伤好了,便可以去。”
伤好了,可是留了疤痕。
他们也明白了,那疤痕是仿照着假成欢的样子做下的。
不知道是不是那药的缘故,成欢发现自己肩膀宽了,腰窄了,身上肌肉虬结,壮实很多。
更为可怖又可喜的是,一觉醒来,他脑海中多了许多记忆。
来京城的路上他仔细在那记忆中摸索,他懂了,那是假成欢的记忆。
真是,如有神助!天可怜见!
眼见成欢陷入沉思,郑氏忍不住催促道:“你倒是说,公主她怀疑了吗?”
“没有。”成欢漫不经心回答,眼前浮现那一张明艳的脸。
真是可惜,那男人给的记忆中,没有关于假成欢和公主欢好的。
他们……就是在这张床上颠鸾倒凤的吧。
郑氏犹自喋喋不休:“那神人可说了,莫要伤害她,莫要露出把柄。只消两个月目的达成,别说是她,就是这江山,都是咱成家的。”
不伤害却控制一个人的手段,成家有很多。
成欢闷声答应,郑氏这才离开。
他翻身向里,闭眼回忆李棠的模样。
好美,好想要。
君山银针正到火候,崔青烨到了。
他虽然很清醒,身上却有酒气。
李棠端起茶水摔过去,口中恨恨道:“轮值饮酒,罪无可恕!”
滚烫的茶杯翻倒在崔青烨脚边,带他来的羽林卫吓得退出去,又带上门。
公主发火了,可别被连累了。
可门刚关严,李棠便纵身而起,扑入崔青烨怀中。
“吓死我了!”她哭起来,“本宫差点……差点……你这个懦夫!”
她骂起来,用手捶打崔青烨的胸膛,直到火辣的唇封堵她的小嘴,让她喘不过来气。
“你……”她的声音化开在喉咙中。
“李棠!”崔青烨道,“我要睡你!给我生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