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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凤阳阁的甬道两侧立着衔灯朱雀，古铜色的羽毛张开，护着灯盏。光线不偏不倚四散开，一边把朱雀图腾的暗影印在墙壁之上，一边照亮身穿青色齐胸襦裙，神情狡黠女子的面容。
这一切宛如置身梦中，点燃了男人的欲望。
崔青烨任李棠牵着，按着宝剑的手松开，反手握住李棠，把她向自己身边扯来，声音里含着威胁道：“殿下倒不怕传出去影响声名。”
他个子很高，李棠故意像是没了骨头，整个人软软贴在他胸前，抬头看崔青烨清俊的脸颊上，灿若流星的双眸。
男人长得这么美，真是很不应该。
如果他已经恢复了记忆，看到自己这么对其他男人，会气死吧。
毕竟西北道行军大总管成欢，可是个小心眼的男人。
想到这里李棠便顽皮起来，这一日日的案牍劳形，放松下神经，松松筋骨，也挺好的。
说不定刺激他一下，他就记得自己是谁了。
“声名有什么要紧，”她伸出另一只手去摸崔青烨的脸颊，笑道，“男欢女爱本就是伦常之事，崔将军刚刚在抗击吐蕃时立下战功，本宫还未来得及赏赐，不如就今夜吧。”
“要赏高官厚禄吗？”崔青烨低头问。
“赏那些俗气的东西做什么？”李棠摇摇头，越发放肆起来，“本宫把自己赏给你，如何？”
崔青烨向四周看了看。
护卫宫婢虽站在数丈之外，但应该可以看到李棠如今的动作。可他们一个个埋着头，从像鹌鹑一般恨不得冻结在原地的样子，便知道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这女人，到底以为是自己的地盘，什么都不用怕。可她不知道如今朝中尚有大臣结成保守一派，表面恭敬从命，内里恨不得揪出她的把柄，反叛废黜执政公主。
“好啊，”崔青烨贴得离李棠更紧了些，伸出胳膊揽住她的腰，“那今日之事必然要保密，故而你这贴身的宫女，事后还是要除掉。”
“噗通”一声，有个胆子小的宫婢眼皮一翻歪倒在地，差点把甬道内安置的瑞兽砸倒。
其他人不敢去扶也不敢动，继续如木雕般站着。
李棠斜睨一眼并不在意，她抚摸着崔青烨脸颊的手向下，侵入他的领口，“本宫性子很急，你今夜不来，明夜不来，再隔一阵子还不来，本宫就要趁着吏部这次选贤任能之际，提拔上来些清俊的官员，日日夜夜陪着本宫。”
“原来殿下要做昏君。”崔青烨贴着李棠的耳朵说话，字字句句，威胁里带着无奈。
李棠摩挲着他突起锁骨的手停下。
“原来将军胆小如鼠。”她反击道。
哪个男人能听得对方说自己胆小如鼠？崔青烨抱起李棠把她按在墙上，在檀唇上深吻一记，在她想要回应时放开，肃然而立道：“末将恭送殿下回宫。”
他带来的羽林卫如蒙大赦，立刻应声：“我等恭送殿下回宫。”
可恶！
李棠抬脚踩向崔青烨的短靴，恶狠狠踏了踏。崔青烨忍痛不语，以为李棠这样便罢休了。却没想到她忽然身子一软，直挺挺向后跌去。
心肠再硬的男人，也不忍心公主殿下摔在地上。崔青烨连忙去扶，李棠却紧闭着眼睛像放多了水的面条，躺在他怀里不动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才只是闹而已。
李棠顽皮地眯眼看他，轻哼道：“等着抱本宫的男人，不要太多。”
“恐怕那个男人在千里之外吧。”
这是在说阿兀术，吃醋了吗？
“随你来的羽林卫里，就没有水嫩清俊的男人吗？”李棠睁开眼睛左右四顾，像是真要捉个水嫩的过来。
形容男人水嫩，你是吃人恶魔吗？
崔青烨恼怒又无奈地把李棠拦腰抱起。
“抱回凤阳阁。”她下令道。
崔青烨抱着李棠向前走，羽林卫远远跟在后面，内侍把昏倒的宫婢抬走，胆子大的照常跟着，却恨不得把自己眼睛蒙上耳朵塞严。
其实自古以来，官家颠鸾倒凤时从不避讳有仆婢在场。内侍宫婢在他们眼中如同屋中摆件一般，亲热后擦身沐浴也都赤裸相见，从容坦然享受下人服侍。
但公主殿下如今新寡，崔大人若真歇在凤阳阁，要不要请女官记录起居注？要不要给崔大人制绿头牌？那牌面分红绿两种，红牌表示妃子来了月事不能服侍，崔大人是男的，就不用制红头的吧？倒是省了那红檀好木料。既然要睡在宫里，是不是得去拿崔大人的衣服过来？往后是不是得给崔大人分个宫殿？这算是纳的第一个男妃？以后还有吗？
内侍宫婢心中乱乱的，一边远远随行，一边左思右想。
无论如何，主子们睡便睡了，只要别为了名声灭口就行。
转眼便到凤阳阁，阿萝带着宫婢女官在外迎接，远远便见崔青烨抱着李棠，心急火燎跑过来，惊道：“殿下怎么了？”
“和上次一样，”崔青烨开口，“血亏之相。”
之前李棠深夜去见崔青烨，被他送回御书房。太医诊脉说是血亏，阿萝不敢懈怠，给李棠吃了半月的补药。
现在李棠还能想起清粥、骨头汤甚至辣椒炒肉里都有人参是什么感觉。
她猛然睁眼道：“本宫无事。”
阿萝长吁一口气：“那殿下您能自己走吗？或者婢子唤轿辇过来。崔大人是外男，夜间入不得凤阳阁。”
远远跟随着崔青烨和李棠过来的内侍宫婢这下可慌了，他们虽在暗夜中，却对阿萝乱比划，试图让这个不懂事的丫头闭嘴。
你的主子要睡男人了！你敢挡着，莫不是作死吗？
还是公主殿下果决，她双手勾着崔青烨的脖子，对阿萝道：“本宫能走，本宫就要崔大人抱去寝殿。”
阿萝的脸瞬时红了，她忙不迭让开，任崔青烨阔步而入。
把怀里的女人小心翼翼放在床上，她的手臂却仍不松开，而是困住崔青烨，让他难以支撑几乎贴在自己身上。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李棠娇嗔道，“你以前很霸道。”
“阿梨！”崔青烨的声音有些重，呼吸有些沉，“莫要顽皮。”
“本宫可不是小时候的阿梨了，”李棠作势去亲崔青烨，甜滋滋道，“你也不是崔青烨，你是成欢，对吗？”
“殿下总把末将当成亡夫可不好。”崔青烨松开她的双手，把一床被子兜头盖在李棠身上，隔绝她魅惑的身子和热量。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他稳了稳情绪道，“殿下你赐我个大官做，我好上门提亲。”
“好啊，”李棠当即答应，“原本将军你立了功，便该右迁为行军大总管。陇右道，你喜欢吗？”
陇右，正是成欢之前驻守的地方。
“殿下给的，末将都喜欢。”崔青烨唇角含笑道，“只是末将家教甚严，只能和自家妻子欢好。殿下若想消受，便等洞房花烛夜如何？”
真是不要脸，李棠看着他仰头。
“那么……给个甜头再走。”
甜头……
那日在营帐内，公主殿下便说要尝尝天下男人的甜头。
崔青烨会意俯身，亲吻她的丹唇。
如同攻城掠地，又似鱼儿在水中游曳，难舍难分半刻，崔青烨气急败坏退出，有些勉力压制欲望的不甘。
“李棠，”他退后一步道，“做个好梦。”
这本该是他的殿宇，他的女人。
该死。
崔青烨推开殿门离开，脚步微一踉跄，如喝醉了般在夜风中清醒一瞬，才抬脚离去。
李棠在他身后笑了。
她翻身而起走到桌案前，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寻思给他定个什么官名。
崔青烨径直出去，跟外面等待的羽林卫汇合在一起，值守巡夜。
只有一直跟着的内侍宫婢有些迷茫。
这就……出来了？
时间也太短了吧。
不行啊？
要不要通知太医院给崔将军调理一下身子？起居注还用写吗？
正思索着，阿萝出来了。她红着脸斥责道：“都回去歇着吧！殿下只是脚软需要搀扶而已，谁敢乱说话，本姑娘砸了他的舌头！”
当然不敢乱说话。
内侍宫婢连忙跪地叩头，再仓皇散了。
他们明白了：公主没得手。
要不然大丫头怎么那么生气呢？这是生崔将军的气呢。罢了，补药不能给，以后也别给崔将军好脸色看。这位，指不定就打入冷宫了。
这夜李棠心情很好。
白日处理朝事，夜间调戏良家男，这日子比前世，真是不错。
忙完琐事唤阿萝进殿，问道：“今日浊光有没有传口信过来？”
“有。”阿萝垂头道。
“那东西到苏州了吗？”
“浊光说算着时间该到了，他还说江南西道的呈文已经在路上，殿下埋在各道驿站的人偷摸看了，呈文内说热疫可怕。”
文书还未送至京都各部，李棠便可以先一步知道详情，先一步想好应对之法。这是周怀瑾的安排。
李棠的眉头蹙起来。
和前世的时间一样，真正的瘟疫来了。
“殿下……”阿萝试探着道，“今日周大人也捎了口信过来，说当今之计，是封锁那里，任他们……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