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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马车上的颤抖

药酒从阿兀术手中掉落,他向前跪行一步,伸出手要托扶李棠的腰,却停在空中没有动。

他的手指上沾着鲜血和金疮药,此时药粉和着血团掉落,想要碰触却又不敢。

面前的女人是大夏国的公主殿下,是他一见心悦而不能忘的佳人。无论何时,她天人之姿举止从容,即便是丈夫亡故后的生产,她也未失过皇族体面。

可如今她躺在血污中,虚弱、可怜、令人心痛。

“殿下,殿下……”阿兀术只觉得心如刀割。他惊慌失措惶恐难安,豆大的泪水淌下,却并没有抹去。

他的伤心和痛苦不需要掩饰。

“对不起,对不起。”

阿兀术低头把药瓶扶起来,找回丝帛棉布,仅余的一点金疮药拢在药箱中一把牛角刮板上,想要尽数敷在李棠衣服外面,却被李棠制止。

“要帮我脱掉衣服。”她没有受伤的左手去解衣扣,可盘扣精致复杂难以解开。

“或者,”李棠蹙眉道,“你要就这么哭到本宫失血过多死掉吗?”

阿兀术怔愣一瞬不再迟疑。

像是找到悬崖尽头的桥梁,他迅速拿起一条丝帛蒙在眼睛上,围了好几圈缠紧。然后擦干净双手,摩挲着去解李棠的衣裳。

黑暗中,他闻到海棠花和鲜血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盘扣解开,外裳轻轻褪去,接着是亵衣。

贴身穿的丝帛很柔软,像婴儿光滑的脸。阿兀术的手已经不再颤抖,他小心翼翼,像是虔诚的信徒在为神祗收殓舍利。

亵衣解开,李棠伸手褪到腰部,低头打量自己的伤口。

她系着天青色的裹胸肚兜,此时被匕首刺破翻出皮肉。伤口在左胸处,并不太宽,却刺得有些深。边缘因为失血太多有些惨白,这很好,说明没有中毒。

“先用药酒擦净伤口。”李棠解下肚兜忍痛道。

阿兀术摩挲着找到药酒,凭记忆送到李棠面前。李棠取一块布团,在药酒里蘸湿,擦净伤口敷上金疮药。

“帮我包扎。”做完这些,李棠虚脱般垂下胳膊,轻声道。

她把丝帛送到阿兀术手里,看到蒙眼的他有些迟疑,又开口催促。

“你不会缝合,要系紧一些。”

阿兀术眼前一片漆黑。

他能闻到李棠的香味,听到她的声音,感受到她的气息,却无法看到她如何了。

伤口深不深,血止住了吗,会不会随时晕倒过去?

她的神情怎样,有没有因为疼痛哭泣?

在揪心难捱的窒息中,他听到李棠的要求。

阿兀术深吸一口气,扯着丝带的手触摸地面,接着缓缓向李棠的身体移去。

很快,手背感觉到李棠柔软又温热潮湿的身体。

他心中一悸,泪水再次湿了眼眶。

温热又潮湿的,是她淌下的鲜血。

她受了罪,因为自己。

阿兀术把丝带展开,顺着她的肌肤延展开。可若想捆绑,需要从身体下方掏过来。

他稍一停顿,问道:“你可以起身一点吗?”

李棠没有应声。

黑暗中阿兀术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急得立刻唤道:“殿下!”

良久,听到李棠迷迷糊糊的呓语,像是已在昏迷的梦中。

不能再等了。

阿兀术迅速托起李棠的腰,把她抱在怀里。和她肩膀相抵留出空间,手扯丝带绕过她的身体,绑缚伤口。

或许有几次,他的手碰触到她柔滑的肌肤,或冰凉,或温热。这本该是梦寐以求的时刻,然而阿兀术心中没有了邪念,消失了欲望。

他觉得自己像天山脚下倒映碧蓝和雪白的湖水,静而无波,只剩下缱绻的深情和爱意。

在这刻骨铭心的黑暗里,在期盼她醒来的悔恨中,阿兀术第一次不再执着于拥有。

这个和他一样爱马的少女,这个和他一样心系子民的公主,这个和他一样执拗深情的灵魂。

只要活着,只要笑着,只要得偿所愿,他便叩谢上苍大德。

手指抚摸过李棠的身子,确认那伤口已经包裹严实。

阿兀术解下蒙眼的丝带。

她就在自己怀中,衣衫掉落柔软倚靠着他的胸膛。

她裹着天青色肚兜的胸脯微微起伏,光洁的肩膀似羊脂美玉。呼吸虽虚弱却均匀,应该只是昏睡过去。

阿兀术一点点为李棠穿衣。

他的手已经不再颤抖,悸动的心跳平缓下来,像是在触摸九天的月、北地的雪、月牙泉的水波。

圣洁又美好,不容玷污和欺辱。

收拾好一切,阿兀术深深看了李棠一眼。

她额头光洁,睫毛微湿,眉心蹙着,鼻翼下浅浅的阴影,唇角红润。

她的皮肤在烛光下透出美丽的红,筋络和血管在薄薄的肌肤下潜行,让心脏跳动、呼吸均匀。

阿兀术看着李棠。

这让人不舍又不得不舍的人。

他不能让她做金国的笼中鸟,不能为了护住她把她困在咫尺大小的宫中。不能让她见不到草原骑不得骏马,不能为了自己的爱,折断她的翅膀。

可是,可是……

阿兀术小心翼翼抱紧李棠,忍着手臂的疼痛把她拥在怀里,在马车的颠簸中,俯下身子。

他的鼻翼碰着李棠的鼻尖,嘴唇距离她的唇瓣只差毫厘。

他感觉到她的气息热热的,每一次呼吸,都是对他的信任。

阿兀术移开嘴唇,把这万般不舍的吻印在李棠闭着的眼睛上。

多么想,在你身边,和你一起,看同样的世界。

许久后,阿兀术闭着的眼睛再次睁开。眼中柔情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王者的傲睨和专横。

“来人!”

晨曦像是由清风揭开的帐幔,一层一层,最终天与地之间逐渐明晰。树和草不再只是暗影,星辰的光芒被夺回,霞光若隐若现迟疑着徘徊着,终于伴着太阳一同出现,天亮了。

崔青烨追击一夜,突然勒马驻足。

前面官道正中,一辆马车安静地停着。

那马车上一展旗帜飘扬,正是金国的狼旗。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翻身下马向那马车跑去。终于,在心脏几乎跳出胸膛的紧张中,看到一个女子被阿兀术负在背上,从马车中钻出。

他不用看,就知道那是李棠。

而她虚弱昏睡的样子,是受了伤。

不知是疾风裹挟着崔青烨,还是崔青烨动作太快裹了风,他拔出长剑朝那男人疾刺过去,人还未到,阿兀术便感觉到清冽的风直撞额头。

他们或许有过交情,但如今崔青烨只想要这人的命。

可是,李棠的嘴唇微动,抬起手臂挡住了阿兀术的胸膛。

“不要。”

她的声音很轻,可动作却很果断。

崔青烨听音掷剑,“啪”地一声,宝剑落在地上,在石块间弹起,掉进草丛。

“李棠?”他脱口而出。

没有喊她的爵位,没有称呼她殿下,没有卑微的俯首听命,只是反驳和气恼,担忧和心疼。

“不要动他。”李棠重复着自己的话,顺着阿兀术的后背滑落下来。

身体相贴时,她胸口的伤口被撕扯,疼得要命。

然而她却咬紧牙关没有吱声。

她知道阿兀术更疼,且因为断了肩骨无法抱起自己,才用这种笨拙的方法把她背出车厢。

以免崔青烨看到金国马车便张弓射箭。

阿兀术全然不把崔青烨当回事,他扶着李棠站稳,温声道:“你醒了。”

李棠点头,因为失血过多,她的嘴唇有些惨白。

“阿兀术,”她勉强笑起来,“把本宫放回大夏,要赎金吗?”

阿兀术脸上几分苦涩:“你知道我只想要你。”

崔青烨冷哼一声,就要上前抱起李棠,李棠却示意他等等。

她小心调整着身体,移动疼痛的腿,让自己面对阿兀术站着,接着伸展开僵硬的手臂,拥抱他。

她的发钗早就掉落,如今披散着头发,刚刚苏醒的倦意以及和暖的阳光让她的拥抱自然又温暖。

像送别老友,像感念知己。

惊讶和疑惑袭上阿兀术心头,如同在万念俱灰的崖边捉住绳索,他惊喜交加又心碎难过地同样张开胳膊,拥住了李棠。

李棠的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如同在安抚,如同心有灵犀不必多说。

“不是你的错。”她的声音尽量平稳如常,“不如我们比一比,看谁能把自己的国家治理得更好些。”

阿兀术深吸一口气,当着崔青烨的面,贪婪地闻了闻她的发香。

“然后,”李棠轻轻松开他站直,看着阿兀术的眸子道,“祝你安康。”

几乎是在她松开阿兀术的一瞬间,崔青烨便把她拦腰抱起拥在怀中,恶狠狠看着阿兀术。

“今日我不杀你,是因为殿下的命令。”

阿兀术也看着他。

你是哪儿来的混小子?孤喜欢上李棠时,你还在北地喝风呢吧。

“孤今日放过你,是因为要拜托你把棠儿护送回去。”

他特地唤她棠儿,声音亲昵,似乎这样便占了上风。

崔青烨没有理睬他。

他抱着李棠大踏步回去,怀中的人安静地看着他,似乎刚刚当着自己丈夫的面抱野男人的不是她。

她无辜又可爱,不再杀伐决断不再狡黠顽皮。

她亮闪闪的眼睛转了转,对崔青烨道:“你吃醋了?”

崔青烨哼了一声。

李棠唇角含笑,又道:“你想起来自己是谁了吗?”

“末将不懂殿下是什么意思。”

“你若不是成欢,”李棠咬唇道,“我便要从你身上下去,嫁到金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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