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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时李棠就明白，这一路不会有那么好走。
前世的这个时候，成欢死了，李城暮离开大夏和吐蕃的边境剑南道，北上接管成欢的西北道联军，却遭遇兵乱暴动而死。
接下来，还有更可怕的事。
于是内乱纷争不断，大夏江山岌岌可危，可即便是这种情况，吐蕃和南蛮也没有胆敢攻打大夏。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才引起这样的变化。
但等不及李棠查明原因，朝廷首先要做的，是如何派遣军队御敌。
而御敌的第一件事，便是选派合适的将领。
这将领要带领大夏除了西北道外最精锐的军队，要身负调兵择帅之权，要有胆有谋骁勇善战。
最重要的，是要赤胆忠心卫护百姓。
这样的人，李棠暂时只想到一个。
五月骄阳似火，好不容易等到一个阴雨天气，林奕陪着陈琉璃母女在玉山脚下，为陈琉璃故去的父亲点穴立向迁坟安葬。
根据淮南王提供的证据，大理寺重审陈父的案子。毫无悬念，判定陈父当年是蒙冤入狱。
虽然人死不能复生，但读书人最为重要的名节，算是保住了。
新坟上没有青草，坟顶土块下压了一棵蒲公英。黄色的花蕊粘了些泥土，在微风中颤动，虽细弱却坚强地盛放。
陈琉璃上前一步，小心翼翼拨开泥土，扶正枝茎。要不了多久，这花的种子便会被风吹落，散一地银白。
晖和郡主洒落酒水，长舒一口气。
似乎这些年郁郁不乐的心，在此时终于得到抚慰。
“大人且在那边等着，”她神情恬淡道，“有公主殿下维护，有女儿孝顺，咱们府中的日子越来越好，恐怕大人还要再等上三五十年。”
晖和郡主说完这些转头看向陈琉璃：“已经是定过亲的姑娘了，娘就不留你时时守在身边。街市热闹，你们去转转吧。”
林奕正求之不得，谢过晖和郡主，拖过陈琉璃的手便去了。
陈琉璃脚步轻盈只转不买。
“琉璃，你看这块做护心镜怎么样？”林奕在铁器铺子停脚，取下一块铜片问。
“不好。”陈琉璃摇头。
“琉璃，这个油布袋不错，可以装干粮。”
“不买。”陈琉璃转身便走。
“这个大兜鍪呢？”
“丑。”陈琉璃脚步不停。
林奕反思自己，女孩子当然对这些不感兴趣，还是去衣料铺子看看吧。
“琉璃，这块青色料子咱们买下两匹，给你做裙给我做衫，如何？”
“料子太薄，做好就到秋天了。”陈琉璃眉头微蹙，林奕顿时什么都不敢说了。
兜里有好多钱，花不出去的感觉真难熬。
最后林奕趁陈琉璃在金铺随意逛着，给她买了一块玉镯。满色阳绿翠玉，在室内如暗流涌动，在室外如山野葱郁。他笑嘻嘻给陈琉璃戴在手腕上，又摘下她的银镯子放进自己袖袋，温声道：“咱们交换一下，你的这个，算作定亲信物。”
陈琉璃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神色间仍然漫不经心。
“你是不是……”林奕试探着问，“生我的气了？”
“不是，”陈琉璃摇头，“你之前要买的那些，其实家里都有。”
陈琉璃带林奕回家，推开闺阁的房门。
室内安放着几口大木箱，里面整整齐齐，码满物品。
她蹲下身子打开一套甲胄，指着前胸的护心镜道：“这是太祖皇帝当年亲自用过的，后来流落民间又被晋王收上来。我托人买到，亲自试过，利斧不能破弓箭刺不穿，比今日铁匠铺子里的，如何？”
林奕有些意外，怔怔道：“你……”
陈琉璃又指着甲胄上细密的铁片道：“这些是公主殿下准我去工部搜罗的，她和符大人设计出这种甲片，结实牢固又轻便。我针脚粗，你不要介意。”
林奕眼眶一热喃喃：“琉璃，多谢……”
陈琉璃制止他的客套，打开另外一口箱子道：“这是夏季的换洗衣裳，里里外外总共三十套。你是喜欢干净的人，若沾染了血污，干脆投入火中烧掉，不必洗了。干粮袋子是用小羊皮做的，就算下雨，也不至于湿了吃食。”
林奕激动地抚了抚头顶鲜花。陈琉璃道：“不必感动，这些都是用你的钱买的。”
林奕张开怀抱想要抱住陈琉璃。
陈琉璃却把他推开道：“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告诉我，你要去跟吐蕃打仗了？”
她的脸上带着愠怒，玉镯滑落在手腕处，手指戳着林奕的胸膛。
林奕一把把她搂在怀里。
“琉璃。”他热切道。
“琉璃，琉璃……”他满脸泪水。
“对不起，我们的婚期，要误了。”他内疚道。
陈琉璃的脸贴在林奕胸膛上，听到他如鼓点般密集的心跳，感觉到他的泪水落在自己额头，瞬息间由热变凉。
“林奕，”她闷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林奕哽咽着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因为你表面玩世不恭耽于享乐，其实却爱国爱家殚精竭虑。”她抬起手触摸林奕的脸，帮他拭去泪水道，“世间男人多有伪君子和真小人，而你虽然常常花团锦簇，却是琉璃心中的真男人……”
不等她说完，林奕火热的嘴唇已经覆盖陈琉璃的双眼，接着触碰到她的鼻梁和樱唇，在那里流连不去。
“琉璃琉璃……”他情不自禁低吟她的名字，似乎要把这名字刻入血肉骨头，生生世世不要忘记。
陈琉璃迎接着他的亲吻，一边退后，一边引着林奕往床榻上去。
“林奕，”她口齿不清道，“给我个孩子。”
这一去天高路远不能寻找，枪林弹雨生死叵测。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她不要他以玉镯为信，她更不屑结发留念，她要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会跑，会跳，笑起来像他，哭起来也像他。
那样即便他死了，也似从不曾离去。
他们的泪水交织在一起，唇舌缠绕在一起，香气四溢的床榻上，衣衫褪去一层又一层，肌肤贴近，相互吸引不能分开，林奕却猛然起身，用丝滑的锦被遮盖陈琉璃的身子。
“不要。”他说。
“你不乖乖听命吗？”她问，带着顽皮的娇嗔。
“我会活着回来。”林奕压下欲望倒在陈琉璃身边，结实的胳膊把她揽在怀里，“若我死在外面，你要记得……”
“记得带着你的银钱嫁人，”陈琉璃脸颊红红窝在林奕怀里，复述他早就说过一遍的话，“不能告诉丈夫，要吃好的穿好的把自己养好。”
林奕笑着亲吻她的耳垂，逗得陈琉璃也笑起来。
悲伤的气氛渐渐消失，林奕疼惜地看着她：“真是可恶啊，打来打去无休无止。这一仗后若我活着回来，一定要窝在你身边，像一条癞皮狗一样，再也不走了。”
“这可是你说的。”
“以此为证。”林奕翻身而起，细细亲吻陈琉璃湿润的睫毛。温柔的手抚摸过她的脊背，一遍又一遍。
要记得这温度。
让战场上的日日夜夜，有所期盼，并因为这期盼，即便阎罗在前，也格杀勿论递出长枪。
陈琉璃的目光却是担忧而心疼的。
她总觉得这一战不会那么顺利。
成欢不在了，而这次，是举国之战。
儿女情长轻，家国情怀重。
翌日林奕便承接印鉴兵符，启程前往巴州。
令他意外的是将领中还有一个人，羽林卫将军崔青烨。
他身穿黑色甲胄，腰中一刀一剑，身背箭筒，面色冷肃。
“崔将军怎么在这里？”林奕问道。
“自然是出城迎战。”
“你为何而战？”
崔青烨看了他一眼，他心中没有家国的概念，只有想护住的人。
“为公主殿下而战。”
林奕的视线便冰冷了几分。
他策马而出，不悦道：“本将军，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