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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少年人的蛮力

李棠是什么样的人,他们知道。

年少时虽有些懦弱,可自从择婿宴起,她平冤案、诛谋逆、赢“令战”、驱瘟疫甚至北上平叛,亲自剿灭谋反称王的丈夫。

当然,或许是因为她自己要反。

大臣们知道,李棠虽嫉恶如仇,却爱才若渴、礼贤下士、尊师重长。她不是暴虐可怕的人,故而他们可以以“风骨”自持,以“正统”为因,刚正不阿拒绝接受李棠为帝。

李棠静静站着,等着。

若非万不得已,她不会使用非常手段。

白夜容和符铭表态后,零零散散,有七八位大臣出言支持。他们说自己辅佐的是李夏江山,不是哪位皇族。但陛下尚在世,他们不会称呼李棠为帝。

为百姓,他们守社稷;但为陛下,他们拒李棠。

这已经是他们最大的妥协。

李棠点头道:“那么其余大臣,可以回去了。”

大理寺卿汪海遥神情冰冷把怀中婴孩向前一送,白夜容连忙接住。汪海遥整理衣襟捡起笏板,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在他身后,跟着十多位正气凛然神情从容的大臣。

李棠泰然自若坐下,神情里三分含笑七分冷肃,扬声道:“那便请诸位大人,与本宫共商国事吧。”

快要到正午了。

御街的暗处,站着百多人。

因为有羽林卫保护李棠,浊光带着暗卫在宫外守候。靠墙的马车上,陈琉璃攥着手,目色沉沉屏息以待。

“不知道怎么样了?”阿萝有些担心道,“为何要带着小郡主去?万一有个闪失该怎么办?”

陈琉璃虽然忧心忡忡,却安抚阿萝道:“殿下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今日之事思量多次,应该可以成功。”

是什么道理她也想不明白。

闷闷的空气中,一个清冷的声音在马车外回道:“她是想同生共死。”

回话的是仵作董园的儿子董佥。

这孩子不爱说话,如今白天充当车夫,夜里跟着浊光学些本事。

陈琉璃掀开车帘往外看,开口道:“你这话如何说?”

少年低着头,眼皮内遮掩着与人疏离的冷意,淡淡道:“小人以为,你们跟随殿下,一个个如同累赘一般。仁慈太过,不知前路凶险。”

被一个孩子如此训斥,陈琉璃的脸有些白。

董佥手中的马鞭一声声敲在车辕上,冷声道:“前朝时秦王和兄长争夺帝位,在宫中射杀身为太子的兄长和支持兄长的弟弟。杀了兄弟不够,第二日又杀尽兄弟之子十一人,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摔死,灭府灭家冷酷无情。宫变哪有不流血的?即便今日顺利,不见得此后日日顺利。争权夺位如同脚踩薄冰,稍有差池便万劫不复。公主带着孩子,是想若今日事败,不让你们因收留婴儿受到连累。”

原来是这样。

陈琉璃的心瞬间慌了。

董佥深吸一口气,把马鞭一圈圈缠起来,不屑道:“成将军不在了,只留你们一群窝囊废。”

“你!”阿萝伸出胳膊就要打董佥,却被陈琉璃拦下。

“他说的有道理,”陈琉璃看着森严的宫门,“是我们思虑不周了。”

要下决断的事很多。

先是如何让和陇右道对峙的三路大军拔营返回,再是把李棠摄政的事下诏通报各道,然后安排春耕,趁春日疏通河渠以防夏汛,最后试着逐步推行新政。

七七八八议了很多,只是论定如何做,至于上令下达,还是需要那些离开的官员。

朝廷尚有这么多大臣罢官,可以想见政令若下达各道各州府,会遭到如何抗议。

李棠在朝臣脸上看到艰难之色,她正要出言鼓舞,忽然有内侍在殿外禀报,说出事了。

这内侍是白夜容在宫中的眼线,倒是可靠之人。

他跪在殿外,说太医院收治的那些大臣已经离开皇宫,却没有走远。他们在宫外御街上大呼冤枉。

何止是大呼冤枉。

因为成欢离开前的安排,武将们对李棠要么忌惮要么敬重,在朝堂上也多是做做样子便回去了。只是那些文官并没有回府,他们跪在御街上,扯起白色横幅哭嚎。

一哭陛下病重。

二哭李棠谋逆。

三哭百姓遭殃。

“微臣要请十八道军勤王……”新任御史大夫邹卓叫得最大声。

邹卓是皇帝心腹,之前被德妃和燕王多方拉拢不成,他算是个持身清正的好官。

小内侍说,邹卓骂得很难听,半数京都百姓都出来看热闹了。

“有多难听?”御案上的李棠浑不在意笑道。

小内侍嗫嚅一刻道:“他先是骂公主殿下秽德彰闻、人神共愤、不堪为君,再骂殿下不孝不悌不忠不信不廉不洁不耻不礼不义……”

果然是探听消息的心腹,记性如此之好。

李棠听得笑起来,颔首道:“由他骂去。”

小内侍缩着头应声,又道:“小人来时,他已经骂到成大将军了。”

“是吗?”李棠敛笑蹙眉,“骂些什么?”

小内侍一五一十答:“他骂成将军面丑心恶。”

李棠站了起来。

这便是邹卓的不对了。

骂本宫的那些,无妨。

骂本宫的丈夫,找死。

李棠抬脚便往宫外去,既然百姓都在,那她就亲自论一论,父皇病重之下,为何她不能监国理政,为何她不能代父为君。

如今大夏江山岌岌可危,因她是个女人便咄咄逼人弃朝乱政。如此恶行,何谈匡扶社稷?算什么忠信行道肱股之臣?

她怒不可遏向宫门外去,红色的衣衫如同迅速贴近天边的流云。宫门大开,李棠听到的却不光是骂声,还有惊骇哭叫的声音。

跪地恸哭咒骂的大臣前,一个少年正手持马鞭,重重向大臣们打去。

正是董佥。

他打得不留情面,似乎眼前躲避的不是国之重臣耄耋老人,而是狱中恶徒。

大臣怒骂躲闪,少年的鞭子却紧随而至。御史大夫邹卓并没有逃,他巍然不动跪着,口中吐沫横飞正在骂:“李棠惑乱朝纲人神共愤天地不容……”

少年没有犹豫,他的鞭子高高扬起,向邹卓打去。

这一鞭子,或许便要掉邹卓半条老命。

御街上一片混乱。

有阻止声惊呼声讨饶声,还有迅速冲过来的,浊光的制止声。

可当董佥在这纷乱的声音中听出浊光说的什么,一切都晚了。

李棠红色的衣衫在他面前闪过。她用身子护住邹卓,抬起胳膊阻挡董佥。

高扬的皮鞭来不及收回,重重落下。

“啪!”一声鞭打皮肉的巨响。

御街上人人惊呼,又人人噤声退后。

李棠的手正握着鞭柄阻止董佥,而李棠脸上,一道红色的鞭痕顺着她的额头向下,划过脸颊直到脖颈。

鞭痕先是泛起惨白,接着通红一片渗出血来。

李棠宛若天人般美丽的脸,一瞬间丑如村妇。

“大胆!”她怒视董佥道,“谁给你的权力当街鞭打朝臣?”

董佥松开皮鞭跪在地上。

他叩头道:“公主殿下为护社稷夙夜忧心,他们却顽固腐朽尸位素餐,该打!”

李棠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把皮鞭掷给浊光,冷声道:“把他拖下去,打一百鞭惩戒!”

董佥没有让谁拖,他站起身来,孤傲瘦弱的身体站得笔直,走到浊光面前,趴伏在地。

鞭声响起,足足一百鞭。

那些大臣虽不再挨鞭子,却时不时瞧一眼李棠脸上的鞭痕,再瞧一眼被罚的董佥,最后悄无声息退后,挤出人群回府去。

御街上只有御史大夫邹卓仍旧跪着。

等鞭声停下,浊光抱着半死的董佥离开,他开口道:“殿下容貌被毁,破相如此,是臣之过。”

陈琉璃正在小心翼翼给李棠的脸上敷药,闻言退后一步。

李棠低头看着邹卓道:“佛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本宫少时,父皇教导说‘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邹大人赤子之心本宫已见,但江山百姓需要什么,请大人回去后,好好想想。”

邹卓按着酸麻的腿脚缓缓站起来,对着李棠抬手施礼,接着颓然一笑,摇着头,一瘸一拐地走了。

李棠这才转身,扶着陈琉璃的胳膊,咬牙道:“好痛。”

陈琉璃眼泪涌出,手握丝帕轻声道:“你是傻子吗?”

李棠背对百姓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脚缓缓走回宫。

“喂,”她捏了捏陈琉璃的手,“别让董佥那小子死了,等他醒过来,本宫要亲自狠狠踹他一脚。”

青木山上。

在云海和星海的尽头,五色池中,一个闭眼沉睡的人忽然惊醒。

成欢坐起来,觉得心口猛然抽痛。

“棠儿!”他开口道。

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为何心口如此疼呢。

是棠儿出事了吗?

或者,就这样回去吧。守着她,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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