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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全国多功能经济中心

中国共产党在上海建立,并长期以上海为活动基地的根本原因,在于上海是中国工人阶级大本营。工人阶级并非单独存在,而是上海作为全国多功能经济中心在人口方面的突出反映。

中国共产党创建时的上海,已是中国多功能经济中心,包括贸易中心、金融中心与工业中心。

贸易中心

上海在近代开埠以前,已是东南沿海最为重要的贸易港口之一。

中国自晚唐以后,特别是宋代以后,开始重视海洋贸易,在广东、福建、浙江、江苏一带沿海港口,设立市舶司或类似机构,管理海洋贸易。长三角地区物产丰盛,经济发达,丝绸、茶叶、瓷器等一向是对外贸易大宗商品,所以,这一带一直有贸易港口存在,宁波、青龙镇、太仓等,都曾是重要港口。由于国家政策的变化、水道的变迁,在不同时期,这些港口有盛有衰,但此伏彼起,从未绝迹。上海在1074年(北宋熙宁七年)设镇,1292年(元至元二十九年)设县,其中很重要的因素,就是适应海洋贸易的需要。换句话说,上海设镇、建县本身,就是适应日益兴旺的海洋贸易的产物。

元朝是历史上第一个将首都设在今北京一带的全国性政权,也是对上海地区海洋贸易产生重要影响的政权。其时,全国经济文化重心早在江南,元政府财赋依赖东南地区,但运河不畅,时有阻塞,南粮从河路北运极其困难,于是开辟海上通路,在上海一带设立都漕运万户府,由朱清、张瑄负责从江南港口海运漕粮至京城。朱、张二人均属今上海地区人,朱清为崇明人,张瑄为浦东高桥人。一时,上海镇机构林立,市舶司、税局、万户府、酒务、商务、巡检司、水驿、急递铺,一应俱全,贾肆栉比,万商云集,为华亭东北一巨镇。邻近上海的太仓,则成为著名的“六国码头”。 朱、张被封为万户侯,为元政府建造大型海船,开拓华东至津京一带的近海航线,督运漕粮及其他各色物品到首都,拓展了海上贸易,使上海地区相当一部分的居民投身海运业务,带动、培养了一批海商。徐光启曾说:“清、瑄所用东南富人通市外洋者,舟则其舟,人则其人也”,所用之富室,都是熟悉海上运输业务、足以胜任之人。《嘉庆上海县志》记载,元代至正年间,上海县共计72502户,其中与海上运输有关的海船、船商、梢水,就有5675户,而且都是本地人。1292年上海县设立时,“地方之人,半是海洋贩易之辈”。也就是说,上海建县之初,有一半人与海洋贸易有关。这是一个相当高的比例。由此可见,宋元时期对外开放的风气,刺激了上海地区海洋经济的发展,培育了上海地区的海洋文化。明初实行海禁,严禁濒海居民及守备将卒私通海外诸国,上海沿海公开的贸易活动基本停止,但民间贸易依然相当活跃。“海上操舟者,初不过取捷径,往来贸易耳。久之渐习,遂之夷国。东则朝鲜,东南则琉球、吕宋,南则安南占城,西则满剌加、新罗,彼此互市,若比邻然。又久之,遂至日本矣。夏去秋来,率以为常。所得不赀,什九起家。于是射利愚民,辐辏竞趋,以为奇货。” 崇明岛、舟山附近的双屿岛,都是走私胜地。虽然政府严令禁止,但走私行为屡禁不绝。诚如徐光启在《海防迂说》中所论,“有无相易,乃邦国之常”,有了正常贸易,走私活动就少,没有正常贸易,走私活动就多,“私通者,商也。官市不开,私市不止,自然之势也。又从而严禁之,则商转而为盗,盗而后得为商矣”。 上海地区物产以盐、棉为大宗,也包括由棉而纺成的纱、织成的布,这些物品都必须与市场发生联系。明代上海城厢和附近的集镇,成为江南最重要的棉花贸易集散地。满载棉花和棉制品的海船从上海出发,北达满洲里,南通东南亚,回程则载回各地特产。

清初继承明朝的海禁政策,上海地区海上贸易大受影响。1684年(康熙二十三年),随着台湾被收复,江、浙、闽、广海禁解除,开放部分海区,但对于海外贸易仍有多方限制,上海港口也在被禁之列,不过国内沿海贸易,照常进行。1685年(康熙二十四年),上海设立海关,以后逐渐成为贸易大港。1730年(雍正八年),原驻苏州的苏松道迁治于上海县,主管关税事务。1736年(乾隆元年),太仓被并入,从此称分巡苏松太兵备道,简称苏松太道。道台是管理商务的官员,道署迁沪,加强了上海的地位,也是上海贸易地位提升的标志。由于上海港口特殊的地理位置,南来的鸟船,北行之沙船,均需到此停泊,装卸货物,贸易发展很快。乾隆年间,黄浦江上停泊的沙船,约三千五六百号,大者载斛三千石,小者千五六百石,舳舻相接,帆樯比栉,一派繁盛景象。到嘉庆年间,更为繁荣,黄浦江滨,南北五六里空泊无隙,史称“闽、广、辽、沈之货,鳞萃羽集,远及西洋暹罗之舟,岁亦间至。地大物博,号称繁剧,诚江海之通津、东南之都会也”。

上海在贸易方面地缘优势与突出表现,在鸦片战争以前就已为英国所了解,所以,1842年中英《南京条约》所确定的第一批五个通商口岸中,就有上海在内。中国在鸦片战争以前,对外贸易集中在广州。上海在1843年开埠以后,外国洋行络绎而来,上海开始与欧洲、美洲直接发生商务联系,对外贸易额快速增长,上海在全国外贸的地位直线上升,贸易重心逐步由广州移到上海。1844年,上海出口茶叶在全国所占比例仅2%,广州占98%。至1850年,上海上升到44%,广州下降至23%。1846年,上海出口生丝已相当于广州的4.27倍。1853年,上海对英国进出口货值已达1720万美元,远远超过广州的1050万美元。此后,上海进出口货值,一直在全国遥遥领先。《上海对外经济贸易志》记述,第二次鸦片战争以后,上海在对外贸易中的地位进一步提升,1864年对外进出口总值占全国的57.87%,到1873年这一比重提升到59.8%。1894年以后,这一比重有所浮动,但上海作为中国对外贸易中心的地位一直相当稳定。大体上说,上海进出口总值平均占全国一半以上,其中进口通常占六成以上。在转口贸易、国内埠际贸易方面,上海起枢纽作用。从上海进口的洋货,有70%以上要运到内地其他口岸。从内地运到上海来的土货,有80%以上要出口到国外或运到国内其他口岸。转口贸易地区,以长江流域为主,占60%到70%,其次是华北地区,再其次为华南地区。

民国初年到五四运动前后,西方列强忙于战争,上海民族工业发展较快,推动了进出口贸易的增长。以面粉为例,1914年以前上海还无面粉出口,1915年出口11.8万关担(1关担等于60.48公斤),1920年激增至331万关担。所用原料洋麦占半数以上,这又扩大了进口贸易额。1921年上海进出口总值达6.22亿关两(亦称关平两、关银、海关两,为37.913克足色纹银),是1894年的4.1倍。外贸的发展,极大地促进了上海的内地埠际贸易。1920年经上海出口的各埠货物达2.18亿海关两银,较1870年的2780万海关两银增6.84倍。上海经海关与内地各埠的贸易货值,1912年为2638万海关两银,1921年增至7884万海关两银。与贸易兴旺连带在一起的,是上海商业的繁荣。

近代以前,上海城市商业已颇兴盛。其时商店经营的物品,手工产品占主导地位,除布、袜等棉织品外,也包括各地土特产货物,不少店铺经营京广杂货。京货泛指北京等通都大邑所产的服饰用具及工艺品等,广货则为从广东、福建等处进口的洋货或其仿制品。明嘉靖年间,上海县城内已有三牌楼、四牌楼、新衙巷等十多条街道。至清嘉庆年间,上海县城内外已有大小街巷60多条,并形成一些专业市街,如花衣街、篾竹街、草鞋弯路、剪刀桥路、硝皮弄、铁皮弄等,十六铺一带已成闹市。一条以经营南北干果海味、食糖和东南亚、日本等国产的海参、燕窝、檀香等洋货为主的街道有商号300余家,称为洋行街。县城内陆家桥(今方浜东路、东门路),名品名店林立,吴良材眼镜、谈仲和笔纸、顾振海墨锭、濮元良菜刀、张善六银器等远近闻名。由于内外贸易发达,商市繁荣,流寓在上海的客商逐渐形成行帮,组织公所、会馆等团体。1841年,上海已有18个行业组织,包括花衣业、布业、估衣业、京货帽业、洋杂货业、商船业以及衣庄公所、成衣公所等。开埠以后,上海商业进入新的历史阶段。

1844年,上海已有仁记、怡和等洋行11家,其中有5家是洋杂货商号,所售主要是洋布。据海关统计,1845年,洋布进口值占进口商品总值(不包括鸦片)的88.5%。1858年前后,上海洋布店和洋布抄庄已发展到十五六家。与此同时,京广杂货店经营洋货的范围越来越广,除洋布、呢绒、手帕、毛毯等进口纺织品外,还有玻璃器皿、自鸣钟、铁钉、衣针、肥皂、香粉等进口日用工业品。

1860年第二次鸦片战争以后,中国被迫开放长江,增辟沿江通商口岸,为外国商品输入打开了方便之门。到1863年,上海各类商品进口总值比1849年增长3.1倍,上海取代广州成为全国进口洋货的集散中心。经营日用工业品的各类商号急遽兴起,宁波人叶澄衷开设的顺记五金洋杂货号,福建人祝姓兄弟开设的介福绸缎庄,苏州的马敦和帽庄、周虎臣笔墨庄,安徽歙县的曹素功墨庄等,均为其中荦荦著者,其中有的是自外地迁来,有的是新近创立。到1870年上海已有华洋杂货商店近百家,钢铁、铜锡、玻璃、五金零件等十余家五金商店。欧美各色商品大批涌到,如时钟、呢绒、绸缎、布匹、洋酒、罐头、洋火、洋烟、洋油、洋烛、洋皂、洋伞、洋瓷等,应有尽有。19世纪末,上海县城内外街道纵横,租界地区日渐繁华。据1906年《上海华商行名簿册》记载,上海租界内共有各类商店、商号3077家,南京路(今南京东路)已有商店341户,成为上海新兴的商业街市。

1895年中日《马关条约》签订以后,外国资本家取得了在中国通商口岸投资设厂的特权,上海开设的现代工厂日多,城市吸纳的人口日众,商业也更趋发达。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英、法、德等欧洲列强忙于战争,输华商品减少,给上海民族工商业发展带来了机遇。南洋衫袜、益丰搪瓷、华生电器、连长记运动器具、百新文化用品、精益眼镜、鸿翔时装、得利车行等纷纷崛起。到1920年,上海全市棉布业已发展到400多家,其中经营批发业务的约300家,新开五金商店110余家;服装业有做西服的红帮,做中装的本帮,苏广成衣铺遍布大街小巷,从业者近4万人;经营华洋杂货的百货商店纷纷增设新店。环球百货商业是大型零售店后起之秀。上海原有英商福利公司、惠罗公司经营高档百货商品,销售对象多为外侨和生活富裕阶层。1917年,归国华侨马应彪开设先施公司,1918年郭乐、郭泉创建永安公司,与后来开设的新新公司(1926年)、大新公司(1936年),合称南京路上“四大公司”,均为大型、综合性百货商厦,设施新颖,管理先进,成为上海百货零售商业的支柱,也使得上海商品销售方式更上层楼。

20世纪20年代初期的南京路先施公司和永安公司

中国共产党创立时期的上海,已是驰誉中外的“万商之海”,无论租界、华界,道路纵横交错,商店鳞次栉比,商品五光十色,无所不有。在上海从事地下工作的中共党员,每每对外称自己工作机关为“商行”“店铺”,自称“老板”“先生”,正是为了在形式上融入上海这个万商之海,收到隐蔽之效。

金融中心

上海在开埠以前,传统金融业已颇有规模。康熙中叶,上海县有典质铺89家。乾隆年间,上海钱庄已有相当规模。从1776年(乾隆四十一年)至1796年(嘉庆元年),短短20年中,上海承办钱业公所事务的钱庄就有106家。钱庄发行的庄票,从18世纪起已在市面上使用。

开埠以后,西方现代金融业逐渐进入上海。1847年,英国丽如银行在上海设立机构,这是最早在上海开设的外国银行;19世纪50年代,又有汇隆(1854年)、阿加剌(1854年)、有利(1854年)、麦加利(1858年)4家英商银行在沪开设分支行;19世纪60年代初,又出现短暂的汇川(1861年)、利生(1864年)、利华(1864年)、利升(1864年)4家英商银行,出现第一家法商法兰西银行(1860年)。1865年,英商汇丰银行在香港建立总行,同年在上海设立分行,这一银行日后长期居于上海金融重要地位。与此同时,山西商人开设的票号也在上海设立分号,到1884年,已有24家。1897年国人自办的第一家银行中国通商银行在上海诞生,从事包括发行钞票在内的各种业务。此后,国人在上海陆续设立总行或分行的有:户部银行(1905年,后改称大清银行)、信成银行(1906年)、浙江兴业银行(1907年)、信义银行(1907年)、四明商业储蓄银行(1908年)、裕商银行(1908年)、交通银行(1908年)、浙江银行(1910年,浙江实业银行的前身)等。外商在上海又新设一批银行,包括德国的德华银行(1889年)、日本的横滨正金银行(1893年)、俄法与中国合资的华俄道胜银行(1896年)、法国的东方汇理银行(1899年)、美国的花旗银行(1902年)、比利时的华比银行(1902年)、英国的汇源银行(1902年)与荷兰的荷兰银行(1903年)等。

到清末,上海已初步成为全国金融中心,银行数量为全国之冠,中国境内的中外银行总部大多数设在这里,且功能齐全,资金融通量大。

民国建立以后,国人在上海新设银行日益增多,著名的有:中国银行(1912年)、上海商业储蓄银行(1915年)、盐业银行(1915年)、金城银行(1917年)、大陆银行(1919年)、中国实业银行(1919年)、中南银行(1921年)等。盐业、金城、大陆、中南这四家银行之间关系密切,代表着北方金融势力,人称“北四行”。上海商业储蓄银行,与辛亥以前成立的浙江兴业银行和浙江实业银行关系密切,代表着江浙金融势力,人称“南三行”。上海原有的外商银行,如有利、麦加利、汇丰、德华、横滨正金、东方汇理、花旗、华比等继续营业,同时又新建了一批,包括法国与比利时商人合资的义品放款银行(1912年)、中法实业银行(1913年)、日本住友银行(1916年)、日本三菱银行(1917年)、日本三井银行(1917年)、中美商人合建的美丰银行(1917年)、中日合资的中华汇业银行(1918年)、美国运通银行(1918年)、美国友华银行(1919年)、菲律宾银行(1919年)、美国汇兴银行(1919年)、中美合资的中华懋业银行(1920年)、中国与意大利商人合资的华义银行(1920年)、美国大通银行(1921年)与俄国远东银行(1921年)。

到中国共产党创立时期,上海已是名副其实的全国金融中心,也是远东金融中心。中外银行林立,相互竞争,几乎所有的外资在华银行的总部都设在上海,中国各大银行要么总行设在上海,要么在上海设有分行。

银行业之外,上海证券市场也有所发展。上海在清末已建立上海众业公所(1904年),主要经营外商公司股票,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交易曾停止4个月,战后外货倾销,在沪外商企业获利倍增,众业公所股票交易又兴盛起来。在此刺激下,1918年,上海日商取引所(即交易所)创立,从事棉纱和有价证券交易。

华商经营的证券交易机构,也在民国初年建立。1914年,上海股票商业公会成立,主要经营公债、铁路债券、公司股票等现货证券20余种,规模较小。1920年,这一机构改组为上海华商证券交易所,规模较前大为扩充,经营现货和期货交易。1920年,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开业,标的物分有价证券、棉花、棉纱、布匹、金银、粮油、皮毛等7部。这一机构以125万元资本起家,在开业后的半年里即盈利50余万元,这强烈刺激了人们的投机心理,于是群起效仿,形成兴办交易所的热潮。市民追求暴利,认股踊跃。到1921年11月底,上海已有百余家交易所。

作为近代金融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保险业在近代上海也发展很快。1857年英商怡和洋行控制的谏当保险行在上海设立分支机构,吸收华商股份。这是上海最早的外商保险机构。其后,外商保险公司纷纷抢滩上海,诸如美商扬子保险公司(1862年)、英商保家行(1863年)、英商保宁保险公司(1865年)、美商保宁保险公司(1897年)等。到清末,上海设立过的外资保险机构计有14个国家的161家公司,其中,英国居首,有90家,其次德国20家,美国13家,荷兰9家,日本7家,澳大利亚3家,法国、瑞士、加拿大、意大利、挪威、奥地利、新加坡、新西兰各1家,其余多为合资的。民国建立以后,外商保险公司在上海设立分支机构,或在上海新设保险机构的势头依然强劲,著名的有英商保众火险人寿保险公司(1913年)、远东保险公司(1917年)、法商保太保险公司(1918年)、美国保险公会(1918年)、美商美亚保险公司(1919年)、美商友邦人寿保险公司(1921年)、荷兰商人的上海保险行(1921年)等。

外商保险业刺激了上海民族保险业的产生。1865年,华商义和公司保险行成立,这是上海也是中国第一家保险公司。1875年,保险招商局创立;1876年,仁和水险公司创立;1878年,济和水火保险公司创立。到1911年,上海先后有华商保险公司33家,其中在上海创立总公司的有22家,总公司设在香港或新加坡而在上海设立分公司的11家。经营险别包括水火险、专营水险、专营火险、专营人寿保险、兼营水火险和人寿险等。这些华商保险公司,大都因资金短缺、缺乏专业技术或不善经营,特别是受外商保险抑制、挤压,先后宣告歇业。民国建立以后,政府重视发展民族工商业,民族保险业有较快发展。从1912年到1921年,上海民族保险业大幅度增长,首尾10年间,上海共创办43家保险公司。保险品种也较以前更为丰富,不但有一般的水险、火险、水火险、人寿险,还有信用保险、运输险、邮包险与再保险。

综上所述,到中国共产党成立之时,上海的银行、证券、保险等业务体系已经建成,上海已是全国最为发达的金融中心。

工业中心

上海近代工业始于开埠以后。

1843年上海开埠以后,西人络绎而来,首先将生产日用品的轻工业与船舶修造业带了进来,一是为了生活,二是为了航行。英国传教士麦都思(Walter Henry Medhurst,1796—1857)在1843年来沪以后,在麦家圈(今山东中路)设立墨海书馆,用牛拉转机器,以铅字印刷书籍,成为上海近代工业的发端。1855年,英商开设第一家面包工场,制造面包、糖果、汽水、啤酒等。1864年,英商创办广和洋行,加工、配制酒类,后发展为正广和汽水厂。与此同时,船舶修造业也被引进,虹口新船坞(1852年)是最早的船舶修理厂。1860年以前,外国人已在上海设立十多家工厂,其中14家是船舶修造厂。

1860年以后,上海外侨越来越多,外资工业也发展较快。船舶修造业方面,有祥生(1862年)、德卢(1863年)、耶松(1864年)、莫立斯(1864年)、布莱(1864年)等,其中规模最大的是祥生与耶松。利用本地原料加工生产型的缫丝厂也有所发展,比较知名的有怡和丝局(1861年)、旗昌丝厂(1878年)、公平丝厂(1882年)、怡和丝厂(1882年)。到19世纪80年代初期,外资丝厂已颇有规模,旗昌、公平、怡和三大丝厂有丝车600多台,雇用工人2000多人。19世纪90年代初,又相继出现英资纶昌丝厂(1891年)、美资乾康丝厂(1892年)、法资信昌丝厂(1893年)。到甲午战争爆发前,上海外资丝厂有怡和等7家,外加1家丝头厂,“它是当时外资工业中投资最多、规模最大的行业之一”。此外,还有一些从事进出口加工业、轻工业日用品等方面的外资工厂,如制造火柴的燧昌自来火局(1880年),制造香烟的英国烟草公司(1893年),从事印刷业的美华书馆(1860年)、同治印书馆(1866年)、别发印字房(1870年)、望益纸馆(1878年)、复兴印书行(1878年)、点石斋石印局(1878年)等,专事打包工作的打包厂,从事皮革加工的硝皮厂,配合火油销售的油箱制造厂,还有一些食品厂、酿酒厂、制冰厂、药水厂。

这一阶段,民族资本工业也有一定发展。从事机器制造的在1895年以前已有12家,其中最早创立的是发昌机器厂(1866年)。从事印刷业的有同文书局(1882年)、蜚英馆石印局(1887年)等,从事缫丝的有公和永丝厂(1881年)等。此外,还有一些木材厂、玻璃厂、制冰厂、造纸厂等。其中,1880年,曹子㧑等集资15万两白银,开设上海机器造纸局,从英国购进设备,拥有工人100多人,日产洋式纸张2吨,这是中国第一家由民族资本投资的机器造纸厂。这些民族私人资本企业规模较小,与洋商竞争也不是很有优势。由国家投资或以官商合办的工厂有两家,一是江南制造局(1865年),造船、造机器、造武器弹药,是晚清中国最大的、技术水平最高的兵工厂;二是机器织布局(1889年),后改华盛纺织总厂,为中国第一家大型棉纺织工厂。这两家都是吸纳工人最多的工厂,上海最早的自发性的工人运动,就发生在江南制造局。

1895年《马关条约》签订以前,外国人在上海设厂均无约可依,因为从《南京条约》到《天津条约》,都没有外国人可以在通商口岸开设工厂的规定。1895年以后,因《马关条约》有允许外国资本在通商口岸设厂的内容,外国人在上海设厂速度加快。按条约规定,日本商人可在中国通商口岸任便开设工厂和输入机器,日本在中国制造的商品,与其从本国输入中国的货物一样,免征一切关税。按照此前不平等条约中“利益均沾”的所谓最惠国条款,其他列强也取得了同样的特权。于是,他们纷纷到中国开工厂、办航运公司,上海则是投资最集中的地方。海关报告称:《马关条约》的内容是列强梦寐以求的,从那时以来,上海就出现制造业企业纷纷开张的局面。甚至有的创办人还未及弄清楚他们的产品会获得什么样的关税待遇,就已组织公司,建设了工厂。 据统计,从1895年到1911年,外资在上海开设的企业,开办资本在10万元以上的就有41家,包括英资老公茂纺织局(1897年)、美资鸿源纺织厂(1897年)、德资瑞记纺织厂(1897年)等。

1901年以后,清政府制定奖励工商政策,民族资本企业竞相创办,上海速度尤快,门类也有所增加,缫丝、棉纺、面粉等发展较快,卷烟、火柴、造纸、肥皂、棉籽榨油、针织、锯木、玻璃、皮革、油漆、毛巾、袜子、糖果、饼干、制伞等,各有专厂。1904年,庞元济筹办官商合资龙章造纸厂,资本达44万两白银。1906年,南洋华侨王拔如引进国外的罐头制作技术,在沪合资开设泰丰公司,生产肉类、鱼类、蔬菜等罐头食品,兼制饼干、糖果,是上海华商开办的第一代罐头食品厂。到1911年,私人资本的缫丝厂由1900年的18家增加到46家,私人面粉厂有7家。1910年,旅美华侨梁楠在上海开设生产化妆品的工厂,产品有双妹牌花露水、雪花膏等。1911年,曾在洋行当过职员的张士德、刘致祥等人,开设中国精益眼镜公司,是国内第一家采用西方验光及机磨技术制作镜片的企业。

外资企业与民族企业的共同发力,使得上海城市产业结构发生很大变化,即以商业贸易为主,变为以工业为主。诚如1902年至1911年的海关报告所称:“近几年来上海的特征有了相当大的变化,以前它几乎只是一个贸易场所,现在它成为一个大的制造业中心。”

民国初年,政府奖励实业,上海的民族工业呈加速发展趋势,在面粉、缫丝、染织等业表现得最为突出。面粉工业方面,无锡荣氏闯进上海,成功地开办福新第一面粉厂(1913年)与福新二厂(1914年)。福新一厂有钢磨7部,日产面粉1200包;福新二厂有钢磨21部,日产面粉5500包。这些都是民族资本开办的大型工厂。此外,顾德馨、王一亭、叶山涛等开办的大有、立成、华丰、信昌、翊新等面粉厂,规模也颇可观。缫丝工业增长很快,从1912年到1914年,新增11家丝厂,各厂规模多较以前为大,每厂通常有丝车二三百部。染织业、棉纺织业、衫袜、毛巾被毯、针织业等也有所发展。王启宇在1912年创办的达丰染织厂,有资本50万两,创制各色花布,“自行整理,光彩绚烂,品质坚匀,直与欧货相颉颃” 。陈万运、沈九成、沈启涌等在1912年创办的三友实业社,很快成为中国第一家具有大机器生产规模的纺织厂,所产三角牌毛巾风行一时。

1912年荣宗敬、荣德生在上海创办的福新面粉公司

1918年徐静仁在上海创办的溥益纱厂

1914年到1918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帝国主义列强忙于争斗,无暇东顾,上海民族工业得以迅速发展,棉纺织、面粉、缫丝、卷烟、化妆品、皮革、火柴、机器等业发展尤为迅速。名闻遐迩的上海企业,很多是在此期间开办或得到发展的,如申新纺织厂、福新面粉厂、南洋兄弟烟草公司、先施公司、永安公司等。从1914年到1921年,福新面粉厂由1家厂变成7家厂,全上海面粉厂总数增加到20家。从1915年起,上海口岸的面粉出口量急剧增长,1916年到1921年,出口总量占全国总额的60%—70%,1920年更是高达83.7%。同时期的棉纱、棉布出口量,占全国出口量的60%—80%,针棉织品占全国出口量的70%左右。

从1912年到1919年,上海历年开办的工厂数逐年上升,从1912年的28家,增至1919年的67家;上海工部局电气处出售用于各类工厂动力的发电量,从1911年的761724度,增加到1919年的79622548度,增加了100倍之多。 电力供应作为现代工业发展所必需的基本能源,增长幅度如此之大,足见此时上海工业发展之快。

上海城市现代化的道路,不是自发、内生型,而是外发、拉动型。回溯近代上海城市演变轨迹,不是先有工业化,然后推动贸易、金融的发展,而是由于贸易的需求与发展,带动现代金融业的发展。近代上海工业中心的形成,也不是在传统产业的基础上逐渐发展而来的,而是在外力刺激下启动的,受外力影响相当明显。正是由于1895年中日《马关条约》签订以后,外国资本大举侵入上海,上海的工业化才快速发力。正是由于这一特殊的背景,上海作为多功能经济中心的形成,其产业兴起的顺序是由贸易而金融而工业。当然,贸易、金融与工业,相互关联,相得益彰。没有发达的金融,包括保险业,远程贸易、异地结算都是难以想象的。没有发达的贸易与金融,缺乏资金来源、原材料来源与产品输出,工业中心也是不可思议的。但就吸纳劳动力、扩充城市人口规模而言,贸易与金融,都远不及工业。所以,我们看到,上海城市人口大幅度增长,与上海工业中心形成同步。 7UFDN9+fHFvu6p4KiNFHbH72N4VvAoKI4qxb8PH1O4NgENUpsBB2ltWfI7j2ddT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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