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时间约在晚上六点,但是小月中午就出门了,不用问也知道是去接谁了。
我盯着手机。“你什么时候到?”这几个字在对话框里来来回回输入了好几遍都没能发出去。
突然,手机抖了一下,我的心也跟着抖了抖。那句话就一不小心发出去了。
长安很快就回我了。
“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啊,卿卿你要来接我吗?”
诶?我就是关心地问了一句啊。这个人还真会顺竿爬。
他都这么说了,我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好,你给我个地址。”
“好,等我先去看看地图。”
在长安找地图的空档,我切出微信,打开了钉钉——刚刚就是这个APP害我手抖的。
居然是秦总在找我。
“白沁,中午有时间吗?出来一起聊聊?”
秦总找我?那我还有选择吗?只能去啊。
路上我把这个消息截图发给了小月。
小月这货倒不至于见色忘义,很快回我了。
“大过节的,秦总想干吗?潜规则你?”
“别闹,秦总不是这样的人。”
秦总和他的妻子伉俪情深是业内众所周知的事,秦总洁身自好,从没有过任何绯闻传出。所以在我们心里,秦总亦师亦友,我们对他非常敬重。
小月紧接着说,“所以啊,去吃个饭而已怕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原来她是在变相安慰我啊。
“我倒是不担心秦总会对我怎么样,我就是怕有人在他面前上了眼药水,我这趟去吃的是最后的午餐,吃了这顿就要把我开了。”
“你傻啊,秦总脑子瓦特了把你这个业务第一的开除了?退一万步讲,就算你被开除了,肯定大把公司要你,你要是不想进公司了自己单干也不比现在差。”小月噼里啪啦发了一大堆。
不过最后,她还是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你说的也不是不可能,秦总突然找你肯定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什么,咱虽然不怕炒鱿鱼,但是也不能不明不白走人。你自己还是当心一点,有情况就给我发消息。”
我正准备回小月消息,微信提示来了新消息。
长安发给我一个地址,是一个地铁站。
“我在一号口等你来接我。”
妈耶,居然把他忘了。我只能赶紧解释:“我临时有个饭局,估计赶不到。”
“没事,我等你。”
“你可以先去饭店啊。”
他回复得很快,语气坚决:“我答应参加元旦见面会的唯一理由就是你,所以我会等你。”
“那如果我赶不到呢?”
“我等下一次机会。”
“好吧。”
见劝不动他,我也只能放弃。
因为是元旦,大街上张灯结彩,各大商场敲锣打鼓地搞活动,全长沙的人都出来游玩了——这是一个注定要堵车的日子。
我放弃了开车,坐地铁赶往老板预定的饭店。
服务员替我推开了包厢的门,我走进去一看发现秦总,老板娘,秦总的女儿还有另一位业务员也在。
看样子只是一顿家常便饭。
可面对的到底是老板,我还是很谨慎地选择了坐在业务员的身边,那个离秦总比较远的位子。
等我落座,秦总吩咐服务员上菜。等菜的间隙,秦总开始扯着我们闲聊了。问我们工作顺不顺心,说我们是公司很重视的业务精英,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向公司反映。
我和另一位业务员交换了一个眼神,如坐针毡,冒着冷汗回答。
一切都好。
也不知道绕了多大的圈子,秦总终于绕到了正题。
“你们是公司的业务骨干,我有些困惑想让你们帮我解决一下。”
“秦总您尽管吩咐。”
“我想问问你们,需要领导吗?”
这个问题把我和另外一个业务员都问懵了。
秦总突然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秦总见我们都很疑惑,于是说得明白了一些。
“你们对你们的新领导怎么看?”
这是让我们评论自己的上司?这在职场上可是大忌。
我们不好作答,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滞,秦总也发现了,解释道,“这段时间公司发生了很多事,白沁应该是体会得最深刻的,给你们换了领导之后你们免不了要磨合。董事会是觉得你们业务如此优秀,不需要领导也能做好工作,我们也希望办公室这点小事不会影响到你们工作的热情。”
我和那位业务员交换了一个眼神,虽然平时交流不多,但是这一刻彼此心里都已经将事情猜得差不多了。
一定是新旧两个领导的明争暗斗,捅到上头去了。上头被他们弄烦了,觉得这两个人光拿钱不干事还一天到晚找事,就想找个借口撤掉这个领导职位。
而我们,就是那个借口。
秦总现在说得冠冕堂皇,字字句句都是体谅我们的辛劳,看上去处处都是为了我们着想,其实还是那句话:开源节流。
撤掉一个职务节省的成本,只会流回公司,又不会落到我们的口袋。
坐在我身边的业务员率先开口:“秦总,我们基本都在跑业务,办公室发生了什么事对我们影响不大,公司可以放心。”
但是秦总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直接看向我,问道:“白沁,你怎么看?毕竟你是项茗茗一手带出来的。”
项茗茗就是项姐。
秦总在把项姐贬去后勤部几个月之后,突然提起她,肯定不是一时兴起。在这其中兴风作浪的人是谁,不用想也知道了。看来那天在饭桌上我说得还是不够明白,项姐还是选择拉我下水,将我和她捆绑在一起。
我虽然不害人,但是也不至于傻到给别人当垫脚石。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我抬起头,定定地看向秦总,一字一句地说出我的决定。
“秦总,给我发工资的是公司,我会坚决维护公司的利益,我只会追随公司的领导。至于是不是要安排人来领导我们,我愿意听公司的安排。”
另外一个业务员也跟着附和道:“是的,我们愿意听从公司安排。”
听到我们这么说,秦总才满意地点点头。
老板娘顺势出来打圆场。
“老秦你看看你,大过节的谈什么生意,来来,快吃,菜再不吃都要凉了。”
饭桌上的饭菜是什么口味我是尝不出来了,满怀心事地应付着吃完了。秦总倒也没有多留我们,吃完饭之后就带着一家三口去逛街了,我们和秦总在饭店门口告别。
目送秦总的车消失在车流中,我和那位业务员相约着往地铁站走。
她知道的八卦消息明显比我了解的多一点。
“听说前两天项姐去找了秦总。”末了,她提醒我:“项姐这个人,你还是离远一点吧。”
我们说到底还是利益竞争的关系,她能这么提醒我已经十分难得了。
我点点头,向她真诚地道谢。
“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只是不想看到办公室乌烟瘴气的,跑业务都累死了,还要费心思应付他们,烦。”
说完,她刷卡走进地铁站,只留给我一个飒气的背影。
想到她全程面无表情的那张冷脸。印象中,她好像从进公司就是这个样子,冷冰冰的,很少和人接触。突然觉得她这样也挺好的。至少看上去就是一副不怕事的样子,也不会有人敢拉她做垫脚石。
看了看时间,还没到下午三点,赶去长安说的地铁站再去饭店的话,时间刚好来得及。
我给长安发了消息之后,就去和小月聊天了。毕竟撤掉领导的职位这事,对我们的影响都很大。
我们讨论了一路,仔细地把公司目前的形式分析了一遍,直到地铁工作人员拎着一个大喇叭喊:“本次列车已经到达终点站,请所有旅客带好个人物品下车。”
终点站?我居然坐过站了!惨了惨了,要迟到了。
我赶紧给长安发消息。
“我坐过站了,会迟一会儿。”
‘你可以先去’还没发出去,他已经回我了。
“好的,我等你。”
唉,我也不知道该说他脾气好,还是太固执了。
我不敢再和小月这个祸水聊天,生怕又错过站了,盯着地铁上面跳动的站点看,等到了换乘站第一时间冲了出去换乘。
等我赶到时,还是迟到了三十分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越着急越容易出错。我还记错了出站口,居然跑到马路对面来了,我赶紧和长安解释。
“不好意思啊,等我过个马路。”
“没事的,你慢点。”
他怕我找不到他,还自报了自己的穿着。
白T,黑裤,就站在地铁口的公交车站。
穿过马路,我一眼就看到了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实在是太显眼了。他是浊世里的一汪清水,是灰暗中的一抹亮色。他单手插在裤袋里,若遗世独立,是最美的风景。
我却步了。好不容易稳住了自己那怦怦乱跳的心,我给他发来一条消息。
“我在你身后。”
我看着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然后猛然回过头,在人群中找了几秒,最后将目光定在我身上。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们都从彼此的眼神里读出了震惊。
是你?
是你!
长安没想到,他曾经吐槽过的乙方客户居然是他在游戏里苦苦追寻的卿卿。
我也没想到,我眼中那个关系户,幼稚小屁孩,不识人间疾苦的富二代,居然是游戏里的小跟屁虫!
这情况就很尴尬了。
长安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他连怎么走路都要忘了,朝我走过来的时候一不小心顺拐了好几次。
“卿……卿卿……”
看着他窘迫的样子,我很想笑,生生忍住了。
长安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上了饭店名字,然后和我一起坐在了后排。这一路上,我们都没说话。
他的身体绷得很直,一双手一会儿插在裤兜里,一会儿玩手机,慌乱得都不知道应该要放在哪里。他会偷偷看看我,被我发现了就赶紧别过头去,假装在看窗外的风景。这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哪里还有游戏里大杀四方的杀手帮帮主的威风。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他的脸更红了,说话更结巴了。
“怎……怎么了?”
我故意逗他,“没事,就是想起了你以前说过的话。”
“我,我不是故意的,那个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知者无罪。”
“那现在,是我漂亮,还是白卿卿漂亮啊。”
他偷偷瞥了我一眼,对上我的目光之后,赶紧别过脸去。
“你漂亮。”
他想了想,估计觉得自己这样说太像一个渣男的口吻了,于是赶紧找补:“不……卿卿也漂亮。”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好不容易他才找回了自己的逻辑。
“不对,你就是卿卿,在我心里,只要是你,就是最漂亮的。”
这番求生欲极强的找补,把一直旁听的出租车司机都逗乐了。
“姑娘,你就放过你男朋友吧,你看把他急得。”
我没解释这个误会,长安看了我一眼,然后嘴角上扬。
啧啧,还以为别过脸偷笑我就不知道了?
虽然刚见面的时候的确有些尴尬,不过我这个人调节能力很快。其实主要是现实的长安实在是太好玩了。我打死也想不到,我当着长安面吐槽了很多遍的关系户,幼稚高冷富二代,就是他本人!就这点,都够我们笑半天的了。
一旦接受了季时安就是长安的设定,我发现了很多以前没有注意的小细节。
他脸色白皙,脸一红非常明显,连着耳根子都泛着可爱的粉色。
他很胆小,他的左手在我的右手边左左右右徘徊了好久,就是不敢主动牵上来。
他的声音和游戏里通过麦克风传进来的声音差别很大,少了一些阴柔,更干净纯粹,其实还挺好听的。
唯一的遗憾就是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怕我,说话的声音很低,我要不认真听都要听不到了。
走到饭店门口,我就看到了小月。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应该就是青苏了。
长安清秀颀长,青苏高大帅气,两个人虽然是兄弟,但却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小月没有看到我们,此刻她就站在青苏身边,俊男靓女,的确是很养眼的一对。
他们和我们最大的不同就是——这会儿工夫,小月已经挽上了青苏的手臂。在通过饭店的玻璃旋转门时,青苏手长,伸手护着小月。
哪怕那个自动旋转的玻璃门有自动感应,绝对不会撞到人。
嘶,这恋爱的酸臭味。
我看了身边的季时安一眼。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我步子一停他差点要撞上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他主动吗?
我正想着要不要自己主动呢,就见季时安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重大的决定一样,跨步走上前和我并肩,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见我直勾勾地望着他,他赶紧把脸别开,无力地解释道。
“我……我不想被青苏比下去。”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不戳穿他,任他握着。
他装得很淡定,牵着我的手往里走。
我很想提醒他:装就装得像一点,手不要抖啊喂!
我们携手往里走,小月看到他顿时就不淡定了。“卧槽”都喊出来了。
小月苦口婆心地劝我:“卿卿啊,你就算不喜欢长安也不要这么狠啊,又找个演员来演戏。还犯行业大忌,找客户?这要是被同事看到了,怎么跟公司交代?”
季时安估计是被小月这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吓住了,连忙将我护到身后,站在我和小月中间,解释道。
“小月,我就是长安。”
小月愣愣地看了他一分钟,然后回头向青苏求证。
青苏点点头,总算帮季时安证明了身份。
小月还是一肚子怀疑,只是她将怀疑的对象换成了季时安。
“说,你是不是早就打听到了我们卿卿的工作,知道卿卿接下了青禾科技的case,所以才故意埋伏的?”
她这一副审犯人的语气,连我都听不下去了,赶紧把她拉到一边,小声提醒她:“你忘了,是我们当初在电梯里看到了他,为了他才决定接下青禾科技的case的。”
“可是没道理啊,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别说小月不相信,我自己都觉得有点恍惚。
季时安也着急了,生怕被小月误会成那种对我图谋不轨的痴汉,赶紧解释道:“我只知道卿卿在长沙,有一次看到卿卿发的朋友圈是在那个科技园附近,我想着能离她近一点,所以才去了青禾科技。”
他这个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
果然,小月白了他一眼,评论道:“图谋不轨!”
季时安连忙解释:“我……我没有……我……”
小月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你不喜欢卿卿?”
季时安被问得一愣,他瞅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小月,害羞得脸又红了,但还是认真地回答道:“喜欢呀。”
“那不就得了,你一心想向我家卿卿靠近,这不是图谋不轨是什么。”
“好……好吧。”
论口才,他是比不过小月的,只能乖乖认输。
小月倒是没有刁难他,身为组织人她还要把控大局的,她带着青苏先进包厢招呼去了。
我也往前走了两步,回头发现季时安还站在原地,我有点奇怪,难道小月刚刚那样虚张声势唬一唬,他就被吓住了?
我问他,“你不进去吗?”
他盯着自己的手,低声说了一句话,我没听清。
“你说什么?”
他只能提高音量。
“我……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咳,我还以为他被吓住了呢,原来一个人在原地为难了半天,是在纠结这个啊。
我走上前去牵住他的手。
“走吧。”
他倒是会化被动为主动,顺势十指相扣,走在我前面。
我们牵着手走进包厢,周围的人都投来了一副看好戏的目光。
小月给我们留了两个位子,就在他和青苏旁边。
饭菜很快就上来了,我想去夹菜,结果季时安却怎么也不肯放手。
“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夹。”
“可是这样吃饭很不方便啊,放手吧,演戏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不是演戏。”他的情绪有些低落。“我怕下次你不同意了。”
不同意啥?
我突然明白过来。
咳,牵个手而已,又不会掉块肉。
“好吧,我答应你,下次你牵我的手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了。”
他眼神一亮。“真的吗?”
“嗯。”
好不容易才哄着他放开了我的手,我看着他像个小孩子一样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只觉得他傻乎乎的。
我从来没想过会在一个杀手帮的帮主身上看到如此傻气的一面。
不得不说,还真挺萌的。
晚饭结束后,外地赶来长沙的亲友们需要住酒店。送他们去酒店的时候我才知道,所有人的住宿费,居然都是季时安一个人掏的。
难怪小月能这么轻易地把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
听到这儿我忍不住唏嘘:“为了把这个饭局凑起来,你这代价也太大了吧。”
经过这几个小时的相处,他已经能够做到和我说话只脸红,不结巴了。“只要能见到卿卿,都是值得的。”
“……”
行吧,有钱任性。
小月和青苏难舍难分,于是就把送我回家的任务托付给了季时安。
这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地铁停运,只能坐出租车。
送我们上车前,小月又悄悄提醒我。
“不要把持不住把人邀上楼哦。”
我白了她一眼。
“需要把持住的人是你吧,今晚要给你留门吗?”
“留!姐一定会回来的。”
她这话,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长沙是一座不夜城,更何况是在跨年这样特殊的节日,出租车驶过灯红酒绿的长街,霓虹灯将车内照得忽明忽暗。
就在这灯光闪烁的幽暗空间里,我突然感觉到有只大手握上了我的手。
没有了第一次的紧张,这一回他轻车熟路,动作十分自然。
这还真的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呗。
算了算了,自己答应的,还能反悔不成。
我也只能美滋滋地任他握着了。
虽然我和长安已经在网上认识很久了,他到底还是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我还是留了一个心眼,让出租车在离我家还有一个街口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道了别,目送着他乘着出租车离开,心里却突然有点空落落的。
脑海里一遍遍地回忆着今天从地铁站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发生的所有事情的细节,我甚至能够想起阳光在他白皙的脸上折出的光,能够想到抬头正好看到他漂亮锁骨上的银色项链。
想着想着,又忍不住懊悔。
哎呀其实我应该主动一点的,反正都见面了,又不是不喜欢,主动一点又何妨呢?
都已经奔三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姑娘一样,手足无措。
是的,这个时候我已经毫无原则的把之前说的那些绝不奔现,绝不动心的原则,抛诸脑后了。
只因长安他真的太可爱了呀。笨拙的,小心翼翼的可爱。让人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真的无法招架。
想到他冒傻气的那些小动作,我又忍不住想笑,我就像是被他传染了一样,也开始冒傻气了。
正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溜达,突然车灯一闪,一辆出租车停在我身边。
我愣了一下,就见车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季时安抬腿迈了出来。
“诶,你怎么?”
“我看你一个人,不放心。”
我盯着他,佯装逼问:“说实话。”
他脸一红,别过脸去。
“我舍不得走。”
“这边比较偏可不好打车哦。”
“没事,我有滴滴。”
“河东到河西呀,你知道半夜的滴滴师父收费多贵吗?”
“知道。”他定定地看着我,眼神坚定,语气真诚。“但是我愿意。”
哎哟喂。姐姐我这少女心啊。要把持不住了。
我们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沿着小区外墙转圈。我穿的是高跟鞋,虽然不算恨天高,但是这一顿走下来脚也有点吃不消。
路过24小时便利店的时候,他说了一句:“等等我”,就冲了进去,很快他就出来了,手上还多了一双拖鞋。
眼看着他就要单膝下跪帮我换鞋了,我赶紧制止了他——毕竟店老板正捂着嘴偷笑着看热闹呢。
我找了个理由:“大马路上穿拖鞋多不雅观啊,我没事的。”
他想了想,放下拖鞋,又冲进了便利店,很快,他又出来了,手里多了一双拖鞋,男士的。
还是熟悉的那句话。
“我陪你。”
说话间,他已经脱下了自己的运动鞋,换上了那双奇丑无比的蓝色拖鞋。
对比一下,我脚边的这双红色拖鞋好像还有那么一点好看?
拗不过他,我顺从地换上了拖鞋。
穿着拖鞋走在大街上,我还是觉得很别扭。
“我们这一行是很注重社交礼仪的,从进公司的第一天起,领导就跟我们说要随时做好为客户服务的准备,出门就要换上正装高跟鞋,化好妆。拖鞋、素颜只能留在家里。”
“现在不是下班时间嘛。”
我苦笑:“我们没有下班时间。”
他倒是很看得开,宽慰我:“以后跟我在一起,就是你的下班时间。要是有工作电话找你,我就帮你接,说他们打错了。”
“这……好像这个主意也不错?你可真是个小天才。”
他得到赞赏,眼睛亮晶晶的,笑起来比头顶的路灯还要亮。
哇,原来夸赞一个人,也是这么美妙的体验啊。
等我送走长安回到家,一看时间已经1:30了。
拿钥匙打开门,房间里灯火通明,小月穿着睡衣趴在沙发上正在和人语音通话。
只听她在和手机那头的人说:“卿卿今晚估计是不会回来了,这会儿肯定和长安在旅馆大战呢。”
我没好气地打断她:“你在说谁呢?”
小月回头看向我,一脸震惊:“你怎么回来了?”
“这是我家,我怎么不能回来?”
“啧啧,长安不行啊。”
我白了她一眼:“别瞎说。”
“哟,这你都知道了?”
她一脸贱兮兮的表情,我没好气地将外套扔过去把她那张脸盖住。
只听她闷声闷气地在大衣下发出声音。
“别不承认了白沁同学,你今晚可是破了最晚回家的记录哦。你沦陷了。”
小月的话提醒了我,以前我信誓旦旦说的那些不见面,不动心,不奔现的话在耳边响起。
嘶——
脸真疼。
元旦过后,公司发布了新的人事安排。
我有业绩在手,倒是没有多少变动,只是改变了我的奖励机制,多劳才能多得,看上去是让我拿得更多了,细算下来却是剥夺了我本来就没有多少的安全空间。
我需要更加拼命,才能拿到满意的工资。
连我都是这样,公司主要的针对目标——领导们的变动就更大了。
他们不能再坐在办公室吹空调就能拿高薪了,也被分配了业务指标。
翻译一下就是:以后我们的业务和领导无关了。领导虽然还是挂在领导位,但是并无实权。
这不算是一个双赢的局面,甚至可以说是双输。
我心里很清楚,虽然以后不会再有领导穿小鞋搞小动作了,但是也代表着我们要担负的压力更大了。公司节省了领导职位的工资,一年能省下几十万,对我们而言,面对的却是更激烈的竞争。
小月看着领导搬着东西走出办公室,感慨道:“以前觉得吧,搞走她了我们就能松快一点,怎么觉得更累了呢,虽然她搞小动作很烦人,但是没有她,我们要直接扛着上头的压力,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就是和资本家谈条件的下场。”
“是啊,不会有赢家,只有输多输少的区别。”
……
在新的考核制度下,我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越是这样,越想要逃避。而长安,似乎成了我唯一的避风港。
和客户吃完饭,因为了喝了酒,我只能打车回家,坐在后座上,脑海里不断回想起那天和季时安在一起的羞涩,紧张,不安。
好多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工资越来越高,工作越来越重,负担也越来越多,这几年已经迟钝到只能感受到累了。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怦然心动的感觉了。
想了想,我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我可以找你聊天吗?”
“随时欢迎。”他敏锐地感受到了我的心情,问道:“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觉得有点累。”
“因为工作吗?”
“是啊,偶尔觉得这个社会还是很残酷的,不进则退,后退一步就会被残忍地淘汰,资本不会和你讲人情,只会想尽办法压榨你的价值。”
“你就不能和他们讲人情啊,做多少事拿多少工资,要是觉得他们给得少了立马转头就走,不要付出感情就不会伤心了。”
“你一个刚入社会的小孩,懂得还挺多?”
他似乎很不喜欢我叫他小孩,不满地重申:“我不是小孩,我只比你小两岁!”
“是是,季两岁。”
他被我逗得没了脾气,只能转开话题说到正事上。
“我不是懂这个社会的规则,我是了解你啊,卿卿。你虽然看上去对所有人都很冷漠,可是我知道你是一个很热情的人。你会默默关心身边的人,却从不会主动邀功。你在大家面前都装得很坚强,可是心地却比谁都要柔软。”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满身满心都是被人一语说中内心的慌乱,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他了。我只能强装没事,毕竟这么多年都是这么熬过来的。
“别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在我面前卖弄。”
我这句话刚发出去,手机就弹出了一条语音通话——来自长安。
电话刚接通,他就在那头焦急地解释道。
“卿卿,我不是要卖弄什么,我是心疼你。我想让你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掏心掏肺的,你有时候也要自私一点。”他估计是意识到自己一时着急,语气有些不善,赶紧放缓了语气,耐心地解释道:“卿卿,我当初决定来长沙,就是想着我要在现实中也陪在你身边,我不能再让你一个人苦撑着。”
我被他弄得五味杂陈,声音都克制不住地颤抖着带了点哭腔:“你觉得你能帮我什么?”
“我可以做你的人肉沙包,做你的情绪垃圾桶,只要能让你高兴的事,我都会做。如果你累了,需要后盾,我可以养你。如果你想拼搏,想证明自己,我可以陪你。”
我虽然觉得温暖,但更想笑。
他说要养我?
虽然我很感动,但是一个刚进社会的小弟弟,能负担得起自己的生活就不错了吧。
直到后来,他将工资卡交给我,我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
是我太低估程序员的赚钱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