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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作壁上观

“最近?最近很好啊,吃好睡好,能不好吗?”贺淇奥一边接电话,一边用除毛刷刷着大衣上的粘毛。

“听着很是春风得意哪。”

“捡回条老命罢了。春风得意的是那个是你才对吧。杜勒不是已经签下了代理权?”

乐凯在电话那头静默了一会,说:“Geo,我也没想到会……”

“不用说了,大家都是明白人。你也只是把握机会,迎头而上。说到底也是我自己带出来的,不丢份。”

“我大概下周四就回来,Jane说等我回来,就会开会谈晋升的事情。”

“我知道了。”乐凯有心卖个好,他也就欣然接受了。

“对了,你和章小姐相处得如何?”

贺淇奥反问:“能有什么不好?”

“我怕你欺负人家。”

贺淇奥把刷子丢进抽屉:“我说,她可是我的再生父母,只有我巴巴供着她,任她搓圆捏扁的份。”

“那你还不快点把人攥手心里?”

“呵,怎么攥。”

“你不是自诩奸商吗?奸商哪能不懂人心呢?”

“章之遥这个人呢,我也算是看明白了。她呀,嘴上喊着穷,钱送上门来也不上头。小时候因为太多东西得不到,只能压抑欲望以保持心理平衡,克制欲望久了内化成一种习惯。不去期待,就不会失望,不去追求,就不会失败。所以她啊对什么都兴趣缺缺,唯一热衷追求的就是学习成绩,这才是付出多少就会回报多少的东西,所以她一门心思认真读书。你说让我怎么利诱这个人?”

贺淇奥想到她那个脱了皮的又换上新袋子的包,内心又涌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这种不舒服还来自于如果他出手买一个新的,章之遥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这——怎么听都不像是抱怨,是夸奖吧?看来相处这段时间,你们彼此间真的增进了不少认识与好感啊。既然这么清楚了,你学习上帮她一把呗。”

“这怎么帮?让我辅导章之遥功课?还是帮她背单词?我都毕业多少年了,人哪需要我来帮。”

乐凯在那叹了口气:“我之前就想说了,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想不到呢。你想了那么多损招,难道唯独没想过追求她,把她变成你的女朋友?到时候别说什么兼职费,你就是赶也赶不跑。”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跟他怎么交往?我人靠近一点架不住就要睡觉,我俩吃个饭还要隔两张桌,谈——恋——爱——?”贺淇奥说到后来自己都笑了。这怎么谈?

这是什么见鬼的想法。

贺淇奥刚挂上乐凯的越洋电话,重新投身到报告里,键盘刚打上几个字母,又接到了应鹤鸣的骚扰电话。贺淇奥没好气地说:“公事还是私事?”

“私事,你的私事。”

“什么事?赶紧的。”

“那个感应器你们俩用过了没?”

“那天你带来之后就没怎么用过了。”章之遥觉得在室内完全没有戴的必要,贺淇奥也就随便她了。

“当初火烧火燎地让我办,结果你又不用,”应鹤鸣嘲讽了一声,“那个感应器在续航上可能会有纰漏,也许是电池兼容问题,你多试试。别怪我没提醒你,出了问题再来找我算账。”

“直接换了不就得了。”

“你就没点求知精神吗?”

“求知精神会浪费我宝贵的时间,时间就是金钱。”

“德行。”

贺淇奥挂了应鹤鸣的电话,手指刚摸上键盘还没热乎,办公室的门又响起。

秦洁站在门口,眨眨眼,神秘兮兮地说:“有人找。”又用唇语无声说了三个字:“小少爷。”

贺淇奥意外地挑了下眉。

路维朔笑嘻嘻地走进来,还是一副学生的打扮,手里还端着个果盘,堆了五六根香蕉,进门前叫了一声‘秦姐’给了她一根,现如今整盘推到贺淇奥面前:“贺总,来一根吗?”问得和“贺总,来跟烟吗?”差不离。

贺淇奥收了香蕉随便往桌子上一放:“Willis,找我有什么事吗?”

路维朔从善如流,自己先剥开一根香蕉:“我爸为了让我尽快熟悉公司,让我去人事部帮忙,搞校招的宣传工作,要做一部针对学生的宣传片。”

“那很好,适合你。你自己就是应届生,知道学生们想什么。”贺淇奥只是随意客套下,打算敷衍两句就把人打发走。

“是,我是可以知道同学们想什么,抓住他们的需求点,可是我不了解公司。”

“你要了解什么,品牌历史与文化找公关部,薪酬制度与培训计划人事部都能提供,业务销售有公司年报……”

路维朔啃了口香蕉:“如果我告诉你,公关部和人事部,都不怎么配合呢?”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怎么会?”人事部的老大是Tracy,公关部的是Tim,两个人虽然都有些自视甚高,但大老板的面子总是要卖的,不至于为难小少爷和自己过不去。

“没听过‘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吗?他们呢,觉得我吊儿郎当,不务正业,智商也不太够,一个不放心我,怕我不懂装懂瞎指挥,所以都没有把关键资料给我,一个故意丢给我一堆统计报表,就等着我上门求教再卖好给我。”

这么说,贺淇奥就有些懂了。估计Tim和Tracy也是这么看路维朔的,让下面的人给路维朔善后,不求有功,但求无错。本来名头就是让路维朔参与学习,也不是真让他负责整个宣传片。

但是路维朔来他这里做什么?要告状直接找他父亲就好,说是抱怨,路维朔也一脸无谓的口气,那么——

“你来这里是要我帮你?可是我既不管人事,也不管对外宣传。”

“我听说贺总你有公司百科全书的称号,毕业后就来了这里,在这里八年,从管培生一直做到中层,对公司了解不说,还非常有心地保管着你经手过的所有资料。”

路维朔吞下最后一口,把香蕉皮扔进垃圾桶,扫视着贺淇奥的办公室。

“各类宣传册,每一季的企业内刊,你都有保留下来,甚至你还收集了进公司以前的各类原创香型和代理香型,市面上早就绝版了,任何一个品香师、收藏家,都没有你收藏得齐全。”路维朔站起来,眼睛盯着玻璃柜溜溜地转。

“不过似乎不全在办公室。”

“你要这些资料?”

“是,和贺总您说话真轻松,不知道贺总能否帮我找个忙,借我参详一下,渡一下难关?”

贺淇奥直言不讳地说:“你和路老总说的话,什么都有了。没必要来找我。”如果真要找他,路总自然会给他一个电话。不需要路维朔亲自上门,白白欠下这么个人情。

“找我爸的话,就是认输了,我都这么大的人,总还不能找父母要糖吃,怎么也该是我喂他们吃糖了。所以,还是麻烦贺总一趟,我在这里谢谢你了。”

贺淇奥大方地把路维朔想要的资料都丢给他。本来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照拂一下路维朔对他只有好处,贺淇奥又有什么理由要拒绝。

“还有一些是放在我自己家里,明天我给你送来。”

路维朔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你不介意的话,下班我跟你回家取。”

送走路维朔,贺淇奥的手机无缝衔接式响起。

今天到底什么日子?

贺淇奥捏了捏眉心,腾出的另一只手抓起手机:“喂,哪位?”

“我是玛尔的立乔生,不知道贺总还有印象吗?”

贺淇奥愣了愣,立刻换了一个愉悦的声调:“立副总,当然记得。”那个帮他逮住章之遥的立副总,他可还欠着一个大人情没还。

“那就好办了,我想请贺总帮我和玛尔一个忙。”

贺淇奥与立乔生谈了许久,立乔生想要将气味营销引入玛尔,在玛尔几个主要连锁店和大型商场打造专属的视听休闲区,供顾客小憩的同时,宣传播放玛尔的自主商品,从食物到服装,个人护理到家纺商品,配合商品的播放,在休闲区内释放相应的香味,以刺激人们即时的购买欲。

气味营销虽然没有大为普及,但也是比较常见的营销手段之一了,巧克力店面包店改造通风设施,为了将食物香气传播出去吸引沿途的顾客,服装店内增加花香香氛,以提升顾客对购物环境和商品的好感值,大型酒店定制专属的四季香氛,既是提升入住率的卖点,又能切实提升顾客的愉悦度与舒适感。

他们香水届线下的气味营销有时候也很简单粗暴,直接在时尚杂志内夹闻香纸。

“我们这里毕竟是化妆品公司,虽然也搞创香,但目前产品仅限于香水,日用香氛不在我们的范围内,你可以直接去找香精香料公司,或者一些合香实验室,如果立总你不了解的话,我可以推荐几家,以玛尔的名气,肯定会吸引不少大公司来竞标,或者直接把他们销售经理的电话给你。”

“我大概也了解一些,但是关于视听区的事情,还是我初步的构想,需要实例支撑方案的推行。正好玛尔投资了一家文化公司,有一个线下情景互动体验剧的合作项目,这个项目其实并不是由我负责的。但我想暗中借这个互动剧,考察一下气味营销的实际效果。”

贺淇奥来了兴趣,这种互动体验剧他也有所了解,观众与演员近距离接触互动,甚至需要观众也说台词,成为剧情参与的一部分。

立乔生继续在电话里说:“互动剧里所有演员的服装、道具,都是玛尔的线下商品,互动剧场设有周边店,店里直接开卖相关商品,除了会适当在互动剧内引入一些气味装置作为试验,我打算让那些与观众近距离接触的演员每人使用一款专属香水,比如JX旗下的香水。”

“你是想丰富体验细节,提升观众的好感度,既可以拿来作为营销卖点,又提升自身产品的销售量?”

“是的,合适的香气能提升销售,这点不用怀疑,但具体投入产出比还没有直观的数字。所以希望JX能免费赞助这些香水,我还可以再给一点回报,如果JX同意授权的话,甚至——”立乔生顿了顿,“甚至可以让这些香水也入驻这些周边店。”

这倒是让贺淇奥意外了,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听着倒是帮了我一个忙,这个合作,我相信即使找其他香水公司,也不会拒绝的。”

“合作的体量小,也是要品牌授权,而且我需要你们同意提供这些产品同期的销售数据。”

“这个嘛……如果是公司香水全线,肯定要公司跨部门同意,但如果只是我们部门的在售产品,就简单多了,立总懂我的意思吧?”

“那你们部门旗下有几款香水?”

“七款。”

“那就这么办吧,贺总,其他具体的合作细节,我会派人跟进的,只是不是以玛尔的名义。”

“这个我懂。”

两个人又就合作聊了一会儿。

贺淇奥挂下电话,摩挲着下巴陷入思考。立乔生倒是给他提供了新思路,立乔生想借互动项目论证气味营销的可行性和投入产出比,而他也可以借此开拓一个新的销售渠道。

这个项目值得他亲自跟进,而且必须低调行事。

贺淇奥给路维朔打了个电话:“我今天要延迟下班,你八点以后再去我家,行不行?”

电话那头没有一点少爷的架子:“这有什么问题,我随时等贺总的消息。”

晚上路维朔到了贺淇奥家,顺利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后,也不着急走,在屋子内踱着步子,把贺淇奥的家好好打量了一番。

贺淇奥本无意直接赶人,但等一下章之遥就要来了,她最避讳碰到外人。贺淇奥也只好端出主人的架子,送一送客。

路维朔不是个不懂礼貌不懂眼色的人,却又在门口停了停步:“贺总你既卖了个好给我,我也该回馈你一份。”

贺淇奥摆出商人的职业笑容:“客气了,哪需要你回馈什么,也不用叫我贺总了,叫Geo就行。”

路维朔继续说下去:“我听说有人拿着贺总你的照片打听你的背景,都打听到陈彼得那儿去了。”

“打听我?谁?”

“似乎不是猎头公司,不是挖墙脚的。而是打听更私人一点的信息。”

贺淇奥把眉一扬:“陈彼得给了?”

“应该有透露一些,具体说了些什么,就不好说了。我也就这点情报了。说出来是希望能帮到贺总,可以多些留意。”

贺淇奥了然地点点头:“谢了。”心里倒是没把这事多放心上。

陈彼得散谣言嚼舌根又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不知道这回又是什么人打听到他哪去了。

章之遥到达之前,已经收到贺淇奥的通知,让她今天戴好感应器。她不习惯在身上戴饰物,所以趁着等电梯的时间,才从包里翻出感应器戴好。

电梯门一打开,走出个戴棒球帽穿夹克衫的男生,个子很高,模样清俊,乍看还有些面善。章之遥本来就脸盲,记人脸记不清楚,也就贺淇奥与乐凯出现的方式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隔几天也没怎么忘掉。

对方提着一个背包走出电梯,见到她朝她点了点头:“很漂亮。”他抬手微微一笑,露出手腕上的黑色绳结。

等章之遥反应过来,只遥遥捕捉到一个走出大门的背影。

多么阳光热情的男孩。章之遥把夸耀权当成是礼貌,至于漂亮的到底是她身上的什么地方,也就无所谓了。

章之遥刚走到贺淇奥屋子门口,电话响了起来。

“你到了没?胸针戴上了没?”

“我刚到,戴着了,马上就进来。”

“别,你先别进来,别用钥匙门口,靠近门口站一会儿。”

拿钥匙的手一顿,“要做什么?”

“做感应器的测试,试试隔着这道门板,感应器能不能有反应,我现在也站在门口了。感应器有反应吗?”

章之遥低头摸了摸:“没有。”

“我的徽章也没有反应,现在呢?”

“还是没有。”

“我都贴门上了,你再靠近点。”

章之遥于是又走了两步,脚尖几乎抵着门板了。

“还是没有?”

“没有。”一点震动的迹象都没有。看来这个感应器的感应能力无法穿墙。

“行了吗,我可以——”

门嚯的一下打开,贺淇奥的脸出现在门后,吓得章之遥疾退三步失去平衡,贺淇奥把手手一伸,抓住她的手掌把她拉了回来。

“你……你……”

“我在试感应器的灵敏度。胸针震了没?”

章之遥还有些惊魂未定,现如今她看到贺淇奥就想着与贺淇奥保持距离,都成条件反射了。

章之遥低头一看,胸针已经呜呜地转起来。至于开门的一瞬震动没有,她根本没有注意到。

“刚才好像是没有,现在有反应了,你也看到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贺淇奥捂着心口,感受着手掌下徽章传来的震动。他往房间走两步,徽章就停止震动,章之遥走进来,徽章又转动起来。他再走两步,徽章又停下,章之遥靠近一些,又动起来。

贺淇奥感觉特别奇妙,玩得不亦乐乎。章之遥就冷漠看着这个人跟小孩似地堵着她的路,他挪一点,她才能跟着往屋子里挪一点。

贺淇奥从客厅走到卧室,又从卧室走到客厅,一会儿站着一会儿蹲着,一会儿又躺下,看着章之遥的脸忽远忽近,360°全方位感受两个感应器的呼应。

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好好地测试一下,真是有趣极了。

章之遥感受就比较微妙了,胸口上的胸针一会儿震,一会儿不震,连带着细微的嗡嗡声,一起一落,一唱一和,震得她胸口酥酥麻麻的,越发不自在了,尤其是在贺淇奥炯炯有神的注目礼下。

“差不多了吧。”章之遥想要取下。

“慢着,应鹤鸣说电池可能有问题,再多做点测试,顺便看看耗电量,究竟能维持多久。以后你日常也可以戴着,我偶尔来做突击检查。免得真的要用的时候,这玩意儿歇菜。”

“……”

章之遥转而拿出笔打开她的笔记本,继续她未完成的功课。这一回老师让他们四人一小组,随意设定一家公司,拟定一份新产品的销售方案,针对产品自身的特点将它们推向市场,可能会涉及到产品研发制造、铺货宣传各个方面,所以需要四个人协力,由组长确定方案的重点,妥善分工,共同完成。

而章之遥被分到的四人小组,三个人上课讨论时都不同她说话,自顾自在那聊八卦。她有什么想法,三个人也完全无视。下了课,三个人倒是撇下章之遥讨论作业讨论得欢畅。

章之遥也自知自己不受欢迎,但还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往常碰上这种小组工作,都是把能推的工作都推给她,难得这回倒过来。

不过章之遥也落不了清闲,别人不欢迎她加入,她不强求,自己一个人写一份就是了。至多被老师批驳一通不懂得沟通交流,不能团结小组成员,只要作业能交上,有个日常分数,章之遥也就无所谓了。方案的草稿已经写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把查找的信息资料填充进去。

往常在教室在食堂,任周遭喧嚣吵闹,她也能对着书本专注精神,如今只对着一个人,居然奇怪地不能静下心来。

章之遥忍住想要摸心口胸针的冲动,放下手中的笔记,礼貌地问:“你能不能不要一直盯着我?”

贺淇奥的一双眼微微眯了眯,又肆无忌惮地盯着章之遥几秒钟后,眼神缓缓地亮起来:“你说的对。”他站起身走到餐桌旁,拖了一把椅子过来,示意章之遥坐他刚才坐的位置。

“做什么?”

贺淇奥把椅子放在沙发的背面:“面对面地测试过了,背靠背的感应情况还没测试过。”又点了点下巴,示意章之遥快点过去。

行吧。至少不用再接受贺淇奥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洗礼了。

“那能借用一下你的电脑吗?我现在的作业需要上网查些资料。”

“行啊,电脑开着,你随便用。”

章之遥抱着电脑坐下,不知不觉就投入到功课中去。胸口的胸针还时不时地嗡嗡响,可以想见背后的那个人还在不安分地换着姿势。

“请教你一个问题,你们搞经营搞策划的,申请的预算都会过吗?财务会负责评估吗?”章之遥维持着背对着的姿势。

“财务?财务只看签字,不看金额。所有主管领导都签了字,他们打款完事。主要是分管经营的领导进行审核。当然,也要看公司组织架构,这个你们学过吗?”

“学过——职能制、事业部制那些。”

“那些也就是外在形式,关键要看公司与部门如何分账。如果部门负责人拿的是绩效提成,一般预算往高里做不吃亏,如果部门有自主经营权,部门自己也会控制好预算。怎么样,我的回答对你的作业有用吗?”贺淇奥对着背后的章之遥说。

“有用。原来我的思路光考虑产品介绍和营销方案,这个策划就是‘空中楼阁’,多了解一些企业的运作,考虑预算分配,可以让方案落地。”她要从这方面着手,修改自己的作业。

贺淇奥不以为然,往嘴里丢了一瓣橘子:“空中楼阁有什么不对?你们老师有几个在企业实实在在搞过经营?谁的楼阁花哨就够了,还管地基什么样?”

章之遥应了一声,心中可没附和他,开始搜索各平台的报价。

屋子内只有鼠标轻轻点击的声响。

贺淇奥咬下第三瓣橘子,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到章之遥把电脑放在膝盖上,头压得低低的,散落的长发后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他本想提醒她抬起头,声音却压在嗓眼里,先把手伸了出去,拨弄了一下她后颈的长发,也撩动了香味的琴弦,淡淡的鸢尾花香气从指间飘来。

这个人已经开始用他送的洗发水了。

不错,还是这个香味适合她。

章之遥的身体僵了僵,微微侧了侧头,贺淇奥顺势向前凑去:“你现在怎么不扎马尾了?”

“天冷,披着暖和。”

“……也对。”

贺淇奥突然间想起了今天乐凯在电话里和他说过的话。

章之遥,女朋友,追求……让他追章之遥啊,这个画面想象就——

很不可思议。

两个人怔怔对视了几秒钟,这个距离近得彼此都能数清谁的眼睫毛更长谁的更多了。贺淇奥的眼皮强行撑了撑,缓缓落下了。

章之遥看着瘫倒在沙发背上的人,又摸摸胸口的胸针,奇怪这个人在逞什么强。

刚才的距离过界了吧,感应器却没有发出蜂鸣声示警。

“看来电力是有问题啊。”

章之遥弯腰挨向贺淇奥。刘海盖住了他浓密的眉毛,疏疏落落的睫毛静落在下眼睑,是贺淇奥惯常入睡的样子。胸针“滴——”地叫起来,贺淇奥的徽章也跟着叫了一声,阻止了章之遥欺近的手。

“奇怪,又好了吗?”章之遥喃喃自语。

还是说面对面近距离会叫,有一个人背对着就会有影响?

等贺淇奥醒来得要提醒他一下。现在嘛——

章之遥叹口气:还是去搬被子吧。

“我们要推出的是一款多功能的冲牙器,除了五档模式调节,还增加了按摩舌苔的功能……”公学班的李君清在台上做着产品汇报。对产品的新功能介绍的极近详细,然后就是广告投放的方向,要多平台砸钱,具体到广告文案该怎么写。

李君清就是章之遥所在的那个小组组长,她在台上念的每一个字,章之遥都完全不知情,她听着听着就开始拿她们的策划和自己的比较。

等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才回过神来,发现所有人都盯着她瞧。

“可以问章之遥,她是不是敢承认小组讨论小组分工她完全没参与,做甩手掌柜让我们其余三个人担着,就仗着我们够认真负责,不会放着成绩不管。自己什么都不做就能捞到分数。对于这种不劳而获的行径,我觉得还是应该揭发。这种不良风气在班级内蔓延,如果人人都这么做,那对于好好学习认真做事的人,太不公平了。”李君清说得很是义正言辞。

章之遥正在写分析的笔还没放下,斜斜指着教室上方。她淡漠地收揽下一圈惊讶、鄙薄、幸灾乐祸的目光,最后把目光回落到讲台上。

负责上课的岑副教授是他们经济管理学院屈指可数的女老师,四十多岁的年纪,还是未婚,穿衣打扮也不是多讲究的一个人,穿着宽松的蓝白灰色三色毛衣,配呢料的西装裤,虽是素颜,但脸上没有一丝疲态,外人看着还以为三十多岁。

章之遥曾经猜想,等自己到了岑教授的年纪,兴许就是这个样子。

岑教授看了一眼章之遥,倒不急着拿她问话,先问李君清:“你们要求她参加了吗?”

李君清立刻回答:“这个不需要我们要求吧,她本来就是老师您分组安排的成员,应该有什么义务,她会不清楚吗?”

“你的意思是,她没有主动加入到作业讨论中。”

“对,没有,”李君清又补充说,“第一次课堂分组讨论的时候,她就一言不发,对作业完全置身事外,只有我们三个在认真构思、找资料,写作业。谭佳佳负责产品策划,唐玮负责线上营销方案,我负责线下营销和整个部分的整合。她,章之遥从头到尾就没出力。这个谭佳佳和唐玮都可以作证。”

这样的场合怎么能少的了柯晴的发声,她用笔头敲了敲课桌,立时把大家的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纤长的手指一抬:“老师,李君清说的对,其实碰到分小组的功课,大家或多或少都会碰到些偷奸耍滑的,有人偷懒做得少,就有人不得不做得多,尤其是被任命做组长的,往往最是辛苦,现在居然有人发展到什么都不做,就太说不过去了,对老师你不尊重,对自己也不负责,老师不如趁这次机会严肃处理一下。”

岑教授点点头,她低头翻了翻学生名册,终于把目光对准章之遥:“章之遥,是吧?你小组的成员有这样的指控,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章之遥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嘘声响起的时候,她闭了闭眼,慢慢地站了起来,一开口掷地有声:“有。”目光一一扫过谭佳佳、唐玮、柯晴,落定在李君清身上。

“事实上我对这份作业非常重视,我不但给了我们组长idea,甚至拿出了整套方案的构思,从公司定位,到部门架构,到预算大小,到最后的渠道上架,可是,她们不接受。因为——”章之遥转向岑教授,一脸严肃,“她们嫌方案难度太高,复杂又麻烦,所以不愿意做。”

这话简直是石破天惊,在场所有的人都是一惊,李君清几个以为章之遥会哭诉一下,是她们故意排斥她,故意把她排挤在外头,没想到章之遥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间都有些发懵。

“要求我必须配合她们只做简单的内容,这样她们可以轻松很多。但是这毕竟关系到我自己的成绩,老师你说过这次的作业算平时成绩,优秀的还可以有总分加分。”

章之遥加重了语气:“马虎对待功课,这种事我做不来,我既不想拿出那么潦草敷衍的作业,更不想拿低分,我还提议,我可以多分担一些,PPT也可以我来做,他们只要负责收集一些数据即可,但也被她们拒绝了……”

李君清一拍桌子:“章之遥,你居然敢这么颠倒是非黑白,胡说八道,真不愧是谎话精啊,我们现在可是拿出了实实在在的作业,现在这份方案哪里轻松了,哪里敷衍了?明明又懒又阴险的是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李君清越骂越生气,然而章之遥偏头投来的淡漠一瞥让她的心一梗,一种不妙的心绪油然而生。

她匆忙将目光投向柯晴,柯晴也收敛了刚才幸灾乐祸的神情,示意她冷静,转而死死地盯着章之遥。

谭佳佳与唐玮都忍不住开口斥责章之遥撒谎,功劳可以让李君清揽,脏水可就不能一同担了。

章之遥从裤子口袋里摸出U盘:“这是我的作业。她们一个人也不愿意参加,我只有自己独立完成了。这里是教室,是课堂,既不是小菜场,也不是法庭,就不要用这种无聊的事情耽误大家正经上课了。”

岑教授看着递来的U盘,没有收下:“这个我要问问大家的意见,你们愿意耽误一点时间,看章之遥的作业吗?”

安静片刻后,班长第一举手:“要,我要看。”

方翀也立刻附和:“我想看。”

接着一个两个都举手附和,起哄好奇看热闹的皆有之。柯晴也站了起来,用一种挑衅的姿态:“我也要,章之遥同学说的那么好,怎么可以不给大家一个学习的机会,让我们也看看你精心做的策划。”眼中的火花迸射朝章之遥掷去,章之遥目光打了个太极,一接一转随意放落。

李君清不甘示弱,也跟着说:“看,为什么不看,是骡子是马,拿出来遛遛。”

章之遥抿抿嘴,迟疑了一下还是走到讲台前,插好U盘,打开了自己的PPT。

贺淇奥到教室的时候,错过了开幕大戏,正赶上章之遥讲演。

也得益于这场戏实在太精彩,所有人都盯着章之遥这个主角瞧,以至于他从后门走进阶梯教室,都没有人注意。

“……不超出年度预算的百分之二十,在经费有限的情况下,需要严格控制营销费用,放弃电视媒体纸媒体传统媒体和地广铺设,主要采用网络自媒体,对于喜欢新鲜事物,网络活跃度高的年轻用户进行定点投放。各大自媒体具体的报价,请看屏幕,根据流量和用户画像从中选择了微博、抖音、微信三个自媒体号,进行软宣。”

只稍一眼那密密麻麻的平台报价表都能头皮发麻,章之遥一连做了三页,细致到连KT板和小传单的报价都放上了,贺淇奥不禁莞尔,亏他还说过不要太在意预算。

可是这是章之遥诶,怎么可能会对预算不在意。精打细算已经成了她的本能。

章之遥讲得有些慢,一边整理思路一边说,而且详略不得当,并不是汇报演讲的料,但是方案脉络理的清楚细致,执行层面的一些细节都考虑到了,明眼人看得出到底花了几分心思。

等章之遥说完,贺淇奥都想起立为她鼓掌了。

但老师的安静和台下的气氛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对劲,抬起的右手转而支住脸,在课桌下勉强伸展了下大长腿。

只见一个个子高挑的女生站起来,冲着章之遥说:“我不知道你一个人费心闹了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但为了自证清白,我还是得说一遍,章之遥的策划方案从来就没有跟我们说过,也没有把她的思路告诉我们分毫,这一点谭佳佳唐玮都能作证。还希望岑教授你明察。”

章之遥反问:“四个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何必费力不讨好一个人去做?”

对方冷笑一声:“谁会知道你这种人在想什么?也幸好只是的一面之词,从头到尾没有任何证据。”

章之遥的脸上没有一丝慌乱,也没有一丝怒气,她垂下眼帘,又慢慢抬起:“是。我的话没有证据,那么,你刚才对我的指控有证据吗?你们三个人,有一通跟我联系的电话记录吗?有发给我的短消息或者微信吗?你们——拿得出吗?”

章之遥微微倾了倾身走下台去,走到一个周围都没有人的座位坐下。

贺淇奥微微挑眉,大概有点看懂这场大戏了。他以为大学生会成熟一些,都是成年人了,居然还玩这么不入流的把戏。不过想想他们这些社会人士,不也总是玩些不可笑幼稚的把戏,似乎也没立场对大学生们嗤之以鼻了。

倒是章之遥更让他意外一些,他虽不认为章之遥是逆来顺受好欺负的乖乖牌,但不知变通一根筋到底会让她吃不少苦头。现在看来也并非如此。

贺淇奥双手抱胸,坐在教室最后排的他,以俯视众生的姿态看着眼前的一切。 7sPYAsi15fCKspN1GHtY0rPdncMBquf1Q4oTMZ3AtFB2NduhBwZ/K1NUVgv6MDx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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