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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毒”香水

这一次促销活动大部分是产品一部负责,主要的门店和专柜归他们,但也给贺淇奥的四部分了四家专柜,可以在公司资源内另做方案。

这次的成绩对贺淇奥和他们四部来说至关重要,但是大家讨论了两轮都没拿定令人满意的方案,贺淇奥想泡杯咖啡为自己提神,结果发现柜子里哪还有咖啡的库存。他失眠那么久,早就不需要咖啡了。

贺淇奥不禁失笑,舔着脸问秦洁讨了点。

“我这可只有袋装速溶咖啡。”

“速溶就速溶,别是咖啡糖就行。”

秦洁笑一笑,帮他泡好送了进去。

她刚回到座位上,就接到前台来的电话:“Clare,有客来访,说是你们贺总的母亲。”

“Geo的母亲?开玩笑,他的母亲早就过世了。”四部所有的人事资料都有在她这留档,社会关系和联系人都明明白白写在那,贺淇奥也从来没有避讳过自己母亲早就过世的情况。

“那——这个怎么处理?”

“你就说人不在,把这个女人的监控图片现在截图发给我,我再去调查一下。”

“好。”

秦洁立刻就收到了前台发来的邮件,图片上的女人穿着大衣戴着帽子,打扮得还颇为漂亮,年纪气质看上去确实符合贺淇奥母亲那一辈的,但是她戴着墨镜,也看不到全貌。

“已经和那个人说了,贺总不在,可是她坚持不走,说是她可以等贺总回来,等多久都没关系。”

“那就先随她去,只要别闹事,你们看着点,我去与Geo请示一下。”

秦洁拿着这张图敲开了贺淇奥办公室的门。

贺淇奥从秦洁的脸上看出了点非同寻常的意思:“怎么了?什么事?”

“楼下有人要见你,自称是你的母亲。”

贺淇奥脸色微变,眉头拧出个川字:“居然追到这里来了。”

“看来你知道是谁?”秦洁顺势把图递上。

贺淇奥只看了一眼图:“还真是这个疯子。今年一月的时候,我就见过了。”

“发生了什么?”

“我在咖啡店里喝着咖啡,这个女人突然就靠了过来,还拉我的手,说什么终于找到我之类的话,非要说我是她的儿子,居然还叫得出我的名字,我也是冲动,一时昏头泼了那女人咖啡,她的病症就更重了,在那儿不停嚎啕大哭,我丢给她洗衣服的钱,赶紧走了。自那之后,那家咖啡店我再没去过,生怕又碰到这个女人,没想到现在居然能找到这里来。”

“现在信息这么发达,知道你的名字,要找到这不是什么难事,你的名字也不常见。同一个城市就更少了。”

“直接让前台报警吧,把这个女人带走。”

“她现在又没做什么了,警察来了也没用。”

贺淇奥冷笑一声;“就凭她诈骗,冒充什么不好,冒充一个过世的人。”

秦洁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虽然是外人,但免不了还是多问你两句,那个女人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联,对你也有些了解,不管是骗子还是疯子,她这么做总得要有理由吧?这没头没脑的,为什么偏要盯着你?你不去调查一下吗?”

“一个疯子,要什么理由,我看就是臆想症,大概哪儿看到我,就开始编故事。”贺淇奥闭起眼睛,揉了揉额头,为了这个疯女人,他的头痛又犯了。

“一月份,那不就是你开始严重失眠的时候。”过了一个年,贺淇奥就自请调到四部去了。

“我失眠和她没关系。”

“那你自己为什么失眠,现在搞清楚了?”

“都过去了,我现在能正常睡觉就行了。”

“Geo,我建议你还是去处理一下。”

贺淇奥沉下脸色,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手中笔的转动:“走吧。可惜你刚泡好的咖啡要冷了。”

“回来再替你温。”

贺淇奥抱胸看着眼前这个疯女人。她居然还真的编出了一整套故事,非但能叫对了他的名字,还说得出他父亲的名字,他们俩什么时候结的婚,又什么时候离的婚,离婚后三年她办理了出国留学,贺淇奥父亲深恨她,所以断绝了一切来往消息,她几次回国寻找都未果。这一次回国,她是下定决心要把贺淇奥认回来。

贺淇奥已经是耐着性子听完她的故事,他很直接了当地戳穿她的谎话:“你离婚的时候,我真正的母亲还天天陪着我,我父亲上哪儿离的婚?我的母亲才是我父亲堂堂正正的妻子,我不管你是真疯还是假疯,拿过世的人撒谎,天打雷劈。”

“淇奥,你在说什么?我们离婚的时候你快读初中了吧,对我的样子总还记得吧,怎么能说出妈妈已经死了的话。我十月怀胎,生你养你,你那么大的时候发高烧,食物中毒,都是我送你去的医院……”这女人声情并茂,就差泪洒湘江了。

“之前离开你是妈妈不对,可是为什么连认也不认,还说我已经死了……淇奥,你不能这样……”

“够了,”贺淇奥坐到现在已是极限,他站起来,吩咐秦洁,“刚才的都录下来了吧,直接报警。”

女人完全呆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淇奥你说什么?你怎么能这么对妈妈?”

“不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如果你还有家人的话,考虑下他们的感受吧,尽快回去接受治疗。”

贺淇奥扯松领带,把人丢给秦洁,自己去处理工作了。

这女人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秦洁的手:“这位妹妹,你要相信我,我真的说的是真的,我不知道淇奥为什么会这样,我……如果真的要报警,那就报吧,我不害怕。”

面对上司丢来的包袱,秦洁也只能叹了口,讪笑着抽回手:“这位女士,你要冷静,我们也不希望把事情闹大……”

从一楼走回办公室的一路,贺淇奥脑海里一直都充斥着那个疯女人的模样,挥之不去,他头痛地抚抚额角。

今年也不是他本命年,怎么会从年头倒霉到年尾。

虽然他的母亲已经过世多年,但是对于母亲的一些记忆还很清晰。黑暗中拥抱他的温度,悠悠荡荡哼唱的曲子,还有身上散发出的香味——那是与世界所有香型都不同的,一种缠绵细腻,安定有力度的味道,随着他悠悠的睡意沉淀进他的心里,如风如水,如雾如霭。

很难用言语形容清楚,就像,就像——

章之遥那样。

如果这个时候,章之遥在身边,他倒头就能睡,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贺淇奥翻出手机,调出章之遥的微信,想与她说上几句话,贺淇奥犹豫几番,最终还是放弃了,不打扰她上课。

秦洁为他泡的咖啡已经冷了,他单手叉腰,一口气仰头喝完,冰凉的苦涩液体流淌进喉咙,激得他打了一个颤。贺淇奥松开衬衣,扯下领带,又去洗了一把脸,重新投入工作,这一干就是八个小时。负责营销策划的小组都和贺淇奥一起留下来加班加点到深夜。贺淇奥也因为专注工作,没折腾出别的想法,只腾出给章之遥发五个字的时间:加班,不用来。

也就是说章之遥兼职工作上线的第四天,就得到了休假。

贺淇奥十一点到的家,说早不早,要说晚——和熬夜相比,也是九牛一毛了。

他之前失眠那么多晚上,也就睡不好这一夜,熬熬就过去了。

然而这人说也奇怪,贺淇奥躺床上翻来覆去,怎么躺怎么难受,竟然是比之前还觉得难熬。

所以吧,这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诚不欺人。

贺淇奥忍不住半夜又发了消息,让章之遥明天早一些来。

于是巴巴地熬到了第二天白天,贺淇奥打起精神认认真真收拾了下自己的小公寓,该擦的擦,该丢的丢,该藏的藏。时间一分分地过去,贺淇奥耐着性子,欢欣鼓舞地等着迎接着他的救世女神,结果——

“不好意思,我今天来不了了。”

好嘛,一个电话顿时点燃了贺淇奥心里的小炸筒,女神瞬间堕落成魔女。

“什么意思?你怎么来不了了?”贺淇奥瞪着前方,嗓音都直了。

“我现在的打工有点问题,赶不回去,得先把手头上的事情解决了。”章之遥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嘈杂,这让贺淇奥更焦躁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现在还不到五点,也不晚,你什么时候能解决?”

“嗯,一点小事,等我解决好回去应该比较晚了,我还是得回自己家。所以不能来你这了。明天我可以时间长一些,对不起了。”

“等等,我昨天一天可都没的睡。”

“不说了,我保证明天一定来。”

章之遥挂了电话。

贺淇奥听到忙音,想也没想,立刻回拨了回去。电话响了半天,愣是不接。贺淇奥再打,被章之遥给按掉了。

“行啊,行啊。对我有没有一点尊重啊?”电话不接,他就打微信,留语音,一开始还能隔着电话装装大尾巴狼:“你在哪儿,告诉我,我只是想来帮你解决问题。”

“有些事情别老想着一个人折腾。”

“我为你考虑,你能不能为我考虑。”

还是不理,他甚至连打QQ电话也打了。这都不回应,那就休怪他使杀手锏了。

贺淇奥趁章之遥有可能把他屏蔽前,下了通牒:“如果再不告诉我你在哪里,我现在立刻就到你家门口。”

贺淇奥顾不上章之遥会怎么想了,之前他已经够好言好语了。

他烦躁地拿起电话,又放下,又拿起,为了试验章之遥会不会把他拉进黑名单里,他先尝试打了几个字,正要发出去,章之遥终于发来了一个定位。刚才还颓唐愤怒的贺淇奥立刻振奋起来,他披了件大衣,匆匆出了门。

章之遥给他发的地方,地图上显示是一处老牌子的商业广场。贺淇奥下车取了伞和口罩,到了才知道是一家开在老式楼房的手工艺品公司。

现在手工艺品公司都那么拼了,大周末加班了一整天还不够。

贺淇奥给章之遥打了电话没人接,有人打开门从里面出来,贺淇奥也顺着走了进去,没受到任何阻拦,一进去就是一间大大的教室,每张桌子上都有绘画的工具,零星几个年轻人埋头在桌前摆弄工具。墙上挂着中式的工艺画,色彩鲜艳,很是漂亮。

一个正收拾桌子的女工作人员抬起头发现到贺淇奥,施施然走上前:“你,是来应征的吗?我们已经过了面试时间了,你明天再来吧?”说完,她才注意到这个人虽然穿着挺括的黑色长大衣,但脖子上十分不讲究地挂着口罩,大冬天的傍晚还拿着一把黑色雨伞,不由得露出狐疑的神情。

贺淇奥一眼扫尽,没找到章之遥,面不改色地说:“是你们约的我,对方自称是这家公司的老板。而且很有诚意,我才来看看。”

对方立刻疑惑地皱起了眉:“老板?他有跟你说姓什么吗?”

“没,”贺淇奥顺着她目光投掷的方向,“你直接带我去见一见就知道了。或者你问一下你们老板。我姓何。”

“好吧,他在会客,你等一下。”对方转身往里走,敲了敲老板的门,刚要开口,冷不防被身后的贺淇奥推开了门。

办公室里有两个人。

一个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看样子已经过了三十岁,长得猴精猴精的,眼珠子一转都是生意经。另一个自然是章之遥,原本双手撑着办公桌正在对峙的她听到响动后转了过来。

章之遥的眼中没有惊讶,但看着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开。

贺淇奥就在这种目光中拄着伞走上前:“怎么回事?”临了还不忘把伞一伸,娴熟地戴上了口罩,保持距离。

在别人眼中看来,这委实是个古怪的画面、古怪的人。女职员没尽到职责,但也搞不清楚状况,尴尬地站在门边,观望动向。

“我找了份做掐丝工艺画的工作,他们免费教导,但是要付工具押金,等我完成成品了就按件算钱,我已经做过两幅,可是他们一直说我做的不合格,不肯收。我现在想走,他们不肯退还我押金。”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不肯走?”

章之遥皱起眉头:“我以为这是一份正当的工作,想和他好商好量,现在看来……”

“小姐,你什么意思,话可不能乱说。白纸黑字签的合同,你用的颜料知道有多贵吗,还有铜丝和画板,你以为不值两百多块钱?还有你是什么人,乱闯办公室,出去!”

贺淇奥看了一眼章之遥,说:“你就因为两百多块钱?犯得着吗?”。

章之遥理直气壮地说:“骗人就是骗人。不是两百多块,而是两百五十块,两百五十块这个穷学生在食堂买多少碗麻辣烫,打多少瓶热水!请把钱退还给我!”

这老板见贺淇奥突然闯入,打扮奇怪,还以为来的不是善茬,没想到却是个怕事和稀泥的,不由得放松下来,他后背往真皮椅子一靠:“小姐,麻烦你不要再浪费时间无理取闹了,你不走我也要下班了。”

章之遥固执地说:“这件事不给个说法不行。”

“管你行不行,我要下班了,请你们离开。”

“那我只好报警。”章之遥下了很大的决心,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和派出所扯上关系了。

老板立刻笑出声:“就为了两百五十块钱,你害不害臊?以为派出所你家开的?你看派出所受理不受理,完全没出警的必要。”说罢还特意看向贺淇奥。他并不把章之遥这个小姑娘看在眼里,就想看贺淇奥会不会耍什么手段。

贺淇奥问章之遥:“他收押金有给你凭证么?”

“有。”章之遥掏出一张收据。

贺淇奥接过看了一眼,微微挑高了眉尾:“这上面的金额,这个字,是谁写的?”

“是他们让我们自己填写的,然后盖章。”

“看过营业执照吗?兼职合同有签吗?抬头印章和这个一样?”

章之遥被问懵了,认真想了一会儿也明白过来:“应该不一样。”

“我都不用问你要兼职合同,没签没保障,签了也是一堆陷阱。”

但章之遥拧得很,也不说话,手机哒哒地按起来:“又不是我一个被收了钱,外面几个都是,他们都可以作证,现在——”

老板跳起来抬手就抓章之遥的手机,冷不防被一胳膊挡了下来。

贺淇奥抡着臂膀:“这就难看了吧。”手中的伞砰地撑开,往前一送,也没使多大力气就把老板给顶回了椅子上。

老板还没破口大骂,贺淇奥的伞一收一抬,伞头点住了章之遥的手:“没看到那个女的不在了吗?留着外面那群人好让自己知道被骗么。我敢打包票,你现在出去看看,那些人都已经走了。”

章之遥昂起头来:“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要我报警,可是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没必要在这种人身上干耗,甚至闹上派出所,不值得,我们先走。”

章之遥十分抗拒:“什么值不值得,肯定不止我一个人上当受骗,我也不是最后一个。什么都不做就是在姑息养奸。”

贺淇奥压了压嗓音:“这事会有办法解决的。”语气是不容拒绝的。

见章之遥还憋着一口气不肯走,贺淇奥把伞一转,直接用伞柄勾住她的腰往外拖。

章之遥猝不及防,怕自己给摔着了,也不敢乱抗拒,踉踉跄跄被带出了门。

“你做什么!”

贺淇奥把伞柄收了回去:“你看外头,我说中了吧?都跑光了。现在这个时间也该吃饭了,我看你饿得脸都白了。”

“那是气的,你既然不想帮忙,就别插手了,我自己想办法。”

贺淇奥叹了口气:“我好歹是社会人士,看在年龄和经验的份上,尊重一下前辈,相信我一回?嗯?”这已经是他最有耐心的表现了。

“你不要因为就几百块钱,就想着自己垫付了事。”

口罩后发出闷闷的笑声:“当然不会。但我们没必要现在直接对着干。”

章之遥终于被说动了,但走到门口又心有不甘。她咬了咬牙,又走回工作区,从一个纸箱里取出一副画,上面画了四个不同的京剧脸谱,很是精致。

贺淇奥看了一眼:“这是你做的?”

“嗯,既然他们不认可,我自己的东西我自己收回。”

女职员还在一旁盯着,也没有阻止,只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贺淇奥掰了掰指关节,朝着女职员的方向说:“一个打工的,没必要那么尽心尽力做老板的狗腿子,你不为难我们,我们日后算账也不会记你头上。为你们老板冒险得罪些你还不知道背景身份的人,不值得吧?”

这女职员上下扫了几眼,转身时似笑非笑地轻轻一哼,倒也真不再盯着他们两个了。

贺淇奥把手从大衣口袋里伸出来,拿起一根金属丝这扭扭那弯弯,一朵桃花神奇般地在他手中盛开。

章之遥这才知道贺淇奥还有一双灵巧的手。

“喏,拿好了。”这玩意不错,可惜偏偏有人拿它来骗人骗钱,真是辜负了艺术,玷污了美好。

贺淇奥又拿起颜料瓶看了看:“这里有垃圾桶吗?”

章之遥一边把画往自己包里塞,一边说:“颜料架旁边就有一个。”

等章之遥折腾了半天终于把画框塞进了包里,那朵掐丝花也被章之遥一并放了进去,贺淇奥已经在门口带着她。贺淇奥潇洒的摆出姿态用伞点了点地板:“好了,赶紧走吧。请你吃饭。”

等章之遥出了门才发现贺淇奥手里居然拿着一瓶颜料。

贺淇奥理所当然地说:“你的押金费里不是也有颜料吗?那么说起来,这些画画的工具都带回去,也是名正言顺的。”

“这个不用,我包里也塞不下。”

“那我帮你拿。哪家公司配办公笔记本,付了押金,还只准搁在办公室不许带回去工作?”

这话说得就像章之遥要不回押金得拖东西抵债似的,让章之遥越发郁闷。

这座大楼的电梯还是老式的,空间十分狭小,贺淇奥让章之遥先坐一辆电梯下去,他自己则等下面一辆。

章之遥以为也就前后脚的事情,结果八分多钟后,贺淇奥才从另一辆电梯里走出来。

章之遥忍不住问:“你去上洗手间了吗?”

贺淇奥笑笑:“电梯慢而已,坐的人又多。”

章之遥觉得他胡说八道,这种老式楼宇,又是周末,哪来那么多人挤电梯。老式电梯速度慢倒是真的。

“那瓶颜料呢?”

“哦,我想想也对,太麻烦了,又放回去了。”

贺淇奥的手空下来,摆了摆绅士的姿态,抓起章之遥手提包的带子:“我来拎吧。”不抓不知道,带子的背面早就脱皮地不像话了,贺淇奥拧了拧眉头,没说话。

章之遥立刻拉回带子:“不用了,不重,我自己拎着就好。”

“好了,吃饭去,隔壁商场餐厅还挺多的,也方便。”

两个人刚走出去没多久,新落下的电梯里一帮人前呼后拥地挤出来,脸色都挺难看,嘴里还念叨着:“快走快走。”紧接着几个人仓皇着从楼梯里跑下来,跑去向大厅里的保安投诉:“这大楼怎么回事,一股恶臭味。赶紧去查一查。别是什么有毒气体。”

“那个该不会是什么尸体的臭味吧?”

“不会吧,你想的也太夸张了。打个市民热线投诉一下。”

章之遥既不是顺风耳也不是千里眼,自然不知道身后这一出。

贺淇奥带着她走进商场,两个人坐着扶手电梯,一层又一层走进了餐饮区,贺淇奥随意看了看,就奔进了一家冷清的西餐厅里。

“这家很贵,还是不要在这家吃了。”

“这一带餐饮生意都很好,何况现在已经是饭点了,性价比高一点的餐厅,外头排队的可都一茬一茬的,一张餐桌恨不得当两张用,这么挤能让我们俩一起吃饭?贵一点的人才少,何况——”

贺淇奥突然打住,反问章之遥:“嗯——你说,我俩是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就——对我一个打工的来说,你自然是……”‘老板’两个字似乎怎么说出来都别扭,章之遥舌头打了个弯,“你是雇主。”

贺淇奥笑笑:“你说得对,我作为雇主,请你吃饭,你当然要听雇主的。”

贺淇奥的逻辑真是一套又一套。

章之遥也没骨气要求AA,就随他进了餐厅。

餐厅里果然空荡荡的没有客人,服务生热情地迎上来,贺淇奥指了指餐厅靠窗的位置:“两位,给我们安排两张临近的桌子,点餐一起,但我们要分开坐。”

服务生一脸疑惑,再度确认了一遍贺淇奥的要求,给他们安排了间隔一米的桌子,两个人就这么挨着落地窗,隔空面对面坐在两张餐桌上。

贺淇奥一手包办点菜,每一样都点了两份,点完再让服务生传给章之遥,问她还需要追加什么。

章之遥看了眼菜单价格,坚定地摇了下头。

服务生走后,章之遥隔桌看着对面的贺淇奥,总觉得这目光落哪儿都有些别扭。

幸好餐厅里真没什么人,不然一定是章之遥吃得最尴尬的一顿餐。

她正想着要不要掏出手机冒着不礼貌的风险缓解下局促感,贺淇奥在对面敲了敲桌子,眼神望向窗外。

章之遥顺着他的视线望出去,他们刚走出的那栋大楼门口人头攒动,一辆警车停在一边。

章之遥脑袋里不禁升腾出个问号,不一会儿,又来了辆消防车。

这是着火了?还是煤气管道泄漏了?

食物陆续上桌,章之遥还一门心思看着窗外,又有一辆车驶过来,走下穿工装制服的人员,手里还拿着什么仪器。

章之遥看着揭开口罩,悠然拿起刀叉切牛排的贺淇奥,问:“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贺淇奥反问:“你怎么不穿我给你的衣服?”

呃……

贺淇奥抬起手来,叫来了服务员。

“麻烦帮我把这个口罩传给那位小姐。”

服务员:?

但他还是毕恭毕敬地用戴着手套的双手将口罩呈过去,接过口罩的章之遥也是一头雾水,向服务员投去一个歉然又无辜的眼神: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翻过来,闻一下口罩内侧的味道。”

“什么?”

“你鼻子有那么不好吗?稍微凑近一点就能闻到了吧。”

章之遥瞅了一眼服务生,见服务生低下头非常识趣地离开了,才捏住口罩的绳子,凑到鼻子下。

呃,这股味道……

“好闻吗?”

章之遥诚实地说:“不太好闻。”

贺淇奥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有股闷出来的酸臭味,甚至有点刺鼻。”

“这就是应鹤鸣前几天送我的香水,好让我面对你时保持头脑清醒。”

“这是香水?”哪个牌子的香水啊,那么熏人。

“学过量变到质变吧?香料需要进行稀释,才能做成香水,一旦浓度过高,就可能由香变臭,或者说所谓的臭是我们普通人的鼻腔承受不住的高浓度气味。对于其他生物而言,未必是臭。”

“再加上那个芳香剂还是应鹤鸣他自调的,就更加……不同凡响。”

应鹤鸣这家伙不光加了超量的胺类,甚至还加了二氢茉莉酮酸甲酯。那天在车子上打开瓶子的瞬间,贺淇奥就被熏得七荤八素,背脊发寒,几欲作呕。关键这瓶试剂的挥发性也高,逼得贺淇奥不得不把车子里里外外都清洗了一遍。

应鹤鸣还特地发消息说:不够了再问他要。

贺淇奥寻思他对这味道敬谢不敏,一辈子都用不完。如果不是“天一生水”和“白叶森林”用完了,他还真想不到要用这玩意。谁能想到,现在一眨眼的工夫,他全部都给用光了。

“下车前,我给口罩喷的时候——突然福至心灵,抓了几瓶进大衣口袋,也不知道你碰上什么事,本来是用来防身的。恰好我发现那些颜料都过了保质期,于是我就把一瓶香水灌进那颜料里,垃圾桶里有空的颜料瓶,我也往里面洒了一些。一瓶喷在他们的门口,倒了一瓶进洗手间的下水道,剩下的喷进了通风口。”

贺淇奥每说一句,章之遥就瞪大一寸眼睛,让贺淇奥顿了顿手中的叉子,欣赏了几秒钟眼前像猫儿样的双眼。

“所以你才耽误了那么久?”

“因为要让这股味道令人警惕到会报警的地步。”

“你,刚才还说别报警。”

贺淇奥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水,又夹了一筷子芝麻菜:“我让你不要为了诈骗的事情自己报警,可没说不让别人报警。”

“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说的没错,那家工艺品公司就是骗子,租个过得去的办公地方,忽悠一帮穷学生和打工仔,看着容易的工作,就是要吹毛求疵挑你毛病,反正他们说了算,坑押金钱和免费劳动力,他们多半打一枪换一个地,主业也不是靠你们做的这些。本来被骗金额也不高,协议签了也只能吃哑巴亏,大部分人怕麻烦也就自认倒霉。所以,没证据不好查,没累计到一定的金额,也不好立案,才让这帮人胆大逍遥。”

“这种事情,台面上有一拨人,台面下还有一拨,没必要直接跟他们硬碰硬,把仇恨值往自己身上拉。这样一闹,查一查过期颜料,查一查营业资质,查一查消防,短时间内都开不了张。你这个时候报警也行,投诉给媒体也行,有个线头就能滚下去,运气好就能一锅端了。”

精致的美食一盘盘地被端过来,章之遥却吃得心神不属。

等章之遥吃完饭下楼一看,好家伙,围了三层的群众,高举着手机不停拍拍拍,堵了通道,其他顾客要走去商场购物,也被推搡了好几回。

章之遥正奇怪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再仔细一看,有新闻媒体车停在那,群众围观的是媒体采访,有一个高呼着:“刚才那味道真是能把人熏晕了……”

章之遥忍不住停了停脚步,连她也好奇了。贺淇奥口罩里的味道已经挥发很多了,虽然不好闻,但也可以接受,到底原来会什么样的味道啊。

贺淇奥一回头就看到章之遥隔着老远,下意识去牵章之遥的手,带她走出人群,被推了一下才警醒过来。章之遥转过脸来,恰看到他怏怏放下手臂。

“我开道,你别跟丢了。”

她点点头,慢慢在后面走着,也不敢靠近媒体记者,虽然是她自己被骗了钱,但总有一股亏心劲儿。始作俑者倒是怡然自得,仗着人高马大,隔着人群同采访记者遥遥招了招手,敢情还是认识的。

“你回去把协议书收据拍给我,我直接帮你传给媒体。可能还会联系你做些口头采访,钱未必百分之百能拿回来,不过一曝光,肯定能让他们少害些人。”

章之遥除了应声,还能怎么做呢。

贺淇奥还提醒她:“你要是还想找兼职,还是通过学校比较好,或者同学们介绍,有人陪着也好。”

可是章之遥哪来同学可以陪。

坐进车里,车门一关,外头的喧闹都被隔绝在外,重重的灯影映照在窗玻璃上。章之遥卸下肩膀,喃喃自语着:“今天这一天——”

话说一半,她苦笑着叹了口气:“我也是太笨了。”如果不是她自己轻率,如果不是她盲目乐观,也就不会上这种当。

贺淇奥心里也觉得蠢爆了,但嘴上不是这么说的:“花钱买个教训,积累求职经历,也没什么不好。二百五好啊,二百五,二百五,怎么也忘不了。”

章之遥自嘲一笑,她可不是个二百五冤大头嘛。而且她的实践证明又泡汤了,还得重新想办法。

行吧。

“那个记者你认识?”

“以前的同学。”

所以连记者也是他安排好的吗?

章之遥频频透过后视镜看着贺淇奥,都能把贺淇奥脸上看出花来。

贺淇奥笑笑;“怎么了?第一天认识我吗?”

也是。这样的事情出现在贺淇奥身上并不奇怪,只是这次——是为了替她出头。

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盘踞在章之遥的心头,她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到底是为什么呢?

因为今天的风波,贺淇奥洗澡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务必保证自己的头发丝内不能有一点味道残留。

贺淇奥从浴室走出来,见章之遥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因为枕着车椅背而翘出来的发圈还顶在她头上,看上去傻不愣登的。

“进来吧。”

贺淇奥躺进被子里,还不见章之遥进来,正要起身,章之遥才慢吞吞走进卧室。

“太累了吗?”

过了一会儿,章之遥眼神游移了一圈缓缓归位:“有点。”

“你早点回去,也不用想太多。没什么大不了的。”

章之遥也不说话,点点头,又点点头,就是不靠近。

贺淇奥索性把她拽了过来,靠着她的手臂:“我也累。昨天一直在开会加班,今天一早上又赶着打扫卫生。结果却被你放了鸽子,真是可以的……”

章之遥不禁低了低头,目光恰落在贺淇奥头顶的发旋上。这个男人洗了澡洗了头,头发也吹得松松软软的。

贺淇奥咕哝出迷糊的笑声,又微微蹙了蹙眉头:“你回头也得赶紧洗澡洗头了。”

章之遥用空出的手摸了摸头发,凑到鼻子下闻了闻,是有一点出油,但她什么也闻不出,倒是能闻出贺淇奥的身上散发出薄荷叶的微凉香气。

“明天……衣服穿好,至少得待四个钟头……”

“嗯。”

贺淇奥的手渐渐松脱,身子很快滑下去,歪斜地靠在枕头上。章之遥替他扯了扯枕头,拉高被子。

“好梦。”

章之遥走出卧室,又坐回贺淇奥家的大沙发上,随手抓起一个深蓝色条纹抱枕捏了下,捡起另一个圆点抱枕掐了掐,一种莫名的寂寥感油然而生,在安静的夜晚泛开涟漪。

她把抱枕揣进怀里紧紧抱着,又一遍认认真真打量起贺淇奥家的样子。

屋子是偏美式的装修风格,月白色的墙面上挂着深蓝色的落地窗帘,灰色的布艺沙发旁是一排落地柜,上面摆满了书籍。客厅的另一面墙则被香水占据,玻璃瓶的每一条弧线都流淌着粼粼的光芒,刚才在贺淇奥的房间里,还看到几个她叫不出名字的卡通手办,在贺淇奥的书桌上,安静地排排坐着。

与那间办公室不同,这是间很有格调而有生气的屋子。

章之遥站到香水架子前,细细审视,虽然她一瓶也叫不出名字,但它们都长着很贵很贵的样子,让她不敢触碰。

章之遥又环顾了一圈。想着她与身后熟睡的男人也不过认识了几个礼拜,歪头抱着的章之遥咕哝了一句:“就不怕我顺走任何一样东西吗?” C21jTd3R2mgzF/XHOxrHexIVveWemIQ+epr01cqBljbMfl1PlbSf5FS+vWl+Bzx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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