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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安全距离测试

贺淇奥打开房间门的时候,特意捂着口罩看了眼身后的章之遥。她眼神中虽然留有戒备疑惑,但姿态上大方镇定。

说她大胆天真吧,偏对他的高薪兼职不为所动,说她理性谨慎吧,为了什么奖学金打分却愿意跟他外宿。

“这是出租给别人当办公室用的,上一家租客刚搬走,还没有新的租客。没有床,但是会客室睡沙发可以对付一下,怎么也比这个季节冷飕飕地趴教室要好。基本的生活设施都有,楼下有超市,可以买个牙刷牙膏。”

她环顾了四周,无人的办公室冷清寥落,遗留下的笔筒和文件夹都落了一层灰。贺淇奥扯下遮罩的大布盖,沙发是那种可翻叠式的沙发床,会客室里左右各一张,够宽敞够舒适,的确比窝教室好多了。

只是……

她迟疑地看向贺淇奥,他挽起袖子开始利落地收拾屋子。章之遥虽然没有答应,但自觉地跟着一起帮忙,立刻被戴口罩的贺淇奥摆了手,让她到一边去离他远些。

章之遥没办法,捡了个最远的位置坐下。

贺淇奥烧完一壶水,倒了杯热茶出来:“怎么样,能凑合吧。”

“谢谢。”章之遥看看被翻出来的两条毯子,看了一眼贺淇奥,见他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啜了一口茶,把目光藏在放落的睫毛后。

一时间,安静无话。

贺淇奥抬个手臂,章之遥的目光立刻跟了过来,见贺淇奥不过是加点水,又连忙低下头去。贺淇奥挑眉审视章之遥的表情,明白过来:“你要我走呢,还是要我留下?”

章之遥悠悠抬起眼来,抿了抿唇,没说话。

贺淇奥又试探地问:“留你一个人难道不怕吗?”

“还好,这里——没什么,好怕的。”章之遥环顾了下四周。

贺淇奥向后一靠,摆出慵懒的姿态:“那明天呢?这里离你们学校不远,就是没有直达公交,你不是明天一早还要回去上课,是想让我明天一大清早接你过去?”

“当然不……我没有这个想法。我可以自己回去。”

“看你想拣好听的说,还是不好听的说——”贺淇奥顿了顿,“好听一点的,你一个女孩子,我不放心留你一个人,怎么也有照顾和保护的责任。说点不好听的,你怎么也是个外人,我留在这里才可以看着点。不然坏什么少了什么,也说不清楚。就不怕我转过身来讹你?”

“讹我什么?”话刚说完,章之遥就明白过来,毕竟贺淇奥这个男人有前科,不禁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你看,好坏兼听,我都有充分理由留下,也是为了你好,是吧?”贺淇奥掀起口罩喝了口热茶,“虽然我现在还能清醒跟你说话,但搞不好下一秒我就倒下了,谁知道呢,反正我是不会走了。你自己就随意。如果实在要走,我也不拦你。”

贺淇奥扯下口罩随便洗漱了下,果然就如自己所说的,往其中一张沙发上躺去,身上还穿着衬衣和长裤,双手交叠隔着毯子搭在腹部正中的位置。

一个端正而有仪式感的睡姿。

章之遥久久没有动,甚至连手指都没有抬起一下,她就坐在那里看着贺淇奥的侧脸庞,内心浮出的少许荒唐感被这平静安宁的夜色浸没。

终于她揣起手机站了起来,关掉了灯的同时,打开了会客室的门。

“你还真要走。”

章之遥回过头来,耳边的长发松散出柔美的弧度,门外的灯光投射过来,染出绒绒的金边。她的表情自然而轻松:“没有。”

有人睡觉,她随手关灯。等她进来,打个手机就好。她觉得这是很理所应当的事情。

贺淇奥有些尴尬,心情却跟着随之而来的黑暗放松下来。

过了一好会儿,一丝灯光流泻进来,他听到沙发陷下去的声音,忍不住睁开眼睛,正好对上章之遥探究的视线。

章之遥立刻抽回身:“你,还没睡啊……”

“你不在我怎么睡得着。”

这话实在有歧义,章之遥禁不住热了热脸。她匆忙退回沙发上,关掉手机的灯光,能感受到黑暗中贺淇奥灼灼的目光。

她穿着卫衣躺下,拉高了毯子:“是——什么样的气味?”

屋子内静默了一会儿,贺淇奥微微翻身:“你好奇了?”

“总会有一点。我自己完全闻不出,过去也从来没有人提过。”

“很难跟说清楚,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我从事这行那么多年,也接触了不少香,也没法说出个近似的替代品来……如果非要说的直接明白点,你可以理解成是一种一直在呼喊‘快睡啊快睡啊’的催眠信息。当然,对别人未必就有想同的效果了。”

章之遥在黑暗中瞪着他,以一种不知道自己是白痴还是对方是白痴的眼神。

然而贺淇奥居然感受到了:“别这样看我,我可没说谎。不过类比嗅觉记忆,倒是让我联想到小时候唱摇篮曲时,妈妈的味道。”

这算是语言骚扰吗?

贺淇奥已经感到睡意袭来:“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达成协议了吗?”

章之遥没有回答,她扭头看着贺淇奥,轻微地点了下头,想着这回他是不是也能感受到?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屋子里都静悄悄的。

真的安静,而黑暗。

章之遥吐了口气。

“嗯。”

第二天章之遥先醒过来,她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完,贺淇奥还睡得沉沉的。

唤醒这座城市的阳光穿透窗帘照射进来,正好落在贺淇奥的额前。

章之遥凝望着晨光中的睡颜,她得承认,这是一张很好看的脸,蓬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眉骨,但是还能看得出浓密的眉毛长长的睫毛,衬得英挺的鼻梁更是十分优越。醒着时候锐气逼人,睡着的时候倒是人畜无害,头顶小星星样的发旋大喇喇暴露在眼前。如果不是下眼睑沉积的黑眼圈,真的瞧不出来这是个有重度睡眠障碍的人。

章之遥盯着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刚才她居然生出要摸摸那头松软头发的冲动。她疑惑地眨了眨眼,也不是很明白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

章之遥注视了好一会儿,贺淇奥依然睡得香香甜甜。

还口口声声要开车送她。

章之遥无奈地撇撇嘴,也没有叫醒人的打算,揣上手机走出大门,还撞上了下楼倒垃圾的邻居阿婆,上下打量着她。

“你们新公司搬来啦,做啥的呀?”

章之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连忙跑了。

回到寝室又被蒋青逮了个正着。

“你这一晚上去哪了,不会真在教室待了一夜?”

章之遥不喜欢撒谎,也不能照实说,就敷衍了一句“在朋友家过了一夜”,引来蒋青意味深长的目光:“什么样的朋友,男的?诶,看你的表情,真的是男的?”

章之遥皱着眉头:“没有。”

“撒谎可不好啊。下次你如果要我帮忙打马虎眼什么的,我不清不楚的,可帮不上了。”

章之遥加重了语气:“没有,没有什么要麻烦你的。”

蒋青撇撇嘴:“好,好。”生气地扭过头去,心里头哼哼唧唧:等着瞧呗。

贺淇奥提早了半个小时来接章之遥下课,没想到给章之遥发了消息后,被她回了一条:车停在华鑫酒店边上的路口,我自己会过去。

贺淇奥导航了一下,宿舍区靠近学校南门,那家酒店得从学校的西门出发,走到汽车站的对面再过个十字路口再拐个弯才到,超过两公里。

贺淇奥挑了下眉。

本来章之遥就不愿意贺淇奥来接她,表示给个地址她自己去就行了,是贺淇奥非常坚持一定要来,就是怕章之遥反悔逃跑。

现在,要他兜这么一个圈子,简直让人怀疑是在调虎离山。

贺淇奥却从善如流地答应了,还很耐心地在车上等待。阳光慵懒地透过车窗罗在他身上,他舒展地伸了伸手臂,手指探出窗外敲打着,心情雀跃而又轻松。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即便章之遥真的要逃跑,他也不介意玩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当章之遥出现在车边时,他甚至感到了一丝丝失望,但很快被愉悦淹没过。

然而章之遥左张有望,目光愣是跳过他的车,就是没发现他。

贺淇奥不自觉一笑,把头探了出去:“往哪里看啊,这,上车。”

章之遥的眼神终于锁对了位置,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目光不停上上下下来来回回,上个车还犹豫半天,如同是在上贼船。

贺淇奥敲敲车窗:“喂,还不快上来。”

章之遥终于踏上车,扫了一下:“你可没说开的是这个车。”一辆车身写着“龙游车旅”能容纳四十多人的大巴。

站在中门的章之遥与悠哉坐在车头的贺淇奥遥遥相望。

“我是没说过,不过也是在情理之中。昨晚我又是一晚上没睡,我们俩坐一辆车太危险了。这车好啊,保险。我提前一个小时就能约下。有这辆车,就不用担心距离问题了。”

章之遥无语。她是真的无语。

“所以,我说我自己可以去。”

“你说什么?大声点?”贺淇奥倾身侧头。

章之遥看了一眼戴着墨镜明显一脸兴味在看好戏的司机大哥。

罢,也罢。章之遥也不想在大巴士上吵嚷让别人知道了去。

“今天就要采样分析了吗?”

贺淇奥一本正经地说:“今天应该还不到这步骤,色谱仪和质谱仪少不了,我们要去的实验室也许没备好这些。在那之前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章之遥想,就贺淇奥那见她就倒的本事,居然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你坐好我们就出发。”

章之遥看着身后,这一排排的空座位大咧咧敞着,任君挑选。章之遥居然感觉有些奇妙,她还真是头一次坐那么空荡荡的车。学校到地铁的公交车每一回都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能生生把她蹭薄一张皮。

章之遥览过一排排,最后坐定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左右都无人,这是一辆大巴车上乘客与司机间最大的距离。

这辆庞然大物,就搭载她和贺淇奥两个人,在城市的午后里穿梭,看窗外车水马龙,路人行色匆匆,车上却空空荡荡,甚至有点寂寥。

行道上种着一棵棵的水杉,夹杂着零星几棵桂花树,甜甜的花香气透过车窗的窗缝飘了进来。

章之遥一时间松懈了神经,趴伏在前排椅背上,伴着香气悠悠巅荡。

好香。

等到了目的地,章之遥还沉浸在那香气中,她微张开眼,就看到贺淇奥已经穿戴好口罩,手里拿了一把黑色长伞站在前门,点了点示意章之遥从中门下去。

等章之遥走下去,贺淇奥解释说:“没有事先申请好通行证,大巴开不进去,我们走一段,也不远,就八百来米。”贺淇奥说着把伞柄的一头递给章之遥:“打开。”

章之遥依言按了伞柄上的按钮,伞砰地打开,展开它宽阔巨大的伞面,在她面前挡住贺淇奥大半个身体。

“拿稳了,现在微风,风向朝西吹,我走右边。”贺淇奥这头抬着伞尖,让章之遥那头握着伞柄,两个人就这么隔出一把伞的距离。

章之遥看看伞伞又看看——伞……她都看不到贺淇奥的脸,他们真的要这样光天化日走个八百米?

章之遥实在是迈不开腿,隔着你看不到我也看不到你的伞面,她使劲把伞往下按了按,终于能冲着贺淇奥的脸说话了:“那个……”

“我知道是可笑了点,但现在还不能确定我们之间的安全距离到底是多少,这样比较稳妥。”

章之遥叹了口气:“我答应你,我不会跑掉的。你告诉我是哪一栋楼,你走在前面,我会跟着来的。”

贺淇奥却十分坚持,攥着伞面不肯放松。两个人就这么隔着一把伞的距离,越过伞的边缘互相瞪视。

章之遥不自觉抽了抽眉毛,叹了口气:“行,你赢了。走吧。”

还是上次那个科创园,还是上次那栋小洋楼,两个人共牵一把伞就这么走了进去,惹来工作人员频频投射鉴定神经病的注目礼。

章之遥觉得很奇怪,她一直是那种低调不惹人注意,甚至是被孤立的存在,然而遇到这个男人,他从不介意别人的眼光,想怎么出格就怎么出格,存在感强到让人不注意也难,连带着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成为众目睽睽的焦点。

她曾经以为人群是瓶颈,她这条孤僻的小鱼游不进更宽广熙攘的大海;目光是芒刺,一人一眼会把她挺直的腰板洞穿出血。

此刻,她别扭,她抗拒,却没有想把自己藏起来的厌恶感。她望着伞后的傻瓜身影,明明自己是被生拉硬拽着,偶尔被扯扯伞柄,牵引着向前迈进,脚下的步伐居然是跟着越踩越顺畅了。

章之遥按了按眼镜,为这波思维入侵感到奇怪。

等走进室内,她想着进了电梯就能消停了,没想到贺淇奥步子一拐,拉着她奔楼梯去了。

也对,电梯这样狭小的空间,他俩不待在一起为好。

贺淇奥看了一眼昏暗的走道,让章之遥把伞收起来,自己还紧握着伞尖的一端:“你先往上走,我跟在后面。”

两人交叉舞步般换了个位置,还是隔着一把伞。

灯光有些昏暗,章之遥小心翼翼走着,后面跟着响起贺淇奥的脚步声。先前还是她被导盲犬一般领着,现在变成她牵引着身后之人,一句“小心”忍不住脱口而出。

“放心。”

章之遥刚踏上第三层拐了个弯,一个五官轮廓深邃,却色素不足还穿着白大褂的陌生男人站在楼梯口,拦下了章之遥的去路。说他色素不足是因为皮肤苍白得像鬼,发色毫无光泽地泛着黄,就连眼睛也是比普通人浅淡地多的琥珀色,简直就是东方化了的吸血鬼后裔。这个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她,毫不作礼节上的避讳,两个大跨步俯首挨上章之遥的鼻尖。

“你就是他们找到的女孩?”

他抬头朝章之遥嗅了嗅,逼得章之遥连退了两步,被身后的伞柄抵住了腰。

贺淇奥站在楼梯的半当中,仰头看着拦路的男人:“你这个人形犁鼻器还用得着靠那么近搞鉴定?别吓着她。”

贺淇奥压了压伞面,对扭过身来的章之遥做了下介绍:“这就是我说的那个朋友,应鹤鸣。他是我们公司特聘的气味工程师,鼻子比我还灵敏。”

“你才是吓着我了,这是搞哪一出?”应鹤鸣从方形的镜片后上下打量这两人一伞,最后把目光定格在贺淇奥厚厚的口罩上,“什么时候也这么惜命了?”

“不防晒也不防雾霾,是防她的。赶紧该走哪儿走哪儿。”

应鹤鸣饶有兴味地挑了下眉,侧身让了开来:“跟我来吧。”

应鹤鸣打开一间空间够大的空房间,墙两边除了一些器械,并没有其他东西。他绕到贺淇奥身旁,连连摇头:“你怎么现在也爱喷香水了,白叶森林?为自家做活体招牌?可是,说实在的,我觉得这款香你来用显得很没品位。”

贺淇奥睨了他一眼:“你当初在测评报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还提议要加大檀香和烟草净油的比例,一下把成本提高了百分之十五。”

“烟草痕迹的晚香玉和东方木香调最适合什么也不懂的阔佬们,因为女士们爱。我以为我们的工作就是在女人们为男人挑香水时,骗他们为女人的审美买单。”

贺淇奥无奈地说:“我这个单身狗只能自己给自己买单。口罩上这么撒上一点,能影响嗅觉,混淆我的判断。我还喷了点在手帕上,应急防范时好拿来用。”

应鹤鸣还有点难以相信章之遥身上神奇的安眠效应,他又上下打量了章之遥一会儿,扯扯那把伞;“到这里就没必要了吧,你们爱隔多远就隔多远。”

贺淇奥冲章之遥点点头,终于把伞完整收了回去。

章之遥很自觉地拉开距离,随意打量着活动室。

贺淇奥趁机问应鹤鸣:“她的气味有什么特别的?”

“Top的莹润补水洗发水,佳期的丁香型沐浴露,混着传统的药皂,还有点霉味和樟脑丸的味道?她换季的衣服肯定没衣橱里拿出来好好晒过。一闻就知道是个务实的穷孩子。哦,还有,她现在不是经期,经得起我们折腾。”

在贺淇奥凶恶的目光投来时,应鹤鸣发出了低沉的笑声,他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做个讨饶的手势:“我没从她身上闻到什么特殊的味道,至少没有特殊到有任何刺激性或者安眠的效果。”

贺淇奥的脸色没有丝毫好转:“连你都闻不出来,仪器分析也未必能有大发现。”

“你的小助理说你们怀疑是费洛蒙的影响?”

“嗯哼,我们已经在为人体学和气味学的重大发现激动地上下战栗了。”

应鹤鸣接他的茬,“未尝不是啊,只专属于你的费洛蒙,只有你鼻腔里的受体能接收到的费洛蒙信号。”

“要真是那样,就更糟糕了。”

应鹤鸣偏头睐了一眼还在房间里认真转圈的章之遥:“倒也未必呢。”

“嗯?”

应鹤鸣转过头来,手插口袋:“或者想得更简单点,她身上的气味能直接作用于你的大脑,作用于杏仁核和海马状凸起的区域,影响应激激素分泌。”

“说人话。”

“她能瞬间清空你的压力。”

“那之前那些精油、按摩、针灸都不行?”

应鹤鸣耸耸肩:“毕竟人体学与气味学的研究,还有许多空白,气味对人体的影响至今还有许多未解之谜。”

“你直接说你也没能力找出准确的原因。不要紧,我想得很穿,解决问题比找出原因重要。我不在乎原因,能让我睡觉就行。”

应鹤鸣微微一笑:“你说了算。”

“安全距离测试,睡眠时间的变量关系,是否存在应激反应,先做哪项?”

贺淇奥遥遥看了一眼章之遥,说:“当然是安全距离,这个最先需要搞清楚。”

应鹤鸣朝章之遥看过来,章之遥想了想也点头认同。这个的确是眼下最重要的,不过好像有哪里不太妥当?

“那我们现在室内无风状态下进行测试,之后再进行室外测试,然后再加强风力……”

“别那么麻烦,现在不用搞那么精确,这测试一回我就睡一回,要到猴年马月。”

应鹤鸣白了他一眼,唰地拉开皮尺:“听我的指挥,双脚并拢,腰板挺直,肩膀紧贴闸栏,不要有缝隙,我们现在是以你们两个人面对面肩膀之间的距离为准。”

章之遥与贺淇奥站在机械传送带上,隔着一米的皮尺,面面相觑了十秒钟,章之遥忍不住尴尬先转开了头。

“安全吗?”

贺淇奥回答:“这个距离安全。”

“好,那我继续近10厘米,停15秒。”

传送带拉着章之遥一格格地靠近,呲——80厘米,呲——75厘米,呲——70厘米,呲——65厘米……

贺淇奥瞅着章之遥的侧脸,没事。

60厘米——

贺淇奥认真吸收着每一粒空气分子。没事。

55厘米——

安全。贺淇奥勾勾手指头。

50厘米——

嗯,感觉还行。

“等一下会以1厘米1厘米推动。我再去找把辅助尺。”

应鹤鸣刚一转身,贺淇奥就一头栽向章之遥。

“啊!”

贺淇奥捏住章之遥的肩膀在章之遥的手臂上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抗拒不过睡意,软趴趴地滑了下去。

“看来室内无风状态下,50厘米到55厘米,就是你们肩膀距离的警戒值,室外状态未知,风力会有多大影响未知。所以,最好你俩还是站在60厘米之外。”应鹤鸣严肃做着记录的时候,章之遥表情扭曲地撑着贺淇奥,咬着牙硬是把贺淇奥拖下传送带。

她舒一口气的同时,忍不住瞪着应鹤鸣,这个人也不知道搭一把手。

应鹤鸣还自说自话抬起她的手臂目测了一番:“差不多你一手臂加手掌平举的距离,以后跟他走在一块,记得举个手抬个臂,碰到就要警戒。”

嗯?

那不累死人?

比贺淇奥的伞还不靠谱。

应鹤鸣瞅瞅躺地板上的贺淇奥,目光流露出同情:“哎,连爱连德华·霍尔博划定出的‘亲密距离’都进不了。”

章之遥没听到应鹤鸣这句话,她终于意识到不妥的地方在哪里了。

“今天,就结束了?”她到这里才半个小时。

“怎么会,”应鹤鸣挑着眉毛,“我们现在进行第一次持久测试。”

章之遥张着嘴巴,还来不及回神,冒出一帮白大褂走了进来,把贺淇奥抬上担架走了。

应鹤鸣用记录板拍拍章之遥的肩膀:“转场,转场,走了。”

“你跟淇奥在非安全距离里里待过最长的时间是多久?他睡了多久?”

章之遥仔细想了下:“待过两节课的时间。”留宿那晚,无论是车子里,还是房间里那两张沙发的间距应该都在安全距离范围。

应鹤鸣抱胸点点头:“九十分钟哦。”

“我坐在前面听课,他坐在后面……睡觉,睡了——八个多小时吧,不过被我叫醒了。”

“哦——那你今天至少留两个小时。我们看看淇奥到底能睡多久,之后还要多测试几次,确定是不是会和你待的时间成正比,什么样的线性关系,有没有确切的标量。按理应该还是有个极值,极度劳累的情况下确实能睡得更长,但日常中,九个小时的睡眠足够了。”

“你的意思是,一旦他的作息规律后,我对他的睡眠影响,应该也是有限的,不该超过正常人的范围。”

“这是我初步的猜测。你刚才有说过把他叫醒了,那他之后呢,你们的接触如何?维持了多久?”

“我们坐在车里,驾驶座和后座的距离,大概半个小时不到,他还算能保持清醒。”

应鹤鸣摸摸下巴:“那下次他醒过来,再试试安全距离之内。不然你们都没法有正常的交流。”

章之遥忍不住想,工作以外,他俩还需要维持什么样的正常交流。

应鹤鸣打开电视机:“这几小时你可以看看片子,一会儿就打发了。”

电视机以毫不顾忌还有人睡觉的音量叮叮咣咣开始播放片头曲,看样子是一部警匪题材的动画片。

章之遥本能地就去找遥控器调小音量,被应鹤鸣看在眼里。

“可以换其他吗?”

一眼看去,黑压压的城市,黑黢黢的人影,顶着一张张机械如死尸的脸孔,只有横流的欲望在夜色保护下张狂丛生。

“为什么?这个多好看。”一有血腥场面,他就看得目不转睛。

章之遥看得发怵,她正不安,刚才那群白大褂又出现了,推着各种医院里才会看得到的仪器工具,口罩一遮,手套一戴。

章之遥紧张地站起来,被应鹤鸣拍了拍肩膀,按了回去。

“没事,就是提取一点东西,身体不同部位的皮脂、汗液,最好再提取些分泌物,再抽一点点血,我们慢慢来。”

“这个……需要那么复杂吗?”

“不复杂啊。你在这里的几天,我们需要每一天提取三次样本,人的体味是会变化的,你上一刻与下一刻的气味都会是不同的,虽然这个变化很细微,但要找到共通的影响贺淇奥的部分,排除可能的干扰项。”

“你是说每天都要?还三次?”

“别乱动,你可别离开淇奥超过距离啊。”

章之遥扭头去看贺淇奥,贺淇奥安安静静躺尸的身影消失在隔帘后。

“或者,你是希望我一个人亲自动手?虽然效率会慢一些。还是——”应鹤鸣又凑近了几分,“你更怕我一些?”

章之遥前两天还在宿舍里问蒋青:“人的气味能提取出来吗?”

“能啊,《香水》没看过?”

见章之遥摇头,蒋青一脸得意地说:“经典名片啊。《香水》里男主从杀了十几个女人,不管贫富贵贱,高矮胖瘦,就为了从她们身上提取出了女人的体香,然后做成香水。”挥动手臂,连比带划。

“……”刚用叉子卷起溜滑劲道香还带葱的泡面,硬生生停到碗口,充盈鼻尖最能刺激味蕾的黑胡椒味道莫名勾起了屠宰场的画面,章之遥按压着胃,默默把泡面盖盖了回去。

当天晚上她就找了这部片子来做心理建设。

片子拍得比想象中的美丽,那些血腥的屠杀一闪而过,被浓糜的香味掩盖。对香味执着异常的疯狂男主五官凸出,轮廓分明,应鹤鸣与他就是同一类的脸型。但是应鹤鸣的眸色很淡,皮肤苍白,发型与穿戴都十分整洁,与男主汗水恣意张狂肮脏的面貌又是截然不同的。

章之遥吞了吞口水,轻轻摆弄了下头,还是多一些人比较安全。

应鹤鸣笑眯眯地说:“很好。那我们开始吧。”

“犯罪指数超过200,是执行对象,致命模式。”

“请把手放在这里,袖子卷高,不要太用力。”

电视机里警察抓嫌犯,枪炮炸弹,血肉横飞,啊啊啊啊啊。

电视机外鱼肉上砧板,尖针白刃,任人宰割,嘤嘤嘤嘤嘤。

怎一个“惨”字了得。 0+2iwlYRGYo0ioeK8+3G6i8AwSiJiaenZBq+MGfh7riIF5cTKeWxuor7Xyg0FMn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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