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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闯进来的旁听生

公学班今天的第一堂课是组织行为学。章之遥上课、自习从来不敢晚到,因为不会有人帮她占座,要想找到合宜的位置,只能靠自己。今天她就比其他同学早到了许多,能挑上第四排正中靠走道的位置,不远不近不偏不倚,还能受到阳光的照拂。

已经是早上十点的工夫,班上的同学却一个个捏着早餐东倒西歪,饱含热泪下哈欠连连,咖啡一杯接着一杯,辅以用闲聊哈拉提振精神。

“诶,你们知道了吗?昨天那批去博物馆做志愿者的,碰上电视台来采访。金瑶和昕露都接受采访了。”

“诶,真好,电视上什么时候能播啊,什么频道?”

“‘文化交响乐’是哪个频道?”

“那是三台呀。哎呀,真好,我也想接受采访。”

“你们就好了,不过我们上个礼拜也不错,碰到两个洋帅哥,还一直在跟我们搭讪。”

班级上的小姑娘越讲越起劲,班长夹在她们中间,可是越听越尴尬。她们炫耀得欢,恶人却是他来做。他只敢用余光瞟一下左后方的章之遥。她穿着咸菜色的卫衣,抓一把马尾,拧开桌上的玻璃水壶,推了推眼镜,在浓郁的咖啡香气的包围下,咕嘟咕嘟喝着白开水,前后左右都没人坐,当真是形单影只。

班长在替章之遥尴尬,章之遥自己也很尴尬,如果当初她能报名上志愿者,也就不会得空去超市,不会被撞上贺淇奥,也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忍不住怨念地朝班长一睇,居然撞上班长也瞧过来的视线。两个人都是一愣,班长一个激灵,扭头正襟危坐,直挺挺的背影要多僵硬有多僵硬。

章之遥抬了抬眼镜,郁结的心情倒是因此得到了一点点纾解。

刘教授终于走进了教室,为班车误点向大家道了下歉,他刚打开投影讲了十来分钟,一个戴墨镜披风衣的男子冲进教室。饶是头发蓬蓬的有些凌乱,青黑的胡渣在下巴上横生,但墨镜下俊逸的轮廓还是遮挡不住。

所有人都被这个人吸引住了视线,章之遥心里却是一咯噔。因为这个墨镜男不是别人,就是她的灾星贺淇奥。他扫了一圈教室,立刻阔步朝她的方向走来,毫无悬念地在她身边停了下来。章之遥炸毛一样整个身体防备着。

贺淇奥什么也没说,掠过她走到她身后的座位坐下。

班上的同学都觉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小声交头接耳起来。

“这谁啊?认识吗?”

“是找她的?”

“是来旁听的吧?”

虽然西大从来不拒绝旁听,但大三的他们还从来没在专业课上看到过慕名而来的旁听生。不过很快他们就推翻了想法,因为这个男人刚坐下来,就一头趴在桌子上,连墨镜也没摘掉,公然打起瞌睡来。

所以,这位到底是干嘛来着的?

刘教授教了七八年的书,大抵也见多了学校里各种稀奇古怪的事,只是皱了皱眉,也没有上前质询,就继续上他的课。

这让章之遥着实松了口气。但因为身后无可忽略的事实,和大家探照灯般的目光,章之遥这一堂课都是如坐针毡。要知道她初一抖着腿做完人生唯一一次领操员之后,就再没这么长时间做过众人的视线焦点了。章之遥看书也不是听课也不是,恨不能把身后的贺淇奥甩出教室去。

等下课铃声打了,贺淇奥依然趴在桌子上,连根指头都没挪动。

往日迫不及待要往食堂奔的同学们这会儿脚上都生了根,包括章之遥。

她是真想离开,却又不能离开。要是贺淇奥醒了,还指不定胡言乱语些什么。

大家看章之遥这座瘟神不动如山,纵使好奇地抓心挠肺,也端着姿态不来靠近。最八卦的那几个嘴里一边嚷嚷着“还不走,又赶上大排队了”,一边像是挂了秤砣上红毯,走路小碎步,一步三回头。

等教室里的人终于走光了,章之遥才回头看着贺淇奥。

“喂,喂,人都走了哦。”

她喊了几声,见没动静,又拍了几下桌子,大着胆子拿手指头戳了戳贺淇奥。这人还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睡得死死的。

这又是几天没睡了?她的围巾呢?没用场了吗?一连串的疑问在章之遥脑海里盘旋不去,最终化为一声垂头的哀叹:她的菠萝炒鸡肉哦,又赶不上了。

滴滴答答的声音叩响了图书馆的窗户,埋首书本的章之遥终于抬起了头。风声呼呼,雨水沥沥,一旁的管理员见状忙起身关了窗户。

章之遥不停揿着圆珠笔。

那个人不知道还在不在?他明显没带伞,醒了之后怎么办,还会留在学校里吗?那样的姿势枕着好几个小时……

之前教室里章之遥在贺淇奥身边候了大半天,见他怎么也不醒,最后去买了一个大肉粽,囫囵吞枣了一番,就赶下一堂课去了。反正她已经成功脱身了,没人怀疑她和贺淇奥有什么关系,也就没再去看贺淇奥后来怎么样了。

就像是在回应她内心所想,后方30°方位响起了班里同学的声音。

“咦,那个人还在早上的教室诶。别的系同学给我发了照片。”

“我看看,还真的是啊。该不会是病了吧?”

“要不要报告辅导员啊?”

“这到底什么人啊?”

“谁知道啊,问了一圈没人知道。”

“该不会真是冲着我们教授的名气?”

“你觉得可能吗?”

章之遥拿出手机,开始发消息:“贺先生在我们学校本部教学2号楼206室睡觉,麻烦尽快找人带回去吧。”

打完又觉得口吻不对,贺淇和她本就没有关系,这么一写反倒成了她求人帮忙,于是又删掉后半句,改成“已给班级带来困扰。我想应该告知乐先生一声”。

章之遥又反复斟酌了几遍,然后发送了出去,狠心关了机。她已经完全尽到义务了,不需要再管别人的事,她现在应该担心的是没有伞的自己。

最后,章之遥顶着书包冲回了宿舍。

没多久蒋青也回到宿舍,看到章之遥换了干衣服正在擦头发,忍不住埋汰了一句:“你啊,大家都往宿舍走,这么多认识的同学,你开口请人捎你一段有什么不可以的。”

章之遥抖了抖毛巾,没有说话,拿起衣服和盆往浴室走去。

等天已经擦黑,章之遥坐下吹着头发,才腾手开了手机。乐凯的短信立刻涌了进来,第一条是:我现在在苏黎世出差,还没回来。

章之遥加大风力草草吹了几下,抓起外套披散着头发匆忙跑出去了。

蒋青嘈了一句:“毛病啊。”

十月的晚上天气已经小冷,加上雨水刚停歇,章之遥为了抵抗寒风与湿气,拉起帽兜,扎紧帽绳。晚上宿舍区的自行车已经停满了,要拿出来还得费些功夫,她索性一路跑了过去。等她达到教学楼,已经出了一身汗。

教室里的灯亮着,只有一名保洁阿姨和依然睡得天塌不惊的贺淇奥。章之遥一时之间竟搞不清楚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顺从了命运。

保洁阿姨双手插着腰,对趴着的贺淇奥骂骂咧咧:“这间不是自习室,我都扫完一个大楼了,怎么还睡着……”还不停用扫帚敲着课桌,发现章之遥后,阿姨立刻问她:“这是你同学?”

章之遥迟疑了一下下,然后用力地摇了下头。

“我看也不像是学生……自习室在一楼,二楼没有。”

“阿姨,我是院办公室的,接到学生电话了,老师派我来看下情况。”指了指贺淇奥。

“你来得好,我看还是给打保卫室电话,找人来。”

“哦,好好,我来处理。阿姨,您放心,不耽误您工作,您先忙您的吧。”

等阿姨走后,章之遥也纳闷地看着贺淇奥,喃喃自语着:“就那么能睡吗?不会不舒服吗?”

章之遥从贺淇奥的口袋里掏出口罩,口罩内古怪的香水味堪比驱蚊水,也不知道到底撒了些什么。贺淇奥能一直顶着这样的味道跟她说话,也是一件很让人佩服的事情。她把贺淇奥的脑袋掰起来,给他套上大口罩。

往他耳朵里狠狠地“喂”了一声。

贺淇奥不舒服地拧了拧眉头。

章之遥趁热打铁,拼命摇晃他的脑袋:“醒醒醒醒。”

摇得章之遥自己骨头都要散架了,贺淇奥还是没醒过来,一副很好睡的样子。

章之遥再确认了一遍乐凯发来的短信:“见过你的两次,他都睡上了八个小时,中间一次都没醒来,你如果想叫醒他,可能比较困难。”

只是擦肩而过的接触,就能让他睡那么久,今天他整整在她身后趴了一堂课诶,那他要睡到什么时候?

章之遥揪着自己的头发,一阵绝望。

她撩起袖子,拉扯着贺淇奥的手臂想要把他扛起来,试了好几回,好不容易稍微抬动贺淇奥的身体,撑不到三秒钟就让摔回凳子上,发出好大的声响,足以在贺淇奥屁股上磕出两块大乌青。

就这样贺淇奥都没醒来,只是皱眉含糊咕哝了几声,让章之遥的喜出望外瞬间消散。章之遥自认力气不小,虽然身材不够高挑壮实,但是也提得动油桶,拎得起米袋,但怎么着还是扛不起一个大男人。

她正束手无策的时候,背后冒出来个声音:“需要帮忙吗?”

章之遥吓了一跳,就见一个一头黄毛的男生笑眯眯地看着她。章之遥觉得有点眼熟,不像是同级同系的学生,也许是全院开会的时候见过。

“嗯,可以搭把手,扶下这个人吗?”

对方瞧了一眼四仰八叉的贺淇奥,没多问一个字:“好啊。”

乐凯在信息里说:“贺总是提前回国,应该直接开走机场的车去你学校,你在学校停车位或者地下车库上找找。车子的照片和车牌号我等一下发给你。”

章之遥跑来之前就留意了下教学楼周围的车位,谢天谢地贺淇奥的车子停得绝佳,空旷的车位上就这么一辆孤零零的,不发现也难,离教学楼也就一百来米。还要谢谢这是新大楼有加装电梯,即便加了个大高个的男生,他们也是走得七歪八扭一路坎坷,终于到达目的地。章之遥恨不能立刻就把人甩进车子,一旁的好心同学开口了:“哇,狠的。”

“啊?”章之遥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好心同学轻笑出声:“这里不是停车位。保安大哥应该很抓狂。”用手指指了指车窗。只见车窗上贴着大大的黄色警告贴纸,要撕也很难撕干净的那种。估计是保安从白天等到晚上也不见人,只能以此泄愤。

章之遥暗自滴汗。难怪周围一辆车也没有!

“有钥匙吗?”

章之遥愣了愣,她都忘了钥匙这茬。

“没有?那你赶紧在他口袋里找一下。”

“我?”

“是啊。”好心同学还是笑眯眯的,无言说着:你不找谁找?

“哦哦。”章之遥尴尬极了,的确啊,别人好心帮忙,贺淇奥跟他没半点关系,她不找谁找?她硬着头皮去掏风衣口袋,先是掏出了纸巾然后又掏出了一只铁盒子沙沙地响,手机灯光下依稀看出是糖盒,应该就是之前贺淇奥请她吃的那个。

那就只能摸裤子口袋了……

章之遥撩开风衣,努力无视腰间的粗黑皮带,捏高裤子摇了摇口袋,感到了些许分量,才敢伸手去摸,总是掏出叮零啷一大串钥匙。

章之遥赶紧交给一旁的好心同学,让他辨别哪把是车钥匙,车这玩意她可是一窍不通。

好心同学顺利打开车门,两个人终于成功把贺淇奥塞进了后车座。

“这样就可以了吗?”

“应该行了吧,他同事说明天早上他应该就会醒的,不然也会有人来接他。”章之遥自言自语,也不管别人到底听不听得懂。

“那好。”

就在这个时候,贺淇奥鼻子里哼出细细的呻吟。章之遥先是一惊又是一喜,凑近去看他是不是醒了。就刚才那一会儿工夫,贺淇奥被磕了脑袋一次,背部两次,膝盖肩膀两次。

贺淇奥哼哼唧唧着弯了弯手,伸了伸腿,抱着后座上的软垫睡得安详,只是给找到了自己最舒服的睡姿。

章之遥怔了几秒,确定贺淇奥没有醒来的打算,有些恨恨地扫了扫他的腿,确保贺淇奥的腿不会横出轿厢。

这样就好了吧。

章之遥拍了拍手,准备起身,却发现身后的车门关着。她拉了拉车门,居然怎么也打不开。

奇怪,她这个机械盲按到什么东西了吗?向外望去居然四下无人。那个好心同学呢?想叫又叫不出对方的名字。“诶诶”了两声,没人应答。

难道因为她说“可以”了,那个同学就走了?

不会吧……

章之遥克制住慌乱的心绪,想着对方也许只是临时走开了,安静在车里等待着。

1,2,3,4,5……数到100章之遥已经没了心思,左看右看,又再扯了扯车门。她呼了口气,把贺淇奥往车座里推了推,挨蹭着挤到另一头的门边,一样打不开。

章之遥这才彻底乱了。

她现在该怎么办,前座车窗开了一点,堪堪能探出一个手掌,能从外面打得开车门吗?

她瞪着中控台那堆按键,一头雾水,按哪个能把自己放出去?为什么没有“door”“open”这样更明确点的按钮呢?

她真的是对车子一窍不通,实在无从下手。

章之遥深呼吸了好几次以确定这样滑稽的处境不是个梦。她打开手机,检索保卫室的电话号码。

为什么她总要碰到这样的事?章之遥扭头去看贺淇奥,都是这个家伙,自从遇到他后她就霉上加霉,运气值虽然原本就是负值,但是也只不过是吐鲁番盆地级别,现在可是向马里亚纳海沟深度探去。

这么一想——

章之遥退出界面,用手机的手电筒去照贺淇奥的眼睛,隔着口罩捏住他的鼻子,一开始就用足了力气。

氧气不足的贺淇奥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口罩阻挡了空气的进入,凹陷在口腔处,他的气息越来越急,口罩越陷越深,贺淇奥瞪圆了眼珠子,急喘一声——终于醒了!

他拽住勉强从他身上爬起来的章之遥,自己咳得乱七八糟,也要张扬舞爪着释放怒气:“你在做什么?”

章之遥一巴掌按住他的脸,胡乱把他的口罩拉回去,立刻飞退回去。她抵着车门举起手臂,为自己刚才的行径解释:“你在教室里睡得人事不省,所以我‘好心’把你送上车,但是现在我们困在车里出不去了,我没办法才把你弄醒的。现在要怎么出去?”

“有什么出不去的?”贺淇奥按着额头,捏了捏睛明穴,半只脚还被睡神拖拽着在梦乡里,没完全清醒。

“车门打不开了,锁上了。”

“锁了?钥匙呢?”贺淇奥捏捏脖子又揉揉腰掰掰手腕。

“我不知道。还有你的口罩。”章之遥盯着又岌岌可危要滑落的口罩,偏不能自己靠近动手。

“搞什么……”

贺淇奥恹恹地打了个哈欠,透过额前的散发瞟着章之遥,往日对着百般恳求的自己不假辞色只会say no,如今倒神情紧张,紧紧盯着要滑落的口罩,身体跟壁虎一样贴在车门。

风水轮流转。

贺淇奥嘴角禁不住扬起笑意,慢条斯理地把口罩戴正,被口罩里喷洒的香水熏回了所有神智,一瞬间有点明白天一生水卖不动的原因了,以后报告里可以加上一笔。

他抬起手腕看时间,嚯,他居然已经睡了十多个小时,难怪像落了枕,手臂还有些发麻。然而一个月前,他想落枕也落不上,现在这些甜美的病痛还得益于眼前这个小丫头。

他忍不住深深凝睇,无论如何他是不会放手的。多用点手段,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用那么紧张,我现在感觉挺好,应该是刚刚睡饱了,你的‘催眠’效果就没这么卓越。”关于这点还要好好研究下。

见章之遥神情又警戒了几分,他弹了弹口罩开起玩笑:“如果睡得少一点,可能就抵抗不住了你的‘骚扰’了。”

“那好,麻烦你赶紧打开车门。”

“这个么……我拒绝。”

章之遥目光跳了跳:“你为什么……要拒绝?我只是要下车。”

贺淇奥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你是真的不打算让我下车?这算——非法拘禁吧?”

“诶,讲道理。是你自己把我带上车,你自己锁的门,还差点‘谋杀’我。”

“不是我锁的门,是——其他人……这不是重点。贺先生,请你不要狡言诡辩,混淆视听。”

贺淇奥被章之遥一本正经的用词逗笑了,口罩上的眼睛微微弯起。

“好,就算我自己上的车,现在我想走了。”章之遥忍着一口气。

“哦,没钥匙,我也没办法。”贺淇奥一脸无谓。

“没有备用钥匙吗?”

“没有。”

章之遥沉着脸色皱着眉头在车厢里左看右看:“那也得想办法吧?你这个车主人不知道吗?我们总不能闷死在这吧。”

贺淇奥挑起眉尾,指向半开的车窗,示意他们闷不死。

章之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她知道自己社交能力是负值,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但眼下她深刻认识到,耍无赖是她最最最应付不来的类型。

毫无经验的她脑海里浮想联翩的净是些狗血的电视剧桥段。

“那我要喊人了。”她梆梆梆地捶打车窗,为自己气短的声音增加一点威慑,奈何车外都没有人走动。

见贺淇奥无动于衷,章之遥软下语调:“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求求你帮忙,好不好?”

“算是感受到了那么点求助无门的滋味了?”

章之遥不说话。

“我这一个礼拜又是没好好睡过,工作也没做好,只能拼死拼活赶到你这救命。”

贺淇奥这次出差极为不顺,他因为严重睡眠不足,审核的时候没注意到招标方案内的数据错误,致使整个项目严重滞后。这些就没必要跟小丫头说了。所以什么狗屁停车位,他哪儿顾得上,拿着之前乐凯调查好的课程信息,就杀到章之遥的面前。

“难得我们有个好好说话的机会。攸关我自己的健康,我做小人也无所谓,我现在拿放走你作为交换条件,答应吗?”

章之遥瞪着贺淇奥看了足足三秒钟,忽然起身,手脚并用艰难地翻到副驾驶座上。

“喂,你干什么?”贺淇奥晃一眼都不敢细究裙底的内衬是不是白色,伸出的手慢了一拍,只来得及摸过章之遥的脚踝。

唔,非常细瘦。

但气力可不小,非常不客气地蹬了他一下。

这回换章之遥好整以暇,她拿出橡皮筋,把干得差不多的头发扎起,头枕着椅背,对着手机念念有词,居然是背起了英文单词,一会儿工夫,手指一拨就切换到下一页。

贺淇奥哭笑不得:“喂,你可不要以为,我总归会放你走。”

贺淇奥没想到章之遥会改变态度,跟他比起耐心,但奇怪的是章之遥带了手机,却不打电话找同学或者老师帮忙。

贺淇奥整个人躺了下去:“那我再睡他个七八小时,到明天天亮好了。”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看着章之遥在昏暗的车子内借着那么点光背着英文单词,认真又费力,贺淇奥的心里泛出一种微妙的心绪。

他是在同情这个女孩吗?

烦躁的情绪翻涌起来,与过去夜深人静时无法入睡的滋味没什么两样,细琢磨一下又有点不一样,这种感觉紧紧攀附在心口,绝不至于透不过气来,但压迫住了流向心脏的血液,反复揉捏。

终于,贺淇奥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翻身起来:“算了,既然你不肯,我以后天天来学校报到,你的课程表也有了,日夜颠倒也没关系,能睡觉就千恩万谢了。”

章之遥放下手机,本来缓和的眉头又因为贺淇奥的话纠结在一起,她迟疑了一下,问:“那条围巾呢?”

“也就头三天能起作用,还在车厢的行李箱里,洗完了我再还你。”他确实就用了三天。

贺淇奥从驾驶座旁的杯座里捞出个甲壳虫样的玩意,滴的一声,解除中控锁,替章之遥打开了门。

章之遥瞪着贺淇奥的手,瞪到他以为手里的钥匙会爆炸,不禁奇怪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这个钥匙——刚才,它明明不是长这个样子的。”

贺淇奥立刻明白章之遥在说什么,解释说:“这里翻开来。喏——没见过车钥匙?”被藏进去的钥匙牙立刻露出来。

章之遥默默无语。她——真——没——见——过。

“所以,谁帮你开的车门?”把车门开了又锁了,然后通过车窗又把钥匙丢到杯架上,是故意把章之遥困在车里,还是无心之失?

“不认识。应该是我们系的学生吧。”

“男生?就一个?”

章之遥点点头。

贺淇奥沉思了一会儿:只是单纯的恶作剧吗?

章之遥终于下了车,地面的踏实感从脚心传来,让她长长地透了口气。关门前她踌躇了一下,还是遵循礼貌说了声:“再见。”声音轻得被风一吹就散了。

她的步子迈得很大,越走越快,最后索性放足奔跑起来。卷翘的马尾辫在风里摇来摆去,柔软的卫衣与牛仔裤勾勒出窈窕的身姿,挑起贺淇奥掌心的触觉,记忆里的气味扑面而来,剥开缱绻的睡意,剩下的是一种说不尽道不出的暖香迷离。

在章之遥的身影融进夜色的那一刻贺淇奥发动了车子,一眨眼就追上了。

“宿舍区在哪,我再送你一程。”

章之遥自顾自跑着,也不理睬他。

贺淇奥的车子也就跟着章之遥的步调,开得慢慢悠悠,权当是作护花使者,眼见章之遥安全跑进宿舍区,他才把车掉头。

校园里的路灯不是很充足,校门又关了好几个,贺淇奥兜兜转转又回到宿舍区,正要朝新的大门开去,却发现章之遥还孤零零站在宿舍楼外,成了夜色里遗忘的影子。

他把车往边上一靠,下车询问:“什么情况?”谨慎起见,他与章之遥隔了五米远的距离,夜风把他的声音送了过去,悠悠荡荡。

章之遥木木地转过头去,用一种无奈哀怨的眼神望着他。

“你倒是说啊。”

章之遥叹了一口气:“过了门禁时间了。”

贺淇奥一愣:“这年头还有门禁?”他看了眼时间,10点30刚过几秒。

章之遥捣住脸,最近宿舍区有临时施工,为了学生安全门禁时间提前半小时。她向来是早早就回了宿舍,门禁不门禁完全和她没关系,所以完全把这茬给忘了。

“没办法了。”章之遥喃喃自语往后绕去,一边打开手机拨通号码:“喂,蒋青,不好意思,请把我的枕头丢下来,我就站在宿舍楼外……嗯,门禁了,我打算在自习室将就一下。”

“喂,因为门禁你就要睡教室?有那么严重吗?跟宿管员打个招呼,宽宥一下,至少能进去吧。”贺淇奥感到难以理解,电话那头的蒋青同样难以理解,叽哩哇啦地在电话里叫。

章之遥认真地说:“进去是能进去,但是刷卡记录逃不掉,学院管理严格,也许会影响奖学金打分。那索性就不要刷卡了。”

???

贺淇奥完全不能理解这么点鸡毛蒜皮的事也能影响到奖学金。

“为了安全提前门禁,却允许你们睡教室?”这不是本末倒置了?

“我们学校不像别的学校,到考研冲刺阶段才开放通宵学习,现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了。不过因为还没到关键时期,用的人还不算多。”章之遥仰着头已经在等蒋青丢枕头了。

“所以明摆着教室还是用来学习的,不是用来睡觉的。”

“就一个晚上。早上我就可以回去了。”

贺淇奥完全不能理解章之遥的脑回路,说自己校园卡落了,帮开个门不行么?说几句软话给宿管员点好处,进门记录不还是宿管员说了算。

完全不去尝试,不懂变通,死扛到底,辛苦的吃亏的,到头来都是自己。

贺淇奥内心一哂,把话都压在舌苔下,转而拍了拍车顶。

“你如果只是要凑合一晚上,不如跟我来。”

蒋青正犹豫要不要为章之遥做那么傻缺的事情,一会儿就收到章之遥的微信,说是不用丢枕头了。她往窗户上一探,居然看到章之遥坐上一辆私家车走了。她连人带头都快悬在窗外了,还是没看清开车的是谁,也看不清是什么品牌的车,不过看着倒是很有派头的样子。

蒋青内心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章之遥诶,那个又小气又寒酸、朋友绝缘体的章之遥诶,居然大半夜有豪车特意开到宿舍区把她给接走了。她好奇地抓心挠肺,指尖都兴奋地发抖了,如果不找人说道个明白,她内心的汹涌该怎么宣泄。

她立刻掏出手机哒哒哒:哎,章之遥被豪车给接走了。你知道吗?[震惊脸]

过了十分钟,宿舍的门被敲响。

蒋青立刻抛下手机去开门,柯晴拢了拢刚洗好的头发,一双长腿踢踏着拖鞋走进来,轻车熟路地拉开椅子坐下,把二郎腿翘出一个优雅的弧度:“说说吧,你都看到了什么?”

等蒋青说完始末,柯晴支着头把自己半没在阴影里,拿起手机,翻了翻群微信的记录。

这个叫“公学班没有秘密”的群,网罗了班级里全部的女生,只有一个人不在群内,那便是章之遥。群是柯晴建的,建群的时候,章之遥还没有插班考过来,考来后也一直把她排除在外。

日常就是闲聊八卦,但也少不了对唯一不在群内的人嚼舌头一番。

今天中午开始这个群就跳个没完。

——诶,那个人到底是谁,没人认识?

——不认识。

——不认识。

——不认识。

……

后面一溜的排队。

——你们谁有照片,我发到其他系里去问问。

瞬间,各种角度趴睡着的贺淇奥在群里晒满天。

——还没人认领?难道真的是路障的人?

——不是吧,那也太糟蹋了。

——别吓唬猜了。

支着头的柯晴挑挑眉,点开照片,每一张都放大了五官细细地看着。

“前几天啊,她还收了一条很贵的围巾。不知道是不是有关系。”

柯晴站起身,随意勾了下蒋青的下巴:“等她回来,你探探她口风。”

蒋青拍拍胸脯:“肯定要啊。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7sPYAsi15fCKspN1GHtY0rPdncMBquf1Q4oTMZ3AtFB2NduhBwZ/K1NUVgv6MDx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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