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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再见长安，刻意减少了上游戏的频率。再加上公司新的“成本控制”制度，导致我的休息时间少了，上游戏的时间自然随之减少。
算下来，那次聊天之后，我已经有小半个月没上过游戏了。
小月时不时会给我带来一些长安的消息，我偶尔也会收到他托小月转达的关心。
这不，我刚开完研讨会，掏出手机，就看到了小月发过来的消息。
“长安今天又找我问你的情况了，你不上线他帮会不管了，架也不打了，每天都在主城挂机，都要成望妻石了，你忍心吗？”
我没理小月，将手机揣到兜里。
入夏后，长沙的天气就开始耍小脾气了，一天N个变化，上午还晴空万里，我刚走到公交站牌，准备坐公交去见客户，瓢泼大雨就倾泻而下。
这个地方本来就偏，一下雨，公交车来得更慢了，倒是给了我一个难得的放空时间。
望着雨幕，脑海里却反复重播着小月的那句“他都要成望妻石了。”其实我也不懂自己是怎么了，比起刁钻的领导，我似乎更怕温柔的长安。怕他的关心会让我的信念崩塌，怕他的温柔会让我沉入幻梦无法自拔。
可能是我多想了吧。
长安只是把我当成虚拟情缘，是我自己太过敏感了。如此想着，心里又涌起了浓浓的愧疚之情。
他又没有做错事，我这样冷着他的确不应该。
重新翻出手机，登录剑网三的手机聊天平台，长安果然在线。
长安：“今天不忙了？”还附上了一个惊喜的表情。
“我想给自己放天假。”
“那就放假，我批了，上游戏吗？我陪你。”
“可是我现在不想玩剑三。”
“不管你想干啥，我都陪你。”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就……
十分钟后。
“卿卿你等等我啊，你都超过我两三级了！我追不上你了。”“输了的要脱光了在主城跳舞，不许赖账。”
退出聊天频道，继续冲关。
呵呵，扫雷我可是从小玩到大的。他跟我比，还太嫩了。
一个小时后，对方缴械投降。长安试图卖萌：“卿卿……”
我毫不留情地掐断他的退路：“愿赌服输。”
很快，转播员小月就把游戏里长安只穿一个裤衩在主城跳舞的小视频发给了我。
视频里，长安穿着红裤衩搔首弄姿，他的身边还围了不少人，这些人的ID都很眼熟，都是故里的人。
我问小月：“故里的人这么团结？怕他们帮主丢脸还围成一圈帮他挡着？”
电话里小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都是来看热闹的，还有人专门做了小视频放到某音去了。现在故里的帮会头像、帮会宣传页面用的都是长安穿着裤衩跳舞的画面。”
噗！难怪他之前还试图卖萌。他这帮主的一世英名算毁了。
小月笑得快岔气了，却又突然问起我：“卿卿你不是要去见客户吗？怎么还有时间聊天？”
“我放假了。”
“放假？女魔头批准了？”
女魔头是小月对新领导的“敬称”。
“没有啊。”
“那你还敢翘班？你不怕她给你小鞋穿啊。”
“没事啊。”
“胡闹！”小月急得直跳脚：“你等我，我现在就去公司，我帮你想理由找补。”
“不用了。”我叫住小月。“我既然敢这么做，就能承担这个后果，你不用担心。”
见我这么说，小月也只能放弃了，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卿卿，这不像你的风格。你可是个拼命三郎，阑尾炎犯了都去见客户的主。”
我只能尴尬地笑笑，“可能老了吧。”
但我内心却隐藏着另一个答案——以前每个人都跟我说，白沁你要努力，不然就会被超越，不然就会被淘汰。而现在我的生活中出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声音：我给你放假，我陪你胡闹。
不顾后果的胡闹的确有点幼稚。
可幼稚，是真的很爽啊。
“女魔头”的惩罚从不会迟到，第二天她就当着全部门的面批评了我，并扣工资五百块钱以示警诫，还点名让我上台去领处罚通知书。
做讲师的这些年，我上过不少台，但是如此难堪还是头一回。眼神扫过那一排排坐着的同事，他们向我投来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我赶紧逃开了视线。
真的丢人。
散会后，小月扯着我的袖子愤愤不平。
“女魔头！我一定要整死她！”
“整她？她是你领导你怎么整？”
小月掏出手机，不知道捣鼓了什么，片刻后，脸上浮现一抹得逞的笑容，献宝似的把手机递给我看。
“你看。”
小月把自己的微信头像换成了一个吐着舌头的漫画人物。这个小人是一个表情包的一部分，完整的表情包还配有三个字：略略略，我们常用来表达鄙视。
小月兴冲冲地说道：“我天天私聊女魔头，每找她一次就是鄙视她一次，解恨不。”
我：“……”你高兴就好。
第二周的员工例会上，小月被点名表扬了。
领导：“小月最近表现不错，经常主动和我沟通工作，你们要多向她学习。”
我和小月在台下举着报告掩着嘴，笑得像个傻子。
为了回馈客户，公司搞了一个见面会，会场选在一个大酒店里，我怕堵车一大早就到了。
刚走进会场就看到老板秦总正在和客户聊天，我站在旁边等了一会儿，秦总看到我了，向我招招手。
我走上前去，才认出来这个客户正是那天下大雨我失约的那一位。我赶紧道歉，“不好意思那天大雨，没等到公交车，我正准备上门向您赔礼的。”
客户是一个温婉的中年女人，不仅没有怪我，还笑着安慰：“你那天发过来的计划书我看了，不错。再说长沙这天气变化无常，我那厂区又远，你赶不上车不怪你。”
客户又笑着看向秦总，开玩笑地说道：“秦总，你看你家业这么大，别这么小气，给员工配个车嘛。”
看到秦总的脸色垮下来了，我赶紧笑着解释道：“公司有给我们配车的，只是不巧车坏了。是我的错，下次一定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
客户瞥了秦总一眼，从善如流地笑了笑，扯开了话题，聊起了市场动向来。
等安抚好客户，我起身准备去拿点吃的，一回头就发现秦总正站在不远处看着我，那眼神不言自明。
我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乖乖地走了过去。
秦总刚被客户点名说小气，脸色还是冰冷的。
“和客户约见迟到是怎么回事？”
我将新的“成本控制”政策如实说了，秦总的脸色愈发难看，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惋惜地说：“秦总，要不您把公司配给我的车收回去吧，每个月的停车费、油费太贵，我真的养不起。还是坐公交地铁舒服。”
“为了省几百块油费差点丢了几十万的大单子！”秦总白了我一眼。“白沁，你入行也这么多年了，还分不清轻重缓急吗？！”
我有错在先，乖乖地低头认错。
秦总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也只能叹气。“好了，这事也的确怪不得你，我会去找你的领导，财务天天找我算成本就算了，她一个做业务的怎么也跟着瞎胡闹！”
听到秦总这话，我被骂一顿也值了，声音都轻快很多。
“谢谢秦总！”
身为公司的“小灵通”，小月第一时间就向我通报了“女魔头”被秦总狠狠训斥的事。她高兴得不顾减肥，大晚上拉我去吃海底捞，聊了一顿饭的八卦都不尽兴，回家后上游戏了还要暗讽一下，“卿卿你这招真的厉害！就是成本有点高，五百大洋呢！”
虽然目前情况来看，我是赢了，但其实我内心有点惴惴不安。
我做这一行这么多年了，心里其实很清楚，失约客户是很不专业的行为，这也是我从业以来的第一次。那天的确凑巧，在我身心俱疲的时候，长安攻破了我的心防。
人生第一次，想为了自己放纵一次。
当然，成年人的放纵都是有底线的。曾经受过的苦会让你下意识地想好后路。
在我准备给自己放假之前，我已将准备好的资料发过去，在探明了客户的语气，确定她是真的不介意我迟到，并且可以下次再约之后，才敢和长安去放肆。
人啊，真是经不起念叨。想到他，他就出现了。
长安加入群聊。
“你们在聊什么呢？”
“卿卿今天大展神威，让女魔头栽了一个跟头。”
小月每天嚷嚷着女魔头的事，长安和我们混在一起，自然也有耳闻。
游戏里，他站在我身边，摸了摸我的头。
“我家卿卿真厉害。”
看着游戏里那个站在我身边，宠溺地摸着我的头的男人，我的嘴角忍不住咧开。了。直到小月贱兮兮地凑过来，我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小月捧着脸看着我。
“长安真厉害，我家卿卿心动了哟。”
“没有的事，是这个游戏代入感太强了。”
“哎哟哟。”小月一副不用解释，我懂得的笑容，让我有种小心思被看穿的感觉，有些许紧张，些许失措。
小月笑着笑着突然正色说道：“长安这么宠你，考虑考虑嘛。”
“他比我小三岁啊！我才不会喜欢一个弟弟呢。”
“你确定？哪怕他现在就来长沙，你也不会？”
看着小月的眼睛，我重重地点下头。
“姐弟恋什么的，最不靠谱了，我不会允许自己犯如此幼稚的错误。”
小月闻言没有再多说什么，坐回自己的书桌前玩游戏去了。
游戏里，长安突然密聊我：“卿卿跟我来。”
我不明就里地跟着他来到了一片青草地，只见他做了一个召唤的动作，身边出现了一匹小马驹，头顶上标签写着“长安驯养中的赤兔”。
赤兔？！这可是剑三最贵的马了！
剑三的马驹是可以养大的，驯养过程非常麻烦，照料过程中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导致马儿的属性偏离，当然，就算好吃好喝喂着，马儿的属性好不好也要看命。
但是哪怕是属性最差的赤兔，在剑三也能卖到一两千。属性好一点的赤兔，轻轻松松卖个七八千不成问题。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赤兔，像个乡巴佬一样围着赤兔左看看右看看。
长安：“喜欢吗？”
我：“赤兔啊，能不喜欢嘛？！”
长安：“取个名字吧。”
我：“啊？”
长安：“等我养大了，它就是你的。”
一言不合就送赤兔？这就是土豪吗？！
我：“无缘无故为什么送我赤兔啊。”
长安：“这是奖励。”
我：“啊？”
长安：“这是你打败女魔头的奖励。”
“不行不行，我不能要。”我连忙拒绝，“赤兔这么贵，养马又费心力，你养好了拿出去卖还能赚一笔，给我太浪费了。”
可是长安的关注点却完全偏离了。
“对哦，我光想着自己养的送你才有意义，没想到属性问题。”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等着，我去看看有没有卖的。”
我连忙叫住他：“你要买啥？”
长安：“赤兔·骤风或者赤兔·飞鸿啊，你喜欢什么马？”
长安说的这两个，都是属性很好的赤兔马。
自然，价格也不菲。
我：“我喜欢便宜的小绿，谢谢。”
小绿就是绿螭骢，算是剑三比较便宜的马了，换算成人民币也就一二十块钱的样子，价格十分亲民。
长安十分为难：“那我的赤兔怎么办？”
“自己用啊，或者卖掉。”
“我用不到赤兔。”
长安说着，吹了一个口哨，召唤出他的坐骑——一匹通体黝黑，四蹄冒着红光的骏马。“霸红尘？！”我惊得张大了嘴。
这就是传说中绝世奇遇才会出现的霸红尘？！
难怪长安会看不上赤兔，赤兔再贵也是能买到的，霸红尘可是有市无价的，不仅要有钱，还得拉满幸运值，触发几率很低，奇遇才能拿到。
身为一个剑三老玩家，至今为止小奇遇都屈指可数的非酋，我酸了，我是真的酸了。
我劝他，“那你还是把赤兔卖了吧。”都有霸红尘了再用赤兔的确浪费。
长安：“我养的马，除了你，没有人能骑。”
我：“……”
这就是我只能收下的意思呗。
我看着那马越来越喜欢，正找各种角度给马儿截图呢，长安却突然把马儿给收回去了。
“喂！”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那里截图更好看。”
长安发出一个召请请求，把我拉到了一块人迹罕至的地图。
这是一片悬崖上的草原，从草地边缘俯瞰，瀑布如银河坠落，美得不似人间风景。不管人有多抑郁愤懑，在邂逅这绮丽美景时，心情都会豁然开朗的。
我是个剑三资深玩家，但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你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萌新时被人追杀，满地图乱跑，无意间发现的。”
嗯？
这个威风凛凛的杀手帮帮主竟然还有这种经历？
我的八卦之心蠢蠢欲动：“你干了什么，别人要追着你打？”
“唉，那时候我不知道给别人放烟花就是求情缘的意思，我看他给他的女朋友炸了一个烟花，我就跟着放了一个。”
“就因为你抢了他的风头，所以追着你跑了大半个地图？”
“不是，因为我放烟花的对象是他女朋友。”
“噗！”
这时候，长安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卿卿，你在哪个城市啊。”
我突然警觉起来，他打听我的现实信息要做什么？
“你问这个干什么？”
“游戏玩腻了，想出去工作，有没有推荐的城市。”
原来不是要来见我啊。
卸下心防，我热心帮他分析起来：“我经常出差，去过许多的城市，但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长沙。长沙幸福感很高，城市发展还不错，不过要是工作的话，还是要看适不适合你的专业选择。”
“我是学计算机的。”
“程序员？那我不建议你来长沙，北上广深发展机会相比而言多一些，工资也会高很多。”
“工资无所谓。”
这让人耳酸的语气……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那种不努力工作就要回去继承亿万家产的人吗？
就在我还在感叹贫富差距，命运不公的时候，长安突然问：“卿卿，你在长沙吗？”
我一时手快，发了一个“嗯啊”过去，忘了要保护隐私。
“那我就去长沙。”
“啊！”我赶紧劝他，“程序员的话，真的不适合来长沙。”
“那是其他程序员，我肯定适合。”
“你这是哪里来的迷之自信。”
“因为长沙有你啊。”
“……”
我被撩到了？居然被一个弟弟撩到了！
长安决定来长沙这件事，小月很快也知道了。
她兴冲冲地跑来找我：“长安要来长沙？可以啊卿卿，魅力不减当年！这才几天，就把人拐到长沙来了？！约饭吗？我还没见过活的杀手帮帮主呢。”
“人只是随便找个城市工作而已，和我没关系。”
“哟哟哟。”小月一脸奸笑，“我就不信人都到长沙来了，你还能忍住不和他见面。”
“我们之前就说好了，他当我跟宠，绝对不牵扯到现实。”
“切，没意思。”小月这个红娘嘟嘟嘴，但还是不死心地说道：“我还是不信你能忍住，等着吧，你肯定是先低头的那个。”
我笑笑，不置可否。
小月不知道我以前在剑三经历过什么，那是被辱骂、被欺骗、被仇杀。一夜之间，我被亲密的人背叛，成了全世界的公敌。
两年前，我就明白了。游戏，只是游戏而已。谁当真，谁就输了。
一年一度的七夕又要到了，剑三已经挂起了七夕活动的公告。
剑三的七夕活动流传已久，任务必须两个人参与，任务完成即可得到一个刻有对方名字的挂饰，只有连续三年和同一个人完成活动任务，第三年才能完成“缘定三生”的成就。
我自然没工夫去做任务，所以，在长安发我任务邀请的时候，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我没时间，你去找别人做吧。”
长安：“我是你的跟宠，我去找别人那不就是出轨吗？”
“我原谅你。”
长安：“……你还真是大度。”
“谢谢夸奖。”
“……”
经验告诉我，长安是不会这么容易死心的。
在每次陪我做完日常任务之后，他都会带着我在接七夕任务的NPC附近转悠几圈——
长安：“你看看，那么多任务可以接，强迫症简直不能忍啊。”
我：“不好意思，我对游戏没有强迫症。”
……
或者带着我去剑三有名的热门任务景点——摘星楼，看情缘们双双携手跳崖。
长安：“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长安话音刚落，一对情侣做任务时不小心，啪叽一声双双摔死在我们面前。
我：“看，摔死了修装备还要金币，不划算。”
暴走的长安对那对摔死的情侣展开了惨无人道的仇杀。
……
再或者，长安让帮会里那些做完任务拿到了奖励挂饰的帮众们，齐刷刷地站成一排，还特意让他们把挂饰穿戴出来给我看。
长安：“看，这个挂件多可爱。”
“可爱？不好意思，我觉得你的审美有点问题。”
长安：“那上面还有名字呢，独一无二。”
我：“刻个名字而已，只要你给钱，把名字刻脸上都行。”
长安：“……”
在一旁看完全程的小月忍不住感叹道：“卿卿，你还真是个狠心的女人啊。”
狠心吗？
我从不觉得。
且不说我和长安只是因为一次误会再加上小月乱牵红线捆绑在一起，认识不过几天，本就没什么感情。就说这虚拟世界里的情情爱爱，根本就当不得真，与其以后痛苦，倒不如一开始就斩断萌芽。
小月啧啧两声，说道：“那人家兴许只是很喜欢那个挂件呢，你这直女拒绝得也太直接了吧。再说了，他好歹是一帮之主，如今都有情缘了还做不了七夕任务，他不要面子的啊。”
我认真地想了想，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小月明显是拿钱手短，一步步地试探我的底线：“要不你抽个空，和人把七夕任务做了？”
我早就看穿了被长安收买的她，说道：“不过我和他不算情缘，他只是我的跟宠，所以，不存在你说的那些问题。”
小月：“……”
我这话说得稳准狠，小月也不好多说什么，打个哈欠退出书房睡觉去了。我起身关灯，那一瞬间有点迟疑。我回头看了一眼合上的笔记本电脑，脑海里浮现了下线之前长安那个可怜兮兮的眼神。
我有一瞬间不忍，倒不是因为他，而是那个场景，让我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这一晚，我睡得很不安稳。在梦里，我变成了游戏里的白卿卿，站在我身旁的是人高马大的长安，一眨眼的工夫，他就变成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扯着我的衣角，指着路人背上的挂饰哭叫着，“妈妈，我要做任务。”
我被生生吓醒了。
那次噩梦之后，我再也没办法直视长安了，我能感受到他的郁闷。小月这个尽职尽责的红娘，则想尽千方百计地撮合我们。
这次用的理由是：买外观。
剑三每个月都会推出一款限时售卖的新外观，小月对此颇有研究，每次官方刚放出效果图，她就已经开始从头到脚地分析这个外观好不好看，未来会不会涨价了。
我对外观不感兴趣，所以小月分析的时候我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任她自嗨。
现在好了，多了一个附和她的人了。
小月：“这个888元的盒子很好看啊。”
长安：“买！”
小月：“这个280的发型也可以啊。”
长安：“买！”
他们两个人讨论得热火朝天还不够，还非得拉着我一起。
长安：“卿卿你觉得好看吗？”
我皱着眉头看着商城里那花花绿绿的一身，折算下来居然要一千多。请恕我实在是欣赏不来，但是看他和小月讨论得火热，出于礼貌我还是不忍心泼他们的冷水，只能很勉强地说：“还行吧。”
万万没想到，这句话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一上线，我发现自己变得花花绿绿了。
“盒子好看吧，我怕你舍不得穿，都帮你搭配好了。”
我：“……”还真谢谢您嘞。
我不是一个喜欢欠人人情的人，我在商城翻了翻，最后挑了两个价钱相近的老鼠跟宠送给了他。
送出去的那一刻，我才如释重负。
收到礼物的长安，很快就来找我了。
“什么意思？”
“你给我送外观，我还你跟宠，有什么不对吗？”
“我送给你的东西，就没想过让你还。”
“礼尚往来。”
“你……”虽然游戏里的只是一个虚拟人物，但我还是从那个顶着“长安”ID的人物脸上，看到了……失落？
他似乎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后才发了一条新消息过来。
“能为你花钱我很开心，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
这个人还真是……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他的那些前情缘在和他分手之后还能和他保持良好的关系了。
钞能力啊。
如果我现在18岁，我肯定已经感动得一塌糊涂了。可是生活的磨练早就告诉我：这个世界上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与其让自己陷入这种被人“宠爱”的虚幻梦境中，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清醒抽身，不依不靠。这样至少还能在新鲜感消失，双方分道扬镳时的保持自己的体面和尊严。
“可是对我而言，这是负担。”我劝他：“需要外观的话我自己也能买，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下次还是别破费了。”
“我让你不开心了？”
这个语气……哪怕是隔着屏幕，看不到他的表情，我已经开始不忍心了。是不是自己说得太过分了？毕竟他也没什么恶意。
想了想，我委婉地解释道：“一段关系要想长久，就要平等。不管是一味地接受还是付出都只会导致关系失衡，最后越走越远，你能明白吗？”
这次他倒是回答得很快。“我懂了。”
他这是真的理解我的意思了，还是因为我说了“礼尚往来”，和他撇清关系，所以说的气话？
长安很快又发来了消息。
“卿卿，我很开心，比昨天还开心。”
“啊？”这人莫不是被气傻了吧。
“卿卿想要和我长长久久走下去，我当然开心了。”
喂！你的关注点偏了啊！
可是他压根没给我解释的机会，又发了很多密聊消息过来刷屏。
“卿卿，宠物我收下了，要不要给他们取个名字啊。”
虚拟老鼠而已，取个名字？没必要吧……
算了，毕竟他之前还让我给虚拟马儿取名字来着。
本以为让人取名字已经够幼稚了，没想到他接下来说道：“卿卿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这老鼠又不用吃喝拉撒，他还要怎么照顾啊？
这段时间业务不算忙，我开始有时间上线玩游戏了。
一日我正在游戏里采集药草，同样在玩游戏的小月探头问道：“怎么，找回当初玩游戏的激情了？果然这找了情缘的人就是不一样啊，瞧你，都笑得合不拢嘴了。”
“瞎说。”我心里一颤，赶紧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心里某个地方似乎被她戳动了，但嘴上还是不能承认的。
小月话音刚落，刚刚被我打发去做其他任务的长安，居然又出现了。
这人的时间不要钱的吗？这都陪我玩了一下午的游戏了，居然丝毫都没有要下线的迹象。
我忍不住和小月吐槽：“这个人都不用上班的吗？”
“估计还没找好工作，时间多得没处花，不信你问问。”
我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虑，对方很快就回应了。
长安：“因为我在等你啊，我怕你上线了看不到我会失落。”
“我是不是还应该谢谢你？”
长安：“不用谢，这是我身为跟宠应该做的。”
“……”
这时候，屏幕里突然跳出一个系统提示：您的帮会好友“柳大侠”请您神行到他的身边，是否接受。
帮主回来了？
我想也没想就点了接受，画面转换，我被帮主拉到了帮会领地。
帮主的ID叫柳大侠，他玩的职业是苍云，是一个以盾为守，以刀为攻的攻守兼备职业。
而此时，顶着ID柳大侠，举着一个快有他人高的盾牌的古代戎装男人，正站在帮会议事堂门口的台阶上，俯瞰着被他召唤过来的帮众。
而所谓的帮众，才三个人。
分别是：我在玩的白卿卿，小月在玩的心月葵，以及小月前两天收的萌新徒弟。
看到这凄凉场景，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见帮会的聊天频道里，柳大侠的消息已经在刷屏了。
柳大侠：“啊呀呀，尔等实在是放肆。”
柳大侠：“本帮主回来了，你们就是这么迎接本帮主的吗？”
柳大侠：“大胆刁民，居然连本帮主的召唤都敢拒绝？！”
他的发言，如果代入戏剧腔阅读，体验更酸爽。
在他连刷了数十条之后，才有寥寥几个帮众回应。
帮众甲：“请问帮主，有何贵干？”
柳大侠：“我近日游历四海，和各大帮会的帮主进行了深入交流，研究出了一套科学管理帮会的方针，你们还不赶紧来帮会领地开会！”
帮众甲：“那个啥，我情缘喊我打本，帮主我下次一定哈。”
帮众乙：“帮主我要睡觉了，拜拜。”
系统提示：帮众乙下线了。
帮众丙：“代练上线，非号主本人，勿扰。”
……
就这样，原本还有十几个人在线的帮会，齐刷刷地掉得只剩下几个人了。
心情不好的帮主大人，又开启了惨无人道的屠杀，帮会频道不断跳出有人被踢出帮会的消息，看得小月瑟瑟发抖。
小月将帮主踢人的截图发到了帮会群里，很快，群里就整整齐齐地刷起了保命表情包。
心月葵：我对帮主忠心耿耿，请帮主不要杀我.jpg
白卿卿：我对帮主忠心耿耿，请帮主不要杀我.jpg
帮众甲：我对帮主忠心耿耿，请帮主不要杀我.jpg
帮众乙：我对帮主忠心耿耿，请帮主不要杀我.jpg
……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忘忧的帮众们才能团结一致，齐心协力，只为：感谢帮主的不杀之恩。
虽然大家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但是忘忧的每个人对帮主都是又敬又爱的，哪怕被帮主一不小心误踢了也不会生气，依旧会赔着笑脸，重新申请入帮。
虽然大家有事找帮主，无事逗帮主，但其实很多人入帮的时间比帮主入帮的时间都长。
我认识柳大侠的时候，他刚玩这个游戏，刚进忘忧，我身为老玩家，还带他做过任务。
那时候他的话不多，因为是新玩家，反应也有点迟钝，我还以为他是一个刚接触网游的小弟弟，后来熟悉了才知道——每个表面木讷的人，私底下都是一个话痨。
如果这个人是个老干部，那反差效果就更拔群了。
忘忧城以前也是阵营里数一数二的大帮会，经历过内战，被同盟背叛等一系列的变故之后，忘忧的老帮主觉得心累带上百人转服，留下一个空壳帮会和三两个不愿意转服的咸鱼，而柳大侠，就是在那时候临危受命接下帮会的。
后来，老帮主删除游戏回归现实，转服离开的伙伴们也渐渐没了消息，反倒是这个原本被抛下的空壳帮会成为了一点火种，保留了忘忧最后的温暖。
一不留神，思绪就飘远了。
虽然只是游戏，但是曾经的风起云涌都是真实存在的，激情，愤懑，不甘，都是真实的情绪。
如今一切都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心里一时间空落落的。
看着正努力地在群里发表着要管理好帮会宣言的柳大侠，我劝道：“柳大侠，老帮主不会回来了，你其实不用这么费心费力的。”
柳大侠：“我当然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知道还这么卖力，我有些不解：“那你还……”
柳大侠：“他当时把帮会交给我，我答应了要替他保住忘忧，保住忘忧城的传统，让你们在外面玩腻了回来有个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哪怕老帮主不回来了也没关系吗？”
柳大侠：“和他回不回来有个屁关系，忘忧城属于大家，又不是他一个人的，有一个人在我就要坚持下去。”
坐在电脑前，我忍不住红了眼眶。
可是感动没有几秒，柳大侠就给我发来一个word文件。
柳大侠：“这是我昨天连夜赶制的帮会新的规程，你和小月身为副帮必须熟读最好能背诵全文，下周帮会开会我要考试。”
“还要考试？不是吧！”
坐在我对面的小月，发出了和我一样的哀号。
我们对视一眼。确认了眼神，是一样身处刀山火海的人。身为忘忧的副帮主，真的好难啊。
为了避免柳大侠又做出什么“熟读并背诵全文”的惨无人道的行径来，小月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对柳大侠说道：“帮主，我举报，卿卿有情缘了。”
这人可真行，出卖闺蜜毫不手软。
我赶紧解释道：“不是情缘，只是跟宠。”
柳大侠：“管他是情缘还是跟宠，迟早都要分的，不足为惧。网络游戏，谈什么感情。”
小月补了一句：“对方是故里帮主呢。”
柳大侠闻言沉默片刻，回道：“那不太好。”
“为啥？”
“我们是正人君子，名门正派，怎能和杀手帮同流合污。”柳大侠语重心长地交代着：“卿卿啊，要找也找个门当户对的。”
我：“……”
说好的网络游戏，不需要感情呢。
小月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转眼就把这事告诉了长安，气得他直嚷嚷：“老子要开忘忧帮战。”
故里帮众连忙相劝：“帮主，慎重啊，那是您媳妇的帮会啊。”
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