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就在珍妮第一次见到那个奇怪女人的那段楼梯的底部,她的绿色运动包摆在其他箱子上面,拉链敞开着。她飞快冲过去,心脏怦怦直跳。
“那是什么啊?”林戈站在她旁边,看着包里露出的宽大的金属盘问道,“是老胶片盒子吗?”
珍妮数了数,一共四个,然后拉上拉链,愤怒地转身对着正在一旁不耐烦地等待的玲。“你看见是谁干的了吗?”
玲抬了抬眉毛。“如果你是在暗指是我干的,我只能告诉你不是我。”
“我没说是你!”珍妮反驳道。她的双手在颤抖。“我只是问你有没有看见是谁干的。”
玲耸耸肩,又回头看着办公室。“我们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说实话,我并没太注意这个包。格兰奇兄弟去哪儿了?到底还有没有人带我们去房间了?”
“哎,你还好吗?”林戈说道,“那些是电影胶片吗?”
“是的,三十五毫米的胶片。”珍妮心不在焉地说。她深吸一口气。“也许是拉链自己开了吧。”她说。她不能随便指责别人乱动她的东西。要想有个好的开始,这样做可不行。可要是这些东西出了什么事……
“上面是什么内容?”林戈追问道。
珍妮揉了揉脸。她感觉浑身湿淋淋、乱糟糟的,只想赶紧把这条裙子脱掉然后冲个澡,要是能泡个澡就更好了。她的头有些疼,而此时的她可以说宁愿去任何地方也不愿待在日落长廊。“只是我上课的一些东西。”她说道,希望能就此堵住他源源不断的提问。“他的问题就没个完吗?”
通往房客们所在的那个大屋子的门关闭着,隔着门,她听到了微弱的响铃和长笛声。她很好奇那个疯狂莫莉在哄那些老人家做着怎样七歪八扭的姿势。
“糟糕,我把我的帆布包给忘了。”林戈说道,“在一楼等等我,我回办公室去拿一下。”
玲已经走到了楼梯的转弯处,健壮的博气喘吁吁地紧跟在她身后往上爬。林戈又消失在了走廊尽头,暂时只剩下了珍妮一个人。她大致猜了猜其他人对她有什么看法。这地方真的可以破开无聊的珍妮·埃伯特身上的茧,让真正的她破茧而出吗?她突然觉得自己同意来这里是犯了个可怕的错误。她不该耳根子软被说服;她应该再等等看学校里会不会有房间腾出来,或者可以在城里跟人合租。一个蛇蝎美人会住在一栋远眺爱尔兰海的孤零零的宅子里,跟一群老年人为伴吗?劳伦·白考尔会容忍林戈这样的人对着她没完没了地唠叨吗?
珍妮明天就要去报名选课了,她决定问问看能否转出日落长廊。她相信格兰奇兄弟可以为她在这里的房间找到其他房客。
珍妮爬上了铺着厚厚的地毯的楼梯,来到顶部,楼梯连接着一处宽阔的铺着木地板的平台,平台上有许多扇门,她推测应该都是通向各个卧室的。抛光过的木地板上铺着一张宽大的地毯,窗户下面有一张破旧不堪的躺椅,需要好好清洁一下了。透过窗户,她看到海上灰暗的波浪在翻滚。
玲和博不知去向。珍妮正想挪到躺椅上坐下来等巴里和加里,这时,一扇打开的门里传来的动静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停下脚步朝里面看了看,发现是她在楼下见过的那个老太太,就是那个身穿浅蓝色羊毛衫,留着一头粗硬白发的老太太。她像只小麻雀一般坐在床边,正盯着床头柜上一只打开的抽屉。她猛地抬起头,然后笑了笑。
“你好啊,亲爱的。”她温暖高亢的声音说道,“你是学生之一吗?”
“是的,我是学生中的一个。我叫珍妮。您不去练瑜伽吗?”
“我的髋关节做不了那个。”老太太抽了抽鼻子。
“您是坎特尔太太,对吧?”
老太太皱起眉头。“是的。我应该是,对吧?反正我觉得应该是。”
珍妮的心又往下沉了沉,只是一点点。她原以为这里是所休养院,以为这里的房客们应该心智还算健全。坎特尔太太表情亮了起来,说道:“你想看看我的宝石吗?”
啊,对了,那些宝石。珍妮记得坎特尔太太给那个老人看她手里那些团成球的纸手帕时,他骂她来着。她也不确定在这种情况下究竟应该怎么做:是纠正他们的错误,还是顺着他们的话说?她得问问巴里先生正确的做法是什么。坎特尔太太朝她招招手。
“过来,看看我的宝石。”
珍妮勉强地笑笑,走进了房间。屋子相当大,里面有一张盖着厚厚的床罩的双人床、一个深红木色的衣柜和几扇挂着厚重窗帘的窗户。这个房间位于房子的后方,面向密布灰色雨云的山丘。莫克姆就在那个方向,还有北兰开夏大学,以及珍妮精心为自己打造的人生。她决定要告诉坎特尔太太她的宝石非常不错,然后迅速出来。
“来吧,亲爱的。”坎特尔太太说道。她把床头柜的抽屉又拉出来了一点。“看看我的宝石吧。我去把台灯打开,好让你看得清楚些。”
珍妮踩着厚厚的地毯走过去,低头朝抽屉里看了一眼。“是啊,”她说道,“它们挺不错……”
她的话哽在了嗓子里。坎特尔太太得意地笑了。
那个抽屉当真装满了珠宝。戒指、胸针,还有吊坠。床头灯刺眼的光线照得它们闪闪发亮,让这些红色、绿色和蓝色的宝石顿时活了过来。珍妮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可她非常确定这些都是真家伙。钻石、红宝石、祖母绿、蓝宝石……它们一定价值不菲。
“还好吗,珍妮?”她吓了一跳,然后迅速关上了抽屉,转身对着林戈,他正在门口往里探着身子。“在结识大家吗?”
“这是你的男朋友吗?”坎特尔太太问道。
“不是的!”珍妮说道,这话的力度比她预想的大了些。她对着坎特尔太太笑了笑。“很高兴见到您。晚些时候我们肯定会有机会正式认识一下。”
“再见,亲爱的。”
她跟林戈一起走出房间回到平台,坎特尔太太朝她挥了挥手,这时,巴里和加里也上楼来了。珍妮摇了摇头。“真不敢相信,全是宝石啊!”
巴里笑了笑。“啊,看样子你已经见过咱们的坎特尔太太了?”他对着那位仍然坐在床边的老太太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催促着他们走过了她敞开的房门。他压低声音悄悄说道:“她有时候啊,会有一点……有一点糊涂。”
“半数时间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加里讥讽地说。
“可那些宝石……”珍妮张嘴说道。她打算说那些宝石应该存进保险箱,而不是放在抽屉里,可她的话被加里打断了。
“我知道。一天到晚都在说那些宝石,不过是些纸巾和纸手帕而已。”他摇着头说。
“不过,她倒也没有影响到别人。”巴里说,“对了,另外两个人去哪里了?”
珍妮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她没有立场去多说什么。如果她希望其他人都不要多管她的闲事,那么她自己也得学会这一点。
一开始,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她和夏洛特、伊莫金、米娅坐在学生会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还点了一轮苹果酒和小杯龙舌兰。其他三人都小口抿着苹果酒,只有伊莫金尝了尝龙舌兰,然后做了个鬼脸。珍妮仰头喝下了她那杯龙舌兰,然后又把其他三杯也一饮而尽,接着又去点了一轮酒。
“我想回家。”夏洛特说道。她不喜欢人群密集的地方。伊莫金双手捂住耳朵前后晃动着身体,她不喜欢嘈杂的音乐。米娅说:“别忘了,明天一早我就要用我的星期六内裤。”
“去他妈的,”珍妮说,“我去跳支舞。”
她挤进大汗淋漓的人群,双手高举在空中,随着音乐舞动着,心想,这才像那回事嘛!伊莫金的胸罩勒得她直疼,可她尽力不去在意,米娅的内裤在她的皮肤上摩擦如同米纸一般。这也许是米娅的星期六内裤在星期五的夜晚过得最快活的一次了。当它被放回抽屉里以后,跟星期日内裤之间可有故事讲了。
珍妮迷迷糊糊地想着,兴许故事还可以再多些。她感觉到一个身体贴在了她的身上,在她身后挪动着。她往后靠在那个人身上,享受着一个真正的男性跟她一起有节奏地舞动带来的感觉。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喊道。
“珍妮!”她喊着回答,然后挪得近些,使劲贴在他的身上。“那你叫什么?”
“布伦丹!你学什么专业的?”
“经济学!”她喊道。进展实在太顺利了。“你呢?”
“运动新闻学!”布伦丹喊道。
说完这些,她不知该说什么了,所以很是松了口气。接着,布伦丹开始亲吻她裸露的背部,夏洛特这条裙子的背后被她用安全别针给别了起来,感受到他的亲吻,珍妮略有些激动。当他的嘴唇缓缓下移到她的肩胛骨之间时,珍妮颤抖起来。她一只手伸到身后,抚摩着他的大腿。原来就这么简单!
这时,他停了下来。珍妮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腿。他说了句什么,可她没太听清楚。
“什么?”她微微转过头,喊道。
“吾呃啊到噶在呃耶唉呃哦噎嗯昂呃……”
“什么啊?”她又喊了一遍,试着转身面对着他。
“哎哟!别,别动!我的牙套卡在这些该死的别针上了……”
可珍妮已经转身了,随着她身体的转动,她感觉到一只别针嘣地弹开来跟裙子分了家。
“我的妈呀!”布伦丹说道。这时候,她才第一次好好地看了看他,他疼得直流泪,亮闪闪的别针卡在了他的金属牙套上。他长得并不怎么好看,而且一脸的恼怒。
夏洛特的裙子的胸部鼓了起来,珍妮感觉到一阵凉风。她感觉到又有一只别针弹开了,没有了别针的固定,裙子正慢慢还原到它原本就大三个号的尺寸,而珍妮纤瘦的身板根本挂不住那裙子。她无助而又惊恐地看着裙子从她的肩上滑落,径直滑到了她的腰部,最后落在了她脚边。那一刻,正好赶上DJ更换曲目,音乐声停了下来。就好像不满意让她有喘息的机会,同时又要填补此刻的安静似的,伊莫金的胸罩带子突然响亮地啪的一声绷断了,然后整个从珍妮身上远远地弹开来。她赶紧用手捂住胸部,惊恐地瞪大双眼,而此时人群渐渐在她周围围成了一圈。突然间,十几部拍照手机的闪光灯齐刷刷地亮起来,晃得她什么也看不见了,刺耳的嘲笑声淹没了她的耳朵。
“我流血了!”布伦丹哭喊着,事实也的确如此,血不断从他嘴里涌出来。这简直就像是恐怖电影中的画面。
“我还光着身子呢!”珍妮对着他吼了回去。
他用手背擦了擦嘴,眼睛在她身上上下扫动。他微笑着,露出了满嘴血红的牙齿,那只别针还别在他的牙套上。“我在想,你愿意回我住的地方去吗?”他口齿不清地说,“我那儿有冻比萨。”
珍妮闭上了眼睛,可这并没有驱散那些嘲笑声和手机的闪光灯,她脑中还有一个画面挥之不去,那是一只邪恶的露着猥亵笑容的泰迪熊,头上还有一个对话泡泡说着“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