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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清晨，云端小学都响起欢快的儿歌，同学们踩着音符走进教室，迎接他们的总是罗老师灿烂的笑容。可是今天有点不一样，罗老师板着脸。
“老师好，这是达达的假条。”阿布递给罗老师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他辨认了半天才明白他请假在家里照看妹妹。现在他们会写的字不多，能写出一句话已经不简单了。
早读课一开始，罗老师就拿出玩具手枪问：“这是谁的？”
教室里发出了议论声，有人说：“是不是阿布的？阿布，你也有一把手枪啊。”
“好像是我的。”阿布说。罗老师把手枪递到他手上，让他好好看看。
“没错，是我的，老师，怎么在你这儿啊？”阿布一脸困惑，这把手枪是小时候爸爸给他做的。
罗老师有些吃惊，他没想到是阿布，他第一次见到阿布就被他的大眼睛征服，不由自主地喜欢他。
“阿布，你跟我出来一下，请果果带领同学们早读。”
阿布跟着罗老师到了外面。
“阿布，昨天你有没有撬开仓库的锁头？”罗老师声音严厉。
“老师，你在说什么，我没有，昨天我没来学校。”阿布一脸迷惑，他瞪大清澈的眼睛看着老师。
“你把玩具手枪落在了仓库里。”罗老师盯着他说。
“怎么回事？我没去过仓库哇，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周五，者布把手枪借走了。”阿布说。
罗老师又把者布叫出来，可者布断然否认借过手枪。
“我是向你借手枪，可你舍不得借给我。”者布说。
“者布，你怎么能胡说八道呢？”阿布生气地说。
罗老师让者布回到教室，他盯着阿布的眼睛追问：“阿布，是你干的吗？还拿走了三支笔。”
阿布亮晶晶的眼睛冒出了泪花。
“老师，相信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阿布，告诉老师为什么要拿走三支笔？只要你诚实，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老师会原谅你的。”罗老师说。
“老师，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一股倔强穿过阿布的泪眼。
“阿布！做了错事还不承认，你太让老师失望了！”罗老师很生气。
没想到阿布转身跑了，罗老师追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喊道：“你要上哪儿去？”
“不用你管！”阿布使劲地挣脱。
“不准跑！明天叫你爸爸来学校！”罗老师真是气急了。
阿布奋力甩开老师的手，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就疯狂地向山下跑去。
那句话像一颗子弹击中了罗老师，那句话是：“我爸死了。”罗老师感觉自己的心揪在了一起，他步履沉重地回到了教室。
这一天，阿布没有回到学校，他一直跑，边跑边哭，直到累得躺在地上，感觉脚钻心地疼，他坐起来一看，脚指头已经出血了，鞋已经磨得破破烂烂。他的心情糟透了，突然特别想念爸爸，脑子里总是出现一家人围着火塘吃饭的情景，火光把爸爸的脸映红了。
爸爸是个沉默的人，很少和孩子们交流。可是只要他能看见爸爸，心里就莫名地踏实。
阿布的爸爸因为意外受伤突然离去，火塘边再也没有了爸爸的身影，屋子里再也没有了爸爸的气息，他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跟爸爸说……
直到天黑，阿布才慢慢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放学后，罗老师决定去阿布家家访。果果住在阿布家附近，她为老师做向导，他们边走边聊。
“果果，你家里有几个孩子？”
“四个，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
“家务活很多吧，每天都是怎么安排的？”
“老师，秋天的活很多，每天五点钟起床去捡核桃，六点回来边做早饭边照顾弟弟妹妹，爸爸妈妈和姐姐摘玉米回来时，我就赶去上学了。放学回家很难抽出学习时间，除了照顾弟弟妹妹，还要掰玉米皮，一直到十二点才睡觉。”
“果果这么辛苦哇！”
罗老师心疼地看看果果，她的目光里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疲惫。
“现在能上学，学校里又舒服又快乐，真希望晚点放学。”
罗老师想起，孩子们的作业本和卷子经常沾上莫名其妙的东西，有时还有牛粪，有些孩子甚至交不上作业。但这能怪孩子们吗？他们只能在干活的间隙写点作业。罗老师当即做了决定，增加一节自习课，让孩子们在学校完成作业。
“果果，你为什么喜欢上学？学习不累吗？”
“老师，你不知道我多喜欢云端小学，我们的教室多漂亮啊，墙上有我画的索玛花。再说学习怎么会累呢，跟干活比不知轻松多少倍，而且学到新知识很开心，我想学到更多的知识。”
“果果，老师听你这么说真高兴，你是勤奋好学的好学生，老师会尽最大努力陪伴你们，帮助你们。”
“谢谢老师。”果果开心地笑了。
“果果，你有什么梦想吗？”
“梦想？不知道。可能是读书，我想读很多很多年书。”
“读完书你想做什么？”
“不知道，可能我没办法读很多很多年的书，爸爸妈妈不会同意的，他们会让我结婚，他们现在就开始为我准备嫁妆了。”
罗老师心情有些沉重，他想起“放羊娃的梦想”这个故事：问放羊娃长大想干啥，回答是娶媳妇；问娶媳妇干啥，回答是生娃娃；生娃娃干啥？放羊。其实这不是笑话，是众多放羊娃心中的生活目标。虽然不能用好与坏来评判这个目标，但是山里的孩子难道只有这样千篇一律的循环吗？他渐渐明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教给孩子们知识，教会孩子们思考，打开孩子们的眼界，带他们看世界，带给他们更多的体验。通过教育带给他们更多的可能性，希望他们有能力选择自己的生活，希望他们的未来因五彩缤纷的梦想而绽放光芒。
“果果，如果父母同意你继续读书，假如你读到了大学毕业，你将来想做什么？”
“我……不想说。”果果不好意思地笑了。
“呵呵，果果不好意思了，悄悄告诉老师吧，老师为你保密。”
“就像老师这样，在云端小学当老师。”
“是吗？太棒了！不过，老师想到一个问题，你在城里读大学之后，有可能会喜欢城市生活，不愿意回来了。”
“不会的，我喜欢云端小学，一辈子都不会变。”
果果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花，仿佛她已经实现了梦想。罗老师也笑了，他好像看到若干年后的云端小学，看到了站在讲台上的果果。
“老师，你能追上我吗？”
果果轻快地向山下跑去，罗老师看到了她的翅膀，那是梦想的翅膀！虽然果果依然做着从前的事情：放牛、看娃、种庄稼、收玉米……但她再也不是从前的小女孩，她有了翅膀，她能飞起来了。
罗老师笨拙地追赶着果果，山里的孩子都是爬山高手，在这方面孩子们是他的老师。突然罗老师踩到一个光滑的石头，重重地摔了一跤。果果急忙返回来拉起了老师。
“看你的老师多笨呢。”罗老师自嘲地笑了。
“老师，你跟在我后面，我知道哪里好走。”果果为老师开道，不停地回头照看老师，像带着一个孩子。
一个小时后，到了阿布家。
“果果，谢谢你。”罗老师说。
“老师再见。”果果向自己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