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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订版序

一、本书正文以中华书局据华亭张氏所刊王弼注本为主,这个本子“玄”字因避清圣祖讳而改为“元”字,现在都把它改正过来。王注本有误字或错简的,根据其他古本或近代校诂学者的考订改正,并在注释中说明。

二、本书的〔引述〕部分,是我自己的意见,聊供一得之愚。〔注释〕部分,选集前人在《老》学上的精辟解说。这方面的工作花费的时间最多。本书写作期间,曾参考古今注书一百多种,〔今译〕基本上是依前人注解而语译,此外参看张默生《老子章句新释》与任继愈《老子今译》等书。本书修订版并参考严灵峰《老子达解》的“语译”部分,尽量求译文的确当。

三、本书初版,没有提老子其人及其书的问题。因为这方面的问题,前人讨论得很多,而且由于古籍在这方面资料的欠缺,有些问题实在无法探出一个究竟来。然而学者们在这方面费的精力甚多,思想方面反倒略而不谈。

《史记·老庄申韩列传》替老子作了一个四百多字的传,有关老子的生平事迹。从梁启超在民国十一年撰文提出质疑开始,引起了一场热烈的争论,多达五十万字的文章,都搜集到《古史辨》这部书上。梁启超和他的附和者提出了许多疑问和意见,张煦和胡适等人则作了有力的批驳。对于这类问题有兴趣的人,可以参看《古史辨》第四册和第六册。在这里,仅综合各家的意见,对老子其人及其书的问题,作下面几点简要的说明:

(一)关于姓名的问题:《史记》传文中说:“老子者,姓李氏,名耳……谥曰聃。”老子即老聃是可以确认的,先秦古书中可以为证(如《庄子》书上同一段话,前称老聃,接着又称老子)。关于“老子”有二说:一说“老”是尊称,“老子”即后人所谓老先生的意思。一说“老”是姓氏,当时称“子”的,如孔子、有子、曾子、阳子、墨子、孟子、庄子、惠子,以及其余,都在氏族下面加“子”字(参看唐兰〈老聃的姓名和时代考〉)。老聃或当姓老。古有老姓而无李姓:《世本》:“颛顼子有老童。”《风俗通义》:“老氏,颛帝子老童之后。”《左传》成公十五年《传》:“宋有司马老佐。”又昭公十四年《传》:“鲁有司徒老祁。”可证古有以老为姓,而春秋二百四十年间无姓李者(见高亨《老子正诂》前记),在先秦典籍中没有提到“李耳”,或由“老聃”两字转出亦未可知。“耳”和“聃”字义相应。“老”和“李”古音同,“李”姓或由“老”姓转出,如荀卿转为孙卿。

(二)关于问礼的问题:孔子问礼于老聃,《史记·孔子世家》所载与本传所载稍异,但对问礼一事,则确认无疑。关于孔老相会和孔子学于老子的记载,见于《礼记·曾子问》四次,《庄子》五次(见〈天地〉、〈天道〉、〈天运〉、〈田子方〉及〈知北游〉各篇)。此外也见于《孔子家语》和《吕氏春秋》(〈当染篇〉)。孔子访老聃的故事出现在不同学派的典籍上,“在传说不同的系统中,而发现可以互证的材料,则不能不说是有力的材料。”(语见徐复观〈有关老子其人其书的再检讨〉,附《中国人性论史》内)“孔子问礼的传说,春秋以及战国,必定是很流行,所以儒家都不能为他抑低孔子而埋没他。”(语见陈荣捷《战国道家》,载于中研院史语所《集刊》第四十四本)。孔子问礼于老聃的事,依然为多数学者所接受。

(三)著作时代问题:梁启超认为《老子》书作于战国之末,这说法自然引出《老》书与《论语》著作先后的问题,也引出《老》书与《庄》书先后的问题。关于前者,颇可讨论;关于后者,实无须费笔墨。因《老》书前于《庄》书是不成问题的事,不仅《庄子》书上辄引“老聃”其人及《老子》书文可证,从他书中也可明证。如《战国策·齐策》载:“颜斶曰:老子曰:‘虽贵必以贱为本,虽高必以下为基;是以侯王称孤寡不谷,是其贱之本与非。’”这文出自老子三十九章。颜斶与齐宣王同时,亦即与庄子同时;这时《老子》已成书,也就是成于《庄子》之前的“铁证”(见严灵峰〈辩老子书不后于庄子书〉)。下面就出书时代问题分数项叙说:

(1)关于使用名词:梁启超说:“《老子》书中用‘王侯’,‘王公’,‘万乘之君’等字样者凡五处,用‘取天下’字样者凡三处,这种成语,像不是春秋时人所有;还有用‘仁义’对举的好几处,这两个字连用,是孟子的专卖品,从前像是没有的。”张煦随即指出梁氏的疏误:“《易·蛊之上九》:‘不事王侯,高尚其事。’不是早已‘王侯’联用吗?《易·坎彖》:‘王公被险以守其国。’〈离象〉:‘六五之吉离王公也。’不是‘王公’联用吗?”又说:“《易·系辞下传》说:‘小人不耻不仁,不畏不义。’《左传》说:‘酒以成礼,不继以淫,义;以君成礼,弗纳于淫,仁也。’仁义为文,与老子所说‘绝仁弃义’‘先仁而后义’有何不同?《史记》引周初所制谥法云:‘仁义之所往为王。’周初谥法篇义与此合,早以仁义为联同,与老子‘大道废而后有仁义’有何不同?”(张煦〈梁任公提诉老子时代一案判决书〉,见《古史辨》第四册下编三一七页)张煦并指出梁氏误把“取天下”的取字作《三国演义》“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取字。这句旧注:“取,治也。”所以说“取天下常以无事”即“无为而治”的意思,梁任公没有弄清楚这句话的原义。至于以“万乘之君”一句作为战国时证据也不能成立,张季同指出《论语·先进》:“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可见千乘之国正是被大国蹂凌的小国,所以,在春秋时说万乘之国当然是十分可以的(见张季同〈关于老子年代的一假定〉,《古史辨》第四册下编四三一页)。此外有人认为《老子》第三章“不尚贤”句是《老》书晚于墨子尚贤思想之证,唐兰辩称:“‘不尚贤使民不争’,更是与墨子的尚贤不相干,‘贤’字是当时一个流行底题目,和‘道’、‘德’、‘仁’、‘义’、‘名’、‘实’一样,各家的学说里都要讨论一下,决不能说某书受某书影响的。”(见《古史辨》第四册三四九页)。有关其他词句的议论,可参看《古史辨》。在这里我们要特别指出:根据几个片语只字来考订著作的年代是不可靠的。除非能把整本书的大部分和主要部分都加以审定,否则不能仅摸索到书中几个字句有疑问而据以推定全书都有疑问。梁启超等人妄断《列子》是魏晋时代的伪作,所持的态度和论点都是同样地误谬的。

(2)关于引述:有人认为《论语》和《墨子》都未称引《老子》,可见《老》书是晚出。但我们是否也可由《老子》未称引《论》《墨》而断言《论》《墨》晚出呢?所以这论点是不能成立的。如庄子与孟子同时,两书互不称引。《韩非子》、《战国策》引《老子》不引《孟子》,难道因此可以否认《孟子》七篇的存在吗?(见严灵峰〈辩老子书不后于庄子书〉)孟子没有提到《易经》,我们不能说孟子时《易经》不存在。又如惠施和孟子同时在梁,孟子却未提及惠子。因此以《论》《墨》未引《老》书而断定它晚出是不足为据的。至于《论语》引述《老子》与否,仍值得商榷。《述而》篇:“窃比于我老彭。”旧说虽有以“老”即老子之说(如郑玄注:“老,老聃。彭,彭祖。”),但多人以老彭指商贤大夫。然而《宪问》篇“或曰‘以德报怨’”,“或曰”显然是引别人的话,而这话正出于《老子》书上。由此可证《论语》曾引述《老》书。《论语·卫灵公》:“无为而治。”“无为”思想很可能来自老子。再则《说苑·敬慎篇》说:“叔向曰:老聃有言曰:‘天下之至柔,驰骋乎天下之至坚。’又曰:‘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刚强,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这里所引的是《老子》第四十三章和第七十六章文字。叔向是晋平公时代的人,与孔子同时。假使刘向《说苑》所据不误,则《老子》的成书年代当在孔子之前(见严灵峰《辩老子书不后于庄子书》)。此外《太平御览》第三百二十二卷引“墨子曰:‘墨子为守,使公输般服,而不肯以兵知,善持胜者,以强为弱。’故老子曰:‘道冲而用之,有弗盈也。’”这是《老子》第四章文,如果是《墨子》的佚文,那么墨翟或他的及门弟子也一定诵读过老子的书(见严文)。

(3)关于文体:冯友兰在《中国哲学史》上认为:“《老子》非问答体,故应在《论语》、《孟子》后。”然而《周易》与《诗》三百篇也非问答体,是否也应在《论》《孟》之后呢?何况《论语》本身的大部分也不一定是问答,如《论语》第一篇共十六章,问答只有两章;第四篇共二十六章,问答只有一章;第七篇共三十七章,问答只有七章,其余各篇,也是非问答居多数(见胡适〈评论近人考据老子年代的方法〉,在《古史辨》第六册)。冯友兰还说:“《老子》之文为简明之‘经’体,可见其为战国时之作品。”胡适批驳说:这要我们先得承认“凡一切简明之‘经’体都是战国时的作品”一个大前提。至于什么是简明的“经”体更不容易说了。《老子》“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和《论语》“道之以政,齐之以刑。……道之以德,齐之以礼”,岂不是同一个文体?可见冯氏以文体作论断是不足为据的。

总结地说:老子即老聃,《老子》一书为老聃所作,成书年代不至晚于战国初。在先秦典籍中,〈战国策〉(〈齐策〉、〈魏策〉),〈庄子〉(〈内〉〈外〉〈杂〉多篇),《荀子》(〈天论篇〉),《韩非子》(〈解老〉〈喻老〉〈外储说下篇〉〈六反篇〉),《吕氏春秋》(〈君守篇〉等),《尹文子》(〈大道篇〉),《列子》(〈黄帝篇〉、〈说符篇〉),无不引述《老子》,各家都明确地看到《老子》书。

我们还认为,《老子》这本书是一本专著而不是纂辑。这本书前后理论一贯,层层推出,成一家之言(张季同持此说),而且“全书分明有著者自称的‘我’、‘吾’,则非由编纂而成,甚为明显”。(徐复观持此说)由《老子》书中没有一处自称“老子曰”或“老聃曰”,这也可以证明是老聃自著。无论从文体或思想内容一贯性来看,这本书很可能是出于一人的手笔,当然,有些字句为其弟子或后学所附加,亦所不免的。

1973年年底于台北 nZSFT6iLhJcoAyy1SVJlrybDdio13u5FI65QBN65urTkCSvigY6C9oyO7fH01Dg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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