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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万变不离其宗

所有伪装的宗教都是偏执狂。他们一再千变万化其形式,以一种思想为中心,力图以其为本源,借助这种思想塑造人。在伪装宗教的一部分巨大的思想体系之中,也还是总有正确的东西。在多数情况下,甚至也是真理。但由于偏狂地排斥其他思想,一家独大,它的“作用”倒是大了,同时也把自己的“作用”毁掉了。

对于任何宗教都笃信不疑的信徒来说,一切的一切都与他的信仰存在着某种关系。这就是他的全部世界观。由于他认为自己的信仰可以包罗万象,能使一切富有生机,一切都不再是可有可无,他所信奉的宗教能起这个作用使他感到无比幸福。在真正受到宗教的感化和激励的人看来,整个世界都是新的,他觉得这个世界是为他创造的。

世界后面的人看整个世界也都是新的。不过对他来说,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他那偏执狂的证明。

对信仰宗教的人来说,世界会更大些。他会在最偏远之地找到迄今为止信仰中所未曾领悟过的新的一页,在新的光明里,最陌生的东西也会发出耀眼的光照亮他前行。

对世界后面的人来说,世界缩小了。他在一切事物中,在每件事情上看到的只是自己的主张得到了证实。事物本身不再令他感动。他不会再激动。他把与自己有关的一切事物都当作开启世界后面的钥匙。

人们几乎可以通过实验证明这一点。假如和一位信奉伪装宗教的反犹主义者谈起餐桌上的盐罐,他那一根筋的神经便会迫不及待地多方证实反犹的必要性。于是他说不上两句话就会扯到,大约在腓尼基古国,古代犹太人就曾在盐业经营上造假;在国家经营的盐场里,犹太职工的比例当然是过高的。他变得甚至不能对一个盐罐做出正面的评价。他已看不到它的实用之处或造型之美,看不到它可以用来装盐,看不到人们会因盐罐发生争吵或是掉泪,看不到它可以作为夫妻恩爱的准绳,看不到它可以反映一个家庭是否整洁干净,也看不到盐可以作为抹去桌布污渍的清洁剂。他在盐罐里见到的只有犹太人,其他人纵有出神入化的想象力和超凡脱俗的发现才能也无法和他相比。笃信宗教的人(只要他不像经常出现的那种情况,把自己的信仰变成了伪装的宗教)也许会把盐罐不当盐罐,也许把它看作了圣杯,或者盐罐使他想起了至令未曾领悟到的“生命之盐”这个词的意义。他对盐罐有了新的看法。而世界后面的人则认为盐罐已然不复存在,没有了,像变戏法一样消失了。所有宗教和哲学的中心都有一个思想,伪装的宗教也不例外,但问题在于这种思想如何对待世界。

还有一种异议。伪装的宗教在所有具体的行为和精神行为中安了家,也许他们的偏执不过是特别突出的专门形式?

不是的。因为正如我们上文中所见,偏执常有互为关联的倾向,即便从逻辑上说,每位偏执狂与其他偏执狂本应对立,他们也相互有联系。前文中已经提到过反共济会会员的例子,从常理上讲,他们差不多同时也是反耶稣会的成员。正因为他们并非只管自家之事,正因为他们并不坚守自家领域,才能从各占一点理的每种思潮中“脱颖而出”形成众多伪装的宗教,其中的每一种都不仅要占领整个世界,而且要把整个世界一口吞掉。

专业化与并吞世界的欲望完全相悖,这几乎与宗教和伪装的宗教背道而驰一样。专业化意味着,一位从事眼科研究的医生不会莫名其妙地研究起人脑;一位研究第五王朝的汉学家不会心血来潮地研究起孙中山先生;一位造涡轮机的工程师不会突发奇想要造飞机。正由于他们具备专业知识,他们才能领悟更伟大的东西。也许眼科医生只从一个方面看人,他看到的是有视力的人。如果他是一位真正的眼科专家,他甚至有兴趣通过一个眼科手术去解决腿骨折问题,但他决不会非要从理论上否认人除了看,也可以听,可以闻。正由于他术业有专攻,他才不会大揽大包,一家独大。汉学家肯定认为有关第五王朝的知识最为重要,但他决不会否认别人也有从事第四及第六王朝研究的权利(他倒是很可能不允许有错误学术观点的人研究第五王朝)。造涡轮机的人当然会把发展水力事业看作是整个世界的未来,但他决不会因此而把造飞机看作是发疯或幻想。如果专家偶然又是一位天才,那么他会在研究第五王朝、研究涡轮机、研究人眼时重新发现整个世界历史以及所有关于人的一切。他的专业研究将使全人类的生活以及整个宇宙大放异彩。世界后面的专业领域所做的恰恰与此相反。它要把整个宇宙连同所有与之竞争的偏执狂一口吞掉。

专家和世界后面的人还有另外一个共同的特点,不过这种特点的来源截然不同。两者都骄傲,都觉得自己优于所有他人。专家的优越感限定在其特殊领域,而世界后面的人即便不认为自己比别人都好,至少也认为比别人优越得多。他倒不自以为比他人更聪明,或能力更强,而是干脆就不把自己的本事限定在某一方面,反正就觉得自己比别人优秀。在有些领域,尽管他使出吃奶的气力把最不着边际的事情硬扯到一起,将其一揽子全包,他也保持不了在这些领域的优越感,因为实际情况从反面证明了他的无能,对此连他自己都不能装聋作哑,这一点他忘记了。他那令人惊异的胡拉乱扯的本事也许与他那更加令人瞠目的遗忘本领相当般配。因为当他否认不了某事,也反驳不倒的时候,他就把它忘掉。比如有的世界后面主义者崇拜身体的力量,如崇拜人种。如果他们之中的一个人不幸与另一个人发生冲撞吃了亏,吃亏的原因不在人种的优劣,而完全在于对方有发达的肌肉,世界后面的人就会见势声称自己有意为之,并能为此找出千种理由万般说词,要不他就会说,那个人背后给他使了绊子才赢了他。不过要是认为他撒了谎也是不对的。偏执迷住了他的双眼,因而在讲了第二遍之后(很可能他把自己有意输给对方以及对方使绊子两种情况同时做了讲述),他自己都对所述确信不疑。

真正虔诚的教徒有着恭顺谦卑的骄傲,它来自清醒的认知,知道自己对上帝来说是无,上帝就是他的一切,他因上帝而存在。专家的优越感及骄傲来自取得的成就。世界后面的人之所以有优越感是因为他有一种看法——这对于非偏执狂的人来说是不可理喻的——,认为部分事物可以轻易地改变、遗忘,还可以把新的部分拿过来,与此同时他却始终觉得,自己的看法是完整的,始终未变。偏执狂的胃口很大,而且有一个非同寻常的巨强的消化能力。

刚才我们已多次说过,世界后面的人的意见是确定的。确切地说就是,他对别人意见的排斥是确定无疑的。这使得他能打开所有通向世界后面的大门。只有如此,他才能把自己的钥匙调节成万能钥匙,钥匙还是同一把,但可以开启所有的大门。具有标志性的特点是,绝大多数表面上极有影响力的伪装的宗教都“反”字当头,这一点可以从他们大部分的名字中看出来。而在其他伪装的宗教上,只有它们的思想得到证实时,才看得出它们反对的是什么。比如素食主义者倒不怎么讲吃蔬菜能保持身体健康,他们常说的是吃肉有害于健康。某些党员一般都对劳动均分和物质均分不那么热衷和激动,他们表现出的是对资本家的厌恶。相反,超人崇拜者对超人倒不怎么感兴趣,他们厌恶的是世俗百姓。几乎没有一个和平主义者还会兴致勃勃地描绘永久和平的美好远景,但是在描绘实际已经够可怕的战争恐怖上,他们的想象力可说是异乎寻常的丰富。顺便可以提及的是现今小部分紧跟在伪装的宗教后面的运动,比如妇女运动,她们的规则由男子制定,她们还谦虚地把自己的目标说成是“与男人平等”。更引人注目的也许是,有人用并不科学的“科学玄术”给一个领域命了名,而事实却证明,这个领域对玄妙之事花费的精力太少,更多的精力都用在了撼动其反面,撼动自然科学上了。 q+aXOy/KNpNplX/kBhPdSDKyr5kOxNHomNGXo0x4b96NDAJkrfvUzb8mYc35wx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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