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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光的作用

据说司马光因为出生在光州光山县(今属河南),父亲司马池给他取了这样一个名字。其实并不尽然。司马光的胞兄叫司马旦,光与旦显然意义关联。司马光字君实,实有充盈、丰足、果实的意思,和光一样,寄托着父亲希望他有所作为的理想。

司马光童年最有名的故事是“司马光砸缸”,也不准确。《宋史》记载,司马光七岁时,有同伴跌进瓮中,司马光用石块敲破瓮,放出瓮中的水,救出了小孩儿。由此可知司马光是“击瓮”而不是砸缸。缸和瓮虽然都属于陶器,但缸比瓮要厚实坚固得多,七岁小孩子能砸破的缸大约属于残次品。学者马未都先生认为明清时才出现敞口的缸,可见“司马光砸缸”应属于后世民间的误传。

司马光宝元元年(1038)考中进士,那一年才二十岁,不久他的母亲和父亲相继去世,按礼教丁忧守孝,一直到庆历四年(1044)才重新走上仕途。这一年他遇到了人生第一位贵人、父亲的故交庞籍。庞籍时任枢密副使,推荐他进入馆阁,司马光成为被人看好的政治新星。青年司马光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事迹应该是他对庞籍不离不弃的情义。皇祐五年(1053)庞籍因事被贬知郓州,司马光义无反顾追随恩公而去,在郓州任小小的通判。后来又随庞籍到并州,直到嘉祐二年(1057)才回到京师。

司马光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这为他积累了口碑。在京师迅速蹿升,到嘉祐六年(1061)同王安石一起擢同修起居注。这是记录皇帝言行的官员,属皇帝近臣,已经靠近权力核心。仅仅数月,又迁知谏院,成为一名言官。言官的使命是为皇帝建言献策、查偏纠错,基本上可以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换言之,这是一个可以展现治国才能、表现刚正耿介的舞台。

这个时候无论谁在言官任上,都不可能对皇嗣问题视而不见,但敢不敢提出来则考验胆识,毕竟很多皇帝忌讳大臣把手伸得太长,讨厌大臣干预“家务事”。事实上,司马光在并州的时候就曾上过三道札子,建言早立皇嗣。为言官后,司马光认为回避矛盾就是失职,不久便重新拾起这个敏感话题。

嘉祐六年闰八月,他先是上了一道奏章:“臣在并州的时候尚且不敢隐忠爱死,何况现在侍奉陛下左右,官职又以谏诤为名!如今国家最急迫、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确立皇嗣!如果舍弃这样事关社稷的大事不奏,专拣一些琐碎虚泛的小事干扰陛下,那么臣就是奸佞之辈。”司马光猜想可能会如之前许多同僚的奏章一样石沉大海,于是请求面陈皇帝。当时仁宗健康状况已经非常糟糕,平日宰辅奏事,大多以点头或者摇头表达意见,能少说话便尽量少开口。但这次会见司马光,他破例说了很多话,还口头嘉奖司马光:“你说的确实是忠臣之言,旁人不敢这样说。”司马光惶恐:“臣冒犯陛下,自知必死。”仁宗宽慰道:“你说得太严重了!古今这样的事例又不是没有。”最后交代司马光:“你把我们今天的谈话转述给宰相。”仁宗的表态意味着认可了奏章内容,这让本没有抱太大希望的司马光喜出望外,但他懂得做事的分寸,拒绝了转陈宰辅:“还是陛下亲自晓谕宰相比较好。”

嘉祐以来,规劝皇帝立嗣的大臣奏章何止百十,仁宗一概不理或找借口推托,唯有司马光面陈之后转变了态度。是司马光别有魅力?确实有这样的因素。司马光同修起居注以来,奏章不断,都深合圣意。比如他奏论人君三德:曰仁,曰明,曰武;论御臣三道:曰任官,曰信赏,曰必罚;论择军之法,指出士卒不精、财用不足的问题,都切中要害,与仁宗的治国理念不谋而合。仁宗还特地将他治国理政的奏论让人抄写三份:一份留中,一份送中书省,一份送枢密院。

仁宗信任司马光,对他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比如这年八月,仁宗亲自在崇政殿主持了制科考试,策试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嘉祐二年进士苏轼、苏辙兄弟参加了考试,其中苏辙在对语中有不敬之词,说皇帝自西夏息兵,已经没有了忧患之心,又说皇帝好色无度,还指责皇帝践踏规矩,大臣不敢谏,职官不敢争。主考官胡宿、宰辅韩琦、翰林学士范镇、知制诰王安石等都攻击苏辙道听途说、诽谤人君,建议罢黜;只有司马光认为苏辙爱君忧国,不可不收。仁宗听从了司马光的建议,赐苏轼第三等,苏辙第四等次。

仁宗听从司马光立嗣的建议,还有一层原因,后宫两年内四次诞育全是女儿。仁宗彻底绝望了:上天不予皇子,我奈其何!并且,皇十三女也没有存活,刚刚薨逝。仁宗已经认命,心理极为脆弱,司马光抓住了进谏的最好时机。

得到皇帝首肯,司马光内心陡然轻松不少。他之所以拒绝传谕宰相,是因为如此大事,空口白话显得草率。皇帝一旦摇摆反复,反而显得自己不够稳重成熟。司马光早已养成谨慎的习惯,他外表没有丝毫得意或者不安,告别皇帝后趋步位于文德殿西边的中书省,向首相韩琦通报了其他一些事宜,却绝口不提皇嗣这件大事。直到韩琦忍不住问:“你跟圣上就没有说点别的?”司马光才慢吞吞地禀告:“还说了宗庙社稷大计。”韩琦意会,也不再多问。

在韩琦翘首以盼圣谕,时刻准备操作这事的时候,仁宗那里却又迟迟不见了消息。等了将近月余,韩琦只好托人向司马光捎话:“君实(司马光字)建言立储的事,圣上现在还没有传达到中书。没有圣上旨意,中书也没办法擅自实行。”司马光心中忐忑:难不成皇上又被旁人蛊惑,改了主意?看来必须再加一把火,不能让这事冷却下来。

司马光再次见到仁宗时,仁宗正在把玩一盏紫定灯盏。河北定州擅长烧制白瓷,这尊紫瓷即使在宫中也不常见。司马光是实用主义者,认为灯盏在生活中固然不可或缺,但不一定非要出自名窑名师。器物越精致越容易激发人们的物欲之心,此与周孔之道背向而驰。不过仁宗好瓷器,司马光也不便打扰,等仁宗开口问他话,才直扑主题,一口气把心中所想毫无保留地倒了出来:“上个月臣向陛下进言宗庙之事,陛下欣然答应了,但现在又寂然无声。臣琢磨下来,一定是小人蛊惑陛下,说陛下春秋鼎盛,当有万千子孙,何必着急办这不祥之事。臣以为,小人目光短浅,他们想的是仓促之时,立一个与他们关系厚善的人。唐代自文宗之后,谁当皇帝由内侍做主,所以他们有‘定策国老’‘闷声天子’之称。这样的祸端千万不能重演啊!”仁宗貌似猛然醒悟过来,从案上找到司马光的奏章:“现在就送达中书。”有了奏章就有了凭据,接下来能不能成事就要看宰辅的能力了。司马光不愿再生变故,不敢迟疑,便欣然如旨前往。见到韩琦,递交了奏章,司马光还不忘提醒:“这事得抓紧时间办理,否则哪天后宫递过来一张字条,上面写立某人为嗣,咱们可都抗拒不了。”司马光的意思怕有一天皇上头脑不清,其他人从中做手脚,假传圣旨,无从辨析。韩琦自然明晓利害,拱手道:“怎敢不尽力。”

送走了司马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韩琦心中暗想:这人比自己年轻时更胜一筹,将来的史书必有大书特书的地方。这样想着,嘴里不由得赞叹一声:“后生可畏。” NSBDijLM2p+vyuWSY6w5EykZtX012+bs606XGH4VVgQbxTwORHkWmNs78G9cZWK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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