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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江和春代下班后都是前往四谷方向,所以基本每晚都会在数寄屋桥附近同乘一日元出租车 。但银座大街上人来人往,还有些从咖啡馆出来后到处游荡的醉汉,两个女孩在这种环境下就会显得特别惹眼,所以她们宁可多走几步再拦出租车。上车前再跟司机讲讲价,一般三十钱 就能成交。可是那天晚上她们走过了数寄屋桥,甚至穿过高架桥一直走到日比谷的十字路口附近,都没能遇到一辆愿意三十钱载她们走的出租车。气得春代直喊:“好过分啊,是看不起我们吗?我还以为他会停下来呢,结果又走了。”

“没关系啦!散会儿步不也挺好吗?正好有些喝多了。”

“夏天真的来到了!你看护城河那边,像不像剧场舞台后面的那块幕布?”

日比谷的十字路口处聚集了许多等电车的人。

“要不今晚省点钱坐电车吧。”

就在她们走过十字路口,沿着宽敞的人行道走向铁轨时,突然从旁边蹿出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拦住了她们的去路。二人吓了一跳,发现竟是下午来过咖啡馆的那位戴钻戒的矢田先生。

“您可真是够悠闲的,刚刚是不是去哪儿喝酒了?”

“我送你们吧!”矢田说着便伸出手来准备拦辆一日元出租车。

“我坐电车就可以了。跟顾客一起坐出租车会被说闲话的。”春代下意识地想要躲开,矢田想必早就听多了这种借口,便回答道:“那是在银座大街吧,这里能有什么事?你放心,我保证没问题。”

“我看您不如也省点钱坐电车吧?”正好一辆红色的电车开来,君江说完便拔腿跑向电车,连句话都没顾上说的矢田只好紧跟二人登上了那辆开往新宿的电车。

电车里的人少得出乎意料,除了他们三个还有三个其他店里的陌生女招待,以及五六个男人,无一例外都在闭眼打盹儿。电车开过半藏门到达四谷见附 前,矢田都安安静静地坐着,就像和她们不认识似的。直到看到君江准备先下车时,他才快速跟上来说:

“君江小姐,已经没有换乘的车了,不如叫辆出租车吧?”

“不用,前面就到了。”君江沿着寂静无人的护城河向本村町走去。一路上也不乏奔驰而过的一日元出租车,看到走在路上的两个人时,有的司机从车窗里伸出手来告诉他们车费可以打折,有的则探出满是泥垢的笑脸打趣他们。矢田一步不落地跟在后面恳求着:

“君江小姐,你今晚一定要回家吗?不能陪我一晚吗?呃,君江小姐,要是一晚不行的话,那就一个小时,哪怕三十分钟也行啊。或者听我说完马上就走也行,求你陪我一会儿吧。我不会为难你的,今晚一定会让你回家。”

“已经很晚了。再不走,我就回不去了。而且我明天还要上早班呢。”

“就算是早班,也是十一点才开始的不是吗?你看我们现在这样也是浪费时间。就在这里好好谈谈行吗?或者我们去荒木町,要不牛込怎么样?”矢田紧紧地握着君江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

随着河堤地势的逐渐走低,夜空也变得越发开阔。站在市谷远眺牛込,薄薄的青雾将护城河两岸的河堤和树木紧紧地拥在怀里,似给整条护城河披上了一件朦胧的外衣。深夜的微风吹来了青涩的米槠花香和野草清香,偶尔还会从松树高耸的护城河对岸的空中传来苍鸻的啼声。

“啊,真像一处宁静的村庄啊!”君江望着天空感叹道。

矢田连忙趁机劝道:“要不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吧?你就为了我牺牲一个晚上吧!”

“矢先生,如果我们今晚这个样子被人看到了,你就为我冒充成那个人吧。其实,我也不打算继续在那家咖啡馆干下去了。”君江继续静静地往前走,只是身体故意靠近了矢田几分,想要借此试探他。在决定要不要跟他走之前,她得先看清面前的男人究竟是否舍得为自己花钱。

“那个人?你说的是之前跟你一起去邦乐座的那个人吗?”

“不是……”君江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慌乱地改口道,“对,就是那个人。”上次和自己一起去邦乐座的那个人既不是自己的金主也不是恋人,只是和眼前这位矢田先生一样逢场作戏的客人罢了。

“啊……原来那个人就是你的金主!”矢田一脸认真地说着,“可是你如果一直都是跟他在一起,现在又突然要离开,是不是不太妥当啊?我也不想因此而得罪人啊!”

君江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所以,我才说万一嘛。要是被人看到就麻烦了,所以今晚的事一定要保密。”

“这你就放心吧,有事我担着。”矢田一想到今晚君江将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就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正好此时护城河畔空无人烟,他激动地抱住君江,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不知不觉间,本村町的电车停车场已经被他们甩到了身后,他们正站在一个被高乐松的繁茂枝叶覆盖的斜坡上。市谷站停车场和八幡前值班岗亭的灯光照亮了前方的夜空。

“那个值班岗亭麻烦得很,时间稍晚些路过就会被反复询问,我看我们还是坐车走吧。”

早已急不可耐的矢田看了看四周,发现居然连一辆出租车都叫不到,二人只好站在原地。

“我家就在前面那条小路上,拐角处有个药店,屋顶上整夜都会亮着写有‘仁丹’的广告灯,特别好认。你在这里等我,我回去放下东西就出来。”

“真的吗?你该不会骗我吧?”

“我没那么不守信用。你要是不放心就跟我一起过去吧。因为楼下的阿姨要等我到家了才会锁门。”

从那棵高乐松的位置再往下走五六户人家,然后拐进一条巷子后,狭窄的道路瞬间截断了此前一览无余的护城河,让人有种突然被捏住鼻子般的压迫感。杂乱无章的低矮房屋,破烂不堪的小门、绿篱和竹篱笆等在巷子两侧交错,看起来就像是个贫民窟。君江走到前面那家鱼店后说了一句“请在这里等我”,便径直走入旁边的巷子里。矢田差点就要拔腿跟上,可又怕君江生气,只得站在原地抻长脖子努力地观察着漆黑巷子里的情形,直到听到一扇貌似老旧小门发出的吱呀声,这才终于放下心来。但他又忍不住想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便一点一点地往巷子那头挪过去,突然脚下一软,像是踩进了积水的淤泥中似的,吓得他立刻后退,连忙借着鱼店屋檐上的灯光,在一旁的沙砾和脏水沟盖上蹭皮鞋上的淤泥。没过多久君江就出来了。

“哎呀,怎么了这是?”

“没事没事,就是这路也太差了,好像满地都是猫粪狗粪吧,臭死了。”

“所以我才让你在外面等着不是吗?你身上真的好臭!”君江说着就从他身边躲开,“我还穿着草屐呢,那些东西要是沾到袜子上就麻烦了。”

矢田一路边走边在沙地上蹭着自己的皮鞋,走到护城河畔时刚好在拐角的一户人家门前看到了摞成小山的柴火和炭包,这才算是彻底拯救了自己的鞋底。就在矢田终于把鞋底的污垢清理干净时,一辆出租车自动地停在了他们的眼前。

“去神乐坂,五十钱。”矢田拉起君江的手便钻进了车里,“我们在斜坡那里下车,然后走一段路好吗?”

“好哇!”

“我也不知为什么,今晚特别想和你彻夜散步。”矢田伸出手,轻轻地将君江拉进怀里。君江也乖巧地依偎着他,明知故问道:

“矢先生,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呀?”

矢田想,她这一定是在装糊涂,不过人不可貌相,虽然君江看似见惯风月场的女人,但自己毕竟不了解她的过往,或许她的内心依旧纯洁。自己还是单纯把她当作温顺的女招待来对待为好。于是他在君江的耳畔轻轻地回答道:“我们去艺伎茶屋。没问题的吧?已经很晚了,我直接带你去一家我认识的店吧。当然,如果君江小姐有推荐的地方,我们也可以直接去的。”

君江一时语塞,便随口答道:“没关系的,我去哪儿都行。”

“那我们在斜坡下车,我知道尾泽咖啡馆后面有一家不错的店,很安静。”

君江顺从地点了点头,继而看向窗外。短暂的沉默后,车子停在了神乐坂。所有的商店都已经打烊,就连营业到深夜的路边摊也已散去,留下散落一地的纸屑等垃圾。原本热闹的街上此刻寂静无比,只剩下零星的几处小酒摊。街上的汽车正努力躲避摇摇晃晃的醉汉们,偶尔还能看见几位穿梭于小巷间的艺伎们。走到毗沙门小社时,矢田停下脚步望着对面的巷口说:

“就在里面。这里有水坑,小心你的草屐。”

这条铺着小石子的狭窄小巷容不下两人并行,可若是让君江跟在自己身后,又不免担心她会逃跑,所以矢田宁愿忍受着肩膀胳膊不断与墙板摩擦,也要努力侧身与君江并行。不多久,巷子的尽头出现了一座小庙,看起来像是一处稻荷神社。前方的道路在一处低矮的石墙下分成四个方向,两人沿着面前的石阶继续往下走,寂静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嗒嗒嗒的木屐声,迎面走来了一名提着裙摆前行的艺伎。两个人自觉地将身子侧开几分为她让路。女子的发髻明显已经松散开来,行走的姿态也毫无端庄可言,让人不禁生出许多遐想。夜深人静的小路,带有几分香艳气息的艺伎——如此暧昧的画面别说矢田了,就连君江也不禁心神荡漾了起来,传说中的花柳巷果然名不虚传啊。君江不禁停下脚步,着了迷似的目送艺伎越走越远。艺伎并不知道身后发生的这一切,在稻荷神社前的拐角处左转,打开小门钻进了一家艺伎茶屋。里面传出一声神采飞扬的“妈妈桑,我没迟到吧?”与此前的疲惫模样真是判若两人。

听到她的这句话后,君江对矢田说道:“矢先生,我之前也想过做艺伎,很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

“是吗?”矢田一脸惊讶,正想再问她两句却发现已经到达目的地了。大门紧闭,里面似乎还有人声,于是矢田边敲门边喊道:“有人吗,有人吗?”话音刚落就传来了一阵玻璃门的开门声以及木屐的声响。

“哪位啊?”一个女声响起。

“是我,矢田。”

“哎呀,是您来了呀!”老板娘打开门,一看门口还站着君江,立刻换了一种语气,“哎呀,快请进快请进。”

在老板娘的指引下,二人穿过走廊,眼前出现了一扇杉木门,似乎是厕所,不远处是一座瓦塔 ,只见老板娘推开瓦塔前的那扇门,带着他们进入里面那间四叠大的房间。屋内的酒香还未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烟味,紫檀桌的缝隙中还夹着一两颗煎豆,大概前面的客人也刚离开不久。老板娘从角落的坐垫堆中抽出一块,对着二人说道:“真不好意思,我也是刚刚大致收拾完这里,马上为二位重新打扫干净。”

“你的生意可真好。”

“没有没有,还是老样子!”老板娘起身去准备迎客茶点。

“要不要开点窗?”

“真是挺闷的呢。”君江跪着爬到窗边打开了格子窗,走廊外的庭院中挂着许多灯笼,点缀着墨一般的夜空。

“哇,好美啊,就像戏里演的那样。”

“跟咖啡馆真是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啊。是不是感受到了浓郁的江户气息?”矢田把双脚伸到门口的脚踏石上,点燃了一根烟。

透过院子里的树木,君江看到隔壁二楼窗子的竹帘上映出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女子梳着岛田髻,正站着除去身上的和服。君江扯了扯矢田的袖子,那个香艳的身影却已如天上的云朵般飘散而逝,只传来几句微弱的说话声。矢田似乎对此毫无察觉,此刻他已经脱下了西装的上衣,脖子上的领带也已松开,双脚依旧搭在那块踏脚石上。君江则依旧望着隔壁的烛光发呆,直到老板娘端上了茶水,然后又送来了浴衣。君江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初次被带入艺伎茶屋时的场景。只是当时来的不是牛込,而是一家位于大森的茶屋。那一夜,自己也是和一个男人坐在走廊上等着老板娘,院中的枝叶缝隙中也透出了对面二楼的烛影摇曳,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相似,就如同穿越了时空再次回到那个夜晚一般,唯一改变的,大概只有自己的心境吧。那个时候的自己内心十分忐忑,有点不安又有点期待;而现在呢,早已见惯风月的自己内心已不会再起一丝涟漪。

“阿君,你要不要吃点什么?虽然现在只剩中华荞麦面了。”

矢田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回头一看,矢田已经换上了浴衣,正站着绑腰带。

“不用,我不饿。”君江也开始动手解单层羽织的带子。

老板娘将放有矢田西装的小箱子挪到角落:“今晚的客人实在是太多了,这间房有点小,还请多包涵。”说着从旁边的壁柜中取出床褥放好,而两人则再次坐在走廊边看着庭院。君江的眼前浮现出第一次的那个夜晚。

“浴池中随时都有热水。”老板娘说完便退出了房间。

“阿君,想什么呢?换衣服吧。”矢田握着君江的手,有些不安地看着她的侧颜。

君江披着羽织依旧坐着,笑意盈盈地望着矢田,依次取下和服带子里的衬垫和绦带 ,慢慢掏出怀里的东西。三年前君江离家出走来到东京后,一直寄居在同学京子的家中。当时,京子是被人包养的外宅,而自己则在京子金主的帮助下进了一家保险公司上班,进公司一两个月后就被当时的课长引诱到位于大森的那家艺伎茶屋。那是君江第一次踏足风月场合,虽然在那以前京子也会瞒着金主带些男人回来过夜,甚至有时还会三人共处一室。说起来自己与生长在艺伎茶屋和艺伎家庭的女孩一样,自小便深谙男女之事。当时的自己,未经人事却又好奇心旺盛,对课长的引诱毫不抗拒,甚至还感到十分开心。课长五十多岁,看起来不像经常混迹于风月场的男人,那晚君江喝了点小酒后便和他开起了玩笑。这个本该羞涩的女孩竟一副久经沙场的模样,课长反而觉得意兴阑珊,早早地告辞离去。往日的回忆让君江不由得嘴角上扬,矢田只当她这是对自己的暗示,开心地一把拉过她紧紧搂住。

“阿君,你终于答应我了。你不知道我之前有多绝望,我以为自己不可能得到你了。”

“净瞎想,只是人家是个女人嘛。你们男人一旦得手就会忍不住炫耀,所以我才一直逃避呀!”君江任由矢田抱着,她单手伸进羽织抽出腰带,薄薄的金纱夹衣在两人的厮磨中滑落,露出诱人的香肩,丰满的胸部在段染的长衬衣下若隐若现。

矢田早已无力克制,粗重地喘息着:“你要相信我,别看我表面上油嘴滑舌的,其实我嘴巴可严了。我谁也不会说的。”

“咖啡馆的那些大嘴巴好讨厌,一天到晚多管闲事。”君江一边说着,一边解开和服的掖衣带抽了出来,从矢田的膝头慢慢滑落,顺势仰面倒在了床褥上,满目风情地轻声呢喃:“帮我脱光,包括短袜。”

君江喜欢与不同的男人交往,陌生男人带给她的刺激远比熟客更甚许多,而且她还喜欢使出浑身解数,不把那些男人迷个七荤八素就绝不收手。在被男人追求时,她也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竟有了这种特殊的癖好,不是没想过改变,但理智的抗拒却让这种原始的欲望变得更加疯狂。更难以置信的是,她对征服美男并没有多少欲望,反而是那种又丑又老的男人,或是初次见面时让她感到厌恶的男人,更能激发她挑逗的欲望。事后她也无数次对自己的下贱感到恶心。

今夜也是如此,君江一直以来都很厌恶高调做作的矢田,但他的无理纠缠今日反而让自己改变主意投入他的怀抱,这一定也是内心暗涌的那股怪癖石作祟。 LotQixt0v4rMqu/TBjpXxqxZlaoPeZ9EMsw0usHtfjJnG8RdZn6UvaCk+ekq9+7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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